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錕
我是一名80后高中語文教師,除正常教學外還負責本校文學社刊的編輯工作。在與某著名中學雜志的編輯通話時,我們聊到中學生的閱讀現(xiàn)狀及雜志的文風問題。掛了電話后,我又想了很多,寫出來作為一種交流吧。
據(jù)《中國青年報》報道,2020年,華東師范大學國家教育宏觀政策研究院課題組在吉林、內蒙古、北京、浙江、上海、河南、湖南等地,分別選取省會城市、地級市、縣級市的高中、初中和小學,就中小學生閱讀狀況進行問卷調查,共收集有效問卷1.8萬余份。調查顯示,初中生中每周閱讀時間在1小時以下的學生占比43%,35%的學生閱讀時間在1-2小時之間,僅有3%的學生每周閱讀7小時及以上;高中階段學生閱讀時間進一步下降,54%的學生每周閱讀時間在1小時以下。同時,學生閱讀時間和作業(yè)時間呈負相關關系,作業(yè)時間越多,課外閱讀時間越少。由此可見,中學生的閱讀現(xiàn)狀(不管課內,還是課外)很令人擔憂。
中學時代恰恰正是一個人開始走向獨立思考、個性表達的關鍵時期。木心先生在紐約為陳丹青等藝術家講文學時說:“應該懂的,應該在少年、青年時懂的,都未曾懂,未曾知道。中國的經濟問題、政治問題、文化問題,不用一個世界性的視野,無法說?!保ā段膶W回憶錄》上冊·開課引言)詩人、學者西川說:“思想不是填空練習,思想是另起爐灶?!保ā端枷刖毩暋罚W生首先能獨立思考,然后才能慢慢自主地構建起獨立的人格和思想。在這個時期,若缺少必要的閱讀訓練,沒有從優(yōu)秀人文書籍中汲取思想營養(yǎng),學生獨立思考能力的培養(yǎng)也就無從談起。
我一直在關注具有思考力和思想性的學生讀物,特別是學生雜志。但可惜,這類雜志在中學生閱讀市場中似乎并不多見,應該也不吃香。
當下的校園雜志是不是迎合的太多,而引領的太少了呢?據(jù)我實地考察,書店、超市擺賣的各類雜志中,最多的是《花火》《愛格言情》《紫色年華》(AB版)、《最小說》《武俠故事》《時代影視》、明星寫真等。學生閱讀這類書刊,我們能期待他們有多少收獲呢?真正有點思想性、人文性或關注時事的文字,則被收在“作文素材”類期刊中,當作作文考試中的“佛腳”和得分的點綴。
“思想”這東西——要么沒有,要么成了快餐。這是事實。記得《名作欣賞》雜志曾推出“中學閱讀版”,我還與當時的負責人續(xù)小強先生(現(xiàn)任北岳文藝出版社社長、總編輯)交流過。該刊“思想閱讀”欄目的選文品味很高,有點像《博覽群書》的風格,例如第5期關于五四新文化運動的話題。這樣的模式,如果能做下去是很好的,不過他說“后半年中學閱讀版可能不做了”,我感到很遺憾。好不容易在中學閱讀領域闖出這么一方新天地,為什么輕言放棄?他說,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但現(xiàn)實太無奈。
我們生活在一個時代精神快速轉變的世界。許知遠在《時代正在改變:民主、市場與想象的權力》序言中說:“在全球范圍內,這都是一個物質戰(zhàn)勝精神、群體壓倒個人、快感凌駕于深思、整體破裂為碎片的時代?!闭麄€世界仿佛都變得莫衷一是了。在娛樂化、物質化、快餐化的當下,我們除了迎合中學生特定年齡階段的閱讀興趣之外,可做的是不是還有很多?
學生在學習中成長,在閱讀中成熟。閱讀的意義不僅僅在于拓展視野,還得能活躍思維。中學生缺少的不是“你儂我儂”和文采藻飾,而是獨立思考的能力,是關注世界的眼光和關懷人性的胸懷。這個年齡的學生喜歡物質奢華、唯美浪漫,其實無可厚非,但青春更該是多色彩的。如果“00后”的一代人只是吮吸《小時代》《最漫畫》之類的文字長大的話,我覺得這是我們民族的悲哀。問題不只出在高校,而是基礎教育階段本身就少有作為,從“幼稚園中學”里走出的中學生,當然還是“幼稚園大學”里的大學生。
這里還可以提出更具體的建議:在雜志中設計一個思想性較強的欄目,比如“我思我在”或“視界”,收錄經典文章或銳利的實事批評(雜文)。這些欄目是開拓視野和敞開胸懷的地方,我們的學生不應只會向隅而泣,他們更要振翅翱翔,坐在歷史、時代的坐標上沉思。關于此類欄目,許多前輩已經做出了榜樣,比如《新語文讀本》(高中卷,錢理群主編,廣西教育出版社),《青春讀書課》(修訂本,嚴凌君主編,海天出版社),山東畫報出版社曾出版過一本《成長》雜志,視角很獨到。而像《書城》《博覽群書》《南方人物周刊》《雜文選刊》等就不用多舉了。
以上所述,只是我個人的一點不成熟的看法。我清醒地知道,對于一本中學生雜志,不能期待它負載太多太重,或者成為雜志中的“刀鋒戰(zhàn)士”。盡管如此,一本有思想力的學生雜志的意義不容低估,它不是《新青年》,但可以從中“誕生”出一輩輩有為的“新青年”。
(作者單位:山東鄒平市第二中學)
責任編輯 黃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