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 世 法,鄒 琳,鄭 旭 芳,黃 婷 婷,馮 文
2009年11月,教育部、農業(yè)部和商務部聯合下發(fā)《關于高校食堂農產品采購開展“農校對接”試點工作的通知》,指出“農校對接”對于農民和學校具有的“雙贏”效果:對于學校而言,“農校對接”能夠減少農產品采購的中間環(huán)節(jié),降低食堂采購成本,保證食品安全;對于農民而言,“農校對接”可以促進農民訂單式生產,并對加快建立食品安全保障體系、冷鏈物流體系,增加農民收入具有重要意義。此外,對于社會而言,“農校對接”被納入政府儲備和大流通的范圍,成為政府應急儲備的重要部分。(1)解成威、王姍姍、楊方:《基于農校對接的高校食品安全管理研究》,《中國環(huán)境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12年第1期。這種產銷直接對接模式后來被陸續(xù)推廣到全國各地。
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時期,“農校對接”被賦予消費扶貧的內涵,即通過學校食堂定點采購需幫助地區(qū)農產品,增加需幫助農戶收入。2017年6月,貴州省人民政府辦公廳下發(fā)《關于創(chuàng)新農產品產銷對接機制提高產業(yè)扶貧精準度和實效性的意見》,后來被總結為“校農結合”;2019年8月,貴州省教育廳等八部門聯合印發(fā)《關于深化“校農結合”工作助推農村產業(yè)革命和脫貧攻堅的指導意見》,不僅希望在短期內解決需幫助戶農產品銷售難的痛點,而且力圖用市場的力量來撬動農村產業(yè)發(fā)展。
“農校對接”旨在構建一種具有互惠關系的市場交易方式,使農產品的生產者與消費者能夠跨越中間商直接對接;“校農結合”則強調使社會各界消費來自需幫助地區(qū)和需幫助人口的產品與服務,將農產品流通環(huán)節(jié)的利潤讓渡給農民特別是建檔立卡需幫助農戶,實現社會公益效果?!靶^r結合”作為消費扶貧的方式之一,注重市場機制在扶貧中的作用,因為“只有在生產、流通、消費各環(huán)節(jié)打通制約需幫助地區(qū)產品銷售的瓶頸,消費扶貧才具有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基礎”。(2)陳前恒:《消費扶貧:架起城鄉(xiāng)需求的橋梁》,《人民論壇》2019年第23期。那么, “校農結合”究竟要構建一種什么樣的市場?這種市場是如何被建構起來,實際效果怎么樣,又能否可持續(xù)運行呢?這些問題都亟待理論研究與回應。貴州省G大學作為Z縣的對口幫扶單位,從2016年便開始在“校農結合”、駐村幫扶、干部培訓、文化交流、黨建扶貧等方面不斷推進,并且創(chuàng)新出“菜園子直通菜籃子”的“校農結合”新模式,成為回應這些理論問題的典型個案。
當前的農產品市場流通環(huán)節(jié),更多地被大型企業(yè)所主宰。這些企業(yè)通過多級收購商和經銷商,在農產品收購環(huán)節(jié)盡量壓低收購價格,在銷售環(huán)節(jié)提高銷售價格,從而攫取巨大利潤,因此有學者稱這些控制食品生產、流通、加工和消費整個流程的企業(yè)巨頭為“食品帝國”(3)Ploeg J,“The food crisis,Industrialized farming and the Imperial Regime”,Journal of Agrarian Change,Vol.10,no.1,2010.。為了跨越農產品從生產到消費的“鴻溝”,國際社會興起“替代性食物體系”的嘗試,“社區(qū)支持農業(yè)”和巢狀市場即是兩種典型代表,它們所具有的迥異于主流市場的“產銷直接對接”特點,為理解“校農結合”提供了理論基礎。
社區(qū)支持農業(yè)(CSA,Community Supported Agriculture)起源于20世紀60年代的日本,后來被引入歐洲和美國。當時的消費者為了尋找安全的食物,與那些希望建立穩(wěn)定客源的農民攜手合作,建立經濟合作關系。他們承諾支持一個或一群農民生產有益健康的食品,食品的價格應該使農民能夠持續(xù)地經營自己的農場。他們往往會提前向農場支付預訂款,從而實現生產者和消費者利益共享、風險共擔。(4)Feagan R ,Henderson A, “Devon Acres CSA:Local Struggles in a Global Food System”,Agriculture and Human Values,Vol.26,no.3,2009.CSA背后所蘊含的理念是,建立起本地的食品經濟體系,并創(chuàng)造一個環(huán)境,在這個環(huán)境下,農民和消費者一起工作,來實現食品保障和經濟、社會與自然環(huán)境的可持續(xù)性。