1950 年1 月,西南軍區(qū)領導在成都開會討論進軍西藏問題。
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但因其與內地相距較遠,交通不便,新中國成立后,在解放軍未能進駐西藏之前,西藏的局勢較亂。特別是分裂主義分子想趁機分裂祖國。針對這一情況,中央的方針是:“要認真執(zhí)行黨的民族政策、宗教政策,做好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要爭取上層,影響和團結群眾,保護守法的喇嘛寺廟,尊重宗教信仰自由和風俗習慣,親密團結這個民族,爭取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愛國力量,集中打擊帝國主義及其忠實走狗——親帝分裂主義分子?!辟R龍堅決執(zhí)行中央這一方針,在打擊分裂勢力,促進西藏和平解放方面起了重要作用。
新中國成立前后,西藏分裂主義分子活動十分猖獗。他們想趁國共兩黨決戰(zhàn)和新中國剛成立不久,內地還不十分穩(wěn)定的時機,把西藏從中國分裂出去。高瞻遠矚的毛澤東預先考慮到了解決西藏問題的原則,這就是:堅決打擊分裂勢力,維護祖國統(tǒng)一,但考慮西藏政教合一的特殊情況,我黨應該盡量爭取用和平方式解決西藏問題。
同時,毛澤東認真考慮了以哪個軍區(qū)為主解決西藏的問題。一開始,毛澤東考慮以西北軍區(qū)為主來解決西藏問題。這是有原因的。因為青海解放后,居住在青海的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贊致電毛澤東、朱德,表示擁護中央人民政府,并表示,祖國統(tǒng)一是西藏僧俗人民的迫切期望。班禪的這個態(tài)度十分重要,因為班禪是藏傳佛教兩大領袖之一,對藏族僧俗群眾有重大影響。班禪擁護新中國,支持中央人民政府,對于解決西藏問題,是十分有利的。而班禪居住在青海,毛澤東自然想到,要由西北軍區(qū)進一步解決西藏問題。
但是,毛澤東也考慮到,解決西藏問題,光靠西北軍區(qū)還不行,西南地區(qū)與西藏相鄰并且歷史聯(lián)系密切,西南軍區(qū)也應該參與解決。正是出于這一考慮,1949年11 月23 日,毛澤東電告彭德懷、賀龍、習仲勛、劉伯承、鄧小平:“彭德懷同志并賀龍、習仲勛、劉伯承、鄧小平:一、復班禪電略加修改即可發(fā)表。二、經營西藏問題請你們提到西北局會議上討論一下,目前除爭取班禪及其集團給以政治改造(適當地)及生活照顧外,訓練藏族干部極為重要。西藏問題的解決應爭取于明年秋季或冬季完成之。就現(xiàn)在情況看來,應責成西北局擔負主要的責任,西南局則擔任第二位的責任。因為西北結束戰(zhàn)爭較西南為早,由青海去西藏的道路據有些人說平坦好走,班禪及其一群又在青海。解決西藏問題不出兵是不可能的,出兵當然不只有西北一路,還要有西南一路。故西南局在川康平定后,即應著手經營西藏。打西藏大概需要使用三個軍,如何分配及何人負責指揮現(xiàn)在還難決定;但西北局現(xiàn)在即應對于藏民干部準備問題及其他現(xiàn)在即應注意之問題作出計劃。你們意見如何,盼告?!?/p>
時任中共西南局第三書記兼西南軍區(qū)司令員的賀龍接到毛澤東的電報后,內心十分清楚,自己所率領的部隊,以及西南地區(qū),在解決西藏問題上,今后肯定要承擔重大任務。他在向部下傳達毛澤東電報精神的同時,要求一些部隊,特別是第十八軍,要有參加解決西藏問題的思想準備,在軍事上也要做好入藏準備工作。
