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財旺，張澤水，李昊岳，林丹陽，陳 波，宋曉國

1.哈爾濱工業(yè)大學 先進焊接與連接國家重點實驗室，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1

2.哈爾濱工業(yè)大學（威海）山東省特種焊接技術重點實驗室，山東 威海 264209

0 前言

鋁/鈦異種材料復合結(jié)構(gòu)比強度高、耐腐蝕性好，同時具有經(jīng)濟節(jié)能和便于加工等優(yōu)勢，在航空航天、船舶、汽車制造等領域有著廣闊的應用前景［1-2］。在航空領域，空客公司采用鈦板鋁肋結(jié)構(gòu)作為座椅導軌，將鋁合金葉片焊接到鈦合金管上制成機艙散熱片［3-4］；在汽車行業(yè)，德國開發(fā)出一種汽車鋁/鈦復合結(jié)構(gòu)排氣系統(tǒng)，相較鋼制排氣系統(tǒng)其質(zhì)量減輕40%。鋁/鈦異種材料結(jié)構(gòu)符合現(xiàn)代工業(yè)對節(jié)能減排和保持性能的嚴格要求，因此二者的連接技術受到廣泛關注［5-6］。然而，鋁合金與鈦合金之間的物理化學性質(zhì)差異較大［7-9］，且焊接時脆性化合物厚度難以控制，給兩種材料間的可靠連接造成巨大困難，限制了鋁合金和鈦合金復合構(gòu)件的應用。

隨著激光焊接技術的迅速發(fā)展，在現(xiàn)代工業(yè)中得到了廣泛應用［10］。采用激光熔釬焊的方法實現(xiàn)鋁板與鈦板的連接，可以精確控制熱輸入，有效調(diào)節(jié)界面化合物的產(chǎn)生［11］，因此備受關注。由于鋁/鈦異種金屬接頭力學性能和焊縫潤濕鋪展效果與界面化合物有關［12］，相關學者對于采用添加合金元素、調(diào)控熱輸入等方法來提高鋁/鈦焊接接頭力學性能進行了大量研究［13-15］。一方面，焊縫金屬的潤濕性對接頭性能有重要影響，崔慶龍［16］在焊接TC4鈦合金與5A06鋁合金時，發(fā)現(xiàn)通過改變焊接參數(shù)使釬料潤濕性達到最佳，可明顯提高鋁/鈦異種金屬接頭抗拉強度；另一方面，界面化合物的種類、形態(tài)和分布對接頭力學性能有決定性作用［17］，但使用常規(guī)方法對界面結(jié)構(gòu)進行細致調(diào)控難度極大。本研究采用激光表面毛化處理鈦板的方式，通過改善釬料在鈦表面的潤濕性，調(diào)控界面反應層形態(tài)和分布，從而提高鋁/鈦異種金屬的連接質(zhì)量，獲得了力學性能較好的接頭，并揭示了激光毛化對鋁/鈦激光熔釬焊焊縫成形、力學性能以及界面組織的影響規(guī)律。

1 試驗材料及方法

試驗材料為TC4鈦合金和6061鋁合金板材，鈦板和鋁板的尺寸均為100 mm×50 mm×1.5 mm。6061鋁合金為軋制態(tài)，化學成分如表1所示，TC4鈦合金化學成分如表2所示。填充焊絲選用直徑1.2 mm的ER4043（AlSi5）鋁硅焊絲，其化學成分見表3。

表1 6061鋁合金化學成分（質(zhì)量分數(shù)，%）Table 1 Chemical compositions of 6061（wt.%）

表2 TC4鈦合金化學成分（質(zhì)量分數(shù)，%）Table 2 Chemical compositions of TC4（wt.%）

表3 ER4043焊絲化學成分（質(zhì)量分數(shù)，%）Table 3 Chemical compositions of ER4043（wt.%）

焊前采用化學清洗的方法去除鋁板表面氧化膜，使用40～60℃的6%～10% NaOH水溶液堿洗約7 min，然后把試件放入30% HNO3中約3 min進行中和光化，除去表面附著的灰色或黑色掛灰，用HCl-HF（3∶1）溶液對鈦板進行清洗。