(5)石嫣、程存旺、雷鵬、朱藝、賈陽、溫鐵軍:《生態(tài)型都市農業(yè)發(fā)展與城市中等收入群體興起相關性分析——基于“小毛驢市民農園”社區(qū)支持農業(yè)(CSA)運作的參與式研究》,《貴州社會科學》2011年第2期。雖然在中國社區(qū)支持農業(yè)的發(fā)展仍處于起步階段,(6)陳衛(wèi)平、黃嬌、劉濛洋:《社區(qū)支持型農業(yè)的發(fā)展現況與前景展望》,《農業(yè)展望》2011年第1期。但因為其具有的維護農民利益、保障市民需求的特殊價值而被視為可持續(xù)農業(yè)和城鄉(xiāng)協調發(fā)展的“綠色通道”。(7)李良濤、王文惠、王忠義、宇振榮:《日本和美國社區(qū)支持型農業(yè)的發(fā)展及其啟示》,《中國農學通報》2012年第2期。目前,已經從河南蘭考(8)何慧麗、程曉蕊、宗世法:《當代新鄉(xiāng)村建設運動的實踐總結及反思——以開封10年經驗為例》,《開放時代》2014年第4期。、北京海淀的嘗試擴展到全國其他區(qū)域。
如果從生產與消費組織形式來看,社區(qū)支持農業(yè)屬于巢狀市場的一種,即在農村生產者和城市消費者之間形成的直接對接、實名、有相對固定邊界以及具有一定認同和信任的“另一種市場”(9)Douwe V D P J ,Jingzhong Y ,Schneider S,“Rural development through the construction of new,nested,markets:comparative perspectives from China,Brazil and the European Union”,The Journal of Peasant Studies,vol.39,no.1,2012.與主流的“無限市場”相比,巢狀市場具有四方面的特征:在農產品流通過程中,連接農產品生產和消費的中間環(huán)節(jié)較少甚至沒有,即使存在中間環(huán)節(jié)也都是由農民掌控,或是有農民的參與,真正代表農民利益;在農民的角色方面,農民的角色不僅包括農業(yè)生產,直接銷售,也包括為了更好地滿足消費者的需求所進行的農產品的重新設計;在農產品的附加值分配方面,農民能獲得更高的附加值;在農產品利潤的去處方面,額外的收入可以用于擴大農業(yè)生產,加強農業(yè)的多功能性,提高農民生計水平。(10)葉敬忠、王雯:《巢狀市場的興起:對無限市場和現代農業(yè)的抵抗》,《貴州社會科學》2011年第2期。在巢狀市場中,由生產者和消費者共享的規(guī)范以及在此規(guī)范的基礎上特定生產者和消費者的相互聯系,以及特定資源的使用和特定產品的交易,構成巢狀市場的“公共池塘資源”。(11)Ostrom E.Governing the Commons:The Evolution of Institutions for Collective Action,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正是這些公共池塘資源,使得生產者與消費者的福利能夠同時增加,并形成一種極具彈性的農村市場新形式。
在制度設計中,“校農結合”能夠促進農業(yè)產業(yè)發(fā)展,是服務地方經濟建設和保障學校食堂供給的重要一環(huán);更是將學校農產品需求導向與農村產業(yè)調整精準對接的有機結合,實現農戶產品或幫扶地產品直通消費者(12)貴州省教育廳:《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校農結合”助推脫貧攻堅的意見》(黔教規(guī)劃發(fā)〔2018〕32號),http://jyt.guizhou.gov.cn/xwzx/tzgg/201803/t20180301_16202253.html。。因此,“校農結合”既是大學支持需幫助地區(qū)發(fā)展的“社區(qū)支持農業(yè)”形式,其消費扶貧的內涵也旨在構建高校與需幫助地區(qū)之間的巢狀市場。那么,“校農結合”有哪些主要形式,其消費扶貧的益農機制和實際效果怎么樣呢?
