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本
(蘇州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蘇州 215009)
深厚的歷史傳統(tǒng)、復雜多變的國際形勢、縱深化的改革態(tài)勢、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的改革目標,這些因素都對當代中國國家安全體系建設提出了新要求,而總體國家安全觀又為其指明了方向。迫切的實踐需要使得總體國家安全觀從提出伊始,就得到了學界的廣泛關注,而精深把握當前研究的學術熱點論域可為后續(xù)研究提供坐標參照。本文借助可視化分析軟件CiteSpace對學界已有關于總體國家安全觀研究的CSSCI文獻進行計量分析,聚焦當前研究的學術版圖和學術熱點,梳理總體國家觀研究中的學術爭論,從中把握未來研究趨勢,為進一步深化總體國家安全觀研究奠定基礎。
“任何知識圖譜繪制的科學性都源于數(shù)據(jù)基礎,即如何精準全面地檢索到所要研究主題的全部文獻是關鍵問題?!盵1]為提升總體國家安全觀研究文獻的查全率和查準率,本文以中國知網(wǎng)(CNKI)所收錄的關于總體國家安全觀的CSSCI期刊論文為文獻來源,以“總體國家安全”為主題詞,期刊“來源類別”勾選“CSSCI”(含C擴展版)選項,檢索日期為2021年3月22日,共計檢索到文獻276篇。剔除其中的國事要聞、機構介紹、會議綜述等類別的文獻后,得到有效文獻共計258篇。
一個新的研究熱點的出現(xiàn)及其衰退,往往有其自身的規(guī)律和軌跡。學界普遍以習近平總書記2014年4月15日在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首次提出“總體國家安全觀”為這一理論誕生的標志。由圖1可見,2014年雖然是總體國家安全觀研究的開啟之年,但是研究成果并不多,相關核心文獻只有約20篇。到2018年,相關文獻數(shù)量達到第一個峰值73篇,之后的2019年相關成果數(shù)量略微減少,2020年又開始遞增,整體上符合熱點問題研究的發(fā)展趨勢。
關鍵詞時區(qū)圖直觀反映研究主題與時間段的關系,能夠明晰某一階段研究主題的聚焦方向和研究熱點的變化趨勢。圖2為總體國家安全觀研究關鍵詞時區(qū)圖。由圖2可見,總體國家安全觀從提出到2017年,主要聚焦于總體國家安全觀、國家安全、國家安全學、國家安全工作等基礎領域;從2018年起,相關研究開始細化到意識形態(tài)安全、政治安全、網(wǎng)絡安全、生物安全、生態(tài)安全等多元的微觀領域??偟膩碚f,總體國家安全觀研究主要集中于國家安全觀和國家安全體系建設的基礎研究方面,核心論域圍繞總體國家安全觀的內涵、特征展開。同時,積極探索總體國家安全觀的細化內容,也進一步構成了該研究的熱點論域。
關鍵詞是一篇文獻內容與主題的高度凝聚,是從整體上了解研究聚焦點的“眼睛”。借助CiteSpace對某一領域的文獻進行關鍵詞聚類分析,通過關鍵詞頻次聚類標簽和聚類圖譜可以更清楚了解研究領域的核心主題聚焦點。
高頻關鍵詞計量列表(表1)可以明晰總體國家安全觀研究的主要內容,而關鍵詞聚類圖譜(圖3)能夠清晰地體現(xiàn)各關鍵詞之間的密切程度。兩者結合對比,可以初步確立總體國家安全觀是近年來學術研究的主要聚焦點,同時,國家安全學、國家安全、國家安全工作等又是其延伸出來的研究熱點。
文獻的被引頻率通常也能間接展現(xiàn)研究的熱點。對CNKI中258條有效檢索文獻進行“被引”排序,得出前10名的高被引文獻列表,見表2。從中可得出兩個結論:第一,在總體國家安全觀研究中,劉躍進教授做出了重要貢獻,在高被引文獻前10排名中出現(xiàn)3次,并且被引頻次也高居首位;第二,總體國家安全觀研究中的熱點主要集中在總體國家安全觀對傳統(tǒng)安全觀的超越性和創(chuàng)新性、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法治化建設和相關學科建設等方面。
國家安全觀研究既是理論深入的要求,也是新時代國家安全戰(zhàn)略以及適應復雜國內外形勢的需要。總體國家安全觀作為新時代中國特色國家安全道路的行動指南,以其總體性思維和辯證的方法為新時代安全戰(zhàn)略提供了思想指引。作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內容,“國家安全工作要適應新時代新要求,一手抓當前、一手謀長遠,切實做好維護政治安全、健全國家安全制度體系、完善國家安全戰(zhàn)略和政策、強化國家安全能力建設、防控重大風險、加強法治保障、增強國家安全意識等方面工作?!盵2]總體國家安全觀熱點論域的生成,從根本上來說是新時代國家安全工作的需要。
