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燕
草 房 子
從牛的眼睛讀出
野徑明滅的邊界
薺菜和馬齒莧茂盛、甘澀,遮掩下的
路,猶如立在水洼之灰鶴
抹著樸素潮氣,旁側(cè)不平整的犁溝
遠處晚霞染紅的草房子
這些相近事物總在逃避后緊緊貼合
沉默又聲色雷動。炊煙升起來
蜻蜓收起透明疊翅
風(fēng)雨和灰蒙蒙的光
配著桃花鹽,咸咸的,農(nóng)婦裹著礬紅色頭巾
彎曲脊背,把灶火吹得更旺
那飽滿形狀,盛開如夏
煮沸成片的豌豆苗
荒漠和白馬
內(nèi)心有一片荒漠和一匹白馬
荒漠是無的宇宙,寸草不生
為死寂之地。白馬是不安靜的雪
是衰老被剝開后青春的品相
是憤怒在克制,是深淺陽光
落在枕邊 長成郁郁蔥蔥
奔騰的樹木形狀
浦那的晚餐
浦那的雨拍打細長植物的嫩葉
餐桌對面的紅色坐墊 空空蕩蕩
像只火烈鳥 菱形燈光下身姿彎曲
早餐只吃了檸檬和鹽
螞蟻窸窸窣窣搬來僅剩的晚餐
咖喱雞,胡椒黃豆泥,潮濕月光下
撒著香蕉花的四棱豆與菜薹
一副刀叉挑動油煙 慢條斯理地吞咽
秋夜簡潔、潮濕、孤獨、默然?
看到世界的那一刻
薄暮時分,大朵大朵泡桐花
凋零、墜落;火堆烤著木柴
噼啪作響地躁動。他在花期已盡
霜雪將至前誕生,瘦弱
丑陋,像一團融化的蠟
睜開眼,看到世界的那一刻
天色很重枝葉很輕,院墻暗影
層疊出霉味的渾濁
“阿蠐叫,荔枝紅??往o叫,提火籠。”
哄娃聲在瓦片縫隙里晃動
猶如某種密語,讓熒火和爬藤榕
攏住破爛又柔軟的一切,泛起風(fēng)
清水、梨花與謀士
久遠故事
時間、空間和面孔皆已混亂
只記得一位布衣謀士被鎖進一盞燈
心愛之劍銹跡斑斑,蕩在山外清水里
撒滿梨花。他篡改了人間的某樣?xùn)|西
把薄暮卷成枯草,一把火點燃
讓一首詩再也遇不到真正的黑夜
責任編輯 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