與社區(qū)支持農業(yè)和河北易縣桑崗村巢狀市場不同,“校農結合”是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時期由政府推動的消費幫扶行動,而非消費者或生產者自發(fā)建立的市場網絡。2016年,貴州省G大學與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Z縣結成幫扶對子,共建“三鄉(xiāng)十村”,“校農結合”也是對口幫扶工作的一部分內容。G大學一方面發(fā)揮科研優(yōu)勢,通過掛職鍛煉、往需幫助村派駐第一書記和扶貧工作隊等,培育需幫助地區(qū)蔬、果、禽等特色農業(yè)產業(yè);另一方面利用全校1200余名專職教師和1.9萬余名學生的優(yōu)勢,著力推進“校農結合”,其主要方式有四種:校園展銷、食堂采購、教師團購和門店直銷。
為了創(chuàng)造消費者(大學師生及家庭)與生產者(農戶)直接對接的機會,G大學每年都會舉辦校園展銷會。G大學聯系Z縣及其他幫扶地區(qū)的負責人組織農民供應貨品,在大學校園進行為期一天的搭棚售賣,消費者為教師、學生、食堂以及附近居民。G大學駐村第一書記Z介紹了校園展銷會的情況:校園展銷會從2017年開始,到2020年每年都有。當時形式比較單一,展銷的也不一定是農產品,那邊一些私人工廠生產的東西都拿到這里來展銷。2018年那次規(guī)模比較大,從(學校)行政樓到校車那幾十個棚,各個鄉(xiāng)鎮(zhèn)都有一個棚子。我全程參與,從早晨六點多一直到晚上六點多都在這幫著賣東西。那次來的人也比較多,一個攤位能賣2萬多塊錢,總共50萬左右。(13)被訪談人:R(男,G大學駐Z縣第一書記);訪談人:宗世法等;訪談地點:G大學會議室;訪談時間:2020年12月15日。
校園展銷會現場十分熱鬧,在學校和地方政府的聯合組織下,師生能夠買到有品質保證的農副產品,似乎是一種很有效的“校農結合”形式。這種方式的益農機制是:當地中間商企業(yè)以高于市場的價格收購農產品,經營推銷他們的產品,從而增加被幫助農戶的收入。但是,這種形式卻存在農戶參與有限和中間商意愿不高的問題。Z縣位于貴州省東部武陵山區(qū),距離G大學270多公里,農產品在收獲和運輸過程中勞力大、運輸費用多、產品損壞大,因此真正來參與展銷會的農戶非常少,貨源的組織以中間商企業(yè)為主。另一方面,中間商籌備會上所需貨品需要幾天甚至一個星期的時間,而展銷會上能夠銷出的產品種類、數量有限,展銷時間也只有一天,無論賣完與否,最后的結果都是中間商承擔,因此中間商積極性也不高。這種情況下,為了降低成本和風險,中間商往往會壓低收購價格,從而使農民特別是需要幫助的農戶實際得到的增收微乎其微。此外,校園展銷會主要由后勤處定點統(tǒng)籌,貨源組織由中間商負責,具體售賣則由學校招募的志愿者負責,農戶很少有機會進入學校和消費者交易,因此他們在種植、運輸、銷售、儲存等方面的能力也很難得到提高。
從“校農結合”設計的初衷來看,高校食堂應該是“巢狀市場”最重要的消費者,因為大學的食堂采購遠比校園展銷會上的師生購買能力更強。G大學兩個校區(qū)共七個食堂,每天約有6500人在食堂就餐。食堂與Z縣“校農結合”的方式主要有三種:一是高校食堂直接從需要幫助鄉(xiāng)鎮(zhèn)或村采購農產品;二是高校食堂與需要幫助地區(qū)農產品供應商簽署供貨協議;三是高校食堂在蔬菜批發(fā)市場采購Z縣的農產品。2017—2019年,G大學食堂與采購情況如表1所示。
表1 2017—2019年G大學食堂與Z縣“校農結合”采購情況
從表1中可以看出,G大學食堂與Z縣“校農結合”采購的產品主要是米、面、油、蛋等大宗農產品,只有少量的蔬菜類經濟作物。這是由高校食堂的需求特點決定的:食堂所需米面糧油量大且穩(wěn)定,由大宗物資采購小組招標或集體采購,采購小組采取市場調研(詢價),實地查看公司場地、庫存等方式來確定大宗物資的供應商,因此食堂可以“讓渡”部分采購量給需要幫助地區(qū);食堂每天所需農產品(特別是蔬菜)種類要上百種,僅靠本地菜無法滿足需求,因此需到附近蔬菜批發(fā)市場購買,所購進的蔬菜大多為外地蔬菜,其中省外約占60%以上,因此購買需要幫助地區(qū)蔬菜的數量較為有限。整體而言,G大學食堂采購農產品6類近50個品種,其中采購Z縣的每年均有30萬左右的金額。
高校食堂直接采購是“農校對接”的延續(xù),也是“校農結合”的最主要方式,但被賦予“幫助農戶”的社會責任時,食堂采購的積極性就降低了。G大學后勤處老師W介紹道:從2018年到2020年,我們一直都采購Z縣的產品,如大米、雞蛋、土豆等,但蔬菜部分大部分由其他經銷商供給。“校農結合”在這個環(huán)節(jié)的體現就是由后勤處把農產品采購回來,然后以同樣的價格賣給食堂。采購比較大的難度是蔬菜產量太少,許多需幫助家庭自己也不夠吃。后來解決方法是后勤處直接與Z縣的政府、供銷社聯系,成批運輸、購買。但因為學校的食堂都外包出去了,我們不能搞任務,搞任務他們(指食堂承包者)又跟我們(高校)談條件,所以食堂愿意采購的量不多。再加上很多學生不進食堂吃飯,他們至少有一半的時間在外面吃,這樣就減少了食堂的需求量,食堂的采購能力就更低了。(14)被訪談人:X(男,G大學后勤處處長);訪談人:鄒琳、鄭旭芳等;訪談地點:G大學后勤處辦公室;訪談時間:2021年1月3日。
