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秋靈 中國政法大學光明新聞傳播學院

隨著數字技術的發(fā)展，在國家政策的扶持及社交媒體平臺的參與背景下，我國演藝產業(yè)不斷探索數字化發(fā)展道路?！霸蒲菟嚒比诤?G、XR等媒介技術，衍生出各種全新的演出產品形態(tài)。公眾在觀賞線上演出的過程中不僅提升了審美情趣，也在網絡空間中實現了社交互動和情感交流。當前，演藝產業(yè)數字化發(fā)展受到了持續(xù)的內容供給、有臨場感的互動體驗以及多屏無延遲的觀看感受等因素的影響。

演出是演出單位或個人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環(huán)境中舉辦的文藝表演活動，是演員通過某種藝術表演形式和服裝道具、舞美、燈光、音響等藝術效果，在現場將舞臺藝術呈現給觀眾的過程。中國演出行業(yè)協會數據顯示，2021年全國演出市場總體經濟規(guī)模335.85億元，其中演出票房收入140.28億元，與2019年相比分別下降了41.31%和30.00%。2022年以來我國一季度演出場次與票房同比下降25%與35%以上。盡管演藝產業(yè)整體呈現頹勢，但也有值得關注的亮點。截至2021年12月，國內演唱會直播的用戶規(guī)模達1.42億，同比增長476萬，占網民整體的13.8%。不論是現場直播演唱會還是重播放映式的線上演唱會，都引發(fā)了現象級傳播。演藝產業(yè)如何創(chuàng)新發(fā)展，以及探索演藝產業(yè)新的消費空間，成為新的關注焦點。

演藝產業(yè)數字化發(fā)展背景

政策助推演藝產業(yè)數字化發(fā)展

2021年文化和旅游部發(fā)布《“十四五”文化產業(yè)發(fā)展規(guī)劃》，提出有關線上演播的鼓勵措施，“構建線上線下融合、演出演播并舉的演藝產業(yè)創(chuàng)新發(fā)展格局，推動文藝院團、演出場所上線上云，鼓勵劇場數字化提升，促進文藝院團與互聯網平臺合作，培育100個以上線上演播項目，完善線上演播商業(yè)模式，打造舞臺藝術線上演播知名品牌，引領全球演藝產業(yè)發(fā)展變革方向”，“實施網絡文化精品扶持計劃，提高網絡音樂、網絡動漫、網絡表演、網絡視聽等的原創(chuàng)能力和文化品位”。近期出臺的《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zhàn)略的意見》也提出，發(fā)展數字化文化消費新場景，大力發(fā)展線上線下一體化、在線在場相結合的數字化文化新體驗。在國家政策的大力扶持下，全國各大院團都在積極發(fā)展線上演出。2022年6月，抖音直播聯合中國文促會戲曲文化專業(yè)委員會，邀請12家院團演出機構，推出“大戲看北京云端演出周”活動，種類覆蓋京劇、昆曲、黃梅戲、越劇、曲劇、評劇等劇種，僅在端午小長假期間，就累計吸引了超過4653萬人次觀看。這種新的演出方式讓更多公眾了解了傳統(tǒng)戲曲，為戲曲文化傳承注入了新活力，也極大地豐富了線上觀眾的文化生活，推廣了高雅藝術。

網絡直播為演藝產業(yè)提供數字化渠道

移動互聯網時代，網絡直播行業(yè)高速發(fā)展。截至2021年12月，我國網絡直播用戶規(guī)模達7.03億，占網民整體的68.2%。網絡直播作為5G時代信息傳播與交互的新方式，打破了物理空間的束縛，構造了實時交流的網絡空間。它具有即時性、互動性和內容豐富性等特征，在信息傳播、情感交互和審美傾向等方面為用戶帶來了全新體驗。用戶在任意地點都可以加入實時對話交流的網絡空間，獲得時空一體的沉浸式交互體驗。盡管當前線下演出受到重挫，但網絡直播為演藝產業(yè)提供了另一條發(fā)展通道，不管是什么表演形式，都可以通過“云演藝”的方式找到新的發(fā)展機會。明星演唱會的娛樂性較強，在數字化發(fā)展的過程中已經展現出驚人的市場潛力。截至2021年12月，國內演唱會直播的用戶規(guī)模為1.42億。隨著觀眾對線上直播演出這一形式的接受度提高，網絡平臺也在積極布局推動高質量演出的網絡直播。在網絡平臺的大力推動下，我國觀眾逐漸養(yǎng)成觀看線上直播演出的文化消費習慣。這為演藝產業(yè)的數字化發(fā)展奠定了用戶基礎。

