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淑慧
(景德鎮(zhèn)陶瓷大學 江西 景德鎮(zhèn) 333400)
原始社會時期是探索人類文明的重要時期。人類經過不斷的實踐活動,使得歷史上第一件集實用與審美為一體的原始陶器誕生了,在此基礎上,原始人類開始在所制陶器、服飾和巖壁等有形載體上繪制各式簡樸又富有變化的裝飾圖樣,使得所造的器物本身就被賦予了獨特的美。筆者從原始造型藝術和原始造物的美學思想方面分析其原始造物的美。
原始造型藝術,主要涉及原始社會時期從早期的石制用具、武器和骨制品到中后期的陶器、裝飾品、壁畫等。從簡單的打制石器到磨制石器,就已經歷經了上百萬年的艱辛歷程。在此期間,人類在付出了艱苦勞動的過程中,開始逐漸注重裝飾的需求。在不斷與自然抗爭中,人類對色彩的認知能力和使用能力不斷提升,裝飾器物的美也隨之應運而生。尤其是下文所闡述的兩件彩陶器皿,其造型以及所繪制的裝飾紋樣和圖案,都可以明顯地看出原始社會對美的詮釋。
1973年,在甘肅省秦安縣邵店大地灣遺址出土了一件形制特殊的彩陶器皿——人頭形器口彩陶瓶(見圖1)。其作為一件仰韶文化廟底溝類型的彩陶器物,卻不像該時期多數(shù)以圓點、曲線等組成的幾何紋飾作為裝飾圖案,而是將人的形象嵌入,展現(xiàn)的是一位青年女性。該彩陶瓶呈葫蘆形,瓶口部分似一位短發(fā)少女的人形頭像,面貌秀麗、五官端正;眼部和口部呈孔洞,同時兩耳也各有一小型孔洞,可系物;下半部分作為少女的腹部裝飾,由弧線和直線組合而成的裝飾圖案,宛如一位穿著花衣的曼妙少女。雕塑與繪畫在上面的融入恰到好處,反映了當時人類在造型能力及藝術水平上的超高潛力,也體現(xiàn)出所造器物古樸稚拙的美感。
圖1 人頭形器口彩陶瓶
1958年,在甘肅省甘谷西坪遺址出土的鯢魚紋彩陶瓶(見圖2)也是一件具有極高學術價值的陶器作品。其口沿外侈、長頸、溜肩、平底;頸部飾有一圈堆繩紋,腹部系有一對雙耳,便于提拿;同時在其腹部繪有一人首鯢魚圖案,魚身呈蜷曲狀,其上附有網狀紋,前有一對足,尾部上翹與頭部相接;臉部以圓、弧線、十字作為面部刻畫,整體構圖簡單明了,裝飾圖案活靈活現(xiàn),線條簡潔瀟灑、自由奔放,是一件極富造型與藝術的彩陶作品。
圖2 鯢魚紋彩陶瓶
對于這兩件器物的造型、裝飾美的分析,反映了造型藝術在原始社會的中后期階段人類勞動實踐在審美意識的出現(xiàn)和發(fā)展過程中的核心作用。
原始造物,無論是生活用具還是裝飾品,往往都滿足物質和精神方面的兩者內容,物質內容滿足人們在生活方面的物質需求,而精神內容則滿足人們物質無法企及的精神層面的需要。筆者將從2個方面來解讀原始造物中的美學思想。
1.2.1 造物中的實用美思想
在原始社會的最初時期,人類的一切活動都是為了生存,生存是所要考慮的第一因素。在嚴苛的自然環(huán)境下,生存貫徹了人類的活動始末,嚴峻的形勢逼迫他們去勞動、狩獵,這也讓原始人類對使用工具產生了需求,因此,原始造物首先是以功能性為前提的。就以這一時期的標志性器物——彩陶來說,從彩陶的形制上來看,其對于功能的需求就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如口沿大小的設計、罐耳位置的設計、罐足大小高低的設計都是符合情理的,同時,其體量的設計也是當時人類制作中所要考慮的因素。因此,彩陶的形體設計幾乎接近于球體,并且在制作細節(jié)的處理上對其口沿的大小厚度,系耳的位置等,都充分考慮到當時人類的使用便攜性。更令人驚訝的是,這時的人類已經學會以曲折蜿蜒、筆直伸展的線條來表達對力量、趣味及節(jié)奏韻律之美的追求。
1.2.2 造物中的裝飾美思想
在中國工藝美術史的發(fā)展歷程中可以看出,如何協(xié)調器物造型的裝飾性與功能性,一直是人類長久以來所關注的問題。彩陶作為實用與審美為一體的集合產物,其裝飾題材直接、間接來源于原始人類在實踐活動中最熟悉的,或是容易引起共鳴的,激發(fā)情緒、寄托情感,引人深思遐想的素材,即從自然界中獲取。而色彩鮮艷、富有節(jié)奏美、形式多樣、結構嚴謹、內容繁多的彩陶裝飾紋樣,無一不隱含著原始人類的美學思想與文化信仰。在一系列的裝飾圖案中,原始人類對幾何紋飾的應用是最為頻繁的,其次是植物紋與動物紋,而人物紋則是少之又少。其中,幾何紋樣主要是在不同長短粗細的線條基礎之上,加之以曲折、相交的變化,使之與圓、三角等幾何圖案進行有規(guī)律的組合排列,從而形成錯綜復雜的造型圖案。面對能如此熟練地運用對稱、均衡、變化、統(tǒng)一、對比、調和等形式法則所組成的裝飾圖案,筆者不禁為原始社會工匠的聰明才智所折服。