由上可知,食堂采購是幫助農戶效果最為直接、明顯的“校農結合”方式。如T村需幫助農戶在第一書記Y的鼓勵下種植洋芋,并在Y的協調下與G大學后勤集團達成產銷合作協議,讓“菜園子直通菜籃子”。這種“巢狀市場”使食堂與消費者直接對接,在保證食品安全的基礎上使需幫助農戶增收。此外,由于食堂采購的是初級農產品,需幫助農戶只要掌握種植洋芋的技術就行,市場準入門檻很低,因此生產積極性很高。但是,由于T村沒有恒溫庫保存洋芋,所以食堂只能在洋芋收獲的季節(jié)進行一次性采購,如2020年6月采購2.5萬斤,這對于需幫助農戶來說總產量微乎其微,因此能夠帶動農戶增收的效果也較為有限。此外,由于G大學就餐人數最多的兩個食堂承包給餐飲公司經營,學校后勤部門在食堂采購方面沒有太多話語權和決定權。外包的食堂商業(yè)性、逐利性強,在采購過程中會盡量砍價、壓價,而“校農結合”則希望通過消費農產品使農戶增加收入,兩者之間的差價需要G大學來補償,食堂的積極性也不高。在談到“校農結合”存在的問題時,食堂負責人曾提出“采購車輛車況不佳、維修頻繁,不宜長途運輸;如果租車采購,采購成本將大幅提升”(15)G大學食堂:《G大學食堂農產品消費情況匯報》,2019年7月。。此外,高校食堂對于農產品的需求具有“種類多而數量穩(wěn)定”的特點,但是需幫助地區(qū)的農產品種植為追求規(guī)模效益往往大面積種植,“種類少而數量波動”,分散經營的農戶又難以滿足食堂的采購需求,導致“校農結合”難以持續(xù)維系。
除了食堂采購,G大學還撬動教師家庭消費,鼓勵教師團購。團購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方式是學?;驅W院老師組團到需幫助縣的需幫助農戶家里直接購買所需產品,這種方式較為隨機靈活,教師購買也相對自由。學校駐Z縣D村第一書記R介紹了教師團購的情況:去年M學院的老師在村里搞活動,在村里面農戶家買了一頭豬。我們(駐村干部)去選毛豬,選喂養(yǎng)得很好的土豬;今年Y學院去搞黨建活動,在我們村里購買了5000多塊錢的東西。今年學校領導幾次去Z縣,一次購買過土豆,大概4萬塊錢;還購買過一次桃子,也是幾萬塊錢;還購買過一次土雞。(16)被訪談人:R(男,G大學駐Z縣第一書記);訪談人:宗世法等;訪談地點:G大學會議室;訪談時間:2020年12月18日。
第二種方式是通過工會統(tǒng)一采購所需品。2019年學校在D村第一書記R的協調下購買了D村的優(yōu)質新大米,R說:“去年學校用老師的工會費來購買大米,一個老師20斤,1675個老師買了17噸左右大米。當時我是和我助理兩個跑了一個多月時間,家家戶戶去看,米打出來之后,我要把米攤在手上,看米的品質好,我要拿來聞,都香噴噴的才行。我們在那里搞個大薄膜,把米攤開后一顆顆把壞的挑出來。不是你跟農戶一說質量就起來了,有的(把米)送到村里面打開又不是這個樣子,我不要,有幾家干脆拿回去,但是拿回去我又對不起人。然后我們又到外面去訂購包裝袋,買包裝機,自己動手弄了一個晚上。此次工會組織教職工團購,參與的農戶總計64戶,其中53.12%是需幫助農戶,46.88%是一般農戶,此次大米采購使農民相較市場價增收了人民幣2.3萬余元,具體數據如表2所示。
表2 2019年G大學教職工團購D村優(yōu)質大米統(tǒng)計表
具體而言,教師團購有幾個顯著優(yōu)點。首先,在這種采購方式中,作為生產者的農戶與作為消費者的老師們面對面交易,避免了遠程交易的不便,農民的參與度較高,農戶在交易過程中銷售能力也得以提升。其次,教師團購以G大學第一書記Z和駐村干部為中間人,既可以清晰地知曉供需雙方“要什么”和“有什么”,提高對接的效率,又可以保證農產品的品質。再次,教師團購能夠保證采購的產品真正來自于需幫助農戶,并且產品交易場所在村里,農民們投入的成本不高,既省去運輸費用以及運輸過程中的損壞,又使交易價格較市場價位稍高,促使農民勞動投入強度減小的同時收入增多,益農效果明顯。但是,教師組團購買需要支付較高的路途成本;而工會組織教職工團購帶有一定的“任務性”,其連續(xù)性也有待商榷。
