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榮獲“第二屆中華文學基金會茅盾文學新人獎”的任曉雯是當代文壇不可忽視的重要作家,其《浮生二十一章》是當代文壇不可多得的重要文本。研究其人其作有助于認識當代文壇紛繁蕪雜的表象背后的一脈清流。文章借助統(tǒng)計學、文藝心理學等方法對《浮生二十一章》的關鍵詞“浮生”進行研究,認為在作家任曉雯身上有著一種深刻的“浮生”情結(jié)。這種“浮生情結(jié)”既有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基因的傳承,又有對自身的深刻理解與反思。其小說聚焦于上海普通人的命運,為其樹碑立傳,充滿著對當代社會蕓蕓眾生的悲憫感、拯救感,同時也充滿著無力感和挫敗感,最終則是一種浮生若夢的虛無感。小說通過對無處安放的老年人、一地雞毛的中年人和前途迷茫的青年人三類群體的書寫,揭示出“浮生”情結(jié)對當代中國文學作品橫縱兩個維度的重要價值,對中國當代現(xiàn)實主義回歸文學思潮的深刻影響和對文學功能再發(fā)現(xiàn)的積極作用。
關鍵詞:“浮生”情結(jié);任曉雯;《浮生二十一章》
中圖分類號:I20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2)02-0-05
0 引言
任曉雯,小說家,1978年生于上海,2003年復旦大學新聞學院碩士畢業(yè)。1999年開始發(fā)表作品,出版長篇小說《她們》《島上》《好人宋沒用》,短篇集《飛毯》《陽臺上》《浮生二十一章》等。作品被翻譯成瑞典文、英文、意大利文、法文、俄文等。其中,《浮生》系列榮獲第十七屆百花文學獎“開放敘事獎”、第二屆“中華文學基金會茅盾文學新人獎”,《好人宋沒用》入圍第四屆路遙文學獎,《浮生二十一章》獲得閱文·探照燈書評人圖書獎的“年度中短篇小說集獎”,短篇小說集《陽臺上》法文版入圍2021年埃米爾·吉美亞洲文學獎初選。
任曉雯的創(chuàng)作,從早期的豐腴多姿到現(xiàn)在的筋骨分明,風格有極大的變化,但其作品的精神內(nèi)核卻始終如一——對紛亂時代中的“人”的無窮關注,于看似平淡的描寫中深蘊著濃重的“浮生”情結(jié)。
任曉雯試圖通過寫作探索人性的秘密,從而無限逼近生命的本質(zhì),她的作品以冷靜克制的筆法,寫出歷史中不斷翻滾的小人物的悲歡離合,建構出時代的波瀾壯闊。尤其是近年結(jié)集出版的《浮生二十一章》,描寫了21個不同年代、不同背景、不同生活經(jīng)歷的上海人,把“個性鮮明,境遇普遍”的蕓蕓眾生置于有限的現(xiàn)實選擇里,構筑了一幅處于“浮生”之中的人物群像。從總標題《浮生二十一章》到具體的篇目,“浮生”情結(jié)貫穿始終,濃烈而持久,這讓我們無法背過臉去,必須面對,值得探討,故文章以此書為例,闡述任曉雯作品“浮生”情結(jié)于小說人物身上的具體體現(xiàn)及其內(nèi)在現(xiàn)實價值。
1 任曉雯的“浮生”情結(jié)
情結(jié)是一種心理學術語,指的是一群重要的無意識組合,一種深深隱藏在個體或者集體內(nèi)心深處的強烈的無意識沖動,具有一定的神秘感。除了心理學之外還常常用于文學藝術的心理的分析,如弗洛伊德提出的“俄狄浦斯情結(jié)”。
“浮生”情結(jié)則是一種深深隱藏在文學藝術家內(nèi)心深處的由于對人和對己的反思而產(chǎn)生的一種強烈的空幻感:如果是對自己則是一種挫敗感和虛無感;如果是對他者則是一種拯救感和無力感,自救和救贖交織的憂患感。“浮生”情結(jié)一般人也會有,但于文學藝術家尤為強烈,于中國文學藝術家就更為強烈。這種“浮生”情結(jié)可溯源到莊子,“圣人之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其生若浮,其死若休”。其中的“其生若浮”把人生勾畫成了一種虛浮不定的存在,故后人據(jù)此稱人生為“浮生”。