在前文的論述中可以明顯地看出,原始社會前期的人類在自然環(huán)境的影響下,生存的強烈需求下,其制作工具完全是以實用為目的的。從所制造的器具上看,當時人類從材料的選擇、制作到完成,其對成品的樣式、顏色的選擇、造型形式的變化都不加注意。由此可以看出,當時人類的活動依然是以生存為目的的簡單又低級的活動,以致于其純粹的審美意識也沒有開始覺醒。然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經過加工的石器和天然的石器畢竟是有區(qū)別的,它們在一定方面滲透著原始工匠們的智慧,體現(xiàn)了原始人類堅強的意志和美好的愿望。所以,這些器具也在一定程度上蘊含著藝術品的萌芽。
在歷史長河的進程中,人類在使用器具的制作上越來越精細,不僅只局限于單純的打擊、切割的方式進行加工,還在實踐活動中逐漸掌握了磨制、鉆孔等技術,為骨針這一類器物的制作提供了技術支持,從而可以進行雕飾紋飾這一類藝術活動。值得關注的是,裝飾品在這時已經開始出現(xiàn)在了大眾的視野。在這之后的彩陶,無論是其造型,還是裝飾紋樣,無一不體現(xiàn)著原始人類對形式美法則及規(guī)律的熟練運用。同時,在此基礎之上,他們對自己身體和實踐活動方面的美化,對美的欣賞、對藝術的創(chuàng)造力和美的想象力,意味著人類在維持生活所必須的物質條件的前提下又出現(xiàn)了另一種新型關系——審美關系。這種關系在人們有意識的審美活動下,其功能得以不斷完善和發(fā)展。
原始社會時期,人類的審美意識經歷了從模糊到清晰,從零碎到逐漸完善的一個演變過程,歷經了幾十萬年,是一個緩慢演變的進程。綜上可以說明,從人類開始由于生存問題而制造和使用工具,到關注工具的形式美,以及逐漸形成的具有明顯審美傾向的造型藝術的出現(xiàn),可以看作是人類審美意識早期形成的一個演化過程。
在上文中我們已經了解到原始社會時期人類審美意識演變形成的基本脈絡,接下來將進一步探討審美意識形成及其得以發(fā)展的條件和決定因素。
審美意識的形成及得以發(fā)展的條件,需要具備以下2點基本內容:
(1)外部環(huán)境的影響。前面也有提及,在如此嚴苛的自然環(huán)境下,原始人們之間的關系、人類與自然界之間的關系都將變得緊密且復雜,兩者相輔相成,而現(xiàn)實生活中的各種現(xiàn)象及規(guī)律也將融入于他們日常的生活實踐中。
(2)人類本身意識的覺醒,即人腦逐漸發(fā)達。由于外部環(huán)境的刺激,在一定程度上也促進了人類有機體的不斷發(fā)展及完善,并且頻繁的實踐活動使得手日益靈活,在另一發(fā)面也促使了腦部為適應手部而不斷完善自己,從而變得更為復雜。在審美意識具備了這兩點內容,才得以發(fā)展并完善的可能。
對原始造型藝術的剖析中清楚地表明,人類的社會實踐活動對審美意識的形成發(fā)展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彩陶文化就向我們如實地反映了社會實踐和人審美意識的緊密關系。例如,前文所述的人頭形器口彩陶瓶的造型就是對人類自身的描寫,而且半坡的魚紋盆以及蛙紋盆都是當時狩獵生活的反映。
原始社會中的審美意識,其主要特征表現(xiàn)在以下2個方面:
(1)審美的不確定性。原始造型的審美意義與其實用目的息息相關,前者依附于后者得以實現(xiàn),即審美意義無法完全脫離實用目的。例如彩陶的裝飾紋樣或是人身的裝飾,其審美意義都與實用意義無法分割,即便是純粹的藝術品,其對于實用意義的依附性都是不可避免的。總而言之,雖然原始人類的審美意識已經相對獨立出來,但人們對于自然界、對器物、對藝術品等的審美態(tài)度無法脫離其實用態(tài)度而獨立存在,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展現(xiàn)出這種相對的獨立性十分單薄。
(2)其造物的直接性。如仰韶文化中的魚紋、獸紋、鳥紋,亦或是舞蹈紋彩陶盆,都是原始人類所熟悉的動物及其人類自身的生動描繪,這些類型是對生活反映比較直接的裝飾紋飾。有直接的反映方式必然也有間接的、曲折的反映方式,比如對山川河流的模仿或是花草植物的變形,原始人類將其在實踐活動中所遇到的具體事物,或是自然界中的各種現(xiàn)象加以抽象化概括,是經過后期加工演化而來的。這些都表現(xiàn)了原始人類抽象概括的思維能力。
總而言之,原始社會審美意識的產生和發(fā)展既依靠了客觀現(xiàn)實對他們的影響,也依靠了他們人腦的不斷完善,其中社會實踐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