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勇

（貴州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與傳媒學(xué)院 貴州貴陽 550018）

1 引言

中國近代出版史的研究是當(dāng)下出版研究的一大領(lǐng)域，而對此時段的出版史料的收集與整理卻是一項基礎(chǔ)性的、重要的研究工作，甚至有學(xué)者認為，“只有占有足夠豐富和多樣的出版史料，并正確地使用它”，才有可能改變現(xiàn)在出版研究中的“刻板印象”[1]。晚清官書局是近代出版研究的一大重點，如何發(fā)掘和掌握更多的出版史料是現(xiàn)在晚清官書局研究的重中之重。由貴州官書局刊印的《各省官局書目》（以下簡稱《書目》）是一部關(guān)于晚清各省官書局所刊刻的書目匯編，收錄了前期著名官書局的大部分刻書及銷售價格，是研究晚清官書局的重要出版史料。然而，目前學(xué)界還較少關(guān)注到這本書，其史料價值未得到發(fā)掘。有鑒于此，筆者試圖對《書目》的刊印過程和基本內(nèi)容進行介紹，并對其史料價值進行分析，以供學(xué)界研究之用。

2 《書目》刊印緣由與基本內(nèi)容

2.1 《書目》的刊印緣由

由貴州官書局刊印的《書目》共一卷，是天津嚴修在貴州擔(dān)任學(xué)政期間根據(jù)天津直隸書局編印的《直隸津局運售各省書籍總目》[2]（以下簡稱《總目》）底本進行翻刻而成。天津直隸書局是以發(fā)售各省官刻書籍為主的發(fā)行機構(gòu)，具體事務(wù)交由海防支應(yīng)局經(jīng)辦，自身刻書較少。據(jù)雷夢辰《津門書肆記》載：

籌備成本購運南省官書來直，原價發(fā)售，以惠士林。現(xiàn)擇問津書院設(shè)局發(fā)賣，已將各省官書局書籍一律運齊安放。并于局內(nèi)懸掛總數(shù)目、售書章程，又留存刊就總書目一本。所有價照原價南省十足制錢，劃一不二。定于二月初九日開售。士子欲購買，到本局查閱書目，照章付錢取書無誤。其各府州縣尚未由地方官運書發(fā)賣者，各士子亦可轉(zhuǎn)托親友赴津照買[3]。

此則材料是雷夢辰亡友姚預(yù)節(jié)先生摘抄自某卷書，較為詳細地敘述了天津直隸書局的運售情況。該書局于光緒八年（1882年）二月初九日開業(yè)，發(fā)售地點為問津書院，將南省各官刻書籍運至天津原價發(fā)售，并刊刻《總目》，印刷多份，或懸掛局內(nèi)，或發(fā)送至各府州縣，供其購書者參考。

1894年，天津嚴修奉命視學(xué)貴州，擔(dān)負著“端軌儀，崇經(jīng)術(shù)，勤勸課，嚴坊刻。振維新之典，革積衰之弊”[4]38的使命，于10月14日出都前往貴州任職。在任職途中，途經(jīng)武陵縣時，知縣譚芝云建議在貴州設(shè)立書局，仿照天津書局的運行模式，購運南方各省官刻圖書至貴陽銷售，并指出了運輸路線，通過水運從海入江，道常德至鎮(zhèn)遠，再通過人挑馬馱的方式運至貴陽。嚴修聽取了譚芝云的建議，于12月22日至貴陽，1895年1月15日便與貴陽知府文仲贏商議在貴陽設(shè)局購書，仿津局例。嚴修便一邊籌辦貴州官書局，一邊翻刻天津直隸書局編印的《總目》，書名命名為《各省官局書目》?！秶佬奕沼洝罚ㄒ韵潞喎Q《日記》）記載了有關(guān)《書目》的刊刻時間：“（光緒乙未）八月初八日，晚，校新刻各局書目?！盵5]219從此則材料來看，《書目》是在嚴修籌備貴州官書局期間所刊印，于1895年9月26日之前已經(jīng)印成?！度沼洝酚州d：

