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精確、完備、系統(tǒng)的概念體系是學科良好發(fā)展的重要根基。長久以來，建筑學科存在著基本范疇不清晰、核心概念不明確、概念定義模糊、概念關系不明、概念未成體系、概念使用混亂等問題，影響了學科的高質(zhì)量發(fā)展、精細化研究以及與其他學科的交流借鑒，也給廣大建筑教育者和學習者帶來諸多困擾。文章運用聚類思維，將建筑學科本體范疇的最本質(zhì)、最重要、最穩(wěn)定、最普遍的概念匯總，按照“建筑本體要素、建筑影響要素、建筑構成要素”的邏輯，對概念進行分析、比較、分類，形成較為系統(tǒng)化的概念和術語體系。通過概念體系的構建，旨在加強建筑學科領域概念使用的精確性與規(guī)范性，提升學科理論知識表達的科學性與嚴謹性，形成對建筑學科的整體、清晰認識，從而促進學科走向成熟、系統(tǒng)和科學。

關鍵詞：建筑學科;建筑概念體系;建筑術語體系。

中圖分類號：TU-02;N0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2339/j.issn.1673-8578.2022.03.011

Construction of Conceptual System of Architecture Discipline//SUN Zhenya

Abstract： An accurate， complete and systematic conceptual system is an important foundation for good development of discipline. For a long time， there have been some problems in the discipline of architecture， such as unclear basic categories， unclear core concepts， vague concept definitions， unclear concept relations， unsystematic concepts， chaotic concept use and so on， which not only affect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of the discipline， refined research and reference with other disciplines， but also bring many troubles to the majority of architectural educators and learners. By using clustering thinking， we summarize the most essential， important， stable and common concepts of the ontology category of architecture discipline， and analyze， compare and classify the concepts according to the logic of “architectural ontology elements， architectural influence elements and architectural constituent elements”， so as to form a more systematic concept and terminology system. Through construction of the concept system， we aim to strengthen the accuracy and standardization of the use of concepts in the discipline of architecture， improve the scientificity and preciseness of the theoretical knowledge of the discipline， and form an overall clear understanding of the architecture discipline， thus further promote the discipline to be mature， systematic and scientific.

Keywords： architecture discipline; conceptual system construction; architecture term system

收稿日期：2022-02-22? 修回日期：2022-04-27

建筑學科作為綜合性、應用性的學科，積累了相當豐富的經(jīng)驗與實踐，但尚未精確、清晰、科學地界定學科概念，尚未整體、系統(tǒng)地構建學科概念體系。一方面，建筑學科極具復雜性，學科概念類型繁多，既有描述主體的概念，又有描述客體的概念;另一方面，學科概念間的關系層次豐富多樣，既有縱向的包含關系，又有橫向的并列、交叉關系，還有虛實、主客關系等。目前國內(nèi)外學者在術語概念和術語規(guī)范方面的研究已相當深入，并取得豐富成果，但對建筑學科的概念及概念體系的研究較少，建筑學科的概念尚待進一步精細化分類、系統(tǒng)化梳理和體系化構建。

1 概念體系的構建方法

建筑學科概念體系的構建，可通過系列交互作用的操作來進行，包括：

（1）匯總建筑學科本體范疇的最本質(zhì)、最重要、最穩(wěn)定、最普遍的概念;

（2）分析各個概念的內(nèi)涵和外延;

（3）厘清概念之間的關系和層次;

（4）梳理概念體系的構建邏輯，確定各個概念在概念體系中的互相關系及位置;

（5）匯編學科概念詞典，規(guī)范概念的使用。

1.1 匯總概念

本體，即一切實在的本原和始基。通常意義上“建筑”包含了三重意義：一是指古今中外所有類型的建筑物和構筑物，即作為名詞的“建筑物”或“建筑作品”;二是指建造、構筑、營建，即作為動詞的“建筑”或“建筑產(chǎn)業(yè)”;三是指建筑學科，如學生所說“我是學建筑的”，即作為名詞的“建筑學科”。其中“建筑物”是“建筑學科”基礎的研究對象和素材，也是“建筑產(chǎn)業(yè)”的開展前提，具有始源性、原初性、優(yōu)先性，在邏輯上符合了本體是最抽象的、最貧乏的無規(guī)定性。因此，“建筑物”成為建筑學科的本體范疇。對“建筑物”有關的最本質(zhì)、最重要、最穩(wěn)定、最普遍的概念進行匯總，初步確定建筑學科本體范疇的要素、邊界，是構建學科概念體系的第一步。