焊接試驗采用IPG公司YLS-6000型光纖激光器，試驗平臺如圖1a所示。根據(jù)前期研究，試驗參數(shù)設置為：激光功率2 000 W，離焦量+20 mm，焊接速度0.5 m/min，送絲速度5 m/min，保護氣（純度99.9%Ar）流量10 L/min。鋁/鈦激光熔釬焊過程如圖1b所示，采用連續(xù)出光的方式，母材搭接方式為鈦板在上、鋁板在下，搭接寬度為5 mm。采用小功率激光器分別對兩組鈦合金母材進行點陣式毛化處理和直線式毛化處理，點陣式毛化處理的點間距分別為0.8 mm、1.0 mm、1.2 mm，直線式毛化處理的線間距分別為0.2 mm、0.4 mm、0.6 mm，其中線處理的方向平行于焊接方向。

圖1 鋁/鈦激光熔釬焊試驗設備及焊接示意Fig.lLaser welding-brazing equipment and schematic ofAl/Ti

處理后鈦板表面形成了規(guī)則排布的溝槽和凹坑，如圖2所示。圖3為超景深顯微鏡下觀察到的凹坑和溝槽的三維形貌。由圖3可知，在點、線間距不同的條件下，單位面積內(nèi)產(chǎn)生的凹坑和溝槽數(shù)量不同，但凹坑與溝槽的深度、直徑（寬度）均相同，即間距越小，鈦板表面積增加量越大。

圖2 鈦合金表面激光毛化效果Fig.2 Laser surface texturing of titanium alloy

圖3 鈦合金表面激光毛化三維形貌Fig.3 3D morphology of laser surface textured titanium alloy

焊后垂直于焊縫切割，加工成50 mm×10 mm的拉伸試樣進行接頭力學性能測試。測試過程中，在鋁板和鈦板兩端添加墊片，以防止拉伸過程中產(chǎn)生扭矩或偏轉(zhuǎn)，影響測試結(jié)果。對金相試樣進行打磨、拋光，采用光學顯微鏡（Optical Microscope，OM）、場發(fā)射掃描電子顯微鏡（Scanning Electron Microscope，SEM）、能譜儀（Energy Dispersive Spectrometer，EDS）等方法對焊縫組織進行表征。

2 試驗結(jié)果與分析

2.1 不同毛化方式對焊縫成形的影響

激光毛化點陣間距越小，則鈦合金基板粗糙度越大，粗糙度越大則毛細作用越明顯，更能促進焊縫金屬向前鋪展。不同點陣間距條件下的鋁/鈦激光熔釬焊焊縫宏觀形貌如圖4所示。不同實驗組焊縫成形差距較大，可以看出，未毛化處理時，釬料鋪展不良，焊縫成形較差，焊縫金屬凝固時不潤濕，形成的潤濕角較大，鋪展效果較差；毛化處理后，成形明顯改善，潤濕鋪展效果良好，形成連續(xù)穩(wěn)定的焊縫成形。不同點陣間距下潤濕角和釬料鋪展寬度統(tǒng)計結(jié)果如圖4e所示，隨著點間距的減小，潤濕角逐漸下降，焊縫金屬鋪展效果逐漸改善，點間距越小則改善效果越明顯。這主要是由于點陣的毛細作用促進熔融釬料的鋪展，從而改善了焊縫成形。

圖4 不同點陣間距下鋁/鈦激光熔釬焊縫形貌Fig.4 Weld appearances of Al/Ti joint produced at different spot spacings

不同直線間距下鋁/鈦激光熔釬焊縫宏觀形貌如圖5所示。不同直線間距對應的焊縫潤濕角和釬料鋪展寬度如圖5e所示，隨著直線間距的減小，潤濕角變化不明顯，焊縫鋪展性略有增加，釬料鋪展能力的改善效果弱于點陣處理，這說明直線處理的溝槽產(chǎn)生的能量勢壘大于點陣處理，阻礙了熔化的焊縫金屬移動，凹槽的邊緣對三相線產(chǎn)生了釘扎作用，抑制熔融金屬的進一步鋪展。