果然,不久,毛澤東和黨中央就把解決西藏問題的重任,具體交給了賀龍,要求賀龍和他所領導的西南軍區(qū),要研究西藏問題,做好率部入藏的準備工作。
其實,賀龍是有戰(zhàn)略眼光的軍事家,他早在率十八兵團入川之際,即著手對西藏問題進行了研究。進入成都后,他認真閱讀了許多有關西藏問題的材料,派部下了解西藏的情況,同時,他也廣泛征求在成都的藏族上層的意見,通過他們進一步了解西藏各方面的情況。其中,過去長期統(tǒng)治四川的劉文輝,就是他頻繁請教的對象之一。劉文輝也曾經想解決西藏問題,還派手下人進西藏了解了不少情況。但是,由于蔣介石實行反動政策,劉文輝本人也沒有徹底解決西藏問題的真心,使西藏問題長期拖了下來。但不管怎樣,劉文輝對西藏的情況還是了解的。1950 年1 月23 日,賀龍邀王維舟、廖志高與劉文輝作了一次長談,這次談話的中心議題就是康藏問題。賀龍十分坦誠地說:你對西藏的情況比我們熟悉,我們是來向你請教的。如何解決西藏問題,你也出一出主意。
劉文輝曾經在1939 年兼任西康省主席,但他以統(tǒng)治四川省為重點,自己不長住康定,只是時而去視察一番。西康省主席一職,實際上由西康省民政廳廳長張為炯代理,直到解放。劉文輝和張為炯統(tǒng)治藏區(qū),自有一套他們的辦法,他們主要是依靠藏族上層進行統(tǒng)治。比如,他們都信佛教,并且都是崇奉廣布于康藏地區(qū)的黃教。由于這層關系,他們與康藏各地的著名活佛、喇嘛有著廣泛的聯(lián)系和交往。劉、張二人用自己手中的權力,維護藏族上層的利益,藏族上層也擁護他們,因此,他們與藏族上層的關系是十分密切的。
1950 年春,賀龍任西南軍區(qū)司令員
當賀龍等向劉文輝征求如何解決西藏的意見時,劉文輝也以自己當時的認識水平,坦誠相對,直抒己見。劉文輝的意見是:要解決西藏問題必須依靠藏族上層,藏族上層不光經濟實力厚,政治地位高,而且大多是宗教領袖,對廣大藏族群眾的影響非常大。只要把藏族上層爭取過來,其他問題就都好解決了。賀龍一邊抽著煙斗,一邊認真地聽著。賀龍心中有自己的主見,他認為,解決西藏問題,基本的工作是發(fā)動群眾,使藏族廣大群眾從政治和經濟上得到解放,這樣才能爭取下層廣大群眾的擁護。有廣大群眾擁護,解決西藏問題的根基才牢固。但是,西藏情況特殊,上層確實對下層起很大影響作用,要解決西藏問題,也離不開爭取上層。因此,賀龍并不先將自己的看法談出來,而是向劉文輝詳細了解藏族上層的情況。談話中,劉文輝表示:需要我做什么工作,我一定盡全力。賀龍見劉如此表態(tài),便請劉向他推薦一些藏族上層人士,同時也推薦一些熟悉西藏情況的人。劉文輝見賀龍如此信任自己,便盡其所知,向賀龍推薦了一些藏族上層人士,也介紹了一些專家、學者、名流。劉文輝特別向賀龍推薦了四川大學歷史教授任乃強。劉文輝說,任乃強是西藏問題專家,是難得的人才,1935 年組建西康省建省委員會時,就被聘為委員。任乃強博學多才,為了修纂《西康通志》,曾對康藏歷史、地理、社會、宗教、風土等實地進行過系統(tǒng)的考察,對中外資料也作過深入的研究。
賀龍十分重視劉文輝的意見,他也是一個十分愛才的人。他知道,要解決西藏問題,自己要將一些專家團結在身邊,要聽取他們的意見,才能制定出正確的方針,提出好的解決辦法。而任乃強正是他所需要的專家。賀龍決定把任乃強請來,和他長談一次。賀龍是個認真的人,他讓秘書從四川大學圖書館借來《西康圖經》《康藏史地大綱》《康導月刊》《康藏研究月刊》、五十萬分之一的康藏地圖等,在處理完公務后,就潛心研究這些材料。