總體國家安全觀研究熱點遵循理論演進的邏輯和學術研究的客觀規(guī)律,是合規(guī)律性與合目的性的統(tǒng)一??蓪⒀芯繜狳c劃定為兩大論域:第一是總體國家安全觀融合研究,主要將總體國家安全觀作為分析框架衍生的具體視角下的研究;第二是總體國家安全觀研究的基礎性論域,主要是闡釋內涵、論證特質、實踐路徑探索等,即回答總體國家安全觀是什么、具有何等特征、實踐路徑等基本問題。
融合研究,就是將總體國家安全觀作為共識性的分析框架,對不同視角下的安全問題進行研究。就目前研究來看,主要有學科建設視角、比較視角和外交視角三種視角類型。
1.學科建設視角:國家安全相關學科建設
從國家安全建設面臨的形勢出發(fā),一些學者提出了建設安全相關學科,如提出發(fā)展情報學、國家安全學等。張秋波等[3]分析了新形勢下情報學在研究視角、研究對象、研究內容上的新特點,并提出用總體國家安全觀指導情報學學科建設與發(fā)展。國家安全成為學術研究的課題由來已久。20世紀90年代,國家安全學作為一門學科的研究形態(tài)在中國出現(xiàn)。劉躍進教授較早提出建立“國家安全學”學科的倡議,并初步提出了國家安全學科的研究對象、方法,指出嚴格區(qū)分國家安全學科研究的基礎理論和國家安全工作理論是該學科建設的關鍵問題[4]。馬方在探索安全學一級學科建設的具體路徑基礎上明確指出:“當前建設的國家安全學一級學科不同于之前的國家安全學課程建設與理論研究,而是在總體國家安全觀指引下的新的一級學科體系?!盵5]這些學者都希冀在總體國家安全觀指導下,以學科建設方式推進國家安全問題的系統(tǒng)化研究。
2.比較視角:橫向對比與縱向延展
(1)國家之間橫向對比。周琪等[6]從國家安全觀的內涵出發(fā),梳理了中、美國家安全觀的發(fā)展脈絡,并從安全的威脅來源、具體目標及實現(xiàn)手段三個方面總結了中美兩國國家安全觀的本質差異:前者以防御為主,而后者則以進攻為主。同時,還有學者就中美兩國安全憲法的變遷以及體制構建之間的差異進行了比較,認為兩國不同的安全形勢是安全憲法重構路徑的主要原因[7]。
(2)縱向的歷史梳理。王雷[8]系統(tǒng)梳理了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國家安全觀的演進歷程,并將其劃分為新中國成立初期(1949—1956)、社會主義曲折探索期(1956—1969)、“文化大革命”反思期(1969—1978)、改革開放初期(1978—1989)、冷戰(zhàn)結束初期(1989—2000)、21世紀初期(2000—2010)的國家安全觀以及大安全時代的總體國家安全觀(2011年至今)幾個時期,并認為中國的國家安全觀是不斷演進的,其根本動力來源于中國適應內外安全形勢變化、應對各種風險挑戰(zhàn)的需要。凌勝利等[9]將新中國安全觀劃分為新中國成立至改革開放前的傳統(tǒng)安全觀主導時期、改革開放后至十八大之前的非傳統(tǒng)國家安全觀的逐漸形成時期、十八大以后總體國家安全觀的確立時期三個時期。這一梳理有助于明晰總體國家安全觀形成和發(fā)展的脈絡。
3.外交視角:國家安全的全局性與地域性
國家安全建設的全局性視域主要從國家發(fā)展戰(zhàn)略上對國家安全問題進行了思考。“一帶一路”倡議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是當前國家對外交事業(yè)的整體布局進行的戰(zhàn)略選擇,總體國家安全觀與兩者的結合研究具有戰(zhàn)略意義的考量。有學者從總體國家安全觀視角分析了“一帶一路”倡議實施過程中可能面臨的恐怖主義、網(wǎng)絡安全、環(huán)境資源安全以及核安全問題,并提出了法治理念等方面的治理措施[10]。何懷遠[11]指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是當代中國共產(chǎn)黨人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歷史觀基礎。張然等[12]57認為總體國家安全觀有利于助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堅持、發(fā)展和完善,引領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