XR、5G技術為在線演出提供數字技術支持

演藝產業(yè)的數字化發(fā)展并非簡單地將演出內容從線下搬到線上，它需要8K、XR等技術及高新視頻生產系統(tǒng)的支撐。近年來，媒介技術的發(fā)展為演藝產業(yè)的線上呈現提供了高質量音視覺效果的支持。XR（Extended Reality）技術是一種通過計算機技術和可穿戴設備打造真實與虛擬結合、可人機交互的環(huán)境的擴展現實技術。它包含VR（虛擬現實）、AR（增強現實）、MR（混合現實）技術，其中VR為用戶創(chuàng)造身臨其境的虛擬環(huán)境，AR提供在真實場景中形成虛擬內容的能力，MR則是虛擬與現實的混合體，它通過在現實場景中呈現虛擬場景信息，在現實世界、虛擬世界和用戶之間搭起一個交互反饋的信息回路，以增強用戶體驗的真實感。利用靈活的攝像機視角轉換、現場絢麗的燈光調節(jié)和超強容量的快速算力，XR可以實現對虛擬景深空間的判斷，與3D背景模板進行自動搭配合成，為線上演出打造類元宇宙的虛擬舞臺場景。通過虛擬背景渲染這一優(yōu)勢，XR技術打破了現實和虛擬之間的界限，實現了實時渲染下真實舞臺和虛擬舞臺互補的效果。

5G網絡技術也為線上演出提供了音視頻數據的高速率、低延時的直播支持。演出現場可設置多路8K/4K攝像機全程制作，通過5G網絡進行超高清直播信號實時回傳，為用戶提供高質、穩(wěn)定、流暢的觀看體驗。在超高清畫面下，演出者在演出時的細微表情清晰可見。多種技術的結合，可以實現高品質、高清晰度、高自由度及高臨場感的優(yōu)質視頻內容輸出，為觀眾帶來全新的觀看體驗。

社交媒體的參與為觀眾互動交流提供了共情場域

觀看演出作為一種文化消費，可以滿足人們的精神需求。觀眾在觀看過程中可以釋放情緒，舒緩壓力，并提高審美情趣。盡管線上演出無法給觀眾帶來現場演出的沖擊感和興奮感，但通過社交媒體平臺的分享、轉發(fā)、討論，可以在網絡空間打造與線下演出相似的公共場域，實現觀眾在藝術審美價值之外的情感聯結和共情。演出劇院、劇團和演出商將演出搬上視頻號直播頻道，借助微信平臺的強大號召力，在微信朋友圈將陌生的個體串聯成短暫的審美共同體和情感共同體，實現直播用戶在虛擬空間的共同在場。人們基于共同關注的演出者和演出作品在短時間內迅速“聚合”，通過發(fā)滾動彈幕評論等方式來分享共同的情感和情緒體驗，提高自身在網絡互動中的存在感和參與感。

演藝市場的數字化發(fā)展

多樣化的線上演出產品

網絡演出并非新鮮事物，但大多數直播演唱會只是在線下演唱會的基礎上增加線上的播放流量。線上直播演出真正進入全民視野是從2020年開始的。各種明星演唱會紛紛上演，上海推出“演藝大世界云劇場”，昆劇、舞劇、越劇等輪番上演，北京演藝集團也組織旗下各院團開展了各種演出季活動。