1950 年春節(jié)過后不久,賀龍派李夫克把任乃強請到他的住所,同時也請中共西南局的其他領導同志李井泉、廖志高、李大章、胡耀邦等參加接見。一見面,賀龍就親切地握著任乃強的手,非常誠懇地說:“任先生,你看解放西藏,應該注意哪些問題?這是我們大家的事,請就你的看法,爽快提出來,我們大家研究?!比文藦娨娰R龍這樣親切、誠懇,也就敞開胸懷說:“紅軍長征,是經過了這個高原的東部的,經驗比我豐富。我試就研究所及,提出幾個問題僅供參考?!辟R龍挪開嘴里的煙斗,笑著說:“你就直接說好了?!庇谑?,任乃強談了西藏的氣候、行軍打仗應注意的事項,談了如何解決語言困難,談了要尊重藏族人民的風俗習慣等問題。任乃強還舉了許多歷史事實,說明保護寺廟、團結僧侶對解放西藏的重要意義。賀龍聽后不住地點頭,鄭重地說:“任先生說得對,我們一定要保護寺廟,保證信教自由。這絕對不是權宜之計,而是我們黨的一貫政策?!?/p>
賀龍非常清楚,解決西藏問題的一個重大原則,是解放軍進軍西藏。這是他最緊要的任務。于是,他又向任乃強問起進軍路線。任乃強很客觀地說:我不懂軍事,但了解一些地理環(huán)境。接下來,任乃強毫無保留地向賀龍談了他以前到康藏民族地區(qū)去作實地考察的情況,他說,我去考察,雖是進行學術的探索,也是出于愛國心的驅使,才冒著生命危險去的。他向賀龍清楚而又簡要地介紹了西藏的地理、從哪個路線進軍方便等。最后,他對賀龍說:“西藏是中國的領土,有過光榮的抗擊外國侵略的歷史。清朝末年,政府腐敗,和英國簽訂了幾個關于西藏的不平等條約。英國的侵略就越來越猖狂了,公然派人到昌都、大小金川、打箭爐、巴塘勘察資源,測繪地圖,搞社會調查?!比握f自己作為一個中國人,不能看著外國人去調查,應當自己搞調查研究,這樣,他下定了決心,利用修志的機會,搞出了一份西藏地圖來。賀龍聽到任乃強自己親手繪制了西藏地圖,非常高興,立即問任乃強繪制的西藏地圖的情況,任答復說:由于條件的限制,還不能說得精確。一共20 大張,其中兩張還沒有畫完。畫完后,我要把這些地圖全部無償地提供給您。賀龍贊揚任乃強有一顆愛國之心,表示共產黨人要虛心向他這樣的專家學習,不光解放西藏,以后的和平建設,也要依靠他這樣的人才。臨告別時,賀老總緊緊握著任乃強的手說:“今天向你學到很多東西,感謝你了!”賀龍的博大胸懷和人格魅力,使任乃強深受感動。此后他見到知識界的同仁,就贊揚共產黨,贊揚賀龍,這使四川許多知識分子很快團結在共產黨的周圍,也使與這些知識分子有廣泛聯(lián)系的藏族宗教界上層人士信任共產黨。這為后來西藏的和平解放起了很大作用。
這次談話后,賀龍還派部隊的工作人員到任乃強家里,幫助他一起完成后兩張圖的繪制。在賀龍派來的工作人員的協(xié)助下,任乃強很快完成了他的西藏地圖的繪制工作,這份地圖后來印發(fā)到了進藏各部隊。
賀龍請任乃強來談話,只是他團結四川知識分子的一例。其實,賀龍在進軍西藏之前團結熟悉西藏情況的知識分子的事例是不少的。僅僅他請這些上層人士到自己家里談話來說,就有許多。當年,他還請了專門研究康藏問題的專家李安宅、于式玉、法尊和尚、謝安等詳細介紹康藏的歷史和現(xiàn)狀。在這些談話中,賀龍對西藏的歷史和現(xiàn)狀有了比較深刻的了解。作為一個統(tǒng)帥,他已經全局在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