國家安全建設的外交地域性視域主要從不同地區(qū)對我國安全威脅進行了研究。麻陸東[13]分析了東北亞地區(qū)的安全隱患,從“六非”(非對稱、非常態(tài)、非機制、非均衡、非正式、非包容)等特征方面提出了實現(xiàn)東北亞安全建設的基本方向。有學者圍繞亞太地區(qū)的形勢分析了周邊安全存在的安全隱患[14]。陳蔚等[15]系統(tǒng)分析了中美新型大國關系、中俄關系、中歐關系、中日關系、中國與金磚國家關系、亞洲安全、中拉安全、中非安全等外交關系構建中存在的安全問題。劉勝湘等[16]分析了中國東南多邊安全機制存在的困境并提出了構建共同安全機制的設想。還有學者以更微觀的視角分析了國內存在的地域性安全隱患,如分析新疆治理中存在的問題以及“依法治疆”實踐層面的路徑[17]。
以總體國家安全觀作為分析框架是融合研究中最主要的特點,有利于將總體國家安全觀作為實踐的指南。但是就當前的融合來看,還沒有真正落實到以理念指導實踐,最突出的表現(xiàn)就是對各自研究領域的安全定位不明確,還只是各取所需的理論套用,需要在實際工作中真正將總體國家安全觀作為國家安全工作的行動指南,推進理論與實踐的深度融合,真正推動國家安全體系現(xiàn)代化建設,更加突出我國安全道路的中國特色。
對總體國家安全觀自身的研究是熱點論域的主體部分,主要就其內涵、特征、實踐路徑進行探索,由此構成該研究的基礎理論框架。
1.總體國家安全觀內涵研究
學界目前對總體國家安全觀的內涵界定還鮮有具體明確的概念性闡釋,主要從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要素構成角度予以界定。目前學界進行要素歸納的方法不一,大致可以分為兩種類型:
一是“官方依據(jù)型”。這類要素歸納是以習近平總書記講話和官方文件為依據(jù),代表性類型有“五位一體說”和“11要素說”?!拔逦灰惑w說”依照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的講話:“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以人民安全為宗旨,以政治安全為根本,以經(jīng)濟安全為基礎,以軍事、文化、社會安全為保障,以促進國際安全為依托,走出一條中國特色國家安全道路?!盵18]據(jù)此,高祖貴[19]、郭強[20]將總體國家安全觀的內涵概括為“五大要素”。而同樣以官方文件為依據(jù),有學者又提出了“11要素說”,依據(jù)是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提出的更加細化的劃分,即“構建集政治安全、國土安全、軍事安全、經(jīng)濟安全、文化安全、社會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態(tài)安全、資源安全、核安全等于一體的國家安全體系”[18]。
二是“要素拓展型”。在規(guī)范的“11要素說”的基礎上,學者們從自身研究的需要出發(fā),提出了總體安全的諸多下屬概念,如糧食質量安全[21]、教育安全[22]、意識形態(tài)安全[23]、生物安全[24]、社區(qū)安全[25]等。在豐富基本概念內涵的同時,也提出了新的問題。
這兩種對于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要素劃分表面上都有其依據(jù),前者以政治的高度一致為依據(jù),后者以安全發(fā)展的領域拓展為依據(jù),但這里存在以下明顯問題:
第一,片面理解講話內容,以此進行要素歸納缺乏理論穩(wěn)定性。劉躍進在《非傳統(tǒng)的總體國家安全觀》[26]一文中指出,僅依據(jù)中央講話中的片段性內容就將總體國家安全觀內涵概括為11個要素是以偏概全、不可取的。加上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堅持國家安全與國民安全相統(tǒng)一”,就出現(xiàn)了包含國民安全在內的“12要素說”。若以習近平總書記講話為依據(jù)不斷豐富總體國家安全觀的內容,那么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安全法》增加的4個新興領域安全,即太空安全、深海安全、極地安全和生物安全,就產(chǎn)生了“12+4要素說”。這種要素的無邊界拓展會造成內涵的不確定性和對話的混亂。
