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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懷里的松花蛋

        2022-05-30 10:48:04張麗芳
        思維與智慧·下半月 2022年9期

        張麗芳

        “媽,我爸又給買上松花蛋了。”兒子興沖沖地捧著一盒8枚裝的松花蛋跑到我面前。我那根敏感的神經(jīng)頓時受到了刺激,不禁又回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年,我只有七八歲;那時,我沒見過松花蛋。

        秋末冬初的一個傍晚,瑟瑟的冷風(fēng)不停地翻卷著路上的紙片,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我?guī)е鴰追逐囸I,一口氣跑回家里,順手將書包一甩,直接跳到了炕上。

        “啊呀呀,你看看,沒有一點(diǎn)兒女孩子的樣兒!”最讓我煩心的嘮叨曲又奏響了。還沒等我開口反駁,我就聽見屋外叫道:“咋又在罵我大女兒?”我縱身一躍跳到地上,沖出了家門,緊緊抱住了我的“大救星”。只見爸爸像變魔術(shù)似的在懷里摸了兩下,最后從上衣內(nèi)襯的左上兜掏出一個比皮球小兩圈的土疙瘩。他故弄玄虛,讓我猜猜是啥。我左看看,右瞅瞅,弄不清這是吃的還是玩兒的。爸爸把那個小玩意兒放在手里,左捏捏,右搓搓,又在炕沿上磕了幾下,慢慢地用手一層一層往下扒土,終于外面厚厚的一層泥坯被剝掉了,露出了一顆比雞蛋略大一點(diǎn)兒的青殼蛋。爸爸帶著幾分勝利的喜悅拍拍沾滿土渣的兩手,小心翼翼地剝開蛋殼,里面竟是一個接近黑藍(lán)色的、亮晶晶的、富有彈性的東西,并且還散發(fā)著一股我從未聞過的臭味。我一個箭步直躥到堂屋,再不想進(jìn)那間房了。

        爸爸走過來,笑瞇瞇地拉著我說:“這是你七姨悄悄給咱們弄來的一顆松花蛋,別人家還沒見過呢,快跟爸爸來嘗嘗,可好吃呢!”我雙手捂著鼻子,極不情愿地又進(jìn)了西房。媽媽已將那些剝掉的碎土渣和蛋殼清理干凈了,只剩下這顆光溜溜的蛋臥在白凈的瓷盤里,顯得更難看。

        爸爸一邊給我們分蛋,一邊講述這玩意兒的由來。原來這是二舅和朋友在城里開的小飯店剛進(jìn)回來的松花蛋。爸爸則是如獲至寶,把全身上下幾個兜試遍了,最后決定放在上衣內(nèi)襯的左上兜。他一路騎車,來回摸了十幾次,生怕丟了或碎了。就這樣,盡管道路顛簸,那顆松花蛋卻是完好無損。

        爸爸極其用心地將那顆蛋平均分成五瓣。我屏住呼吸,用筷子挑了一點(diǎn)兒那黏稠的、黑藍(lán)色的蛋黃,除了臭,還很苦,一點(diǎn)兒都不好吃。妹妹吃了一口也跑了。爸爸呢,端起盤子聞了一次又一次,還不住地夸贊城里人就是先進(jìn),不知從哪兒弄來的這種新玩意兒??粗覀兘忝玫谋憩F(xiàn),他也沒有平日里那種決不允許剩飯的嚴(yán)厲,而是輕輕地夾起剩下的部分,放在一個明凈的小碗里。

        第二天午飯時,爸爸端出了那個小碗,里面居然還有三瓣完整的,兩瓣我和妹妹吃剩的。爸爸拿起筷子小心地夾了一點(diǎn)兒,放在嘴里慢慢品味,不住地說好吃。大約又過了兩三天,他再次端出了那個小碗,可是剩下的那些已經(jīng)發(fā)霉了。爸爸帶著幾分惋惜,慢慢摳掉干黑的部分,一口氣將剩余的全部吃掉了。自此,我們很久都沒見過松花蛋。

        兩年后的一天,二叔開貨車回來,從外地買回十幾顆松花蛋,個頭大小都有,包裝和七姨給的那顆酷似。這次,我親手剝了一顆,感覺顏色和氣味都和之前的那顆不太一樣。盡管沒有那股刺鼻的臭味,但我仍然不愛吃。

        多年后,我對松花蛋依然不感興趣,即便是孩子愛吃,也很少主動購買??晌覅s常常能想起爸爸當(dāng)年從懷里掏出的那枚松花蛋。它難看、難聞、難吃,卻時時都能讓我感覺到爸爸懷里特有的溫度。

        (魯言摘自《小品文選刊·印象大同》 圖/槿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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