為了“校農結合”長效運行,G大學支持Z縣在距離學校五百米左右的菜市場開設實體店,專門售賣學校幫扶地區(qū)特色產品,G大學駐村第一書記G介紹了門店直銷的情況:那個店是2019年5月開的,Z縣L村指定他們的副支書Y負責做這件事。門面主要銷售干貨,門口有一個兩平方的蔬菜臺,里面是賣豬肉的地方,掛了個牌子叫“Z縣黑毛豬直銷店”。菜市場開發(fā)商免一年的門面費、房租,村里面投了七萬多搞貨架、冰柜、菜臺、肉臺等設施。但是這個門面只開了兩個月就經營不下去了,因為幾個方面的原因:第一是很多學生搬到新校區(qū),市場縮小了;第二是農產品供學生選擇的比較少;第三是受非洲豬瘟影響,只賣了3頭豬;第四是門店離Z縣太遠,一輛小貨車來回六百公里要一千塊左右的油費、過路費,拿貨成本太高。今年7月又找了個姓L的老板來經營了。(17)被訪談人:G(男,G大學駐Z縣第一書記);訪談人:鄭旭芳等;訪談地點:G大學會議室;訪談時間:2020年12月19日。目前門店已經不再銷售蔬菜和豬肉,很多干貨也不再從需幫助農戶手中拿貨,老板L介紹了其中的原因:G大學不是幫扶Z嘛,他們給我們產品的價格已經偏高一點。就像大米,我們去老百姓手里收購,他們給我們的都是三塊五到四塊,但是其他商家去收購,價格在三塊以內,我們的價格就會高一點。我們拿來以后賣給老師,老師就會覺得我們的東西比較貴。有的東西之前是農戶手里邊拿的,比如像大米、小米、雞、鴨、鵝這些鮮貨這里拿不來,因為要是賣不掉就壞掉了。像辣椒這些干貨那肯定是找商家拿嘛。(18)被訪談人:L(男,G大學“校農結合”門店老板);訪談人:黃婷婷等;訪談地點:“校農結合”門店;訪談時間:2020年10月29日。
雖然門店直銷方式只持續(xù)了幾個月,但這種方式讓需幫助農戶有穩(wěn)定的店鋪銷售農特產品,銷售端農戶既要保證產品供給又要負責銷售,還要學習產品在生產、儲存、零售整個環(huán)節(jié)的質量保障技術;生產端農戶在村支兩委的領導下組織生產,也初步具備一定的生態(tài)生產知識;銷售端也初步形成了一些忠實顧客,其中以退休教師為主。G大學退休教師S說:“我們已經退休幾年了,最關心的問題是自身的健康。與其花錢買那些保健品,不如買點生態(tài)產品。只要質量有保證,價錢高一點我們能接受的。這里的豬肉確實是土豬肉,我們經常購買?!?19)被訪談人:S(女,G大學退休教師);訪談人:馮文等;訪談地點:G大學校園;訪談時間:2021年3月25日。當然,門店直銷目標客戶僅限于在校老師、同學以及住在周邊的居民,消費者群體規(guī)模??;商品種類有限且運輸、儲存等因素造成店內商品價格高于市場價,門店的生意并不景氣,這也是后來將門店租給承包商經營的原因。
綜上所述,“校農結合”四種主要方式的益農機制及益農效果如下表所示: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G大學作為Z縣的對口幫扶單位,在“校農結合”方面進行了諸多方面的探索,為需幫助農戶增收、拓展Z縣生態(tài)農產品銷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如果從“巢狀市場”的視角來看,仍然存在很多問題。“巢狀”一詞有兩層含義:一方面,這種市場是特定人群之間所形成的有限而又相對閉合的產品、現金、信息、服務等的流通圈和交往圈,本身要嵌入在主流的市場中;另一方面,它強調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的直接而固定的聯結關系和基于信任的社會網絡,恰如“鳥巢”里的各個節(jié)點,生產者和消費者以各種方式緊密地團結在一起,構成一個邊界相對明確的市場結構。(20)葉敬忠、賀聰志:《基于小農戶生產的扶貧實踐與理論探索——以“巢狀市場小農扶貧試驗”為例》,《中國社會科學》2019年第2期。與“農校對接”“叫好不叫座”(21)陳泳怡、鄧永輝:《“農校對接”叫好不叫座的原因及對策研究》,《經濟研究導刊》2013年第2期。的問題類似,通過“校農結合”構建巢狀市場無論在市場邊界、市場組織和市場聯結方面,都面臨諸多可持續(xù)困境。
巢狀市場的生產者和消費者相對穩(wěn)定,是一種有邊界、“小而美”的市場。但是“校農結合”的生產者——農戶,消費者——G大學師生卻是規(guī)模以千計數的,生產者與消費者只是維持零散甚至一次性的市場交易,很難形成穩(wěn)定的購銷關系。同時,“校農結合”的產品種類、生產規(guī)模和產量都沒有明確的限度,市場邊界十分寬泛,如門店直銷就是一種完全開放的市場形式。
市場邊界寬泛導致“校農結合”的市場與主流市場非常接近,但“校農結合”帶有的幫扶意涵又使其“脫嵌”于主流市場。這里的“脫嵌”有兩個層面的意涵。第一,市場交易是基于自愿基礎上的,但是“校農結合”因為有很強的目的性、任務性而帶有一定的剛性。校園展銷,工會將每位老師的170元工會福利額度兌換成“消費券”,讓老師憑券在校園展銷時購買產品。食堂采購,餐飲公司出于降低成本考慮而傾向于到蔬菜批發(fā)市場購買,因此“校農結合”需要學校貼補食堂以完成消費幫扶的“任務”。第二,市場價格由供求關系決定,但是“校農結合”方式所組織的農產品價格不完全反映供求關系而是反映的特定幫助關系,以實現消費幫扶的效果。如2019年工會在購買Z縣大米時以高于市價1元的價格集中采購,2020年展銷會上2.5L裝菜籽油賣到65元/瓶,比市場價格略高。市場發(fā)育水平較低和農民市場意識較弱本身就是貴州等西部民族地區(qū)發(fā)展面臨的挑戰(zhàn)(22)張前、張正興:《“十四五”時期全面推進我國西部民族地區(qū)鄉(xiāng)村振興研究》,《貴州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6期。,“校農結合”市場邊界寬泛但又“脫嵌”于主流農產品市場,導致其既難以自我運行又無法跟主流市場競爭,陷入兩難境地。
