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曼
“習總書記曾在講話中說過,偉大事業(yè)都始于夢想、基于創(chuàng)新、成于實干。能夠成為一名研究人員,為祖國的科研事業(yè)貢獻力量,就是我的夢想?!眲⒅竞闶侵袊⑸镅芯克芯繂T,長期從事微生物多樣性和放線菌系統分類學及資源開發(fā)研究,以及空間生命科學探索研究。他又是一位執(zhí)著的學者,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的科學夢想。
初次拜訪劉志恒,是在一個明媚的日子,天氣微涼,他身著一套灰黑色條紋西裝,腰板筆直,如果不是詳談了解,根本無法推測眼前這位學者已是八旬有余。他的臉上總是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那是面對生活的笑臉,也是面對理想的笑臉。他就這樣笑著向記者分享他的科學心得,訴說他的科學人生。
堅定不移? 進德修業(yè)
劉志恒的名字來自于一個古諺語——“人貴有志,學貴有恒”,就像是他對人生的態(tài)度一樣,為了科研理想持之以恒。他從中學起就十分崇拜專家、教授,對做科研的興趣十分濃厚?;叵胱约猴L風雨雨的幾十年,劉志恒說:“我對自己最滿意的一點就是能夠堅持學習,不論在什么樣環(huán)境下我都沒有放棄?!?/p>
1940年,劉志恒出生于河南省西華縣的一個小村莊。這一輩人在青少年經歷的歲月總是充滿了戲劇性,戰(zhàn)爭、饑餓、“文革”……劉志恒都經歷過一遍,但這些并沒有阻擋他的求學之路。小升初成績優(yōu)異,初升高獲得免試,高考前雖險些因為“政治問題”被迫放棄高考,但還是如愿考上了北京農業(yè)大學。
1959年,他開始了五年的大學生活,北京農業(yè)大學是1949年由北京大學農學院、清華大學農學院和華北大學農學院合并而成的,因此學校里的教授很多都來自北大、清華,也是全國農業(yè)領域中的佼佼者。劉志恒最喜歡上中國科學院院士俞大紱的課?!坝嵯壬R淵博,雖然我們有微生物學講義,但他講課時往往脫離書稿,引經據典,內容生動活潑。他還親自指導我們上微生物實驗課,幾乎會走到每個人身前教你使用顯微鏡觀察微生物的形態(tài)結構,那時的場景仍然歷歷在目。一共120學時的“微生物學”,我學的十分扎實,受益良多,這也為后來從事微生物的研究工作打下了堅實基礎。”劉志恒如是說。
不僅如此,讓“學生與專家面對面”是當時北京農業(yè)大學的一大教育方向,因此,學校常常邀請院士與其他高等院校老師來校進行學術宣講,這讓崇尚科研的劉志恒如沐春風。即使時常餓著肚子,被分配勞動任務,他也樂在其中。
大學的最后一年,劉志恒來到了夢寐以求的地方——中國科學院微生物研究所,進行畢業(yè)實習。師從阮繼生,劉志恒在這里完成了大量的放線菌篩選工作,閱讀了豐富的文獻資料,學會了樣品處理,放線菌識別、純化、保存,掌握了薄層層析技術等等。這段經歷讓劉志恒更加熱愛微生物學,他堅定目標,要以此奮斗終身。
大學畢業(yè)時,劉志恒十分希望能夠憑借著在中國科學院微生物研究所實習經歷留在所里,繼續(xù)他的科研夢想,但卻事與愿違被分配到了新疆。雖然當時新疆成立了新疆農業(yè)科學院,卻并沒有微生物專業(yè),劉志恒所學并無用武之地,只能流于紙面上的學習。直到1975年鄧小平復出,他可以不再被拉去勞動鍛煉,時隔11年,他才終于有機會搞起科研,開始進行生物肥料的研究,并與另外4名同事一起,白手起家在新疆農科院里建立起微生物研究室。
1978年,劉志恒迎來了科學的春天。中國科學院研究生招生將年齡放寬至40歲,38歲的劉志恒重新考回了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正式重啟了他的科學人生。
幾十年浮浮沉沉,劉志恒始終將科研夢想放在心中,他把自己的人生比作大海中的一葉小舟,“海上的風浪無法控制,就像人的命運由不得自己做主,唯一可以做主的就是努力掌控不要翻船并達彼岸”。
微生物、高科技、大產業(yè)
自1978年開始,劉志恒便醉心于科研事業(yè),為完成課題任務在云南進行樣本采集,行路8000余公里,采集各類土樣2410份,分離活性放線菌11400株,為生物活性物資的篩選提供了大量資源放線菌菌株。他曾先后獲得中國科學院科技進步三等獎、國防科工委科技進步三等獎、中國人民解放軍總裝備部科技進步二等獎等多項殊榮,2011年,他與阮繼生一起獲得了國際伯杰氏基金會(BISMiS)頒發(fā)的“伯杰氏獎章”,是中國微生物學家首次獲得該項殊榮。劉志恒為推動我國放線菌系統學發(fā)展作出了重大的貢獻。
一提起微生物,劉志恒總是有講不完的領悟:“千萬不能小看微生物的研發(fā),它作為一個生命載體,在理、工、醫(yī)、農等方面都大有潛力。微生物很小,科技含量很高,發(fā)展起來很大?!?/p>
