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揚 徐文華
有事進群,無事退群。以往,不少年輕人借口“社恐”,跟鄰居群保持距離。而在這次疫情中,無論是小區(qū)團購,還是鄰居互助,“宅男宅女”們的另一面被發(fā)現(xiàn),以下是他們的自述……
第一次知道鄰居的名字
像所有人一樣,我們小區(qū)早就有了各種各樣的鄰居群,但互相之間還是宛如陌生人一樣,除了孩子的玩伴,不說在線下沒有交往,連名字都不知道。在群里萬一有溝通的必要,往往都是這樣的:“603的鄰居您好,我是503的,您家小孩的聲音能不能小一些?”
隨著“宅文化”的興起,“陌生人社會”的說法被推向極致,“社恐”成為了一種時尚,以至于,沒有人情味成為了上海這樣大城市的“城設(shè)”之一。
但在這次疫情中,至少在鄰居的層面上,大城市人“沒有人情味”的說法可能要被證偽了。無論是小區(qū)團購,還是鄰居間的互助,在這段時間成為了上海人在封控中的暖意來源。
這幾周,我大概加了十幾個鄰居的微信,也知道了很多人的名字,包括一些家長里短:誰家人口特別多,誰家喜歡吃啥,誰家老公搬貨時力氣特別大……
我這幾天甚至覺得,對于一個社區(qū)的融洽度而言,有一些家長里短可能也是必要的,至少說明互相之間“有興趣了解對方”,也是一種鄰里親密度的象征。這與現(xiàn)代人的邊界感和分寸感未必天然對立。
我昨晚睡前突然想到一件事,我最近看得最多的群竟然是幾個各具功能的鄰居群。這讓我有些震驚,我可是自詡心懷天下的知識分子?。翰粌H是潛水,我竟然還經(jīng)常發(fā)言;不僅是在團購問題上發(fā)言,小區(qū)群在這段時間出現(xiàn)了各種公共議題,我經(jīng)常自以為高明地“這個問題我來說幾點”,試圖給出幾點“指導意見”。
但發(fā)言的“代價”是,當我和老婆在飯桌上拿這最近掌握的鄰居八卦來調(diào)侃時——這是封控期間為數(shù)不多的快樂來源,我是一個所謂作家的“秘密”也被鄰居知道了,成為了鄰居調(diào)侃的對象。
前兩天,一個團長在發(fā)表“團購感言”時,專門感謝了我的“仗義執(zhí)言”,我一下就興奮地拿著手機向老婆炫耀,“你看到了么”,興奮程度堪比我的新書被某位師長表揚了。
我竟然就這樣成為了一名沉溺于小區(qū)群的知識分子,我不是應該去關(guān)心天下大事,關(guān)心國際局勢么?但很可惜,都這樣上躥下跳了,我還是沒能成為一名小區(qū)的KOL(意見領(lǐng)袖),我傾心佩服的團長們才是。
這段時間,可能每個小區(qū)都有幾個突然露頭求助的宅男。很多宅男在家里囤了各種方便食品,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快樂地與電腦度過了一周之后,才發(fā)現(xiàn)沒吃的了,然后才人生第一次加入了他們這輩子以為都不會加入的鄰居群,一加入就“缺乏社交技巧”但一點也不矯情地求助。他們的訴求往往是:有沒有不需要進廚房,直接可以吃的東西?
讓我沒想到的是,據(jù)說宅男們的求助信息往往得到了熱烈的回應,很多女性(以老阿姨為主)紛紛獻出愛心,甚至把物資送到門口。
在這樣一種奇妙的場域里,“宅文化”竟然就被“鄰里文化”果斷收編了,沒有任何傳說中的“文明沖突”。
找回了久違的鄰里情
因為這次疫情,我進了樓道的微信群。因為這次疫情,我們單元樓的居民結(jié)成了一個“命運共同體”。
我們這個單元樓一共32戶,大大小小的有九十多人。入群之前,我除了上下左右的幾戶鄰居(這幾戶鄰居,我也是因為去年裝修時才認識的),跟誰都不認識,更談不上相互了解了。
從3月15日開始入群到現(xiàn)在,雖然我跟許多鄰居彼此間還是不太熟悉,有些至今也對不上面孔,可我已經(jīng)可以在群里跟其他鄰居接話了,甚至也敢跟沒見過面的鄰居“插科打諢”。
“遠親不如近鄰”,之前我們大多是在書中去理解它的含義,現(xiàn)在,鄰居間出現(xiàn)困難,隨之而來的溫情讓大家對此有了深刻的體會:“703你們?nèi)澆藳]了吧?我家的海鮮給你們吧,我做核酸時帶出來?!薄癅702 阿姨你好!不好意思哈,我吃海鮮過敏,您的心意我領(lǐng)了!謝謝您?!?/p>
還有的鄰居看到有些住戶一家人口多,主動問誰家需要大米:“你家大米緊缺的話,我給你拿一些過去?!?/p>
樓上有個姑娘一個多月沒上班了,她在群里說:“我已經(jīng)三個星期沒有吃到肉了!”于是,有鄰居就幫忙在群里求救:“那個女孩子昨天在群里說幾個禮拜沒吃到肉了,大家相互幫助一下吧?!瘪R上就有鄰居接話:“我晚上炸雞胸肉,多做點?!碑斕焱砩?,姑娘便吃到了鄰居送來的炸雞塊。
小區(qū)按一家一戶發(fā)放愛心菜,樓上有合租的人多不夠分,向樓組長反映情況,不一會,樓組長回復:“剛才我向居委周書記要了兩份,等一會下面的保安會送上去,你們相互分一下。特殊時期多理解?!?/p>
前天,有些患慢性病的鄰居手里的常用藥開始告急。他們在群里請求幫助,于是,大家就幫忙出主意,想辦法,手里有藥的鄰居更是慷慨解囊。
面對感謝,這些鄰居們說:“現(xiàn)在疫情大家都不容易,能住一個樓棟就是緣分,互幫互助應該的。”
“錢不需要的,鄰里之間,互幫互助一起共克時艱?!?/p>
家住一樓的那位軍隊退伍的老大哥,在此次疫情封控期間,身兼數(shù)職,自愿為鄰居當起流動哨,監(jiān)督員,快遞員,采購員……
我在群里給他點贊,他私下對我說:“大家萍水相逢多留下點情,因為不知道哪片云彩有雨?!?/p>
是啊,許多年來,我們住在鋼筋水泥鑄造的高樓大廈里,我們習慣了獨門獨戶的生活模式。此次疫情,讓大家找回了久違的鄰里情。我想,等疫情過后,鄰里之間的關(guān)系一定會有一個全新的改變。
摘編自《中國青年報》2022年4月14日、《新民晚報》2022年4月12日D2FB786F-464C-4844-8F5C-7FCD5AD66B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