巢狀市場的構建需要同時從生產者和消費者兩端著手,在生產端主要是進行農戶的組織與合作,逐步從研究團隊協助為主向農民自組織轉變,并利用村莊的熟人社會特點構建農產品追溯體系和社會監(jiān)督機制。“校農結合”雖然也希望利用高校的優(yōu)勢促進農業(yè)產業(yè)發(fā)展,但是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時期明確的時間節(jié)點和幫扶效果壓力下,面對農戶本身就發(fā)展能力不足、組織程度較低的現狀,當前“校農結合”采取的方法是通過“中間人”為農戶“賦利”而非“賦能”,這導致農戶自組織能力薄弱,基于村莊內部、農戶組織為基礎的質量監(jiān)督保障機制也不完善。
校園展銷和門店直銷,因為路途較遠、銷售有限,農戶直接參與的成本較高,因此兩種方式的貨源組織和產品質量監(jiān)督保障主要由中間商來保證。校園展銷,中間商負責組織貨源,在志愿者的幫助下銷售貨物并負責售后服務,對產品質量負責。門店直銷,最開始交由Z縣B村的副支部書記和村民共同經營,但是受非洲豬瘟、新冠疫情等不可抗力和經營管理等問題,后來便交由老板經營,其銷售的產品質量也由老板負責。
而食堂采購和教師團購則依托G大學在Z縣的駐村干部來對接銷售。G大學會讓后勤集團或工會與鄉(xiāng)鎮(zhèn)或村莊達成產銷合作協議或購銷合同,在農產品的組織上主要依賴村干部和駐村干部。但是面對分散種植、零散銷售的農戶,依靠村干部和駐村干部組織貨源并非易事。雖然Z縣B村也成立了合作社,但是由于“校農結合”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鏈條,合作社仍然將重點放在生產端,因此農產品流通、銷售環(huán)節(jié)的質量監(jiān)督保障主要依靠駐村干部保證。合作社是2015年成立的,都沒有怎么運營。一個主要的困難是缺乏人才,就是沒有人才來經營這個事情,然后就是市場沒打開,沒有專門的人去跑市場。“校農結合”中,學校領導會問我們村里到底有什么農產品,有多大存量?我反過來問他,學校能接受多少?能以什么價格接受?如果說想持續(xù)發(fā)展的話,要保證農產品的品質,但是我們說它品質好,我只有一張嘴,那么一小塊蔬菜,又沒有成本去打廣告。(23)被訪談人:R(男,G大學駐Z縣第一書記);訪談人:宗世法等;訪談地點:G大學會議室;訪談時間:2021年4月2日。
由此可見,通過合作社的方式讓農民組織起來并非易事。無論由中間商還是駐村干部作為“中間人”來對產品的質量監(jiān)督保障機制背書,都難以解決小農生產的分散性導致的農產品質量參差不齊的問題。再加上Z縣遠離主流市場,“校農結合”能夠帶來的家庭收入有限,因此大部分青壯年依然選擇外出務工來增加家庭收入,這就給生態(tài)農產品的質量監(jiān)督保障帶來更大的挑戰(zhàn)。
巢狀市場人與人之間建立起來的主要是一種基于使用價值關系和信任關系的市場,所交易的產品也主要是基于使用價值關系和信任關系的產品。(24)葉敬忠、賀聰志:《基于小農戶生產的扶貧實踐與理論探索——以“巢狀市場小農扶貧試驗”為例》,《中國社會科學》2019年第2期。而“校農結合”自2017年實行至今已經5年,但是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的互動卻極為有限,雙方之間的信任機制和共享的價值規(guī)范便更難建立了。
當前“校農結合”的主要方式,生產者與消費者面對面互動的機會極其有限。校園展銷與門店直銷,是一種非常接近主流市場的方式,產銷直接對接。但一年一次的校園展銷和零星的教師團購難以讓生產者與消費者持續(xù)互動,門店直銷中的產銷互動則完全依賴于消費者的消費體驗,很多消費者根本沒有購買過門店產品,因此難以建立信任關系。在門店關停再開門后,里面銷售的產品與其他店鋪并無本質差異,導致很多原來經常購買Z縣農特產品的消費者流失。食堂采購,在銷售時并未明確標明菜品原料來源,G大學師生僅憑口感難以分辨,自然也不會主動要求購買。