圖5 不同直線間距下鋁/鈦激光熔釬焊縫形貌Fig.5 Weld appearance ofAl/Ti joint produced under different linear spacings

2.2 不同毛化方式對拉伸性能的影響

不同毛化方式下的接頭拉伸性能測試結(jié)果如圖6所示，均斷裂于界面處。未做毛化處理時，接頭拉伸載荷為2 345 N，點陣式處理使接頭性能提升了5%～21%，而直線式處理對鋁/鈦接頭的性能影響不大。分析認為，在點陣式處理下，焊接接頭的接觸角較小且焊縫寬度較大，機械咬合效果作用更大，因此點陣式處理的試樣拉伸強度明顯提高；而直線式處理方式的熔融釬料鋪展難度更大，使得鋪展效果差別不大進而導致拉伸性能差異較小。

圖6 接頭拉伸力學性能測試結(jié)果Fig.6 Results of tensile test on joints

2.3 不同毛化方式對界面組織的影響

點陣式毛化處理的熔釬焊接頭界面組織特征如圖7所示。點陣式處理后的接頭組織形貌與未處理的相似，這是由于點處理非常小，截面形貌大多時候未觀察到點處理凹坑，據(jù)文獻［18］研究，毛化處理后的界面處生成的界面化合物層在凹坑、凹槽處不再呈現(xiàn)平滑分布，而是沿界面呈鋸齒狀分布，一方面增加了界面有效連接面積，另一方面增強了機械嵌合作用，使接頭力學性能提升。由于激光局部加熱導致溫度梯度大，焊趾區(qū)b和中間輻照區(qū)c的組織有所不同。由圖7d可知，焊趾區(qū)的反應層厚度較薄，線掃描結(jié)果顯示有Si元素富集，推測可能為Ti-Al-Si相。中間輻照區(qū)的反應層厚度約為30 μm，掃描結(jié)果顯示為脆性的TiAl相（Al含量55.69%、Ti含量44.22%、Mg含量0.08%）。

圖7 點陣式處理的鋁/鈦界面組織形貌Fig.7 Interface microstructure of Al/Ti joint with dot matrix texturing

直線式處理的熔釬焊接頭界面組織特征如圖8所示。在激光作用下，釬料熔化并依靠毛細作用及其自身的流動性填充了鈦板上的溝槽。分別觀察靠近焊趾處b區(qū)和激光輻照區(qū)e區(qū)發(fā)現(xiàn)，直線式處理的凹坑處形成了化合物，其生長方向與基體方向不一致（見圖8c），這也會對裂紋的擴展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而激光直接輻照區(qū)的組織更厚。能譜結(jié)果顯示，b點為Al含量60.93%、Ti含量38.73%、Mg含量0.33%；e點為Al含量4.16%、Ti含量25.19%、Mg含量0.65%，推斷脆性金屬間化合物為TiAl3相，連續(xù)的界面脆性化合物可能成為界面失效的根源。

圖8 直線式處理的鋁/鈦界面組織形貌Fig.8 Interface microstructure of Al/Ti joint with linear texturing processing

由上述組織觀察結(jié)果可知，點陣式和直線式毛化處理對界面組織形貌影響不大，界面均產(chǎn)生了連續(xù)的反應產(chǎn)物。由于界面化合物脆性較高，在未處理界面上易成為裂紋源并在平直的脆性化合物層中不斷擴展，最終導致接頭斷裂。而毛化后的界面化合物層雖然也會產(chǎn)生裂紋，但是母材與界面化合物呈鋸齒狀，當微裂紋擴展到鋸齒邊緣時會被阻礙，從而抑制裂紋進一步擴展造成接頭脆斷。即激光毛化所形成的鋸齒狀界面降低了裂紋在脆性化合物層中大范圍擴展的可能性，因此可以提高接頭力學性能。