微生物對人類最直接的貢獻是在醫(yī)藥衛(wèi)生方面。自從1929年英國人弗來明發(fā)現了青霉素以來,人們又發(fā)現了鏈霉素、土霉素等等抗生素,挽救了千萬人的生命。目前已有16000種活性天然產物來源于放線菌,包括14500種抗生素,而其中12400種活性天然產物(11000種抗生素)均來自于放線門類下的鏈霉菌屬,占比高達75%。
談及當前我國的放線菌前景,劉志恒表示,放線菌在藥物開發(fā)領域有著巨大的潛力。近年來,他一直在提倡通過發(fā)現新物種, 通過基因操作增加新化合物的可能性和多樣性, 用集成化學技術研發(fā)新藥物。他向記者分享著對于放線菌事業(yè)發(fā)展的思考:“與其他天然藥物開發(fā)一樣,當前我國的放線菌醫(yī)藥開發(fā)領域處于相對落后階段,對于抗生素一類的藥物研發(fā)進程緩慢,真正屬于創(chuàng)新藥物的成果更少。當然,我國在硬件設備上的發(fā)展十分迅速,但是技術是建立在理論的基礎上,理論基礎薄弱,后續(xù)環(huán)節(jié)再先進也于事無補。因此,放線菌藥物的基礎研究尤為重要。”此外,他認為現代微生物技術發(fā)展還有兩條新路徑可以借鑒。一是讓微生物與農業(yè)相結合,一方面可以利用微生物進行病蟲害防治,另一方面還可以利用微生物技術促進農作物生長。第二個途徑是將微生物技術應用到環(huán)境治理方面,包括固體垃圾的資源化處理、空氣凈化處理、水體凈化處理、土壤修復等。
當前,劉志恒已經退離了一線科研,但他對于放線菌后期研發(fā)力量十分關注,多次舉賢納士,甘當園丁,提攜了李文均、黃英、張立新、呂志堂、張建麗等一眾優(yōu)秀人才。他常常用自己的經歷勉勵青年人:科研需要真誠,無關乎年齡幾何、金錢幾斗,要遵從本心,只要想做,一切都來得及。
宇宙廣袤無邊? 科學深奧莫測
生命起源于哪里?宇宙中,生命現象是普遍存在的么?人類可以在其他星球上生活么?要回答這些問題,如果僅憑異想天開,那么科學探索將變得一文不值。
作為一名微生物學者,劉志恒同樣對宇宙生命和生命探索有著極大的興趣。隨著航天事業(yè)的蓬勃發(fā)展,他關注到了國際載人航天飛行面臨的生物安全保障系統問題,也開啟了第二研究領域——空間科學,現任國家空間科學專家委員會委員。
“自我涉入空間生命科學研究領域后,越來越認識到生命是自然界最大的奧秘,揭示生命誕生之謎,是當今自然科學探討‘生命起源’永恒的前沿課題之一。”微生物與空間科學看似毫無聯系,實則息息相關,他解釋道,“微生物是生命存在的最早載體。微生物學研究在生命科學尤其是地外生命及其起源的研究中是一門重要的學科??茖W家們將微生物作為科學衛(wèi)星上的搭載樣品,記錄其在高溫、低溫、高真空、粒子輻射及紫外射線和磁場變化等空間環(huán)境條件下產生的生物學效應,由此為人類探測其他行星、建立空間站等工作提供有力的科學依據,也使人類更好地認識生命演化規(guī)律?!?/p>
早在1987年,他就加入了空間生命科學領域的研究工作,從事地球生命對空間環(huán)境的適應性研究,并在空間環(huán)境下研究生命的起源與進化。劉志恒先后四次參與在返回式科學衛(wèi)星上搭載微生物的實驗,通過觀察記錄空間微重力環(huán)境下細胞、微生物的生存、變化和適應性等科學問題,拓展人們對生命存在條件的認識,為人類在空間長期生存面臨的心血管、肌肉及骨骼系統、免疫功能等一系列生理問題提供必要科學數據。
在劉志恒看來,加強科研創(chuàng)新是推動空間科學發(fā)展的關鍵。劉志恒表示:“無論是空間生命科學或是其他學科,創(chuàng)新性都是必要條件。我認為未來的空間生命科學將會是各國爭相發(fā)展的一門學科,這要求我們必須加強重視并不斷創(chuàng)新。”
隨著空間科學和技術的發(fā)展,科學家開始將對生命起源的研究擴展到對地外生命的探索。劉志恒認為,外星存在生命是很有可能的,尋找他們只是時間的問題。要找到地外生命,必領滿足兩個不可分割的充足條件,一是地外生命確實存在;二是探測思路和技術都足夠先進。換言之,首先要對地外生命存在的可能性進行評估,然后大致確定地外生命可能的存在形式及區(qū)城,進而建立起相關模型和假說,并發(fā)展和運用相關的探測方法,引導我們有的放矢地尋找地外生命及其存在的各種線索和證據。然而,在我國,由于生命起源研究課題本身在概念上的“陽春白雪”性和實驗上的困難性,與其他研究方向的課題相比較難得到經費的支持,使得許多學者對此領域望而卻步。
為大力推廣空間科學學科發(fā)展,近年來,劉志恒奔走在傳播科學精神與知識的路上。廈門大學、中山大學、寧波大學、華中農業(yè)大學、鄭州中學……他面向青少年開展空間科學科普講座,向公眾介紹生命起源與進化、空間生物學效應,以及空間生物學的未來。生動有趣的講解帶給學生們無限遐想,這一課在他們心中埋下了一顆探索宇宙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