由于產銷互動不足,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難以建立穩(wěn)定的信任關系。以Z縣B村為例,2020年在村干部的組織下將B村的桃子打包送到學校賣給教職工,當時許多老師買回去打開發(fā)現部分桃子有不同程度損壞,部分桃子,像野生桃子一樣口感不佳,造成教職工對農產品滿意度不高。但是村干部介紹,本地桃子恰恰是因為沒有使用化肥、雨水天氣過多而導致桃子品相、口感不是最好,桃子采摘時成熟度較高,因此從Z縣到G大學幾百公里的運輸導致部分損壞也是難免的。但是對于“什么樣的桃子是好的?”這一問題,消費者卻未能跟生產者共享生產知識,導致信任受影響。再比如門店直銷的黑毛豬,B村村民為保證豬肉新鮮而每次只能拉兩三頭,也并未對豬肉進行冷凍保存,如果第一天賣不完第二天仍然會接著賣,這就導致豬肉的顏色變得暗紅,看起來不如其他店鋪的普通豬肉新鮮。消費者由于固有的消費習慣,對“健康”農產品的認識與生產者有很大的分歧。由于這種食物質量標準和文化的城鄉(xiāng)差異,產銷雙方既沒有相互理解也沒有相向而行,導致兩者之間的后續(xù)合作會有一定分歧。
2021年2月,習近平總書記向全世界莊嚴宣告:“我國脫貧攻堅戰(zhàn)取得了全面勝利!”(25)習近平:《在全國脫貧攻堅總結表彰大會上的講話》,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1頁。這標志著我國發(fā)展階段開始向鄉(xiāng)村振興逐步過渡。在鄉(xiāng)村振興開局階段,如何借鑒“校農結合”的經驗,構建高校師生與農戶直接對接的巢狀市場,既是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探索鄉(xiāng)村產業(yè)振興之路的應有之義,也是探索小農戶與現代農業(yè)有效銜接這一理論命題的實踐探索。為此,“校農結合”的內涵應從“消費扶貧”向“產業(yè)賦能”拓展,以促進鄉(xiāng)村社會的可持續(xù)發(fā)展。要想“農校對接”發(fā)揮實際作用助力精準幫扶,還需要學校、農產品供應方、政府三方共同努力。(26)田影影:《農校對接精準扶貧還需三方共同努力》,《中國商報》2018年7月19日,第1版。為此,建議在以下三個方面進行調整、完善。
“巢狀市場嘗試重構‘生產—消費’關系,重新聯結長期被區(qū)隔的消費者與生產者、城市社會與鄉(xiāng)村社會。這種聯結需要克服不少價值、機制、制度、技術與社會環(huán)境等方面的障礙與困難?!?27)葉敬忠、賀聰志:《基于小農戶生產的扶貧實踐與理論探索——以“巢狀市場小農扶貧試驗”為例》,《中國社會科學》2019年第2期。但是,要在由各種經銷商、批發(fā)商聯結而成的主流市場通道外另辟蹊徑,在產品的包裝、運輸、銷售等環(huán)節(jié)的成本必然提高。如河北易縣桑崗村在探索巢狀市場時,農戶生產的農產品主要通過中國農業(yè)大學師生捎帶回京或者消費者直接開車到村里購買,相應的成本也由巢狀市場的支持者和消費者承擔。農戶銷售農產品增加的收入,不但提高了農戶參與巢狀市場的積極性,而且降低了一家一戶的小農的合作成本。
對于貴州這樣的西南山地地區(qū)而言,路途遙遠導致的運輸成本是阻礙“校農結合”的最大障礙。Z縣距離G大學300多公里,高速收費又高于平原地區(qū),導致農產品運輸價格偏高。校園展銷、教師團購和門店直銷都使“校農結合”積累了一批追求綠色、健康農產品的G大學師生,但是老師自駕到Z縣購買農產品成本高昂,因此主要依賴生產者配送?!靶^r結合”最穩(wěn)定、直接的食堂采購,則因食堂承包商的趨利性而難以持續(xù)穩(wěn)定地運作。
基于此,建議各級政府建立“校農結合”的政策補償機制,對于通過“一碼貴州”采購需幫扶地區(qū)農產品的高校,根據消費金額進行部分補償,或者通過對“校農結合”運輸車輛油費和通行費進行補貼,以提升產品的競爭能力,為產銷互動創(chuàng)造良好空間。高校在與地方簽訂合作框架協議的基礎上,優(yōu)先建立物流運輸政策補償機制,構建由高校食堂、師生和農民直接聯系的巢狀市場。在食堂定期購買的基礎上,利用學校自主研發(fā)的APP等技術賦能,由食堂根據高校師生的購買訂單來組織包裝、配送,進一步提升食堂參與巢狀市場的積極性。通過這種基于市場平等交易原則的方式,在長期、頻繁的互動中構建小型巢狀市場的雛形??紤]到巢狀市場是一個邊界清晰,生產者和消費者數量有限的市場,因此政策補償的農產品數量不宜過多,建議從土雞蛋、土豬、土雞等方便組織農戶生產、易于甄別產品質量的農產品開始,逐步擴大農產品種類。此外,建議通過政策補償引導各高校與農民從當前的“校農結合”向構建巢狀市場,即一種相對穩(wěn)定、連續(xù)、雙方均受益的城鄉(xiāng)對接機制轉變。
