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佳奕

又是一年端午。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箬葉香氣，在微雨初霽后更加清爽。望向迷蒙的窗外溪上，我仿佛看到了人們對屈原的敬意。

“想什么呢？”朋友的一聲輕喚拉回了我的思緒。端午節(jié)上午，我與朋友來到一處偏遠田園，包粽子，過節(jié)。

“沒什么。”于是我們又低頭包粽子了。堅韌的箬葉在被清水洗凈后變得濕滑，深綠色的葉肉被平行脈網(wǎng)住。長長的整片葉，葉尖繞過左手拇指，形成小杯狀，右手的食指、中指配合著將其余部分向上緊密地相裹，一圈又一圈。三四圈后，箬葉形成一個不開口的漏斗，邊緣高高低低，有平緩的曲線美。

向葉杯中灌入淘好的糯米，糯米們你擠我，我擠你，但安靜著，沒有水稻被舀起的嘩嘩響聲。咸蛋黃金色的油向下滲透，肥瘦相間的豬肉上淋了醬汁。

繼續(xù)向上裹箬葉，幾片長葉在食指的靈巧轉(zhuǎn)動下為粽子封上了口。拈起長繩，細細的植物纖維固定了葉片，最后留出一截，打上結(jié)。粽子的形態(tài)顯出來，鼓鼓囊囊，這一個粽子就算做好了。

“再做一個吧?！蔽矣殖秮硪黄枞~，拇指上裹一圈……

“嘶……”一個不小心，箬葉鋒利的鋸齒邊緣劃破了指腹?！皼]事吧？”朋友關(guān)切地問。我搖搖頭，“沒什么事兒?！闭f罷，取了一個創(chuàng)可貼貼上，繼續(xù)捏住箬葉。

默然。我只是被葉片邊緣劃破了手，就有朋友關(guān)切的問候。千百年前，屈大夫受的傷不知比我重多少倍，不在身上，而在心中淤積。然而，有人能理解他嗎？有人能幫他疏通心中的苦悶嗎？孤獨的屈原知道，就算能被理解，這悲哀的心結(jié)也無法被解開。仕于朝廷，不能替君分憂;謫于鄉(xiāng)野，無法為民解難。生命的寂寞化為一塊重石，抱住屈大夫，沉進汨羅江。淡淡的箬葉散發(fā)出微苦的清香，散至當(dāng)年的汨羅江邊，氤氳在朦朧的江面上。

水沸，棕熟。箬葉的鋒利邊緣軟化了，裹著美味的糯米、肉、蛋，也裹著人們深切的敬仰之心。在每年農(nóng)歷五月初五這一天，人們不約而同地來到汨羅江邊，俯下身，以虔誠的姿態(tài)對秉性高潔的寒士獻上敬意。那或軟糯香甜或色香油亮的粽子，在那個動蕩不安的年代，對于老百姓們，是玉盤，是珍饈，然而，人們懷著尊崇，將最好的食物投入汨羅江，期盼魚兒不傷害屈大夫高尚的靈魂。我和朋友在千百年后，以同樣的姿態(tài)將粽子送入溪流。雖然這里不是屈原投江之地，但我相信，我們同樣敬重的心情可以傳達給魚兒們，傳達給屈大夫，傳達一絲慰藉——跨越千年，情感如故。

永遠的端午，只為紀念，只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