1.2 分析概念內(nèi)涵和外延

定義將概念界定為具有獨特內(nèi)涵和外延的單元，分析概念的內(nèi)涵可以深刻理解概念所反映的事物的本質(zhì)屬性的總和，分析概念的外延可以全面把握適合概念的一切事物的范圍。這樣便于理解概念的特征、概念間的系統(tǒng)關系以及某一概念在概念體系中的確切位置[1]。

根據(jù)概念內(nèi)涵和外延的規(guī)定性，可以把概念分為上位概念（或“抽象概念”）和下位概念（或“具體概念”）。上位概念的規(guī)定較少，概括性較強，層次較高，位于概念體系推演的邏輯端部;下位概念的規(guī)定性較多，概括性較弱，層次較低，位于概念體系推演的邏輯尾部。上位概念聯(lián)合若干下位概念共同支撐概念體系。

根據(jù)概念的學科地位，可以把概念分為核心概念和一般概念。核心概念是學科的主要范疇，而一般概念是附著于核心概念而存在的為核心概念服務的普通概念。核心概念和一般概念一起構成某一學科的概念體系[2]。

1.3 厘清概念間的關系

概念關系與概念體系密不可分，沒有關系就不成系統(tǒng)，正是基于關系，才有可能把一個學科領域的全部概念組成一個概念體系。概念關系在術語學的研究中是以不同的方式分類的，可分為層級關系和非層級關系[3]，在概念體系中表現(xiàn)為縱向聯(lián)系或橫向聯(lián)系。

層級關系體現(xiàn)的是范疇層次關系，包括種屬關系和整體-部分關系兩種類型。種屬關系是指下位概念（種）是上位概念（屬）外延的一部分。下位概念除了具有上位概念的一切特征之外，至少還有一個區(qū)別于同一抽象層面的其他下位概念的獨特特征。種屬概念順序形成縱向序列，而一組并列排在同一層次上的概念，則組成橫向序列。在上位概念表示整體，而下位概念表示該整體中的組成部分的情況下，就存在整體-部分關系。這些部分合起來就構成整體。在整體-部分關系中的上位概念稱作整體概念，而下位概念稱作部分概念。在同一層次及相同維度的下位概念稱作并列概念。

非層級關系也反映了客體之間的某些關系，這些關系可以大致歸為序列關系和聯(lián)想關系兩種類型。序列關系是指時間、空間和因果聯(lián)系以及事物的發(fā)展過程階段等一類關系。如果可以憑借經(jīng)驗在概念之間建立主題聯(lián)系，就存在聯(lián)想關系。

概念的層級關系是依事物呈現(xiàn)的范疇的等級而形成的，反映出事物的范疇化特征對人們認知方式的影響。而概念的非層級關系的形成是基于人們經(jīng)驗中的多種意象圖式[4]。

1.4 梳理概念體系的構建邏輯

對于匯總后的建筑學科本體范疇的所有概念，厘清概念間的層級關系中的種屬關系和整體-部分關系，厘清概念間的非層級關系中的序列關系和聯(lián)想關系。通過引入或概括較高層次的抽象概念，促進學科概念圍繞學科核心概念進行整合，初步形成學科概念集群。梳理概念體系的構建邏輯，按范疇將成組的概念集群劃分并體系化。

依據(jù)建筑學科的特殊矛盾性和本質(zhì)規(guī)定性，按照“建筑本體要素、建筑影響要素、建筑構成要素”的邏輯，將建筑學科本體范疇的概念進行分類，形成較為系統(tǒng)化的概念和術語體系（表1）。

“建筑本體要素”指屬于建筑物實體層次的要素，其內(nèi)涵都是針對建筑物整體的，而不是哪一個側面的。相關概念可以分為基本的、與形有關的、與數(shù)有關的、具象的、抽象的五類。其中，功能、流線、形式、空間、結構、材料、裝飾、表皮、造價、能耗這十個概念是“建筑本體要素”范疇最基本的概念，也是整個建筑學科最為核心的概念。

“建筑影響要素”指影響建筑物設計的要素，相關概念可以分為自然、社會、人三個層次。

“建筑構成要素”指建筑物的內(nèi)部空間和實體構件的要素，相關概念可以分為虛（虛的空間）、實（實的構件）兩個層次。

1.5 匯編學科概念詞典

概念體系構建的應用成果之一，就是學科的概念術語詞典。學科概念術語詞典收錄的概念、術語，應當在形式上簡明、精練、單一化，在語義上準確、清晰、單義化，在內(nèi)容上豐富、全面、綜合化，應當涵蓋建筑學科的所有基本范疇，并及時統(tǒng)一規(guī)范新產(chǎn)生的概念術語詞目[5]。

