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惕
蘇州人民路148號,坐東朝西,以前是蘇州市文化局機關所在地。1983年初春,蘇州地市合并以后,這里便成了蘇州市文聯(lián)的機關辦公地。又因坐落在慶元坊1號的聽楓園要置換給蘇州國畫院,所以經(jīng)有關部門磋商,市評彈研究室遂從聽楓園搬入了原本就并不寬裕的市文聯(lián)小院。說到這兒,可能很多人會覺得好奇,評研室作為文化系統(tǒng)的直屬單位,怎么會入駐文聯(lián)小院呢?其實,當時文化局與文聯(lián)雙方領導達成了一種不成文的默契——評研室的行政主管當屬局里“領導”,但業(yè)務工作卻交由文聯(lián)“指導”,說白了就是交由老局長、周良主席來直接統(tǒng)領,因為這樣的“分工”更有利于事業(yè)的延續(xù)和發(fā)展,所以也就有了上面的搬遷故事。
當時的人民路148號占地并不很大,是一個比較陳舊的磚木結構的老宅院。記得正大門是兩扇可以對開的鐵皮大門,左邊一扇大門上還鑲了一扇小門(大概是為了方便下班后的夜間使用,這種樣式的大門在那時候是很常見的)??缛氪箝T就是一個小天井,左邊為傳達室,右邊是機關僅有的一輛小型公務車的車庫。第一進是一個極其簡陋的多功能廳堂,中間放了一張乒乓球桌,可以用作機關開大會,也可以作為工作人員的健身場所(在廳堂的右邊,穿過一條小弄堂,是資料庫房、廁所等)。往里走穿過第二個小天井便是第二進,左邊是財務、總務室;中間留作過道,很寬,過道兩邊的墻上是公示欄和宣傳欄等;右邊則是辦公室、組聯(lián)部??缛氲谌M便是現(xiàn)在的文采園,小院的左邊原來是創(chuàng)研部和領導集體大辦公室(后來新大樓落成后,這里便改作了會議活動中心)。從第二進過道左邊可以上樓,上得二樓,左拐東面的一大半(即過道、財務總務室、辦公室、組聯(lián)部的樓上)都讓給了評彈研究室使用,現(xiàn)在回想起來,作為當時評研室的一分子,我既覺歉疚,又感溫暖。
在這前后的一段日子里,評彈研究室整理、出版了曹漢昌的《岳傳》、潘伯英的《張文祥刺馬》、魏含英的《珍珠塔》、俞筱云的《白蛇傳》、徐云志和王鷹的《三笑》等?!拔母铩焙蟮谝慌u彈長篇書目等公開出版物,還編印了《蘇州評彈主要傳統(tǒng)書目流傳概要及歷代傳人系脈》《蘇州常言俗語》《評彈老藝人談藝錄》《字聲與唱腔》《蘇州評彈音韻》《蘇州評彈三十年大事記(1949—1979)》等一批內(nèi)部專業(yè)書刊。更是征集、搶救和保護了一大批極具史料價值、版目紛繁的珍貴資料,其中就有唐鳳岐老先生珍藏的清代咸同年間馬如飛先生的手跡《劫余毀錄》《夢史》,以及堪與“謝(少泉)派”《三笑》、“徐(云志)派”《三笑》分庭爭妍的“王(少泉)派”《三笑》王畹香演出本口述資料等。
文采園
在那一段時間里,還有一個工作量較大、涉及內(nèi)容較廣、參與人員較多的項目,那就是作為“七五”期間藝術學科國家重點研究項目的文化部、中國文聯(lián)共同規(guī)劃出版的全國十大文藝集成志書,其中《中國曲藝志》和《中國曲藝音樂集成》就與評彈研究室直接相關。這兩部志書集成的編纂體例和結構是在各市分卷的基礎上,擷取具有高度代表性的曲種內(nèi)容編入各省卷,最后匯集成整套全國性總卷。這項工作集資料搜集、搶救整理和藝術研究為一體,工程浩瀚,面廣量大,涉及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文藝院團、藝術院校及藝術研究單位。當時,周良主席主持成立了志書和集成編纂委員會,編委會成員有夏玉才、楊作銘、劉家昌、喬鳳岐、沈蘇斐、唐斌華、徐順中等。夏玉才任編輯部主任,我擔任助理;參加該項工作的還有湯乃安、倪萍倩、陳勇、陶謀炯、潘益麟、陸小紅等一批老中青同志。大家分門別類地對蘇州評彈、蘇州灘簧、蘇州文書、蘇州獨角戲、蘇州宣卷等地方曲種開展原始資料的采集、考證、整理、匯編,然后進行文字的撰稿、校對和曲譜的記錄校訂,定期召開專題工作會議,從曲藝的歷史與現(xiàn)狀、文本與表演、說表與唱腔、演員與聽眾、團體與書場、內(nèi)容與形式、理論與實踐等方方面面進行全方位的研究和闡述。凡遇到重大的、有爭議的學術或專業(yè)問題,都會廣開言路、各抒己見,再作出正確的判斷,抑或擱置爭議,諸說并存。難能可貴的是,周良主席以及夏玉才、楊作銘等文聯(lián)和評研室領導們,能夠大膽地起用我們這些年輕同志,讓我們從實踐中提升對文化藝術的認知能力和鑒賞眼光,結合具體的任務鍛煉業(yè)務技能,努力使曲藝事業(yè)在各個層面上都能夠薪火相傳,后繼有人。
☉《蘇州評彈舊聞鈔》書影
20世紀80年代初,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了神州大地,長期生活在短缺經(jīng)濟條件下的人們都渴望著物質(zhì)財富的豐富和滿足,所以出現(xiàn)在人們腦海中最熱門的高頻詞是“下?!薄敖?jīng)商”。很多文人也紛紛“下?!?,至于自身的“水性”如何似乎并不重要,都想當一回“弄潮兒”,這其中還真出了一批天生好“水性”的成功者。身處這樣的時代大環(huán)境,要做到安于寂寞,甘守清貧,心無旁騖,專注文化,這對于當時中青年一代中的大多數(shù)人來說不太容易,是需要定力的。在當時的文聯(lián)小院里,我身邊就有很多這樣的人,如朱紅、岑新、薛亦然、王稼句等。
“文化興國運興,文化強國家強。沒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沒有文化的繁榮興盛,就沒有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苯氖赀^去了,隨著經(jīng)濟社會的騰飛、國家實力的強盛和人民生活的改善,作為“培根鑄魂”的文化被提上了國家戰(zhàn)略的重要地位。今天的文化人、評彈人,物質(zhì)生活早已不再清貧,而精神生活則更加富足。相信未來,更為廣袤的沃土期待他們?nèi)ジ藕屯卣?,更加美好的愿景也正期待著他們?nèi)?chuàng)造和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