八月十九日，諸生札記九本交楊廣文手，又付以官書局書目十三本，送諸生九人各一本，兩學(xué)四廣文各一本[5]224。

八月二十三日，《先正讀書訣》印成，送撫、藩、紹前輩，黃廉訪、文觀察、嚴紹光、李章式，唐、邵、黃、嚴、文五處，并配《書目》各十本[5]227。

八月二十六日，寫信：致劭吾還書二種，又送《讀書訣》及《書目》各十本[5]228。

從以上三則日記不難看出，《書目》刊刻的數(shù)量不少，就贈送給當(dāng)時貴陽官員、文人和學(xué)生的數(shù)量就達70本之多。目前，該書在貴州省圖書館館藏有兩本。但就貴州省圖書館館藏的兩本《書目》來看，其兩者有不同之處：一本在封面上有“逸仙氏購于金筑”，并有篆書“槦卿”之印，只臚列了金陵局、淮南局、蘇州局、江西局、浙江局、湖北局、福州的一些刻書；一本在扉頁上有篆書“云中白鶴”之印，并在書后署有“版存大文堂”的字樣，在前者基礎(chǔ)之上增加了廣東、上海制造局的刻書。從這兩個版本的《書目》可知，該書的刊刻并非是一次性完成的。不過兩書的書名相同，而且牌記皆為“光緒乙未歲黔省提督學(xué)署匯雕”。由于《書目》是在嚴修籌辦貴州官書局過程中刊印而成，此時貴州官書局并未得到真正意義上的成立，該書就以嚴修的官邸注明其出版機構(gòu)。雖然在《貴州省古籍聯(lián)合目錄》中《書目》的出版機構(gòu)為黔省提督學(xué)署，但根據(jù)《書目》的刊刻過程來看，該書實為貴州官書局前期的出版成果，因此，將其視為貴州官書局的刻書更符合實際。

嚴修之所以在籌辦貴州官書局過程中要刊刻《書目》，其主要原因是使更多的貴州讀者了解南省各大書局所刊刻的圖書，便于貴州官書局采購和銷售其圖書，從而改變貴州士子無書可讀的現(xiàn)狀。在《貴州官書局章程》中的第四條對此有具體的說明，其云：

省城雖設(shè)書局，而全省之中，地方遼遠，未能一律流通，謹擬一法，將現(xiàn)刻各局書目，每州縣各寄一本，與之涵商，其本地舊有書院，或別有公款關(guān)涉學(xué)校者，因地制宜，抽撥一款，不拘成數(shù)，視所寄書目中，愿購某書，即開列清單，派人到局運取；或本局無此書，亦設(shè)法代為購運……[4]84。

貴州官書局通過刊印的《書目》發(fā)送至貴州各州縣，使其了解南方各大書局所出版的圖書，各州縣根據(jù)《書目》所提供的圖書名目將所購圖書開列成清單派人到貴州官書局購買，若貴州官書局未有此書，書局以此再到南方各大書局進行購運。這一方法不僅有效地推進了貴州官書局圖書的銷售，而且也能使貴州官書局有針對性地進行采購。據(jù)此方法，貴州官書局“購各種書籍于資善堂而以賤價售之，士雖貧如黔婁，亦得手置一編”[4]110，從而使貴州士林文風(fēng)驟變。

2.2 《書目》內(nèi)容介紹

貴州官書局所刊印的《書目》一書共一卷，白口單魚尾，共有53頁，書前有售書告示，其云：

總理天津海防支應(yīng)局示：

照得前奉，閣爵直隸總督部李（鴻章），札飭籌款購運南省書籍來直原價出售，以惠士林，當(dāng)經(jīng)遵照舉辦，并擇定問津書院發(fā)賣，于光緒八年二月開局。源源購運，極為暢銷，惟成本漸虧，恐難周轉(zhuǎn)。嗣奉前閣爵督堂署北洋大臣李（鴻章）諭令酌量加價，稍為變通，冀可維持。經(jīng)以本局與省志局公熟商，凡八年以前運到各書，賣有定價者概不加增，以免歧異。自九年正月起新到各省書籍，即酌加一成……示仰遠近購書人等，均各知照，特示。光緒九年[6]。

