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清，曾慶棟

（湖南文理學院文史學院，湖南常德 415000）

一、研究背景

我國境內(nèi)的維吾爾族主要分布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湖南的常德地區(qū)有國內(nèi)的第二大維吾爾族聚居區(qū)，其中楓樹鄉(xiāng)的維吾爾族由于聚居人口眾多，有著“維吾爾族第二故鄉(xiāng)”之稱，不少專家學者經(jīng)常來此考察調(diào)研。湖南維吾爾族的來源，學者一致認為發(fā)源于新疆，如陳遵望①參見陳遵望《湖南維吾爾族》第3至6頁，岳麓書社1994年版。、黃麗②參見黃麗《讀〈翦氏族志〉，探湖南維吾爾族的通婚狀況》，載《西北民族研究》2008年第3期第38至44頁。、佟春霞③參見佟春霞《新中國成立前湖南維吾爾族民族教育的歷史考察》，載《民族教育研究》2015年第4期第95至96頁。等在其著作中用大量史料考證了湖南維吾爾族的發(fā)源。歷史學家翦伯贊出生于湖南常德桃源縣楓樹鄉(xiāng)，他認為，新疆維吾爾族內(nèi)遷至湖南常德主要是由于“歷史上兩陣狂風接力催送”〔1〕，一陣狂風是韃靼裹挾著弱小的民族先人離開故土四處征戰(zhàn)；一陣狂風是把韃靼征服者掃出中國，而這些弱小的民族先人又被遷入內(nèi)地。

湖南維吾爾族信仰伊斯蘭教，這一點學者們并無異議，但是湖南維吾爾族從什么時候開始信仰伊斯蘭教，尚無定論。從歷史上看，新疆高昌回鶻古國的宗教信仰是佛教，但是追隨成吉思汗以后，蒙古帝國對宗教信仰比較包容，伊斯蘭教發(fā)展迅猛，與佛教此消彼長；另一方面，隨著察合臺汗國在新疆的持續(xù)征戰(zhàn)擴張，察合臺汗國強制推行迫使新疆地區(qū)百姓集體皈依伊斯蘭教的政策，也對哈勒的軍隊伊斯蘭化有著一定影響。在元朝末期，朱元璋對宗教信仰持包容開放的態(tài)度，其手下將領如徐達、藍玉、馮勝等等也都信仰伊斯蘭教，因此哈勒·八十在追隨徐達、藍玉等的征戰(zhàn)中逐步完成了軍隊伊斯蘭化的進程。

湖南維吾爾族大多以翦為姓，湖南桃源楓樹鄉(xiāng)維吾爾族也稱湖南翦氏。關于湖南維吾爾族翦姓的由來，翦伯贊在《我的氏姓 我的故鄉(xiāng)》一文中寫道：“我的氏姓，不見于中國史乘，亦不見于所謂的氏族譜……我查閱我的族譜，我的氏姓與《周禮》‘翦氏’之官，毫無關系，而是明代皇帝的賜姓。”〔2〕《翦氏族志》①《翦氏族志》是湖南省桃源縣維吾爾族翦氏家族族譜?！遏迨献逯尽酚谇宄∧觊g第一次修訂，迄今已經(jīng)修訂了四次。本文所稱的四修《翦氏族志》是指1996年翦氏家族第四次修訂完成的族譜。四修志序也記錄了其祖先姓翦的原因：“因哈勒·八十‘翦除敵對勢力有功’，被明太祖朱元璋晉封為鎮(zhèn)南定國將軍，加太子太保銜，并賜其姓‘翦’，更其名‘八十’為‘八士’……”根據(jù)《翦氏族志》的這些記載，可以判斷湖南維吾爾族是因先祖哈勒·八十翦除寇盜，平亂有功，才得到皇帝賜姓，翦姓便由此成了湖南維吾爾族固定且漢化的姓。在20世紀50年代識別民族身份時，翦氏的族別被判斷為維吾爾族，1952年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正式確認翦氏為維吾爾族。