第二,在要素拓展中不僅沒處理好上位概念與下位概念的關系,還造成概念內涵的混淆。上位概念與下位概念之間的關系問題關涉到各個要素在總體安全中的地位界定。在總體國家安全觀研究中,存在諸多上位概念與下位概念的關系,如意識形態(tài)安全屬于政治安全,領土爭端問題關涉主權安全和政治安全,本質上屬于國土安全。但劃分并非都如此清晰,如作為總體國家安全觀的內容,經(jīng)濟安全和金融安全兩者關系如何?經(jīng)濟安全屬于傳統(tǒng)安全,金融安全屬于非傳統(tǒng)安全?這種劃分明顯缺乏邏輯嚴密性。再如,有學者提出“糧食安全是國民生計的基礎,屬于經(jīng)濟安全的范疇,而且是經(jīng)濟安全的首要安全形態(tài)”[21]80。這一結論自然有其論斷的科學性,但其指出糧食安全關系國計民生,是否應當歸屬國民安全的范疇?這些基礎問題的討論不當不僅不利于總體國家安全理論研究的深化,還會造成思想混亂。
2.總體國家安全觀特征研究
關于總體國家安全觀的特征,學界的討論也比較充分,代表性的觀點有以下幾種:
第一,依據(jù)總體國家安全觀與西方國家安全觀的對比,提出了“中國特色論”。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準確把握國家安全形勢變化新特點新趨勢,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走出一條中國特色國家安全道路”[18]??傮w國家安全觀不以霸權地位作為安全的前提,摒棄西方意識形態(tài)偏見,既重視自身安全,又重視國際共同安全的維護。[27]總體國家安全觀批判非此即彼的“零和式”安全框架模式,倡導合作共贏、共同安全發(fā)展的新型國際關系框架模式[28]155-156??傮w國家安全觀蘊含的中國特色是在古與今、中與外的對比中凸顯的。
第二,依據(jù)總體國家安全觀的目的,提出了“以人為本論”。總體國家安全觀突出了國家安全與國民安全的內在統(tǒng)一,明確了人民作為國家安全的價值指向和最終歸宿[28]154。郭強[20]41指出,總體國家安全觀“五大要素”之首就是“以人民安全為宗旨”,彰顯了總體國家安全觀的價值追求和本質特征。
第三,從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背景出發(fā),提出“時代變革性特征”。高飛[29]11-14認為,中國政府提出以全球視野和總體性思維為基礎的總體國家安全觀是順應全球化潮流和中國應對非傳統(tǒng)安全問題的需要??傮w國家安全觀是針對中國當前和未來較長一個時期內國家安全形勢發(fā)展面臨的新情況、新特點、新趨勢形成的理論成果。[30]總的來看,這一時代特點和全球化潮流呈現(xiàn)的安全問題新形勢、新特點、新要求使總體國家安全觀具有時代特征。
第四,從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整體性思維出發(fā),提出了“思維創(chuàng)新說”。楊海[31]100指出,包含綜合性、系統(tǒng)性、合作性、共同性與持久性等內容的戰(zhàn)略思維是其基本特征。麻陸東[13]152認為,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核心特征在于其綜合性、全方位、系統(tǒng)性地推進具有豐富內容的國家安全體系。張然等[12]54-57認為,總體國家安全觀內蘊馬克思主義哲學精髓,即與時俱進的理論品質、以民為本的價值追求、整體協(xié)同的辯證思維。黎宏[28]154認為,總體國家安全觀從根本上實現(xiàn)了唯物的和辯證的高度契合,充分體現(xiàn)了系統(tǒng)整體的思維方式和思想方法。在“思維創(chuàng)新性”特征中,何種思維是最本質的特征還眾說紛紜,沒有達成一致意見。
第五,將總體國家安全觀念與傳統(tǒng)國家安全觀念對比,形成了“觀念超越說”。楊海[31]96認為,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超越性主要體現(xiàn)在對非傳統(tǒng)國家安全問題和國民安全問題的深切關注。張然等[12]55-57指出,總體國家安全觀超越傳統(tǒng)國家安全觀的局限,以新的視野形成國家安全觀、亞洲安全觀和世界安全觀三位一體的戰(zhàn)略格局。劉躍進[32]深入剖析了“總體”的內涵,指出總體國家安全觀以其系統(tǒng)性實現(xiàn)對傳統(tǒng)安全觀念的變革和超越。張海波[33]認為,將安全界定為國家安全的傳統(tǒng)做法是有害的,會導致國際關系的軍事化,增加不安全因素,而總體國家安全觀恰是對這一傳統(tǒng)安全觀念的超越。