該售書告示與《總目》的書前告示相同，并未作一字改變，即便是售書告示單位仍然是天津海防支應(yīng)局，是天津直隸書局具體事務(wù)的經(jīng)辦單位。據(jù)此，《書目》是根據(jù)天津直隸書局刊印的《總目》翻印而成已不證自明，其目的是便于購運南方各省書局的刻書，并對其進行廉價銷售，以惠士林。

《書目》正文的編排方式與《總目》相同，皆以出版單位為綱，依次臚列了金陵局、淮南局、蘇州局、江西局、浙江局、湖北局、福建、廣東以及上海制造局的刻書，共收錄各書局的刻書794種，具體如表1所示。

表1 《書目》收錄各書局刻書情況

《書目》對金陵書局、淮南書局、蘇州書局、江西書局、浙江書局、湖北書局各書局的刻書按照傳統(tǒng)圖書分類法即經(jīng)、史、子、集以及叢書進行編排，并列出了每一部書的本數(shù)，以及不同紙張每部書的制錢價格，如江西局所刊《四書》，六本，官堆紙每部制錢六百二十文；連泗紙每部制錢八百八十文；吉連紙每部制錢四百七十文，而其后的福建、廣東、上海制造則沒有進行書籍分類，但大部分刻書同樣標(biāo)注有本數(shù)和不同紙張每部書的制錢價格。

《書目》是按照天津直隸書局光緒九年（1883年）編印的《總目》翻印而成，因此，所搜集的各大官書局的刻書都是光緒九年（1883年）或在此之前刊印的書籍?！稌俊繁M管是根據(jù)《總目》翻印而成，但兩書在內(nèi)容上仍然存在不少差異，其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①《書目》只收錄官書局的刻書，而《總目》不僅收錄了官書局刻書，還收錄了其他官刻、坊刻書籍?！犊偰俊芬粫接胁糠謺值募氖蹠浚缬谢茨霞氖蹠?、廣東寄售書目，以及部分省份如淮南、江蘇、湖北、廣東、福建等的其他官刻書目，并且在書后面附有上海抱芳閣、金陵李光明堂、掃葉山房的刻書?！稌俊穮s只收錄了金陵、淮南、蘇州、江西、浙江、湖北、福建、廣東、上海制造局等各書局的刻書，與其書名相符。②《書目》與《總目》在收錄個別官書局書目的數(shù)量和內(nèi)容上有所不同。兩書在書局刻書書目的數(shù)量和內(nèi)容上的具體不同，如表2所示。

表2 《書目》與《總目》收錄情況對比

根據(jù)上表可見，有些《總目》所收錄的書籍而《書目》未收，《書目》所收錄的書籍總目又未收，從總體上看，《書目》所收錄的各官書局的書籍要比《總目》多43種。由此可知，嚴修所編《書目》并非全是根據(jù)《總目》進行簡單的翻印而成，而是按照自己的理念對其進行刪減或增加，使其更符合貴州官書局的購運和發(fā)行需要。

3 《書目》的史料價值

3.1 《書目》為研究早期著名官書局的刻書提供了重要史料

晚清官書局是中國近代出版史的重要組成部分，目前學(xué)界對其關(guān)注度也是有增無減，研究成果豐碩，而對各大書局刻書活動的研究卻是晚清官書局研究不可繞開的話題，在各種研究成果中皆得以體現(xiàn)。在《書目》中所涉及的金陵局、淮南局、蘇州局、江西局、浙江局、湖北局等這幾所早期的官書局，有不少專文或碩士論文對其刻書進行了考證，如蘭秋陽的《金陵書局刻書書目考證》、吳家駒的《崇文書局與崇文書局刻書》、馬志立的《湖北崇文書局版刻概述》、曾學(xué)文的《淮南書局刻書考述》、陳紅濤的《淺述江西官書局的刻書》、陳矩弘的《晚清浙江書局刻書述略》以及張娟的碩士論文《江蘇官書局研究》，等等。但遺憾的是，學(xué)者們在考察這些官書局的刻書時，大多數(shù)是以地方志、朱士嘉的《官書局書目匯編》[7]、具體單個官書局書目匯編以及圖書館館藏圖書作為基礎(chǔ)性材料，對早期官書局刻書進行記載的《書目》卻極少有人提及。如蘭秋陽主要是以1874年刊的《同治上江兩縣志·藝文志》、1881刊的《續(xù)纂江寧府志·實政》、1891年刊的《江寧書局書目》以及1931年刊朱士嘉《官書局書目匯編·江南書局》這四種基本材料對金陵書局的刻書進行考證；曾學(xué)文以朱士嘉《官書局書目匯編》《光緒江都縣續(xù)志》為基礎(chǔ)性材料對淮南書局的刻書進行研究，得出其刻書60余種的結(jié)論。

