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爾陽
《通鑒考異》卷四曾指出,唐修《晉書》“帝紀‘太安二年十二月甲子大赦,‘永興元年正月大赦改元疑是一事”。太安、永興,為晉惠帝后期年號。太安二年即303年,甲子為永興元年(304)正月二十六日,照應同書《長沙王乂傳》“乂以正月二十五日廢,二十七日死”“草木萌牙殺長沙”的悲劇結局。兩年間,河間、成都、長沙、東海四王等勢力集團爭奪執(zhí)政權,合縱連橫,屢興戰(zhàn)火,華北大受池魚之殃,《晉書》敘事因此頗有錯舛。緊接著有關大赦的記載,《惠帝紀》太安二年十二月出現(xiàn)的“丙寅……封鮮卑段勿塵為遼西公”,實則也當在304年改元后。丙寅,即永興元年正月二十八日。
段勿塵,即段務勿塵,是鮮卑段部其時的領袖,西晉—十六國前期名將段匹磾?shù)母赣H,其名尚有務塵、務目塵等多種音譯記法。此人何時受封為晉遼西郡公,在《晉書》中,加上此條,至少有三處記載。另兩處是:
父務勿塵,遣軍助東海王越征討有功,王浚表為親晉王,封遼西公,嫁女與務勿塵,以結鄰援。懷帝即位,以務勿塵為大單于,匹磾為左賢王。(《晉書·段匹磾傳》)
懷帝即位,以浚為司空,領烏丸校尉,務勿塵為大單于??S直矸鈩瘴饓m遼西郡公,其別部大飄滑及其弟渴末別部大屠甕等皆為親晉王。(《晉書·王浚傳》)
由此,晉廷認可段務勿塵為大單于,在懷帝永嘉年間(307—313),并無爭議;受封晉遼西郡公,則有惠帝永興元年、惠帝光熙元年(306)和懷帝即位后三種不同的記載。據(jù)《懷帝紀》,王浚為司空,在永嘉四年十月。以《王浚傳》之說,則段務勿塵之封,恐在永嘉之末。
追溯唐前記載,可發(fā)現(xiàn)《魏書·徒何段就六眷傳》稱“穆帝時,晉幽州刺史王浚以段氏數(shù)為己用,深德之,乃表封務目塵為遼西公,假大單于印綬??J箘漳繅m率萬馀騎伐石勒于常山封龍山下,大破之”。此“穆帝”為北魏對拓跋猗盧的追尊。猗盧在位時期,約為西晉懷帝永嘉二年至愍帝建興四年(316)。《魏書》系于王浚表封段務勿塵之后的常山封龍山(《晉書》稱“飛龍山”)一戰(zhàn),在永嘉三年九月。依北朝人之說,段部受封遼西公在永嘉二、三年間,其大單于之號也系臨時?!段簳窌r有尊拓跋而貶抑其他鮮卑部族的春秋筆法:作為該書文例,這似乎不必明言,對解讀史料卻總會造成一些干擾。
仿佛要把有關段部的信息弄得更亂,《資治通鑒》卷八五將王浚嫁女于段務勿塵與表封段務勿塵為遼西公,同系于太安二年閏十二月。《通鑒考異》并未說明編撰者如此判斷的文獻根據(jù)。《資治通鑒》胡三省注則稱編撰者目的是“為王浚用段氏以攻成都王穎及石勒張本”,將關注重點轉向《資治通鑒》的敘事藝術。
綜合以上記載,大致能得出:段務勿塵被確認為鮮卑大單于的時間,爭議較少,而其遼西公國何時建立,五段記載,看法則可謂眾說紛紜。
圍繞段部,說法不一的現(xiàn)象,并不只此。前引《晉書》原文中,王浚表封為親晉王的鮮卑大人,究竟是段務勿塵,還是部族中的其他統(tǒng)帥,《段匹磾傳》與《王浚傳》所記全然不同。王浚嫁女于段務勿塵的具體時間,《段匹磾傳》說在王浚表封段務勿塵為遼西郡公之后,《王浚傳》則說在王浚擔任幽州刺史之初、惠帝永寧元年(301)趙王倫篡位之前。王浚與段部關系極為密切。雖然《晉書》成于眾手,但有關段部的歧見異文,成系列地出現(xiàn)在與遼西公國、與王浚相關的細節(jié)上,確實未可輕視為簡單的技術失誤。
