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斌

董小平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病毒學首席專家

Q：BA.4和BA.5變異株的傳播力增強了嗎？

董小平： 奧密克戎BA.4和BA.5變異株傳播力確實比之前提高了。首先，潛伏期縮短了，病毒在比較短的時間內就導致感染者陽性，這意味著，能更快地排毒造成進一步傳播。

其次，已有的一些特定區(qū)域的研究顯示，在沒有公衛(wèi)措施干預情況下，BA.4和BA.5變異株R0值非常高。

第三，現在，BA.4和BA.5變異株已經在英國、丹麥、葡萄牙以及美國成為優(yōu)勢毒株，取代了其他毒株。從這三點看，BA.4和BA.5變異株的傳播力要明顯高于德爾塔毒株，也要高于此前的奧密克戎變異株。

Q：有研究稱，BA.5變異株的R0值超過了18，怎么看這個問題？

董小平： 傳播系數實際上有兩個值，一個叫R0值，一個叫Rt值。R0值說通俗點可以理解為是“初速度”，也就是說，在沒有任何人為干預的情況下一個人可以傳給幾個人。R0值要么是用數學模型計算出來的，要么是用大人群的流行病學數據統(tǒng)計出來的，而對于一種疾病，不同的課題組、不同的國家可能會得出不一樣的數值。但是不管怎么樣，BA.4和BA.5變異株，特別是BA.5變異株的R0值是非常高的。

病毒的R0值這么高，如果沒有人為干預，那么病毒的傳播是非?？斓?，但是有了人為干預，這個傳播系數就不會再是那么高了，而是會迅速降低，這就是Rt值的概念。它反映的是車跑起來后真正的現實的速度。

Q：面對一個R0值高于一定水平的病毒，可能一些物理隔離的措施都沒有效果了？這個說法靠譜嗎？

董小平：這個說法是基于以前我們對呼吸道病毒的理解，比如流感、麻疹，當它的傳播速度到達一定值之后，一般的物理隔離（比如僅僅戴口罩）對于預防感染的效果可能會有明顯減弱。但是面對新冠病毒，我們不僅僅是戴口罩，我們采取的措施是空前的，包括對社區(qū)的封控管理，這些措施都可以降低病毒的傳播力，雖然相比過去的一些毒株在效果上會略微差一些，但肯定仍然是有效的。

Q：BA.5變異株的致病性如何？網傳它和此前的奧密克戎變異株不同，而是像早先的原始毒株一樣侵襲肺部？

董小平：關于致病性增強的一些研究很多是基于動物實驗。動物實驗雖然是模擬人類感染，但是有一定的局限性，動物感染的方式和人類感染還是有許多不同，比如病毒劑量問題，以及實驗動物的品性往往較單一，無法模擬全人群的感染。

目前我們尚無法得出BA.4和BA.5比其他變異株有更強致病力的結論。BA.4和BA.5在致病性上跟以前的奧密克戎毒株沒有明顯差別。

但是，我也要強調一下，不要去期待BA.5在大規(guī)模感染后，它對于老年人以及有基礎疾病的人還會像它對最開始的幾百個病人那樣溫和。一旦出現大規(guī)模感染，即便是一個很輕的病往往也會出現嚴重后果。

Q：普通民眾該如何看待新冠病毒的變異？

董小平： 不要輕視它，也不要過度恐懼。一個變異株剛出現的時候往往呈現出很強的傳播能力，但是隨后在一個地方成為優(yōu)勢毒株后，傳播力就會減弱，這是病毒的天然本質。話雖這么說，你如果過于輕視它，不管不顧了，一旦感染的人群擴展到老年人群、擴展到有基礎病的人群，它也同樣會造成可怕的結果。

Q：現有疫苗對奧密克戎BA.4、BA.5變異株是否仍然有效呢？

董小平：這是一個大家都非常關心的問題。BA.4和BA.5變異株在新冠病毒最關鍵的結構刺突蛋白（S蛋白）上變異情況基本上完全一樣，所以我們可以合起來看。因為我們國家目前這兩種變異株的病例還不多，現有疫苗是否依然對變異株有效，需要研究數據來驗證。從國際上看，目前也僅僅有一些局限的數據指出，BA.4和BA.5變異株對疫苗的免疫效果會產生一些影響，而這些研究主要是通過體外中和實驗來評估的。什么是體外中和實驗？就是用疫苗免疫后的血清去和病毒做中和實驗，看看疫苗免疫后的血清對病毒的抑制效果。這些研究的結果發(fā)現，抑制效果確實是降低了。

但是，我們不能說，現有疫苗就對變異株沒有保護效果了。疫苗保護效果實際上包含3個層面：第一個層面，對死亡和危重癥的保護效果;第二個層面是對住院或者顯性感染的保護效果;第三個層面是對感染和進一步傳播的預防。

已有的研究數據，不管是國產的滅活疫苗、腺病毒載體疫苗，還是國外的mRNA疫苗，對奧密克戎變異株（包括BA.1變異株和BA.2變異株）都具有很好的預防死亡的作用，也有明顯的預防住院的效果。那么，我們依據這些已有的研究來預測，現有疫苗對BA.4和BA.5變異株也可能有這種影響。BA.4和BA.5仍然是奧密克戎變異株，所以疫苗接種對于預防重癥和死亡以及住院仍然是有效果的。

Q：幾乎在BA.4和BA.5變異株輸入引發(fā)本土疫情的同時，我國發(fā)布了第九版新冠疫情防控方案，對密接和入境人員的隔離時間等做出了新的要求。你認為，第九版防控方案是否足以應對BA.4和BA.5變異株呢？

董小平：病毒的變異是一個太常見不過的現象，只有病毒發(fā)生非常明顯的變異的時候，才會影響到公共衛(wèi)生措施的效果。無論國際國內，現在對新冠病毒的公共衛(wèi)生措施沒有明顯的改變。第九版防控方案中防控措施對BA.4和BA.5變異株應該說也仍然有效的。我是基于兩點得出這樣的一個結論。

首先，第九版防控方案對病毒的早期監(jiān)測其實是提升到了更高的水平。原來，我們在做病毒性疾病的防控時，關注的是患者，如果不出現感染病毒發(fā)病的患者，我們可能就不會去關注防控。而現在，新冠的防控前沿已經觸及幾乎所有人群，核酸檢測是防控的重要手段。第九版防控方案體現的是分級、分層的檢測策略，高風險人群的核酸檢測是很密的，一旦出現疫情，可以及時發(fā)現，采取措施。

第九版防控方案明確，整合零售藥店的信息。如果出現公眾突然大量購買某一類藥物的情況，可能就意味著，發(fā)生了某種傳染病，就需要采取行動。這種傳染病也可能是新冠之外的其他傳染病，比如流感。

我們在第九版防控方案中也明確，在篩查中要用多種技術手段，比如抗原檢測，實際上是想達到一種多點觸發(fā)的監(jiān)測效果。

第二個方面，第九版防控方案對密接和入境人員的隔離要求從過去的14+7變?yōu)榱?+3，也就是7天集中隔離+3天居家健康監(jiān)測。這個做法我們不僅參考了國際上其他國家的情況，也是來自于我們對上海和吉林大規(guī)模聚集性疫情的觀察。

盡管，新冠病毒還在變異，其傳播能力可能有所增加，但第九版防控方案對目前的BA.4和BA.5變異株仍然是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