《書目》一書雖然主要搜集了前期著名官書局在1883年及之前的刻書，所收錄的刻書也并非無一缺漏，但對于該書所臚列的官書局的刻書研究卻是重要的史料補充和參考資料。以淮南書局的刻書研究為例，曾學(xué)文的《淮南書局刻書考述》一文比較詳細地考察了淮南書局的刻書。該文列出了目前所見淮南書局所刻圖書近60種、目前未見待考者7種（《四書說苑》《算學(xué)啟蒙》《割圜密率》《小學(xué)玄歌》《淮北票鹽志略》《義塾章程》《漢官儀》），得出淮南書局在近40年的刻書活動中所刻書籍有60余種[8]?；茨蠒挚虝焓考巍豆贂謺繀R編》收錄61種、《光緒江都縣續(xù)志》收錄48種，作者所得淮南書局刻書總數(shù)的結(jié)論與《官書局書目匯編》大致相符。但在《書目》中收錄的淮南書局同治八年（1869年）至光緒九年（1883年）的刻書就達到了72種，這與“40年刻書活動中所刻書籍60余種”的結(jié)論出入較大。將該文與《官書局書目匯編》《書目》綜合起來看，不難發(fā)現(xiàn)作者所羅列出目前所見淮南書局刻書57種、未見待考者6種皆在這兩書中有收錄?！豆贂謺繀R編》所收錄淮南書局的61種刻書中，《書目》收錄了44種，有17種未收錄（《感應(yīng)篇經(jīng)史摘典注》《揚州畫舫錄》《廣雅疏證》《爾雅》《谷梁傳》《公羊傳》《春秋左傳杜注》《大戴禮記》《禮記》《儀禮》《周禮》《詩經(jīng)》《書經(jīng)》《易經(jīng)》《周易本義》《四書》《秣陵集》）。《書目》所收錄的72種刻書中，《官書局書目匯編》有28種未收錄（《十三經(jīng)注疏》《大戴禮記補注》《韻詁拾遺》《義塾章程》《揚州書舫錄》《蔗余偶筆》《元墨二宜》《江漢書院課藝》《獨快山房文摘》《四書題解》《寶應(yīng)圖經(jīng)》《九朝東華續(xù)略》《四書益智錄》《韓昌黎五百家注》《吳詩紀覽》《初學(xué)叢書》《新安志》《皇朝經(jīng)世文編》《經(jīng)傳釋詞》《楚漢疆域志》《說文揭原》《漢書引經(jīng)略文證略》《淮南異同詁》《趙刻水經(jīng)注》《茅鹿門八大家古文》《說文發(fā)疑》《玉函山房》《算學(xué)叢書》）。曾氏所言未見待考的6種書籍除《義塾章程》只在《書目》中收錄外，其余5種兩書中皆有收錄。如果將《官書局書目匯編》與《書目》兩書結(jié)合起來看，淮南書局的刻書至少是89種。