2 概念的內(nèi)涵

2.1 “建筑本體要素”范疇相關概念

2.1.1 基本概念

功能、流線、形式、空間、結構、材料、裝飾、表皮、造價、能耗，這十個概念是建筑學科最本質(zhì)、最重要、最穩(wěn)定、最普遍的概念，長久以來作為建筑學科知識理論廣泛研究、討論的主題，確定了建筑學科的對象、內(nèi)容和邊界。

“功能”是建筑學科最悠久、最基本的概念，也是諸多建筑學科知識理論必不可少的討論話題。漢代蕭何主持修建未央宮，并進言劉邦“天子以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法國高爾拜在向路易十四的上書中也提到“除赫赫武功而外，惟建筑物最足以表現(xiàn)君王之偉大與莊嚴氣概”，當時雖未出現(xiàn)“功能”這一概念，但已經(jīng)顯示出“功能”作為建筑設計出發(fā)點的重要地位，建筑物一定是基于某種功能目的而設計建造的。從19世紀后期，“功能主義”逐漸成為現(xiàn)代建筑運動中影響巨大的一種價值觀念，“功能”這一概念被眾多西方建筑師反復強調(diào)：沙利文宣揚“形式追隨功能”的口號，認為“功能不變，形式就不變”，柯布西耶強調(diào)滿足功能要求是建筑設計的首要任務，賴特將“形式追隨功能”發(fā)展為“功能與形式是一回事”，這些觀點都強調(diào)建筑的外部形式反映內(nèi)部功能，體現(xiàn)出強烈的功能主義傾向。

“流線”在建筑學科中即“建筑流線”，指人們在建筑中活動的路線。建筑流線根據(jù)人的行為方式把一定的空間組織起來，通過流線設計分割空間，從而達到劃分不同功能區(qū)域的目的[6]。

“形式”是最抽象但又常用的一個概念?！靶问健北緸檎軐W用語，是與“內(nèi)容”相對的概念。“建筑形式”至今尚未被嚴格定義，泛指與建筑使用功能對應的外在表現(xiàn)，其內(nèi)涵相對寬泛和開放[7]。形式的內(nèi)涵可以從以下方面把握：（1）抽象形式：點、線、面、體;抽象形狀：方形、圓形、三角形。（2）平面形態(tài)：散點狀、條帶狀、團塊狀;向心、輻射、圍合、開放。（3）立面形式。（4）三維形體：立方體、球體、錐體;設立式、片板式、層疊式、體塊式、流線型（表2）。與形式相關的近義概念很多，按照“點、線、面、體”的空間維度邏輯，對這些概念分類，有些側重于表達二維的“面”的概念，如形狀、圖形、基本形;有些側重于表達三維的“體”的概念，如形體、體塊、體型、造型、原型;有些介于二維的“面”和三維的“體”之間，如形態(tài)、外形、外觀、體量、體形（表3）。這些概念都或多或少表達“形式”的意味，屬于廣義的“形式”，通過華盛頓國家美術館東館案例，圖示化表達“形狀”“基本形”“形態(tài)”“形體”的區(qū)別（表4）。

“空間”在近現(xiàn)代成為一個獨立的概念，而直到19世紀末西方現(xiàn)代建筑興起之時，“空間”才成為一個建筑概念。20世紀30年代末、40年代初，經(jīng)過建筑歷史學家、理論家建構，“空間”成為了“現(xiàn)代建筑”體系中廣泛流傳的具有重要意義的建筑概念。中國建筑師也充分認識到了“空間”對建筑的作用。黃作燊宣稱“空間是現(xiàn)代建筑的核心”，將空間概念詮釋為設計思維和構思的方法，是現(xiàn)代建筑設計的手段;哈雄文將建筑空間與功能、結構、形式相關聯(lián)：“功能是空間的安排，而結構是空間之所由來;……造型是空間的處理和藝術加工，是空間的形象化……建筑主要是空間的藝術?！痹谝浴翱臻g”為核心的建筑設計觀中，空間是建筑的基本單元，是功能、形式、結構等建筑要素的綜合，以“空間”形狀來滿足各方面的要求，并通過“空間”的組合構成建筑物[8]。

“結構”在建筑學科中即“建筑結構”，指在房屋建筑中，由各種構件（屋架、梁、板、柱等）組成的能夠承受各種作用的體系[9]。在建筑設計中對結構的選型設計，應滿足把握結構體系的幾何特點、構成方式、力學特性、空間特性，選擇科學、合理的結構，并對結構進行深化設計，實現(xiàn)結構體系與功能使用、外觀形式、空間形態(tài)、材料運用的最佳結合[10]。與“結構”相關聯(lián)的概念還有構造、構件和架構。