為后世那些躑躅于儒道之間、徘徊于窮達之際的文人所繼承。譬如沈復的《浮生六記》,其主要針對的是自己,通篇彌漫著一種“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的空幻感。再譬如楊絳的《干校六記》,其主要針對的是他者,是社會,通篇彌漫著一種“浮生如此,徒呼奈何”的憂患感。任曉雯的“浮生”情結(jié)融合了上述兩種,她基于對自身的深刻理解與反思,表達了對社會、對蕓蕓眾生的悲憫感——這超越了對己反思之后產(chǎn)生的空幻感和對他者反思的憂患感,表現(xiàn)出一種深沉的悲憫情懷。
任曉雯的“浮生”情結(jié)來源有二。
一是由于任曉雯對歷史與人性兩大主題的獨特思考與感悟,試圖在關注普通人的生命的同時,為他們在歷史大背景中找到或注解出存在的意義,從而承繼與發(fā)揚中國古代文學中“浮生”的傳統(tǒng)。
“浮生”情結(jié),無論是從其源頭還是從其發(fā)展來看,都與道家哲學思想息息相關,而道家思想總體而言是偏向消極的,因而“浮生”情結(jié)表達的最為普遍的情感是消極倦怠,對人生采取虛無主義的態(tài)度,幻想擺脫一切外物和肉體的束縛,追求一種個人精神上絕對自由的境界。但任曉雯的《浮生二十一章》表達的不是簡單的浮生若夢,她筆下看似漫不經(jīng)心、毫無故事沖突的故事和略帶孤傲清高的情感,是對生命,尤其是那些在當今社會被忽略的邊緣人的生命的認真體認。
任曉雯認為文學的價值就在于類似《安娜·卡列尼娜》“整全思考人類生命秩序”里,探尋這種“秩序”,需要一種俯瞰眾生的視角,從更高的地方思考生死。這種“秩序”類似于莊子的“道”,莊子從道論的高度審視人生,認為人生命中的一切,包括出生與死亡,都不過是“道”流行變化中的一個普通環(huán)節(jié)[1]。撕下人物身上的標簽,暴露出他們真實的人生,不過都是柴米油鹽生老病死,在生命的本質(zhì)面前,沒有誰高人一等,終將會直面死亡。
二是由于任曉雯的童年經(jīng)歷。任曉雯童年生活于上海老弄堂,三教九流的人物給她留下深刻印象,這使任曉雯特別關注普通人的生命和生活中微不足道的細節(jié)。雖然用世俗的眼光來看,她的人生可以說是順風順水,名校畢業(yè),創(chuàng)業(yè)成功,寫作也頗有成就,似乎與上海弄堂里的小人物是兩條毫不相關的平行線。但是任曉雯對這些表面上與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充滿興趣,或者說她對人本身充滿興趣,試圖從很多身不由己的小人物身上,尋找蕓蕓眾生處于“浮生”之中的無能為力。
2 “浮生”人物群像
《浮生二十一章》中人物原型主要來源于任曉雯對親友的采訪、口述史和網(wǎng)友自述,通過作家對人性的把握,呈現(xiàn)蕓蕓眾生處于理想與現(xiàn)實、城市與鄉(xiāng)村對立中的奮斗掙扎。任曉雯把這些小人物散布在歷史的各個點上,集合起來是他們背后龐大的存在——時代與歷史;但是如果把這些人物分開來研究,又發(fā)現(xiàn)每個人的命運都被寫透了——人不是時代與歷史的附庸,即使是“一個最沒有性格、最其貌不揚,最蕓蕓眾生的一個人,也是一個非常龐大的世界”[2]。畢竟每一個人的存在都是生命的奇跡,都有存在的意義。
《浮生二十一章》每章簡單直接地以人物姓名為題,彰顯了對小人物生命的珍視,她為無名者立傳,每一個平凡的名字,都有生命。著名評論家項靜形容任曉雯的《浮生二十一章》:“以樸實健康的肌理去建設每一個平凡人的一生,仿佛是在模仿創(chuàng)世的動作?!盵3]作者試圖從普通人豐富的內(nèi)心中揭露人性的本質(zhì)邏輯,撥開紛繁的表象走向人的內(nèi)里。
根據(jù)小說內(nèi)部的時間線,《浮生二十一章》中的人物按照年齡階段和生存狀態(tài)可以分為無處安放的老年人、一地雞毛的中年人、前途迷茫的青年人三類,呈現(xiàn)了一幅由21個普通人組成的“浮生”畫卷(見表1)。
2.1 無處安放的老年人