蘭秋陽的《金陵書局刻書書目考證》是目前學(xué)界對金陵書局刻書研究較為詳細的專文，通過四種書目和作者自己的補遺，得出金陵書局在近半個世紀時間里共刊刻了98種書籍（不含重刊本、不含子目、不含合售本）[9]，并在文章后附其刊刻書籍詳目表，標(biāo)注其刊刻時間（同治三年至宣統(tǒng)三年，即1864—1911年）、書名、牌記和冊數(shù)。然而該詳目表在光緒九年（1883年）及以前的刻書當(dāng)中，卻未收錄《書目》中的《四書》《書集傳》《左傳》《禮記》《四書五經(jīng)》《仿宋公羊傳》《谷梁傳》《四書十一經(jīng)匯合本》《校本史記》《呂氏四禮翼》《老子章義》《古今詩選》《元和郡縣志》13種刻書，這13種刻書在朱士嘉《官書局書目匯編·江南書局》中皆有記錄。

顧志興《浙江書局始末及其所刊書》一文較為全面地研究了浙江書局刻書，將其光緒十二年（1886年）以后的刻書進行了羅列，共列出56種（《續(xù)三通》《三通》按6種記）[10]，但對浙江書局在同治六年（1867年）至光緒十一年（1885年）之間的刻書是通過現(xiàn)存板片的整理，以概括式陳述方式得出浙江書局在這18年間所刊書籍亦只不過62種（《清三通》是按3種記）的結(jié)論。然而《書目》所收錄浙江書局在1867—1883年間的刻書是97種（《皇朝三通》《續(xù)三通》是按2種記），如果按照顧氏將《三通》按3種計算的話，《書目》所收錄浙江書局的刻書應(yīng)該為101種，這與18年間所刊書籍亦只不過62種的結(jié)論相去甚遠。

其他關(guān)于江西書局、蘇州書局、湖北書局的刻書研究多以總括式的概述方式論其書局的刻書總數(shù)，列舉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刻書來分析書局刻書的內(nèi)容和特色，較少將其刻書一一羅列出來。誠然，由于時間久遠，不少刻書、板片被毀散，現(xiàn)在留存在各大圖書館的官書局刻書及其板片難以體現(xiàn)全貌，又因文獻記載的缺失，很難確定某一書局的具體刻書。而《書目》一書作為記錄早期著名官書局刻書的重要史料，為學(xué)界對早期各大書局刻書的進一步研究提供了素材，從而有助于更加全面地重新審視早期著名官書局的刻書活動。

3.2 《書目》有助于研究晚清官書局刻本的用紙和價格

3.2.1 有助于了解晚清官書局刻本的用紙情況

紙被發(fā)明之后，由于它的廉價和輕便優(yōu)勢，逐漸成為了書籍重要的物質(zhì)載體，至唐宋之后，紙更是在書籍印刷中得到了普及。隨著造紙技術(shù)的不斷發(fā)展和進步，造紙的原材料也不斷得到豐富，各地的造紙工場和作坊不斷增多，紙張類別繁多。因此，在研究晚清官書局所刊刻的書籍時，局本的用紙被眾多學(xué)者所關(guān)注，如黃永年在《古籍版本學(xué)》中就認為，局本用紙，最講究的初印本用宣紙，一般好一些的用連史紙，次一點用白色微黃且薄的賽連紙，用黃色較毛邊紙更厚的官堆紙以及毛太紙[11]。從黃教授的論述當(dāng)中可以看出，官書局用紙是不同的，最好的是宣紙，一般用于初印本，而后印本則多采用較次的連史紙、賽連紙、官堆紙和毛太紙。但各官書局或因降低成本，或因地緣關(guān)系，他們各自的用紙卻各有特色。朱寶元在《晚清官書局本的印刷》文中重點考察了局本的用紙情況，并總結(jié)出局本用紙的四個規(guī)律：一是各局用紙前后基本保持一致；二是同一刻本一般是用兩種紙張印刷；三是各局用紙都屬于中低檔紙；四是同一刻本中開本也有變化[12]。