“材料”在建筑學科中即“建筑材料”，指在建筑工程中所應用的各種材料。建筑材料的種類繁多，可按照材質(zhì)、用途、物理性質(zhì)、力學性質(zhì)、紋理質(zhì)感等多種方式分類。與“材料”相關聯(lián)的概念還有材質(zhì)、質(zhì)感和紋理。

“裝飾”最初用于藝術范疇，內(nèi)涵比較豐富。“裝飾”在建筑學科中即“建筑裝飾”，指建筑表面增加的附屬之物，以增加建筑的美觀。建筑裝飾作為建筑整體的組成部分，與功能、 形式、空間、結構、材料聯(lián)系在一起，共同完成空間環(huán)境的設計[11]。在不同的建筑風格時期，“裝飾”這一概念多次被討論：早在人類文明初期，古埃及人、古希臘人就已經(jīng)在建筑上采用雕刻和繪畫，以裝點建筑空間，如著名的盧克索神廟、帕特農(nóng)神廟;到了中世紀，“哥特式”建筑在建筑工程技術和裝飾手法上達到了驚人的高度，以穹隆、尖拱頂、飛扶壁、玫瑰窗著稱;經(jīng)過文藝復興時代的醞釀，到17世紀，建筑裝飾藝術達到頂峰，“巴洛克”建筑極力渲染著裝飾的絢麗、豪華、隆重;19世紀流行的“新古典主義”“浪漫主義”“折中主義”借鑒歷史上各種建筑風格，運用紋樣、雕刻或抽象符號塑造建筑細部;到了20世紀，由于新技術、新材料的興起，建筑開始呈現(xiàn)出嶄新面貌，建筑師也開始追求形式和裝飾的簡約精練，以代替繁復奢華。與“裝飾”相關聯(lián)的概念還有細部、符號。

“表皮”作為建筑學科的新興概念，并不是一個清晰和單一的概念?！氨砥ぁ痹诮ㄖW科中即“建筑表皮”，可指圍護結構的表層或者圍護結構的本身，是構成建筑實體的重要部分?！氨砥ぁ边@一概念的獨立使用，極大程度上取決于建筑表皮與建筑主體結構的分離，從而展現(xiàn)出建筑表皮的功能性和相對獨立性。建筑表皮的進化與分離，與建筑技術、建筑材料的發(fā)展是緊密相關的：最初人類為適應自然和生存需求，搭建草棚、泥墻，此時建筑圍護結構與承重結構是一體的，并未形成所謂的建筑表皮;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人類在建筑上使用更多的裝飾，并對建筑空間日益關注起來，建筑墻體也逐漸變得向外開放，墻體厚度變薄，但建筑的圍護結構與承重結構仍結合在一起;工業(yè)革命發(fā)生以來，新技術、新材料給建筑表皮的發(fā)展提供了可能，如倫敦“水晶宮”和芝加哥保險大樓使用玻璃幕墻、鋼筋，著力表現(xiàn)建筑圍護結構的平穩(wěn)、簡潔，建筑形象迥異于之前的封閉、厚重;到20世紀后期，建筑表皮已經(jīng)從建筑的承重結構徹底分離出來，變成純粹的表皮，并開始呈現(xiàn)多元化的傾向，特別是后現(xiàn)代主義強調(diào)建筑自身的個性和表現(xiàn)，借助表皮來展示出多種多樣的建筑風格。近年來，“界面”作為一個新的概念出現(xiàn)在建筑學領域，與“表皮”概念有所區(qū)別的是，“界面”更強調(diào)表達“面”的含義，而“表皮”既表達了“面”的含義，又表達出“材料”的含義。

“造價”在建筑學科中即“建筑工程造價”，一般是指進行某項工程建設所花費的費用，即從籌建到竣工驗收、交付使用所需的全部費用[12]?！霸靸r”一直是建筑設計、建造的重要考慮方面，力求做到以最小的資金投入，去獲得最大的使用效益。

“能耗”在建筑學科中即“建筑能耗”，是一個較新的概念，一般指建筑在建造和使用過程中的能量消耗。早在古代，人們就已經(jīng)采用各種建造技術，通過合理布置建筑朝向、調(diào)配墻體材質(zhì)、設置遮陽設施、開設天井通風等，實現(xiàn)建筑能耗的降低。隨著生態(tài)建筑、綠色建筑的流行，一些居住建筑、公共建筑將降低能耗作為重要的設計目標之一，在建筑中運用生態(tài)技術手段，實現(xiàn)建筑環(huán)境的高效、低耗、良性循環(huán)。