在“移動優(yōu)先”的理念下，豎屏直播成為現實，演出的視聽語言、敘事邏輯和互動模式實現了全面重構。線上直播演出不再簡單地對線下演出做線上直播或錄播，而是成為融合5G、4K、XR、超清修復等媒介技術的全新產品形態(tài)。在演出舉辦形式上，從原先的明星萬人演唱會拓展為校園歌會、沙發(fā)音樂會、云蹦迪、沉浸式虛擬活動等多種形式。在播放平臺上，從原先的線下舞臺向短視頻平臺和社交類平臺拓展，打造了演藝產業(yè)數字消費的新場景，實現了演出產品在社交媒體平臺的全面打通。除了演唱會以外，其他傳統(tǒng)演出形式也在各種網絡平臺中主動謀變，將舞臺藝術以更年輕、多元的方式帶入更廣泛的公眾視野。

網絡空間的情感共鳴

我國演藝市場的觀眾呈現出分眾化特點，然而技術的發(fā)展和社交媒體的進步打破了演出與觀眾之間的物理距離，將舞臺表演地點從人數受限的劇場或舞臺拓展至億級流量的網絡媒體平臺，大幅延展了演藝作品的覆蓋范圍及生命周期，讓更廣泛的觀眾嘗試和接觸到了各種藝術形式。人們不僅提升了審美情趣，還在網絡空間實現了與網友的互動和情感交流。社交平臺的算法推薦和朋友分享讓線上演出引發(fā)了更為廣泛的關注和情緒共振，加之特殊日期節(jié)點的配合，演出的儀式感與懷舊情感實現了深度結合。用戶通過發(fā)彈幕、評論、點贊等方式，實現了臺上與臺下、陌生人之間以及熟人之間的情感交流。在這個共情場域中，評論區(qū)代替了現場的掌聲與吶喊，點贊代替了熒光棒，用戶在線上演出中實現了情感的釋放與表達。人的階層、年齡、身份、性別等的區(qū)分和界限被模糊，任何人都可以在線上演出的網絡狂歡中自由交往和平等對話，人們共同享受這一狂歡活動帶來的群體同在感與共同感，形成了網絡狂歡共同體。

多種商業(yè)模式的探索

在數字化發(fā)展初期，線上演唱會采用類似門票售賣的付費方式，價格從幾十元到幾百元不等。然而，在公眾線上消費習慣尚未完全建立的背景下，這一門票售賣的方式具有較大的市場風險，因此，大部分演出仍以免費方式吸引公眾加入，以達到聚集人氣、推廣宣傳的目的。在線上直播演唱會這一更具大眾化消費特征的演出產品上，其商業(yè)化的運營更加成熟。網絡直播演唱會秉承互聯網的免費思維模式，以低門檻換取高流量并吸引廣告商加入，采用冠名贊助、廣告售賣、電商導流、周邊產品銷售、直播打賞等多種變現模式。同時，線上演唱會的舉辦還可以助推歌曲在網絡音樂平臺的播放，提升平臺音樂版權內容的售賣效率。整體而言，演出產業(yè)的數字化發(fā)展仍處于發(fā)展初期，商業(yè)模式仍在摸索過程中。伴隨5G、XR等傳媒技術在線上演出中的應用和不斷升級，線上演出將開拓出更多數字化商業(yè)場景和商業(yè)模式。