“校農結合”對農產品品質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求農產品生產、種植、收集過程全透明化。但是,農業(yè)的生產鏈條很長,主流市場往往通過第三方機構(如農產品質量安全監(jiān)督檢驗測試中心)進行品質監(jiān)控。但是對于巢狀市場這樣的小型市場而言,生產者與消費者直接對接,如果農產品品質交由專業(yè)的第三方機構負責,難以支付監(jiān)測成本,這就需要生產者與消費者一起構建參與式質量監(jiān)督保障體系。這里的“參與式”有三個層面的意涵:第一,以農戶為主體的生產者的組織化與熟人社會的內部監(jiān)督控制;第二,G大學師生及其家庭構成的消費者的主動聯合與品質要求;第三,以駐村干部(如第一書記等)為“中間人”的協調與支持。
Z縣駐村第一書記R在駐村工作期間已經進行過這種參與式質量監(jiān)督保障體系構建的嘗試,如在2018年教師團購時,R帶領駐村干部每家每戶調查詢問大米產量、檢查大米質量,并對農戶在水稻種植整個過程中使用的肥料、除草、殺蟲等環(huán)節(jié)進行細致記錄。在門店直銷起步階段,R又要求村民在黑毛豬的養(yǎng)殖過程中,每天都要有專人去檢查黑毛豬的飲食、排便等有無異常情況,并按時記錄入檔。一旦出現異常情況,便會立即聯系技術人員進行指導,在做好防護與隔離后再次記錄入檔,保證黑毛豬的質量安全等。R還請老師們查看黑毛豬養(yǎng)殖的整個過程記錄,并帶領入村購買農產品的老師到養(yǎng)殖現場參觀。這些嘗試可以實現農產品的質量可追溯體系的建構,如出現農產品的質量安全問題可以直接追溯到農戶,有效抑制了農戶的不規(guī)范生產行為。
但是,由于農戶原有生產習慣、受教育水平和自我意識等原因,目前的生態(tài)農產品保障機制,更多的是第一書記和駐村干部的自發(fā)行為,而沒有轉化為村民的自我約束和村莊內部約束。為此,在鄉(xiāng)村振興開局階段,在既有扶貧工作機制仍然延續(xù)的情況下,建議Z縣利用村莊已經建立的農業(yè)合作社,建立“校農結合”生產小組,通過農民相互監(jiān)督、消費者參與監(jiān)督、村干部和駐村干部支持的方式,保證農產品品質。生產小組可利用傳統(tǒng)“農戶—村寨(村民小組)—行政村”的結構組織生產,對于農產品從選種、種植到收獲的全過程進行質量控制。同時,利用G大學的科研和技術優(yōu)勢,為農戶提供生產性服務并“賦能”農戶進行自組織和市場拓展的能力,在“校農結合”外拓展生態(tài)農產品的銷售渠道。
目前的“校農結合”延續(xù)“農校對接”的方式,仍然停留在銷售農產品的初級階段。但是,面向鄉(xiāng)村振興時代的“校農結合”可以從農產品消費拓展到文化旅游、研學實踐甚至社區(qū)營造等新領域,充分發(fā)揮高校服務鄉(xiāng)村的功能。只有學校和農民建立廣泛而持續(xù)的互動與信任,巢狀市場的可持續(xù)運行才有可能。為此,建議在以下三個方面發(fā)力:第一,利用第一書記和扶貧工作隊在村莊建立的站點,鼓勵引導技術人員下鄉(xiāng)進行產業(yè)發(fā)展和經營方面的指導,并鏈接必要的社會資本和市場資源,提升村莊農產品的附加值和農民增收幅度;第二,利用貴州豐富的少數民族旅游資源和節(jié)慶民俗,吸引大學師生到鄉(xiāng)村旅游,學??沙浞掷脤W校自主研發(fā)的“校農結合”APP和駐村干部,發(fā)揮好宣傳、引導和轉介的功能,形成深度文化游;第三,利用寒暑假社會實踐活動、小學期實踐活動、黨建活動等機會主動下鄉(xiāng),鼓勵師生組織社會實踐和研學活動,在幫扶鄉(xiāng)村建立“實踐實訓基地”“志愿者服務基地”“產教融合示范基地”“易地扶貧搬遷學校人才培養(yǎng)基地”(28)王秋敏、武彧:《經濟學視域下“校農結合”產業(yè)扶貧機制的耦合性分析——以貴州省C高校為例》,《改革與開放》2021年第1期。等平臺,與村民共同探索產業(yè)發(fā)展和鄉(xiāng)村振興之路。在此基礎上,嘗試建構以“村民主導、政府協作、社會支持”的社區(qū)營造平臺,(29)王國恩、楊康、毛志強:《展現鄉(xiāng)村價值的社區(qū)營造——日本魅力鄉(xiāng)村建設的經驗》,《城市發(fā)展研究》2016年第1期。通過充分發(fā)掘鄉(xiāng)村在產業(yè)、景觀、文化上的潛力,挖掘并保護其多元價值(30)丁康樂、黃麗玲、鄭衛(wèi):《臺灣地區(qū)社區(qū)營造探析》,《浙江大學學報(理學版)》2013年第6期。,形成鄉(xiāng)村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