以司馬光為首的《資治通鑒》編撰者顯然認為,《晉書·惠帝紀》太安二年最后一句,落在“封鮮卑段勿塵為遼西公”,必有唐人深意,于是作了自己理解下的闡發(fā)。而若段務勿塵確實是在太安二年底,或永興元年初,得到王浚上表請封,則段部非止“助東海王越征討有功”,恐怕更應當先“助成都王穎征討有功”。這段時間,段部有可能獲得軍功的機會,就是作為王浚部下、司馬穎軍的一部分,參與太安二年八月至永興元年正月的洛陽戰(zhàn)役,并有突出戰(zhàn)績。司馬穎對戰(zhàn)役首任最高軍事統(tǒng)帥陸機,曾有“若功成事定,當爵為郡公,位以臺司”(《晉書·陸機傳》)之語。段務勿塵并未留下是役擔任統(tǒng)帥的記載,若以戰(zhàn)功封公,其功必如前年獲封堂邑郡公的王彥,足以奠定勝局。
洛陽戰(zhàn)役歷時半年,過程很是慘烈。軍事方面或有一 二可圈點處,但此戰(zhàn)因河間、成都兩王與洛陽執(zhí)政的長沙王爭權而起,政治評價通常比較負面。雖然陸云《登遐頌》之“鮮卑務塵”,實為拓跋沙漠汗之從者(《魏書·釋老志》有其事跡),并非段務勿塵,但《南征賦》夸稱:“四海之內,朔漠之表,蒸徒贏糧而請奮,胡馬擬塞而思征?!薄坝朴迫A戎,時罔不承。”似乎此役軍中不只漢族士眾,只是無法確知族屬。
唐修《晉書》成于眾手。如何看待段部,編撰者們并未達成一致?!抖纹ゴ攤鳌穼⑼蹩1矸舛蝿瘴饓m為郡公的理由,歸于段部對司馬越奪取執(zhí)政之位的幫助,淡化王浚的影響;《惠帝紀》則認為需要保留所見文獻中一條段部介入“八王之亂”時間更早的記載??傊?,段務勿塵遼西郡公之封,是由此役,或在此后,所牽涉者,應當不止王浚一人。
洛陽戰(zhàn)役結束后,“八王之亂”后半段動蕩愈演愈烈。永興元年八月,王?!按鬆I器械,召務勿塵,率胡晉合二萬人,進軍討穎”(《晉書·王浚傳》),“遣烏丸騎攻成都王穎于鄴,大敗之”(《晉書·惠帝紀》),為段部可確定的、參與“八王之亂”的最早一戰(zhàn)。翌年,曾隨府主參與太安二年洛陽戰(zhàn)役的范陽王虓幕僚劉琨“說冀州刺史溫羨,使讓位于虓。及虓領冀州,遣琨詣幽州,乞師于王?!保ā稌x書·劉琨傳》)?!巴蹩1硖嶎I冀州刺史,資以兵馬”(《晉書·范陽王虓傳》),“得突騎八百人,與虓濟河”(《晉書·劉琨傳》),“東海王越將迎大駕,浚遣祁弘率烏丸突騎為先驅”(《晉書·王浚傳》),連續(xù)擊敗成都王司馬穎與河間王司馬颙的勢力,至光熙元年五月,攻下后者大本營,“弘等所部鮮卑大掠長安,殺二萬馀人”(《晉書·惠帝紀》),付出極其酷烈的代價,換得“八王之亂”漸入尾聲。其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就是所謂段部“助東海王越征討”之功。而王浚以段部“攻石勒”,始于永嘉二年二月所謂“石勒寇常山,安北將軍王浚討破之”(《晉書·懷帝紀》)?!稌x書·王浚傳》是役統(tǒng)帥稱是段務勿塵之子段文鴦。翌年九月封龍山(飛龍山)之戰(zhàn),王浚一方獲得大勝,《魏書》《晉書·石勒載記》均記載指揮者為段務勿塵。永嘉四年,在石勒等步步圍逼之下,王浚部下的段文鴦等繼續(xù)奉命領兵征討,連續(xù)擊破石勒進逼洛陽的戰(zhàn)術行動,為洛陽和司馬越解圍?!段簳穼⒍蝿瘴饓m受封遼西郡公一事,記在永嘉二、三年間;《晉書·王浚傳》系于永嘉四年十月后。二者雖然都提及段部與王浚的特殊關系,但恐怕也都希望將段部賴以獲封晉朝公爵的“功勞”,塑造成如拓跋、慕容等,是“助晉平叛”,而非活躍在“八王之亂”幾乎所有爭權奪利的大戰(zhàn)中,至少需要為兩場后果嚴重的劫掠和屠殺負責。這兩種故事和段部的本來面目,因此不盡相同。
由于永寧元年湨水之戰(zhàn),太安二年洛陽之戰(zhàn)與次年的蕩陰之戰(zhàn),已逐步摧毀西晉禁衛(wèi)軍中的突騎,而突騎使用得法,又常能左右戰(zhàn)場形勢,“八王之亂”主題由政爭轉向戰(zhàn)爭之后,來自幽、并二州的鮮卑突騎的重要性便迅速上升。對王浚麾下的幽州段部,西晉執(zhí)政司馬越顯得尤其看重。也許這正是對王浚和段部的一種回報,或向“同盟者”示以信任的姿態(tài)—客觀上,可能需要中原士民的生命安全來做賭注。