演藝產業(yè)數字化發(fā)展的制約因素

持續(xù)的優(yōu)質內容供給

線上演出是一種數字化的文化產品，用戶在觀看線上演出的過程中，利用視覺、聽覺等感官系統(tǒng)體驗和理解這一文化產品，提升審美意識，擴大審美視野并積累審美經驗，同時實現情感抒發(fā)與交流。這種審美的體驗和情感的獲取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演出內容的品質和創(chuàng)造力。要想實現數字化演藝產品在互聯網環(huán)境中的社會化傳播，需要將其與最新的XR、5G等技術結合，根據網絡的傳播特性打造真正的互聯網文化產品。以戲劇演出為例，觀眾透過屏幕來觀察人物角色的表情，這種形式更接近于影視表演，演員的表情、動作要符合鏡頭的需要，而舞臺表演的演員和觀眾有一定的物理空間距離，需要演員用夸張的狀態(tài)進行演繹，比如夸張的肢體動作、面部表演等。一項關于戲劇觀眾的問卷調查顯示，觀眾對線上戲劇的期待并不在于觀看完整演出，而是希望能在線上看到大師課、藝術互動項目或者與戲劇知識有關的云展覽和講解?？梢?，線上演出要想保持持久的生命力，需要融合最新的媒介技術，制作出符合當前互聯網用戶消費習慣的演出內容，適應用戶碎片化、社交化、場景化的網絡消費習慣。

有臨場感的互動體驗

除了良好的感官體驗外，打造有沉浸感、臨場感的交互體驗成為線上演出吸引觀眾的重要途徑。線上直播演出依靠技術特效來打造特殊的舞臺效果，加深觀眾的臨場感，但與線下演出相比，線上演出缺乏現場演出的熱烈氣氛和互動，大多數觀眾都是獨自觀看線上演出，缺少氛圍感和儀式感。因此，要想吸引更廣泛的觀眾的注意力和更大的網絡流量，演出機構需要在保證演出內容質量的基礎上，為觀眾提供有臨場感的互動體驗。比如結合網絡直播互動的技巧，及時與觀眾進行互動。彈幕、點贊等交互方式能讓觀眾感受到現場與本人之間緊密的聯系，體驗到與演出者面對面交流的場景。未來，還可以繼續(xù)嘗試各種演出者與觀眾間的交互形式，讓觀眾感受打破現實與虛擬界限的“沉浸式”娛樂體驗。

多屏無延遲的觀看感受

技術的賦能使線上演出迎來新風口。依托5G、XR等科技手段，線上演出為用戶提供了接近現場的視聽體驗，但要想彌補線上演出缺失的氛圍感和儀式感，仍需借助技術解決各種難題。在畫面上，網絡直播平臺需要解決高并發(fā)下的畫面卡頓、延遲、音畫不同步等問題，完成最基礎的觀看體驗優(yōu)化；在視聽體驗上，提供特寫鏡頭、廣角視圖等多視角和多屏切換的觀看效果，增強直播畫面的故事性與沉浸感，融合視頻畫面和高質音效，吸引用戶注意力；在后期制作上，需要提供更加快捷的音視頻處理特效、設備適配等服務，提高演出內容的制作效率。

近幾年，廣州大劇院打造了“5G智慧劇院”，5G網絡直播演出的多視角4K+VR芭蕾舞劇《堂吉訶德》以及雜技劇《化·蝶》、芭蕾舞劇《天鵝湖》等精品劇目，通過電視、手機、VR三屏帶給觀眾自主、沉浸的觀演體驗，實現了“云演藝”創(chuàng)新舞臺藝術表達方式和觀眾互動觀看方式的多重價值。2022年，火山引擎與阿里云、騰訊云聯合發(fā)布了一項“超低延時直播協議信令標準”，該標準首次正式定義了直播“客戶端—服務器”信令交互流程，將傳統(tǒng)直播技術3至6秒的延時縮短到1秒。該標準可以用于為用戶提供超低延時、低卡頓、秒開流暢的直播體驗。在“內容+科技”融合的趨勢下，線上音樂演出的觀看體驗將繼續(xù)不斷優(yōu)化，演出的內容也將被全新定義。

在新的數字技術環(huán)境下，“云演藝”代表著文化產業(yè)的新業(yè)態(tài)，正在成為“文化強國”遠景目標中的重要一環(huán)。在技術的推動和社交媒體平臺的支持下，演藝產業(yè)迎來了全新的發(fā)展節(jié)點。演藝產業(yè)的數字化發(fā)展，不僅是要把場景從線下轉到線上，而是要對內容生產要素進行重新組合、升級，開發(fā)適合網絡傳播的數字化演藝產品，打造滿足公眾精神需求的文化生活新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