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君飛
許多人認為,把皮膚曬成小麥色,便擁有了健康和美的膚色。我很幸運,膚色天生就是小麥色。后來曬太陽多了,我的皮膚顏色就像小麥被火烤過了似的,但伙伴們依然十分羨慕。也許正是由于膚色的原因,我一直對小麥有著一份不一樣的感情。
小時候,小麥總是會顆粒歸倉,大人們連一根麥穗也不會遺忘在田里。每到這時,我家的院子里就堆滿了一捆捆的麥子,讓人最真切地體會到了豐收的踏實和快樂。
可即便農(nóng)戶家里養(yǎng)了貓,專門用來對付狡猾的老鼠,它們還是會時不時地偷走一些麥粒。如果是豐收之年,人們一般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容許老鼠不勞而獲。也許是老鼠們偷得太多,來不及吃完,藏在曲折狹長地道里的麥粒遇水便蓬蓬勃勃地發(fā)了芽,一窩窩、一叢叢、一串串的,竟然像有意種出來的花草。有老人說,這是老鼠存心讓麥粒發(fā)芽,好吃到甜津津的麥芽糖呢。老鼠真的這么聰明嗎?我都還沒有吃過麥芽糖呢!
收回來的麥子在院子里待不了幾天,便會被轉(zhuǎn)移到村中的打麥場上。打下來的麥粒色澤金黃,聚攏成沙丘狀,看上去十分壯觀。麥粒和沙子一樣,既沒有眼睛,也沒有耳朵;但它們又和沙子不一樣——它們會因為自己給勞動者帶來的收獲感到心滿意足。
細看時,你會發(fā)現(xiàn)每一顆麥粒上似乎都有一張輕啟的嘴唇,一直在微笑。我至今仍覺得這條凹進去的細線給麥粒增添了幾分靈氣,讓它們變得更加富有活力和魅力。
曬麥粒這段時間,我很喜歡把它們當(dāng)成玩具。捧起一大把麥粒,舉得高高的,讓它們在風(fēng)中流瀉成一道小小的瀑布;或者從攤開的麥粒堆中心開始畫圈,欣賞隨后呈現(xiàn)出來的大大小小的圓環(huán),像風(fēng)車一樣;有時候,我還會剪下一段中空的麥稈,裝入幾粒麥子,然后鼓起腮幫奮力一吹……頓時,麥粒猶如子彈般彈出,“叭叭”作響。這些都是叫人快樂的玩法。
麥粒表面光滑,兩頭稍尖,呈流線型,不管怎么玩都不用擔(dān)心受傷。有些手巧的女孩還會用針線把麥粒串成手鐲戴到手腕上,快樂地在田間奔跑。每到此時,她們手腕上的麥粒仿佛也會隨著一起跑啊、笑啊,無比開心。
麥粒曬干、曬透后,便可以拿到市場上去出售了。每年這個時候,忙碌的大人們會比孩子還要快樂。清晨,他們滿懷期待載著滿車的麥粒前往市場;傍晚,車子空了,但大人們的錢包卻鼓了起來。我們這些小孩子也很開心,因為平常想要卻難得的筆記本、香橡皮甚至是玩具,此時只要張口,基本都能得到——這也是我喜歡小麥的另一個原因。
我記得,我的家鄉(xiāng)每年都會有一塊田里的小麥長得格外繁茂。麥穗沉甸甸地低著頭,麥粒飽滿充盈,圍觀的人無不嘖嘖稱贊,麥田主人則備感榮光。這些麥穗收割后,會成為家家戶戶爭搶的麥種。這樣一捧麥種可以換取好多捧尋常的麥粒。前來交換麥種的人都如同得了寶貝,抿著嘴笑,眼神里充滿了憧憬。
小麥,就是這樣在美好的春天成長,在火熱的夏天成熟,粒粒都承載了人們四季的幸福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