總體安全觀是新時代背景下中國國家安全體系建設的指導思想,是符合中國國情、具有中國特色的新思想新觀念。對總體國家安全觀創(chuàng)新性特征進行研究有利于從全局把握新安全觀的超越性。但是,當前研究更多是以一種歸納的方法,并不利于突出新安全觀的最核心、最本質特征。中國特色、人民性、時代性更多是總體國家安全觀與中國發(fā)展理念的結合在安全觀念上的體現(xiàn)。筆者認為,“中國特色論”和“觀念超越性”特征總結都是從比較的視野分析了中國與西方國家安全觀念、總體國家安全觀與傳統(tǒng)安全觀之間的差異,而“人民主體性”特點應當是總體國家安全觀在價值追求上的特點,并不足以概括其理論的整體特征。相比之下,“系統(tǒng)思維說”是具有接近特征本質的探索,但只是將其視為一種系統(tǒng)思維的超越,又略有不足。筆者認為,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核心和靈魂是總體性特征,離開了總體性思維和戰(zhàn)略全局性考量,總體國家安全觀就缺乏系統(tǒng)性,就不能作為新時代國家安全道路的指導思想。
3.總體國家安全體系建設路徑研究
在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指導下,加強國家安全體系建設的路徑探索主要集中于黨的領導體制、綜合治理、法治化治理等方面。
第一,堅持黨對國家安全的統(tǒng)一領導,加強頂層設計。高祖貴[19]10指出,中央軍委和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統(tǒng)一領導下建立的集中統(tǒng)一、高效權威的領導體制是安全體制保障的根本。高飛[29]13-15認為,總體國家安全建設的總體保障要以內政治理和推進新型國家關系為著力點。鞠麗華[34]20-21認為,要堅持黨對國家安全工作的絕對領導,充分發(fā)揮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統(tǒng)籌國家安全事務的作用。加強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安全道路的全面領導,加強頂層設計,是落實總體國家安全觀、建設現(xiàn)代化安全體系的保障。
第二,細化國家安全內容,形成國家安全建設合力。顏旭[14]67-68認為,文化軟實力和軍事硬實力兩者作用才能實現(xiàn)國家安全,沒有強大的硬實力作為支撐,軟實力的戰(zhàn)略價值就無法實現(xiàn),因此軍事實力是總體國家安全觀的保底手段。鞠麗華[34]20認為,應建立國家安全重點領域工作協(xié)調機制、國家安全工作督促檢查和責任追究機制、跨部門會商工作機制、國家安全決策咨詢機制,實現(xiàn)國家安全工作科學決策、協(xié)同聯(lián)通。同時,從法治實踐出發(fā),還衍生了更多微觀的安全研究領域,如地鐵反恐[35]、國家文化安全法制建設[36]等新方向。也有學者將總體國家安全觀作為一種整體性思維和研究視角,對相關具體領域進行了細化研究,如總體國家安全觀視域下的“糧食安全”、“民生安全”、“金融安全”、“公共情報安全”、“網(wǎng)絡和信息安全”、“海洋安全”等安全領域法治的新思考。還有學者分析了氣候變化[37]、金融風險、恐怖主義、公共衛(wèi)生等微觀因素對國家安全的影響。
第三,完善法治治理,實現(xiàn)國家安全常態(tài)化、制度化保障。劉躍進[38]15指出,要想將總體國家安全觀落實到國家安全實踐,必須在安全戰(zhàn)略制定中推進國家安全法治化進程,用新的國家安全思維分析和解決問題,從而形成總體性的國家安全法治和國家安全方針政策??稻牡萚39]認為,總體國家安全觀的實現(xiàn)要依賴于國家安全法律體系的構建與完善,要依托和完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安全法》與憲法、刑法等法律的協(xié)調。胡惠林[36]認為,“國家文化安全的實現(xiàn)程度,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國家文化安全法制化體系”。但從安全法制化建設的“總體性”視角來看,還存在著立法、執(zhí)法、司法等諸多方面的不足。