2.1.2 與形有關的概念

“建筑本體要素”范疇與形有關的概念有：點;線;面;體。

點、線、面、體是建筑設計的抽象要素，也是重要的概念。結合表3，與“點”概念相關聯(lián)的概念有節(jié)點，表達“零維”的事物;與“線”概念相關聯(lián)的概念有軸線、肌理，表達一維的事物;與“面”概念相關聯(lián)的概念有形狀、圖形、基本形，以及平面、布局、圖層，表達二維的事物;與“體”概念相關聯(lián)的概念有立體、形體、體塊、體型、造型、空間、單體、群體，表達三維的事物（表5）。

2.1.3 與數(shù)有關的概念

“建筑本體要素”范疇與數(shù)有關的概念有：尺度（尺寸、距離、退讓、長寬高度等）;比例;規(guī)模（層數(shù)、面積、密度、高度、容積率等）;模數(shù)。

“比例”和“尺度”是非常相近的兩個概念。它們都表示物體的尺寸和形狀。比例是一個物體與另一個物體之間的度量關系，如“黃金分割比”;尺度是物體與人之間的相對大小，不需涉及具體的尺寸，尺度是需要感知的，故有“尺度感”一詞。比例是理性的、具體的、絕對的，關乎美學;尺度是感性的、抽象的、相對的，關乎功能。

2.1.4 具象的概念

“建筑本體要素”范疇中較為具象的概念有：位置;朝向;方向;布局;景觀;肌理;色彩;光影;性能。

“朝向”指建筑主入口坐落的方向，“方向”可指建筑物整體的走向。

2.1.5 抽象的概念

“建筑本體要素”范疇中較為抽象的概念有：節(jié)奏;秩序;場所;氛圍;風格;美感。

2.2 “建筑影響要素”范疇相關概念

2.2.1 自然層次

“建筑影響要素”范疇屬于“自然層次”的概念有：地域;環(huán)境;生態(tài);區(qū)位（城市區(qū)位，建筑區(qū)位）;場地;水文;地理（地質(zhì)，地形，地貌，地勢，植被）;氣候（風，光，熱，降水，空氣）;交通;材料。

在建筑學科中，“風”“光”“熱”“降水”“空氣”，其量化表征為“風速”“照度”“溫度”“濕度”“空氣質(zhì)量”;相對應的概念還有“風環(huán)境”“光環(huán)境”“熱環(huán)境”“濕環(huán)境”“大氣環(huán)境”，表示建筑所處的環(huán)境條件。

此處“材料”區(qū)別于“建筑本體要素”范疇的“材料（建筑材料）”，指建筑物所在地域的材料，可能會被用于建造建筑物，并對建筑的風貌產(chǎn)生影響。

2.2.2 社會層次

“建筑影響要素”范疇屬于“社會層次”的概念有：時代;社會;文化;歷史;政治;經(jīng)濟;制度;技術;工藝;宗教;風俗;組織團體。

“制度”，尤其是“制度”所包含的“法規(guī)”“規(guī)范”，會對建筑的風貌產(chǎn)生直接影響。

2.2.3 人層次

“建筑影響要素”范疇屬于“人層次”的概念有：生理活動（行為，運動，感覺）;心理活動（認知，記憶，思維，想象，情感，審美）;社會實踐活動;生產(chǎn)方式;生活方式;交往方式。

“感覺”又可以細分視覺、聽覺、嗅覺、觸覺，以及觀感、體感、尺度感。

2.3 “建筑構成要素”范疇相關概念

2.3.1 虛（虛的空間）

“建筑構成要素”范疇表達“虛（虛的空間）”的概念有：廳;堂;室;房;庭;院;井;廊;洞;高差;通道;灰空間;出入口;光影。

2.3.2 實（實的構件）

“建筑構成要素”范疇表達“實（實的構件）”的概念有：墻;梁;柱;板;門窗;樓電梯;坡道;臺階;陽臺;家具;陳設;鋪裝;室內(nèi)裝修;設備;管網(wǎng);棚;檐;罩;架;綠化;水池。

根據(jù)所處位置、是否屬于建筑實體，可對上面概念進行分類：

室內(nèi)或半室內(nèi)的建筑構件：墻，梁，柱，板，門窗，樓電梯，坡道，臺階，陽臺。

室內(nèi)或半室內(nèi)的建筑“構件”：家具，陳設，鋪裝，室內(nèi)裝修，設備，管網(wǎng)。上述“構件”不屬于建筑實體的組成部分。

室外的建筑構件：棚，檐，罩，架。

室外的建筑“構件”：綠化，水池。上述“構件”不屬于建筑實體的組成部分。

3 概念的外延

建筑學科的概念不是扁平的，而是明確指向現(xiàn)實和富有學科意義的。一個概念可能有多個子概念，按照不同分類標準，可以對概念進行劃分，展示概念的外延。以流線、空間、結構、窗四個概念為例（表6到表9），圖示化表達概念的外延。