晚清官書局的用紙盡管得到不少學(xué)者的關(guān)注，但卻較少對各書局的用紙情況進行深入考察，而《書目》一書卻為我們提供了前期著名官書局的用紙情況。金陵書局用紙：官堆紙、加料官堆紙、宣紙、料半宣紙、小料半宣紙、大料半宣紙、杭連紙；淮南書局用紙：杭連紙、毛邊紙、賽連紙、頭太紙；蘇州局用紙：毛邊紙、連史紙、毛太紙、賽連紙；江西局用紙：官堆紙、連史紙、吉連紙；浙江局用紙：連史紙、毛太紙、官堆紙、賽連紙、重塞紙；湖北局用紙：竹連紙、官堆紙、白宣紙、賽連紙（使用較少）；上海制造局用紙：連史紙、賽連紙、扇料紙、毛太紙。從以上7家官書局早期的用紙來看，金陵書局的宣紙，淮南書局的頭太紙，江西局的連史紙、吉連紙，浙江局的重賽紙，湖北局的竹連紙以及上海制造局的扇料紙都獨具特色，而使用連史、官堆、賽連、毛太這四種紙較為普遍。

3.2.2 有助于了解局本的價格

不同類別的紙張的質(zhì)量不盡相同，從而使用不同類型的紙張印刷出來的圖書的效果不一樣，進而導(dǎo)致圖書價格的不同?！稌俊芬粫擞涗浨捌诠贂值挠眉埱闆r外，還記錄近800種局本的圖書價格，并且標(biāo)注了每部書不同紙張的價格，如蘇州局本《欽定左轉(zhuǎn)讀本》，毛邊紙每部制錢1 464文，連史紙每部制錢1 680文，毛太紙每部制錢1 200文，這比以往研究者以“廉價”二字進行概括局本的價格更為直觀。盡管在局本價格研究者都參考的《官書局書目匯編》中也列出了局本圖書的價格以及用紙情況，如淮南書局本《大戴禮記》賽連紙售洋九角，《陸宣公集》杭連紙售洋一元四角、賽連紙售洋二元六角，但在該書中有不少圖書要么沒有標(biāo)注其價格，要么只有價格沒有用紙，如淮南書局61種書籍中有18種沒有價格，15種沒有標(biāo)注用紙，而且同一部書標(biāo)注的用紙最多2種。但在《書目》中，每一種書都有價格和用紙的記錄，不少書籍標(biāo)注的用紙達3種之多，這不僅能更加全面地了解前期局本圖書的價格，同時也能從其中窺見到影響圖書價格的重要因素以及局本廉價之原因。

五局合刻本《二十四史》白宣紙每部制錢為平足銀166兩，官堆紙每部制錢為平足銀100兩，兩者之間的差價達到了66兩；湖北局本《欽定七經(jīng)》白宣紙每部制錢為51 660文，而竹連紙每部制錢為23 580文，前者是后者的2倍多。由此可見，同一本書采用不同紙張制作，其價格差異較大，從而可知用紙對局本價格的影響較大?！稌俊分兴珍浉骶直静煌眉埖膬r格，從中還可以窺見各種類別紙張的質(zhì)量。如湖北局本《御批通鑒輯覽》竹連紙每部制錢8 439文，白宣紙每部制錢27 285文，官堆紙每部制錢7 600文，可見竹連紙又要比官堆紙質(zhì)量好。又江西局本《四書》官堆紙每部制錢620文，連史紙每部制錢880文，吉連紙470文，可見連史紙優(yōu)于官堆紙，官堆紙又要優(yōu)于吉連紙。結(jié)合各局本不同紙張的價格，可以推導(dǎo)出白宣紙較好，連史紙、竹連紙稍次之，官堆紙再次之，吉連紙更次之這樣一個等級序列。至于毛邊、賽連、杭連、毛太、官堆之質(zhì)量，通過各書局印制之價格，皆處于連史紙之下，其中杭連紙要稍微好一些，毛邊、官堆、賽連較差，而毛太紙最差。而局本的用紙正如孔毅在《清代官書局刻書述略》中所言，為了降低成本，諸局多用連史、賽連、毛邊、毛太等名種，同時還常用一種官堆紙[13]。局本圖書價格研究者們多以“廉價”二字進行概括，這種“廉價”除了他們所說的“不以盈利為目的”的原因外，局本用紙使用這些中低檔紙為主的事實也是導(dǎo)致“廉價”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