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河正宇著 寧萌譯
走在城市中心,經(jīng)常有需要穿越人群的時候。此時,雖然我的身體掠過人群的瞬間很短暫,但三五成群的人們對話的內(nèi)容有時卻會深入我的耳朵。捕捉到這些偶然間聽到的雜亂無章之語,我會產(chǎn)生各種想象。我會想象說話之人當時是處于什么情況之下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以及他那獨特的口音、語氣,此外,我還會反復(fù)揣度一些不常用的單詞。
我平時也很喜歡觀察人??赡苁且驗槲矣羞@樣留心觀察和反思人們的表情和言行的習(xí)慣,那些不知道是誰說過的令人印象深刻的話會一直縈繞在我腦海中。
但偶爾我也會遇到像吐唾沫一樣隨口罵人的人,我甚至想馬上回家洗洗耳朵。雖然這話不是沖著我說的,但我聽到這些的瞬間心里也不是很舒服。仔細觀察一下,他們也不是因為真的生氣才會用那樣的污言穢語,只是為了炫耀自己的力量而讓每句話都摻雜著臟話??v然那只是個口頭禪,我也完全無法接受。因為我經(jīng)常在劇中飾演罵人的角色,有人認為我在日常生活中說話時也會適當?shù)貖A雜臟話和粗話,所以他們在面對真實的我時會感到很意外。但我相信,即使是沒有什么意義的話,一旦被說出口就會產(chǎn)生某種意義。
語言是有力量的,自言自語也一樣。好像沒人能聽見它,但它最終會回到說話之人的耳朵里。世上沒有任何人都聽不到的話,當一句話脫口而出傳到空氣中時,它就開始發(fā)揮它的影響力了。批評有傷害人的力量,稱贊有激勵人的力量。因此,為了不引起對方的一些不必要的誤會,我們要盡可能地去仔細斟酌,真實并誠實地把話說出去。這就是我害怕那些像口頭禪一樣的臟話,以及為了顯示自身力量而去濫用語言的原因。
有的人說完話總是會如到了世界末日般地唉聲嘆氣,也有人總把“哎喲,完蛋了”“日子真是沒法兒過了,我怎么這么倒霉”之類的話掛在嘴邊。還有人對所有事一味地做出否定回答,如果有人給他提出什么建議,他就會用“那不行”“我做不到”之類的話來保護自己。這不是在仔細衡量過自己能否做到,判斷了自己的能力值之后才說出的話,而只是口頭禪。
對話語的不同態(tài)度,既體現(xiàn)一個人想法和性格的尺度,同時也會對聽到這句話的對方產(chǎn)生影響。一聲嘆息,或一句不耐煩和否定的話,都會讓聽者意志消沉,使“情況真的很糟糕”的感覺傳染開來。
語言的力量有多么強大,我們每天都在體驗著??纯茨切┚W(wǎng)絡(luò)上像嚼碎的口香糖般散落各處的惡意留言與回復(fù)吧,那些人滿不在乎地曝光或人肉搜索他人的個人信息,詆毀、惡搞或辱罵他人。這些話不僅傷害了那些被當作攻擊對象的人,也傷害了那些偶然讀到這些話的人。它們傳播著不愉快的氣氛,讓世界變得如此冷酷。因為我們隨時都有可能成為被攻擊的對象,甚至?xí)械娇謶趾筒话?。那些帶著殘忍的惡意留言,躲在匿名背后肆意指?zé)他人的人,可能并不知道他們自己正在變成怪物。
語言是有力量、有靈魂的,我把它稱為“言靈”?!把造`”有時會在我們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xiàn),證明自己的權(quán)力,把我們無意中說出的話變成現(xiàn)實。圍繞在我們身邊的“言靈”究竟是惡魔還是天使,取決于我們自己的選擇。
(摘自中信出版集團《走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