表6到表9顯示了概念可按照不同分類標準劃分，得到多個子概念。子概念與概念之間是種屬關系;同一分類標準下的子概念之間為序列關系;不同分類標準下的子概念之間為交叉關系，具有交叉關系的子概念可組合成新的子概念。

4 概念的關系

建筑學科概念體系的縱向聯(lián)系和橫向聯(lián)系互相交織，具體來說，存在層級關系的種屬關系、整體-部分關系，以及非層級關系的序列關系、聯(lián)想關系。

4.1 種屬關系

“建筑本體要素”范疇的相關概念分為基本的、與形有關的、與數(shù)有關的、具象的、抽象的五類。每個類別所包含概念的外延，屬于所屬類別的外延的一部分，構成種屬關系。如“尺度”“比例”“規(guī)?！薄澳?shù)”屬于外延較小、被包含的概念，“與數(shù)有關的”屬于外延較大、包含另一個概念全部外延的概念。

同樣，“建筑影響要素”范疇的相關概念分為自然、社會、人三個層次，每個類別所包含的概念，與所屬類別構成種屬關系。如“生理活動”“心理活動”“社會實踐活動”“生產(chǎn)方式”“生活方式”“交往方式”屬于外延較小、被包含的概念，“人”屬于外延較大、包含另一個概念全部外延的概念。

4.2 整體-部分關系

“建筑構成要素”范疇的相關概念分為了虛（虛的空間）、實（實的構件）兩個層次。每個類別所包含的概念，不僅與所屬類別構成種屬關系，同時類別表示整體，類別所包含的概念表示該整體的組成部分，因此還構成整體-部分關系。“廳”“堂”“庭”“院”“廊”“灰空間”等，屬于“虛的空間”的組成部分，“墻”“柱”“坡道”“家具”“管網(wǎng)”“棚”等屬于“實的構件”的組成部分。

4.3 序列關系

三個范疇每個類別所包含的概念，具有區(qū)別于同一層面的其他各個概念的獨特特征，概念之間構成序列關系。如“建筑本體要素”范疇“基本的”類別下的各個概念，“功能”“流線”“形式”“空間”“結構”“材料”等，就是空間序列關系;“建筑影響要素”范疇“社會層次”類別下的各個概念，“時代”“社會”“文化”“歷史”“經(jīng)濟”等，也是空間序列關系。

4.4 聯(lián)想關系

“建筑本體要素”范疇每個類別所包含的概念之間，還構成聯(lián)想關系。例如，“與形有關的”類別下的“點”“線”“面”“體”，都是建筑設計中抽象的空間要素;“具象的”類別下的“位置”“朝向”“方向”“布局”，都是描述建筑物狀態(tài)的概念;“抽象的”類別下的“節(jié)奏”“秩序”“氛圍”“風格”“美感”，都是建筑審美領域的概念。上述概念都存在經(jīng)驗上的聯(lián)系。

“建筑本體要素”范疇“基本的”類別下的各個概念，也構成聯(lián)想關系。針對某一類型建筑物的設計，其功能、流線、形式、空間、結構之間具有一定的聯(lián)系性。例如體育館的“功能”主要為比賽功能、訓練功能，在“流線”上要考慮運動員、觀眾、評委、記者、服務人員等，在“結構”上選用能滿足大跨度的建筑結構，在“形式”上往往表現(xiàn)出科技感、新穎感，在室內(nèi)“空間”設計上要考慮到交通疏散、觀眾視線、運動特點、機械運輸?shù)取＿@種聯(lián)想關系與建筑類型有關，離不開長期的建筑設計經(jīng)驗和思考，是立體、復雜、生動的。

同樣的，“建筑影響要素”范疇每個類別所包含的概念之間，構成聯(lián)想關系。如“自然層次”類別下的“環(huán)境”“生態(tài)”“區(qū)位”“水文”“地理”“氣候”概念，就是在建筑設計工作中，需要場地進行分析的各個方面，存在經(jīng)驗上的聯(lián)系。

5 概念體系的構建、特點及意義

5.1 建筑學科概念體系的構建

通過匯總概念，分析概念內(nèi)涵和外延，厘清概念間的關系，梳理概念體系的構建邏輯，匯編學科概念詞典，構建結構合理、層次分明、聯(lián)系豐富的學科概念體系（表10）。