點陣式處理下鋁/鈦斷口SEM形貌如圖9所示?？梢园l(fā)現(xiàn)，斷裂處部分焊縫金屬尤其是毛化處理后的凹坑處，較多焊縫金屬在拉伸時粘連在鈦基板上，在表面形成了規(guī)則排布的“凸點”，如圖9a所示，這說明點陣處理對提高接頭結(jié)合力起到了很好的作用。通過能譜分析鑒定，凹坑粘連處為釬料熔化后形成的焊縫金屬（#1：Al含量 98.39%、Ti含量0.46%、Mg含量1.15%）；鈦基板凹坑周圍為Ti-Al化合物（#2：Al含量38.56%、Ti含量60.32%、Mg含量1.12%），如圖9d所示。這說明斷裂時，界面處裂紋不是穿過凹坑界面而是切開凹坑處焊縫金屬，可見凹坑有效地阻礙了裂紋擴展，提升了接頭性能。這也為后續(xù)深入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參考。

圖9 點陣式毛化處理的斷面形貌Fig.9 Fracture surface morphology of joint with dot texturing

直線式處理下鋁/鈦斷口表面SEM形貌如圖10所示。從圖10b、10d可以看出，直線毛化處理后的接頭斷口中，部分溝槽處焊縫金屬殘留在鈦基板上。能譜結(jié)果顯示，凹坑處斷口金屬為釬料（#1：Al含量69.19%、Ti含量1.68%、Mg含量0.94%、Si含量21.52%）；其周圍為 Ti-Al反應產(chǎn)物（#2：Al含量33.28%、Ti含量55.18%、Mg含量1.81%）。因此，直線式處理得到的溝槽也對接頭斷裂起到了重要作用，阻礙了界面上裂紋的擴展。接頭力學性能沒有得到明顯改善主要與熔化釬料的潤濕鋪展受到限制有關。

圖10 直線式毛化處理的斷面形貌Fig.10 Fracture surface morphology of joint with line texturing

綜上所述，不同的毛化方式對焊縫金屬潤濕性、接頭力學性能和組織形態(tài)有不同程度的影響。點陣式毛化處理后，焊接時釬料流入凹坑和溝槽，由于毛細作用的效果，釬料更容易在鈦表面上鋪展，力學性能提升也更大；與點陣式處理相比，直線式毛化處理促進釬料鋪展效果不明顯，與焊縫平行方向的溝槽產(chǎn)生的能量勢壘阻礙了熔融釬料的進一步鋪展。但兩種毛化處理方式都會增加界面連接面積，同時使界面化合物形態(tài)變?yōu)殇忼X狀，抑制裂紋的大范圍擴展。直線式毛化處理對釬料鋪展面積改善效果不明顯，對力學性能的提升也較為有限。

3 結(jié)論

（1）激光表面毛化可明顯改善焊縫表面成形。點陣式處理后，潤濕角由98°下降至最低62°，在毛細作用的驅(qū)動下，釬料潤濕性得到改善，焊縫金屬潤濕角下降，釬料鋪展寬度上升。點陣式處理對釬料潤濕性的提升優(yōu)于直線式毛化處理，且點間距越小，提升越顯著。

（2）點陣式毛化處理能大幅提高接頭拉伸性能，相比未處理接頭的拉伸載荷最高提升21%。一方面是因為點陣式毛化處理改善了釬料潤濕性，增加接頭有效連接面積；另一方面是因為點陣式形成的凹坑很好地阻礙了裂紋的擴展。直線式毛化處理雖也能起到很好的裂紋阻礙效果，但潤濕鋪展性沒有明顯改善，導致接頭性能提升不明顯。

（3）不同毛化處理方式對界面金屬間化合物種類影響不大，都是脆性Ti-Al化合物，界面處連續(xù)的脆性金屬間化合物形成了裂紋源；但毛化處理增加了界面有效連接面積、改變了界面化合物的形態(tài)，毛化處理的凹坑處形成的化合物生長取向與基板未處理的連續(xù)化合物不同，且由平直變?yōu)殇忼X狀分布的化合物層抑制了裂紋的擴展，降低了界面化合物中裂紋大范圍擴展的可能性。

（4）后續(xù)的研究重點是如何在毛化處理的前提下進一步提高熔融釬料的潤濕效果，實現(xiàn)既能改善接頭力學性能又能保證異種金屬的潤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