不過,司馬越或西晉朝廷,對王浚和段部也稱不上完全信任。
司馬越老部下戴淵,同劉琨、段部皆參與過司馬越與河間、成都兩王的攻戰(zhàn);戰(zhàn)后敘功封爵,戴淵與此役“統(tǒng)諸軍奉迎大駕于長安”(《晉書·劉琨傳》)的劉琨,均為縣侯:其與司馬越私人關系,應當較為密切。永嘉時期戴淵擔任過一段時間驃騎司馬。這段時間,擔任驃騎將軍或驃騎大將軍的,正是王浚。戴淵此時任務,應包括替司馬越監(jiān)控王浚及其部下。
對段部,以司馬越為代表的西晉朝廷的手段更為隱蔽。
《晉書·王浚傳》:
會洛京傾覆,浚大樹威令,專征伐,遣督護王昌、中山太守阮豹等,率諸軍及務勿塵世子疾陸眷,并弟文鴦、從弟末柸,攻石勒于襄國。
《十六國春秋·后趙錄·石勒》系此事于晉永嘉六年,并與《魏書·徒何段就六眷傳》《晉書·石勒載記》等文獻一樣,記載段匹磾參與了這次半途而廢的軍事行動。段務勿塵為大單于,段匹磾為左賢王;段務勿塵為遼西公,段匹磾之兄段疾陸眷(又稱段就六眷、段眷等)為遼西公世子。西晉授予段部的單于、左賢王等號,擬于匈奴。而早在西漢時期,中原王朝就已了解,匈奴人“置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匈奴謂賢曰‘屠耆,故常以太子為左屠耆王”(《史記·匈奴列傳》)。魏晉之際,世人仍有“其左賢王最貴,唯太子得居之”(《晉書·匈奴傳》)的印象。慕容廆曾祖因軍功獲封曹魏的“率義王”,其子木延“從毋丘儉征高麗有功,加號左賢王”(《魏書·慕容廆傳》,《晉書》同樣提到木延“為左賢王”),而后木延之子涉歸嗣位,即慕容廆之父:木延“左賢王”號顯然參與了部落首領合法繼承序列的建構。時間稍晚于段部的受封,東晉元帝初(約317),慕容廆拜為單于、遼東公,其子慕容皝即為左賢王、遼東公世子。再晚一些,慕容皝稱單于、燕王,其子慕容儁即為左賢王、燕王世子。左賢王未必都成功繼任單于,但無論晉人、鮮卑,總歸都還記得匈奴人的舊例。段務勿塵在世時,左賢王和遼西公世子不是同一人,客觀上增加段部分裂的風險,很可能是西晉故意的。
以單于號統(tǒng)率部眾,通過封爵確認與中原王朝的關系,在魏晉時是一種雙軌制度,鮮卑各部較能接受。往常中原王朝所授,多為有“率善”“歸義”等嘉號的民族公侯。仍以慕容氏為例,慕容廆“曾祖莫護跋,魏初率其諸部入居遼西,從宣帝伐公孫氏有功,拜率義王”,“父涉歸,以全柳城之功,進拜鮮卑單于”(《晉書·慕容廆載記》)。西晉建立后,有意進行了些重建分封制的嘗試。非漢民族領袖以軍功裂土封公,便算一種高級勛貴,不再只是西晉朝廷的羈縻對象;動蕩之中得到封邑,同時也能獲得土地,進而獲得收益,擴張影響,建立根基。懷、愍之際,拓跋猗盧受封代公,將拓跋鮮卑實際控制范圍向東擴張到與幽州接壤,向南推進到雁門山。其后不久,便有段疾陸眷等不應召,王?!芭?,以重幣誘單于猗盧子右賢王日律孫,令攻疾陸眷,反為所破”(《晉書·王浚傳》)的事件發(fā)生。段部起家與主要活動范圍,本在遼西。段務勿塵之受封,當不至“去國懸遠”。至元帝建武元年(317),務勿塵之弟段涉復辰(一名段辰)已封廣寧郡公(參《晉書·元帝紀》),段匹磾被封渤??す▍ⅰ段倪x》卷三一七劉琨等《勸進表》,《晉書·元帝紀》),則已漸入幽、冀二州傳統(tǒng)的農(nóng)耕地區(qū)。西晉政治文化正統(tǒng)價值尚存時,以斗爭求接納,以軍功求認可,謀取更大生存空間,是這些鮮卑部族更愿意選擇的策略。
拓跋猗盧長子“日律孫”,《晉書·懷帝紀》記為“利孫”,《魏書》記作“六修”;猗盧拜單于,其人為右賢王(參《魏書·序紀》)。而同時的左賢王,為猗盧兄猗迤長子普根(參《魏書·徒何慕容廆傳》)。猗盧“少子比延有寵,欲以為后”(《魏書·穆帝長子六修傳》),而黜六修之母、出六修于外,頻有揚幼抑長之舉,從而激化父子矛盾,猗盧、比延皆為六修所害,六修亦為普根所殺。普根得以勝出,同時繼承了部族與代國。