《浮生二十一章》總共描寫了三個老年人——袁跟弟(第一章)、江秀鳳(第十一章)和劉新中(第十五章),相對于其他只呈現(xiàn)人生某一特定階段的中青年,他們的一生都被展現(xiàn)出來了。這些老年人也曾經(jīng)有過理想,但隨著時間流逝成為在家庭社會中顯得多余的人,他們被子女嫌棄嘲笑,沉溺于回憶之中,寂寞到對空氣說話,偌大的世界無處安放這些老年人。
最典型的是江秀鳳,她的一生是“一個被拉長的老人的一生”。民國時期,江秀鳳是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歷史大變局之后,被揭發(fā),被改造,后來成為廢品站工人,最后成為比丈夫、兄弟姐妹活得長的一個人,孤獨到對空氣說話,“敘往事,發(fā)牢騷,嘆生平”?!皦蹌t多辱”之于江秀鳳而言是一種更為深刻的“浮生”情結(jié),任曉雯通過塑造這個孤獨、痛苦、無用,處于一切邊緣的老年人,表達了她對世事蒼茫的超脫,所有人的生活都是一次性消失的,都是“浮生”而已。
《莊子·外篇》言圣人“其生若浮,其死若休”,生與死是一體兩面的,“天地合氣,萬物自生”,人的生老病死是自然生命的秩序。但在任曉雯的筆下,“浮生”沒有用在圣人身上,而用在了普通到會被遺忘的人身上,她擺脫了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清高之感,“不敖倪于萬物,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站在天道的角度平等看待萬事萬物——人類不過就是一個在宇宙中生活一段時間的物種,人生只此一瞬,“齊生死,一物我”,人與人的生活沒有本質(zhì)的差別,只是大家在不同的境遇中不同的命運下過自己的生活而已。任曉雯在這些歷經(jīng)滄桑,在時代的浪潮中隨波逐流,最后無處安放的老年人身上,看見了超越人生苦難的頑強的生命力,她沒有用世俗的眼光去評價他們的生命,而是用悲憫情懷反思人生本質(zhì)上的虛無感。
2.2 一地雞毛的中年人
中年人是任曉雯《浮生二十一章》中占比最大的人物群體,總共有13位,他們屈服于現(xiàn)實的壓力,放棄了曾經(jīng)的理想,在城市的逼仄壓抑中,處理尖銳的家庭矛盾與社會矛盾,處處妥協(xié)以應對生活的一地雞毛。
他們中有為了上海戶口犧牲愛情與事業(yè),湊合過日子的周彩鳳(第六章);有離開家庭偷渡日本闖蕩,遭遣返,回國后不知何去何從的姜維民(第十章);有從小具有經(jīng)濟頭腦,從流氓阿飛搖身一變成為暴發(fā)戶,認為錢可以解決一切的李兆德(第十七章);還有自我奮斗、強勢了一輩子,最后發(fā)現(xiàn)除了金錢一無所有的許志芳(第二十章)……這些中年人每天面對著雞毛蒜皮的事情,曾經(jīng)理想主義的幻想近乎消失殆盡,在生命的片刻喘息間想起那些燦爛的憧憬。
作為作者的任曉雯也是人到中年,在經(jīng)歷了工作、創(chuàng)業(yè)、婚姻,曾經(jīng)擱筆五六年之后,那幾年宛若身處荒漠,時常被莫名恐慌裹挾。經(jīng)歷了人生起伏,她依然選擇了寫作理想,在切身體會到一地雞毛的中年人的無奈之后,筆下的中年也便呈現(xiàn)出一種欲說還休的人生況味。她懷著同情悲憫之心,拒絕了辛辣嘲諷的筆調(diào),剔除了傳統(tǒng)小說中的非常態(tài)和戲劇化,用平實質(zhì)樸的語言勾勒這些中年人平淡零碎的日子,在雞零狗碎的生活中擷取片刻美好。
和池莉、劉震云筆下的“后精英”和方方筆下極為慘淡的底層人民不同,任曉雯更側(cè)重于表達更為庸常廣闊的中年人生狀態(tài)——各種背景各種職業(yè)的中年人都在“浮生”里打轉(zhuǎn),每個人都折射出處于“浮生”之中的一段生活,組合起來便構成一幅普通中年人的生活百態(tài)圖。其中,張永福(第十二章)的人生片段把這種空幻感展現(xiàn)得十分透徹。他自幼喪父,從小在學校不拔尖,一直老實安分,不爭不搶,后來在工作上生活中泯然于大眾中。他很普通、很懦弱,無論在哪里都不被重視,湮沒于蕓蕓眾生中。在小說結(jié)尾,他面對著朝氣蓬勃的面孔,突然感覺時光恍惚,“他也年輕過,面對即將展開的人生,心覺惶恐”。在那一剎那,他感覺到自己在“浮生”中留有痕跡。