在總體國家安全體系建設的研究中,學者既注重從宏觀層面黨的領導方面進行探索,又從微觀的影響國家安全的要素方面進行了探索;既從安全建設的依靠力量上進行了探究,又進一步從法治化、制度化方面進行了安全體系建設的思考。但是,從復雜的安全形勢來看,還需要進行細化研究。一是細化安全建設依靠力量的合力問題,即重視個體和非政府組織的安全價值,如從國家安全觀教育著手,增強安全意識,共同筑牢安全防線等。二是要細化具體的安全法治,細化落實安全領域的立法與執(zhí)法。要著力解決有學者指出的我國國家安全專門性立法在非傳統(tǒng)安全領域的專門性立法滯后,國家安全立法側重“行為法”而對“組織法”方面的立法重視不足,國家安全機關及其行政人員的法律地位、職權未進行細化和明確,《中華人民共和國反間諜法》等專門性的情報法不完善等[40]問題。
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概念未廓清,需要進一步深入研究?,F(xiàn)存的要素拓展不能代替概念厘定,學術研究必須在同一話語論域中討論國家安全問題才能促進學術研究的縱深化。目前總體國家安全觀話語混亂的根治要從兩方面著手:第一,厘清傳統(tǒng)安全與非傳統(tǒng)安全的關系。新時代國家安全中的非傳統(tǒng)安全因素的增加,使得新安全觀指導安全實踐的需要凸顯。學界基本達成一致,認為總體國家安全觀統(tǒng)籌傳統(tǒng)安全與非傳統(tǒng)安全,是國家安全戰(zhàn)略的新選擇和新觀念。但已有研究中忽視新時代背景下傳統(tǒng)安全和非傳統(tǒng)安全的新特征,試圖以要素拓展代替概念質證,不利于研究對話,甚至造成混淆。第二,對上下位關系和各安全要素定位明確。劉躍進[38]14指出,總體國家安全觀所統(tǒng)籌的國家安全構成要素,無論是對傳統(tǒng)安全要素,還是對非傳統(tǒng)安全要素,當前的總體國家安全觀并沒有全部給予具體的定位和解釋。沒有清晰的定位,不利于從總體上把握各個領域安全問題的特點和綜合治理對策的制定。
在國家安全觀的實踐路徑構建中,主要有法律、軍事、意識形態(tài)方面的路徑,但忽略了國民個體以及非政府組織的參與??傮w國家安全觀是系統(tǒng)性的安全觀,在構建其實踐路徑時也需要將這一思維貫徹始終??傮w國家安全觀在強調“堅持國家安全一切為了人民”的同時,還強調“一切依靠人民,真正夯實國家安全的群眾基礎”。郭強指出,“總體國家安全觀強調國家安全的根基在人民、力量在人民,要打造全民參與的‘大安全’格局”[20]41。也就是說,總體國家安全的基礎不僅是完全依靠黨中央的戰(zhàn)略部署,還應當是一種全員參與、協(xié)調推進、社會共同治理的廣義范疇的安全維護力量。如非政府組織、民營企業(yè)、跨國集團、社會團體、公民個體等,都是總體國家安全觀的統(tǒng)籌依靠力量。但從當前研究成果看,更多集中于依靠國家的法律法規(guī)、綜合國力提升等統(tǒng)籌部署,而對安全體系建設可依靠的非政府組織如何規(guī)范、如何引導,使其成為維護國家安全的重要力量等,相關研究還存在諸多亟待深入的空間。
堅持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和黨中央對國家安全戰(zhàn)略的統(tǒng)一領導是建設現(xiàn)代安全體系的保障,但要實現(xiàn)這種現(xiàn)代化也離不開法治化保障。如劉躍進[41]指出,需要進一步健全的國家安全體系,不僅包括“國家安全制度體系”,還包括“國家安全理論體系”、“國家安全戰(zhàn)略體系”,以及“國家安全制度體系”中的“國家安全工作協(xié)調機制”等,其中包含安全戰(zhàn)略性立法和具體領域立法的對接問題、立法與文化沖突問題、特殊領域和特殊地區(qū)的法律制定與實施問題等。從國家安全治理現(xiàn)代化來看,仍存在法治化進程滯緩、法治體系不完善等諸多短板。因此,從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安全道路的實際問題出發(fā),向國際安全法治成熟的國家學習經(jīng)驗,推進國家安全制度體系、國家安全理論體系、國家安全戰(zhàn)略體系以及國家安全治理體系的發(fā)展和完善,吸收和融合安全學、情報學、法學、政治學、外交學等多學科力量,共同致力于以法治化、制度化推進安全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建設,是總體國家安全觀研究奮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