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斯基德爾斯基
芬蘭和瑞典宣布將申請加入北約。但加入北約更有可能削弱而不是加強它們和歐洲的安全。
戰(zhàn)略性中立保護了瑞典200年的獨立和免于戰(zhàn)爭,以及芬蘭自1948年以來的獨立。有什么事情可以證明結束這種狀況是合理的嗎?
用專家的話說,成為北約成員國將“提高威懾門檻”。面對必然的報復,俄羅斯將停止攻擊或嚴重霸凌瑞典和芬蘭。瑞典外交部和國防部聲稱:“俄羅斯(或蘇聯)從未攻擊過北約盟國?!?/p>
但瑞典和芬蘭加強威懾的手段可能會弄巧成拙,因為北約擴大可能會提高俄羅斯改變它們的意愿,至少在它們成為北約成員之前是如此。
判斷北約進一步擴大是否明智,需要從兩個問題入手。首先,俄羅斯出兵烏克蘭是一般性擴張意圖的證據,還是個案?第二,與大國接壤的小國,肩負著怎樣的維護和平責任?
歷史為這兩個問題提供了一些指導。1945年后,斯大林本可以將芬蘭并入蘇聯,或者通過代理人來統(tǒng)治它。芬蘭在戰(zhàn)爭中站在德國人一邊,并被擊垮—芬蘭人不喜歡記憶這件事,盡管他們與希特勒結盟是1939年蘇芬戰(zhàn)爭之后才做出的。
盡管如此,斯大林從未對恢復沙皇對芬蘭的統(tǒng)治感興趣。他的擔憂是戰(zhàn)略性的。他要求并最終得到芬蘭大約10%的領土,包括列寧格勒(現圣彼得堡)附近的卡累利阿的大片領土,以及一些戰(zhàn)略性島嶼。此后,他在1948年的《友好、合作和互助協(xié)定》中保證芬蘭獨立,條件是芬蘭承諾在蘇聯同意、克里姆林宮出手相助的情況下,“抵御”一切“通過芬蘭領土”對蘇聯的攻擊。
與蘇聯的東歐衛(wèi)星國不同,芬蘭在1955年成立時不需要加入華沙條約。芬蘭雖然是沙俄帝國的一部分,但從來沒有像烏克蘭那樣屬于“歷史的”俄羅斯,也沒有大量的俄羅斯族少數群體。普京認為烏克蘭是俄羅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說列寧建立烏克蘭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造成了烏克蘭民族主義。
如果俄羅斯對北約的恐懼是真實的,那么瑞典和芬蘭的入盟申請,將使它們在加入之前面臨報復的風險,而北約第五條的保證是否會比中立提供更大的真正安全,至少是有爭議的。如果說俄烏戰(zhàn)爭事關俄羅斯歷史,而北約擴張只是一個借口,那么它就不能被視為無限擴張領土的序曲。無論如何,瑞典和芬蘭加入北約的理由都不充分。
這就引出了第二個問題,即小國對和平的責任。前歐盟外交官羅伯特·庫珀在他的《大使》一書中指出:“擁有大鄰國的小國,必須有嚴格的現實主義?!?/p>
當前瑞典和芬蘭政府的政策思維,似乎缺乏現實主義。以瑞典外交部和國防部的斷言為例—“俄羅斯領導層的做法基于……一種與西方不同的歷史觀”,包括“建立勢力范圍的目的”。將這一俄羅斯概念簡單地歸因于極權主義思想,等于否認一個國家必須因其在國際體系中的位置而承擔的一切對人民的特殊義務。這與庫珀的“嚴格現實主義”相反。
勢力范圍理論可能與當今國際規(guī)范格格不入,但并不與國際慣例相悖。沒有任何一個強大的國家想要一個潛在的敵人出現在自己家門口。這是(并且現在仍然是)美國門羅主義與西半球之爭的基礎。它被認為是俄羅斯戰(zhàn)略學說的基礎,盡管在慣例上俄羅斯更傾向于在其邊界上扶植附庸國。
成為國際關系中的現實主義者,就是接受一些國家比其他國家擁有更多主權。芬蘭人在二戰(zhàn)后承認了這一點。“嚴格的現實主義”現在要求瑞典和芬蘭在加入北約的懷抱之前停住,而北約在接受它們之前后退一步。烏克蘭現在也必須愿意與更強大的鄰國談判某種形式的和平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