一地雞毛的中年人,他們因?qū)ψ约骸ι鐣牟粷M而表達出生無可戀、人生無意義,現(xiàn)實世界何其殘酷,理想世界何其縹緲這類情感沖動,但最終選擇了妥協(xié),湊合著在這個世界里生活。在任曉雯筆下,他們不是期期艾艾的,沒有自暴自棄,也沒有轟轟烈烈放棄所有追尋理想,他們只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踏踏實實地面對現(xiàn)實,時不時感到被生活抽離,恍惚間覺得人生如夢罷了。
2.3 前途迷茫的青年人
《浮生二十一章》中總共有五位青年人,有被父親騙去山區(qū),飽嘗貧窮閉塞,作踐自己人生的張忠心(第二章);也有新西蘭留學歸來,與母親關系緊張,也不知道如何融入社會的彭嬌嬌(第九章);還有曾經(jīng)的文藝女孩,后被母親逼成夢想擱淺的家庭婦女的蔣曉蕓(第十八章)……理想與現(xiàn)實、城市與鄉(xiāng)村的對立矛盾在他們身上尤為激烈,他們與父母、與愛人、與社會關系緊張,不知該何去何從,前途渺茫。
比如從農(nóng)村走出來的“鳳凰男”余鵬飛(第四章),他帶上海女友回老家,雖然女友非常體貼照顧他的心情,但是在衣食住行上難以改變的習慣,讓他感受到二人無法逾越的鴻溝——超越一切的愛情最終還是會向現(xiàn)實妥協(xié)。同樣面對城市與鄉(xiāng)村對立關系的還有馬朝陽(第二十一章),他父親“當年家境困窘,他主動奔赴大興安嶺,又響應油田招工,繼而在那里成家”,后來馬朝陽回上海接受教育,受盡親戚的白眼艱難扎根,心心念念東北老家,始終感受到一種被上海這座城市排斥的感覺。但是他的父親回上??此麜r感慨世事變幻,他的老家上海變得面目全非了,懷念在上海的時光。這些青年人在人生的起始階段沒有擺出社會認可的奮斗昂揚的姿態(tài),在理想與現(xiàn)實、城市與鄉(xiāng)村的對立矛盾中,他們提前經(jīng)歷了中老年的無奈感、空幻感,面對即將鋪展開的人生他們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在這個世界里,時間與空間的永恒不變,而其中的人與事卻不停流轉(zhuǎn),人生不過夢一場,生者皆為過客。
任曉雯難能可貴地選擇理解這些前途迷茫的青年人,選擇以一種母親的姿態(tài)給予這些青年人無限包容,摒棄了冷冰冰的價值評判,用有溫度的文字描繪他們初次面對紛繁復雜的社會的無力,告訴青年讀者在這個“浮生”之中,不是一個人孤獨地面對這些苦難與困擾。
3 任曉雯“浮生”情結(jié)的價值
探究任曉雯作品中體現(xiàn)出來的“浮生”情結(jié)有著多方面的意義,具體體現(xiàn)在文學作品、文學思潮和文學功能三個方面。
從文學作品本身來看,任曉雯因“浮生”情結(jié)而對小人物有特別的關注,把文學作品聚焦到“人”上,畢竟歷史與事件,歸根到底都是人的活動。從縱向上看,這拓展了當代中國文學中的人物類型,中國當代文學大部分人物形象是鄉(xiāng)土人物、歷史英雄,比如《紅旗譜》里的朱老忠、《李自成》中的李自成等等。“我們這個農(nóng)耕國家的歷史太豐富,歷史中的苦難也太深重。相比之下,書寫當下,書寫城市,似乎顯得過于輕巧了。寫字樓小白領的痛苦,怎能跟政治風浪里一路顛過來的老人們相比呢?!盵4]但是,任曉雯就著筆于當下,《浮生二十一章》中21個小人物,都在上海,都在生活中遇到了很多不順心的事卻依舊努力認真地活著,這些人物其實就在我們身邊,坐在小區(qū)樓下,穿梭于通勤路上,很多人忽略與忘記的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其生命也有自己的和歷史的獨特意義。