構建建筑學科的概念體系，必須從總體上把握建筑學科的理論與實踐，堅持唯物辯證法和唯物史觀的科學思維以及系統(tǒng)論思維方法。對建筑概念、要素的厘清，不是從概念、要素本身入手，而是著重分析概念、要素在整體中的地位;對概念體系的構建，不是從概念本身深入，而是著重分析概念之間的關系。建筑學科概念體系的構建，不應過分沉溺于語言學和訓詁學層面上單個概念意義的考證和辨析。

5.2 建筑學科概念體系的特點

5.2.1 抽象性

建筑學科概念體系的大量概念借鑒于其他學科，特別是哲學、藝術學、人文與社會科學，這些概念有的是改造借用，如“形式”“空間”“裝飾”“節(jié)奏”“秩序”“氛圍”“風格”“美感”，有的是完全借用，如“生態(tài)”“水文”“地理”“氣候”“社會”“文化”“歷史”“經(jīng)濟”“制度”“技術”“生理活動”“心理活動”“社會實踐活動”。許多概念具有較強的抽象性，內(nèi)涵也十分豐富，并不是清晰、單一的概念，諸如“功能”“形式”“空間”“結構”“裝飾”“節(jié)奏”“秩序”“場所”“風格”，即便專門應用在建筑學科領域，仍保持著相對寬泛和開放的內(nèi)涵。

以“空間”概念為例，“空間”概念不僅處于建筑學科的概念體系，而且在其他學科領域也有各自的規(guī)定性，并表達不同的含義。哲學學科的“空間”泛指自然、社會、歷史等所有存在的場所，具有普遍意義;歷史學科的“空間”既指歷史事件發(fā)生的具體地點、歷史現(xiàn)象發(fā)生的社會環(huán)境之類的廣義空間，也指對該歷史事件、歷史現(xiàn)象進行認識的不同空間，側重人文社會定位意義;物理學科的“空間”是研究物質(zhì)的結構、物質(zhì)間的相互作用及其運動規(guī)律所存在、發(fā)生的場所，側重自然定位意義;數(shù)學學科的“空間”是運用數(shù)學符號研究圖形所存在的維度特性[13]。

5.2.2 通用性

相較于一般的學科概念極具專業(yè)性，表達某一專業(yè)領域的特定含義，建筑學科概念的通行范圍卻不僅限于本學科，也不僅限于科學研究，諸如“形式”“空間”“結構”“材料”“規(guī)?！薄俺颉薄爸刃颉薄皥鏊薄皻夂颉薄吧鐣薄吧砘顒印薄皬d”“出入口”等概念也是人們生活中所常見的。

5.2.3 系統(tǒng)性

建筑學科概念體系由成組的概念集群構成。每個概念在體系中都占據(jù)一個確切的位置，概念之間有清晰的邊沿和區(qū)割，也有相互的聯(lián)系和映照。概念有相對的獨立性，更是體系中的一分子[14]。

按照“建筑本體要素、建筑影響要素、建筑構成要素”的邏輯，將建筑學科本體范疇的概念進行分類，符合建筑學科的特殊矛盾性和本質(zhì)規(guī)定性。概念體系存在層級關系的種屬關系、整體-部分關系，以及非層級關系的序列關系、聯(lián)想關系，也能協(xié)調(diào)和容納新的概念進入體系。

5.2.4 動態(tài)性

建筑學科概念體系的演變與學科概念的穩(wěn)定性和靈活性始終相伴隨，這是一個永不停止的過程。出于研究和觀察的需要，概念體系暫時被視為處于靜止、封閉的狀態(tài)，盡管實際上它是動態(tài)、開放的。在概念體系進化的過程中，動與靜共存于同一過程中，且相互補充、相互促進，甚至相互轉(zhuǎn)化，即靜中有動、動中有靜[3]。

建筑學科概念體系在傳承、揚棄與構建中不斷發(fā)展。本文提出的建筑學科概念體系，不一定是最接近建筑學科本質(zhì)的，而是提供一個開放性的討論框架。建筑學科的概念體系應該是動態(tài)的、開放的，對于隨著新技術、新材料、新思潮出現(xiàn)的新概念，學科概念體系要有接納、包容的能力，在保持概念體系相對穩(wěn)定的前提下，實現(xiàn)自我更新。

5.3 建筑學科概念體系的意義

5.3.1 概念體系的協(xié)同一致

學科概念體系的構建，有利于建筑學科形成協(xié)同一致的概念體系、共識體系、話語體系。特別是建筑學科概念術語詞典的匯編，能夠幫助厘清概念間的關系，規(guī)范概念的使用。