故事里,猗盧欲立比延,首先與六修—而非普根—發(fā)生沖突。六修與比延的矛盾焦點,應當是晉朝所封代國的世子之位,而非單于繼承權。此時,我們仍可注意到,猗盧對代國世子人選有決定權,但臣于西晉的拓跋部—代國,已確定的左賢王,也并非潛在的世子候選人。游牧民族或有兄終弟及、叔侄相繼之制,中原權貴也有諸子分襲父親爵位之例,但此處,恐怕還是西晉有意而為,與段部情況相若。
猗盧獲封代公,《魏書》稱在永嘉四年,《晉書》說在永嘉六年;猗盧晉封代王,《魏書》《晉書》均系于愍帝建興三年。劉淵死于永嘉四年,恰在遼西公國與代公國建立之間。作為屠各匈奴的領導人,劉淵決定改造匈奴傳統(tǒng),以期真正入主中原。不過,熟悉西晉朝廷內部施政風格的他,似乎有意繞開段部—遼西公國模式的風險,臨終決定將大單于之位授予太子之弟、他稱北單于時的右賢王。事與愿違。在他身后,太子劉和、大單于劉聰仍然手足相殘。最終獲得帝位的劉聰,決定將大單于之位改授儲君—此方案日后成為漢趙、后趙、前秦、后燕等民族政權的常例。
無論段部是否注意到這些,圍繞繼承權的種種問題,都因段務勿塵離世而快速爆發(fā)。
《晉書·段匹磾傳》記載:“務勿塵死,弟涉復辰以務勿塵子疾陸眷襲號?!贝颂幩u,僅為遼西郡公之封,并不是同時繼承單于之位。劉琨《勸進表》中,段匹磾依然是左賢王,擔任晉朝幽、冀二州軍政要員。而《晉書·元帝紀》記載,與他同時勸進的,尚有“單于、廣寧公段辰”和“遼西公段眷”,即涉復辰和疾陸眷。這兩位段部王公已不再擔任晉朝官員。官職、爵號的變化,曲折反映出叔侄兄弟之間關系微妙、勢力范圍也交錯層疊的客觀現(xiàn)實。
當此時,段匹磾曾與劉琨聯(lián)名,約集段部王公共擊石勒大本營襄國,而石勒內應段末波,“乃間匹磾于涉復辰、疾陸眷曰:‘以父兄而從子弟邪?雖一旦有功,匹磾獨收之矣”,令兩位王公各自收兵。劉琨、段匹磾也被迫停止計劃。
正擊楫中流、慨然北上的祖逖,終究無法與劉琨會師中原。
段末波的讒言,只是西晉分化基礎上的順勢發(fā)揮。司馬越一面授予段部封國,一面設下分化段部之策,其主觀目的是更好地控制這支鮮卑勁旅。段部發(fā)展,因此受到內部隱患掣肘。晉朝陷入大難,需要強援,段部卻兄弟鬩墻,自顧不暇:人算不如天算,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歷史的黑色幽默,有時實在頗為殘忍。起初相逢,就稱不上義夫投節(jié),未必識君,烈士赴危,非期要利;曲終奏雅,便只能冀望郁烈之芳,出于委灰;繁會之音,生于絕弦。
段部—遼西公國之后的故事,是疾陸眷病死,段末波驅逐段匹磾,又殺涉復辰,自立為單于。遼西公國和段部,終究都掌握在段末波手中。而他的部族,在征戰(zhàn)頻繁的十六國已日益邊緣化。一再亡國,一再復國,先敗于石虎,再敗于冉閔,又敗于世婚之家的慕容儁。三十年掙扎求生,直到最后一絲浪花掀過,漸漸沉沒在時間長河中。
被驅逐的段匹磾仍然擔任晉朝官員。他繼續(xù)與劉琨合作,但雙方的互信,因為段部內部分裂而受到極大破壞。聽得兄弟一句“吾胡夷耳,所以能服晉人者,畏吾眾也。今我骨肉構禍,是其良圖之日”,原本敬愛劉琨的段匹磾也動了殺機?;蛟S他已明白司馬越們的用意,卻因此無法了然劉琨的心??O殺劉琨,晉人離散。段匹磾仍愿為晉效力,但他的路卻越走越窄:一再戰(zhàn)敗,被后趙俘虜,直到意圖組織反抗活動未遂,被石勒殺死—至死,常持晉節(jié)。
(作者單位:中山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