從橫向上看,任曉雯的“浮生”情結(jié)呼應了俄國文學的“小人物”主題,后者描繪了一系列生活在城市底層的勞動者、小公務員、小手工業(yè)者、破產(chǎn)貴族,他們社會地位卑微,經(jīng)濟狀況貧困,精神壓抑,處于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境地,反映了俄國專制制度下下層人民的悲慘命運。相對于俄國文學的“小人物”而言,任曉雯對“浮生”群像沒有尖銳的反思與批評,而以一種超然的悲憫情懷面對,以俯瞰眾生的視角思考人生百態(tài)。
任曉雯“浮生”情結(jié)對當下現(xiàn)實主義文學思潮的再次興起也有一定影響,近年來非虛構寫作流行,對現(xiàn)實主義的含義有了新的詮釋,雖然《浮生二十一章》因為對歷史進行微觀敘述的意圖,所以有幾分非虛構寫作的氣質(zhì),但是相對非虛構而言,任曉雯更像是承繼了20世紀90年代新寫實主義的傳統(tǒng)。她和劉恒、劉震云、池莉一樣,寫出了當代中國人的命運和生存狀態(tài),富有現(xiàn)代感,扎根于絕大多數(shù)中國人的生活。任曉雯在此基礎之上,又有頗多創(chuàng)新之處,一是以人物素描的方法,在2 000字的篇幅之中勾勒一個人的一生,一改新寫實主義以中長篇架構小人物的小故事的模式;二為扎根生活土壤,體悟浮生百態(tài),用摻雜古語與滬語的獨特語言塑造人物,使人物形象豐滿,更貼近故事發(fā)生的時代背景??偠灾?,在現(xiàn)實主義變成一種傳統(tǒng)的時代,“浮生”情結(jié)讓更多的人關注當下的社會現(xiàn)實存在,從后現(xiàn)代主義的荒誕中回到現(xiàn)實生活中。
再從文學功能的角度來看,雖然當今社會“文學已死”的言論甚囂塵上,文學越來越趨于邊緣化,其娛樂功能、教育功能、審美功能或多或少受到?jīng)_擊,雖然“浮生”情結(jié)不能讓文學作品變得多么“有用”,但是可以喚起許多久違或熟悉的情感,釋放潛藏在心里的情緒波動。文學是人學,文學的真正作用,是讓有限的人生變得無限,讓人更加關注當下生活細節(jié),留意今生今世的證據(jù)。任曉雯用真實感受疊加虛構的故事,把對人性的理解融入想象,書寫人性的真實。她以開放的態(tài)度面對每一個活生生的人,把人物置于各種情境之中,讓他們作出自由選擇,站在人物的角度揣摩復雜的人性。
4 結(jié)語
任曉雯以“浮生”情結(jié)為底色,塑造出一個個鮮活的人物,勾連起文化與歷史的文學線索,從而完成了為無聲者立傳、為無言者發(fā)聲的文化使命。她的“浮生”情結(jié),有深厚的生活意蘊,又有著豐富的現(xiàn)實典藏價值,她的作品,于看似不緊不慢的人生浮沉顛沛的講述中,折射出對人生、對人性深刻而又復雜的思考,最終歸于一句簡簡單單的“生活,如此而已”。
參考文獻:
[1] 顏世安.論莊子的游世思想[J].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版),1999(2):63-74.
[2] 任曉雯.寫作短篇小說能激發(fā)我探尋人性深處和生命本質(zhì)[EB/OL].中國作家網(wǎng)-新聞,http://www.chinawriter.com.cn/n1/2020/0606/c403994-31737345.html,2020-06-06.
[3] 任曉雯.生命的更新從來都在路上[EB/OL].中國作家網(wǎng)-訪談,http://www.chinawriter.com.cn/n1/2019/0507/c405057-31070878.html,2019-05-07.
[4] 任曉雯.關注荒廢的青春 書寫凋敝的生活[EB/OL].豆瓣-任曉雯,https://site.douban.com/106605/widget/articles/82553/article/36708092/,2015-12-06.
作者簡介:陸海銘(2001—),女,江蘇無錫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當代作家作品評論、現(xiàn)代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