5.3.2 知識的更新

學科概念體系的構建，有利于建筑學科既有知識的梳理和新知識的生產(chǎn)。概念體系和相應的邏輯推演組成了具體的學科知識理論：概念是思維的基本單元，通過不同的概念形成命題，進而形成判斷，并以此推理，形成各種理論;概念也是學科知識理論的要素，由若干概念有機組合，形成概念群組，再由概念群組有機組合，形成知識理論集群[15]。參照學科概念體系的構建邏輯和具體內(nèi)容，對既有的知識理論進行分類、整合、梳理，剔除冗余、過時、錯誤的部分，從而呈現(xiàn)出整體、清晰的知識理論框架;并且圍繞核心概念，進一步生產(chǎn)創(chuàng)造新的知識理論。

5.3.3 學科的科學化

學科概念體系的構建，有利于建筑學科的深化發(fā)展、精細化研究以及與其他學科的交流借鑒。概念體系構建是建筑學科的一項基礎工作，不僅反映出建筑學科的科學化水平，而且反過來影響著建筑學科的科學化發(fā)展。建筑學科概念體系的構建，有利于明確各級學科的劃分邏輯，促使一級學科向二級學科、三級學科的進一步分化，開拓新的學科陣地，同時有助于突破學科壁壘，促進不同學科間的交流。

5.3.4 思維的厘清

學科概念體系的構建，有助于教育者、學習者、設計者形成共識、厘清思維。“概念一經(jīng)形成，便作為觀察、描述、解釋和說明所不可或缺的‘工具’而發(fā)揮作用?！?[16]建筑學科概念體系的構建，以及核心概念、概念定義、概念關系的明確，能夠促進學界在一些關鍵問題上達成共識，化解建筑學教育、學習、設計中的迷思，從而進一步提高國內(nèi)外、學科間、學科與行業(yè)間的交流與溝通水平。

5.3.5 產(chǎn)業(yè)的變革

學科概念體系的構建，有利于建筑產(chǎn)業(yè)向精細化、協(xié)同化、智能化的方向變革。建筑學科概念體系為建筑產(chǎn)業(yè)提供了相對一致的概念及術語表達，有利于建筑產(chǎn)業(yè)各個方向的細分，同時加強各專業(yè)、各行業(yè)的協(xié)同，進一步發(fā)揮產(chǎn)業(yè)結構優(yōu)化的內(nèi)在潛力。另外，建筑學科概念體系可以為建筑要素的信息化提供啟發(fā)，進而推動建筑設計、施工、運營階段的信息化水平，促進建筑產(chǎn)業(yè)的智能化變革。

6 結語

當今時代，建筑設計思想更為多元化，技術更加先進，形式更加新穎，這有利于為整個建筑作品系統(tǒng)不斷貢獻新的風格素材，同時導致各類概念在建筑領域的涌現(xiàn)。這些概念有的借鑒于哲學、藝術學科，定義尚未規(guī)范化;有的應時而生，往往代表一時風潮或某一派別的建筑主張，并不具備時間上的穩(wěn)定性;有的使用較為混亂。由于缺乏梳理和規(guī)范，長久以來，建筑學科存在著基本范疇不清晰、核心概念不明確、概念定義模糊、概念關系不明、概念未成體系、概念使用混亂等問題，影響了學科的深化發(fā)展、精細化研究以及與其他學科的交流借鑒，也給廣大建筑教育者和學習者帶來諸多困擾。概念體系的構建，對于學科的良好發(fā)展具有重要意義，是學科科學化和現(xiàn)代化發(fā)展的標志之一。因此，對建筑本體范疇的概念進行匯總、分析、比較、分類，形成較為系統(tǒng)化的概念和術語體系，將對加強建筑學科領域概念使用的精確性與規(guī)范性，提升學科理論知識表達的科學性與嚴謹性，促進學科走向成熟、系統(tǒng)、科學，都是十分重要的。

注釋

① 表4華盛頓國家美術館東館圖片來源于美國國家美術館分析，https：//www.51wendang.com/doc/9fc26ed4edfc28534e0b4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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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孫振亞（1992—），男，碩士，2019年畢業(yè)于華南理工大學建筑學院，2014—2015年在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guī)劃學院交流學習?，F(xiàn)為溫州市自然資源和規(guī)劃局龍灣分局工作人員。主要研究方向為建筑學科方法、城鄉(xiāng)規(guī)劃等。曾在《中國名城》《中外建筑》《城鄉(xiāng)建設》等刊物發(fā)表論文。通信方式：467516619@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