族譜又稱家譜、宗譜、祖譜等，是一種記錄家族遷徙流變、繁衍生息、祖宗家訓、文化傳承等家族世代相傳的重要作品表現(xiàn)形式?！凹易V本是漢民族宗族制度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和組成部分，少數(shù)民族原無修譜建祠的習俗，隨著政治地位的提高、經(jīng)濟的發(fā)展，一些少數(shù)民族也開始仿照漢族之例修纂家譜。”〔3〕湖南翦氏族人從清朝乾隆年間（公元1764年）開始編修族譜，迄今已完成四次修訂。乾隆二十九年（公元1764年）翦氏家族第一次修譜；二次修志，由翦氏后人翦煥南與恒發(fā)、恒泰、恒成等，于光緒十五年（公元1882年）完成；三修由翦氏后人敦頌、恒炳、萬效于民國十一年（公元1922年）完成；四修族譜迄今也有20年了，由翦氏宗族德高望重的長者牽頭于1996年修訂完成。湖南維吾爾族翦氏族譜記錄了翦氏家族的起源、遷徙歷程、世系支脈發(fā)展情況，同時也記載了翦氏祖宗的家族傳統(tǒng)、光輝事跡等。因此，《翦氏族志》是了解和研究湖南維吾爾族與漢族融合的重要史料和渠道，對促進新疆維吾爾族的國家認同和政治認同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二、《翦氏族志》反映了維吾爾族翦氏家族對國家和政治認同的歷史

“中國的國家以家族為基礎”〔4〕，中華民族歷經(jīng)數(shù)千年而不衰的社會基礎就是家族。翻閱《翦氏族志》，可以發(fā)現(xiàn)翦氏家族的命運與當時國家的發(fā)展緊密相關，甚至一定程度上翦氏家族的發(fā)展史就是對國家和政治認同的歷史。翦伯贊將翦氏的兩次遷徙描述成是由歷史的兩陣狂風接力吹送到湖南的，第一陣狂風便是13世紀初蒙古人的世界征戰(zhàn)，翦氏先祖追隨元太祖征戰(zhàn)討伐，因戰(zhàn)功卓著，在元朝為官，由此從西域東遷到內(nèi)地。第二陣狂風便是14世紀中葉的元滅明興，明朝統(tǒng)治者派翦氏先祖到南方平定叛亂，致使翦氏南遷到了湖南。兩陣狂風都是由朝代更迭引起的，翦氏的兩次遷徙也反映出了在社會動蕩、朝代更替的時代，弱小的種族只能像沙礫一樣被歷史的狂風席卷。

高昌回鶻時期，百姓處于西遼的殘酷統(tǒng)治之下，民不聊生。為擺脫西遼的統(tǒng)治，公元1211年高昌國王亦都護與大臣商議殺死西遼監(jiān)國，投奔蒙古可汗鐵木真，當時大臣哈勒也是主要參與者之一。高昌國王亦都護投奔蒙古鐵木真后，受到蒙古可汗的歡迎，并被收為鐵木真的第五子，跟隨蒙古大軍統(tǒng)一中國。高昌國王亦都護大臣哈勒將軍也隨蒙古大軍攻打西夏、滅金伐宋，由于其作戰(zhàn)勇猛，深受元太祖喜愛，被封為折沖將軍，世襲為官。哈勒家族由此從西域遷入內(nèi)地。元末明初時，明太祖朱元璋起兵伐元，哈勒家族后裔受到任用，哈勒后人哈勒·八十隨大將徐達、常遇春、藍玉等征戰(zhàn)南方。由于平叛有功，公元1372年明太祖封哈勒·八十為荊襄都督、鎮(zhèn)南定國將軍加太子太保銜，并命其軍隊鎮(zhèn)守湖廣辰（州）常（德）一帶。實際上哈勒家族與蒙古黃金家族淵源很深，一方面是出于切斷哈勒·八十家族與北方蒙古族的聯(lián)系，防止其投奔舊主；另一方面南方少數(shù)民族眾多，前往平叛也可以阻止哈勒家族與蒙古族的聯(lián)系，達到“以夷制夷”的目的。后來哈勒·八十與其子拜著戰(zhàn)死疆場，葬于常德東門外黃龍崗（即今桃源楓樹翦家崗）。這是湖南常德維吾爾族的起源。哈勒·八十長孫常蒲長期征戰(zhàn)在外，思鄉(xiāng)心切，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毅然辭官回到西域故土。而次子常黎卻選擇留在常德，被明成祖朱棣封為常德衛(wèi)正指揮使，成為湖南維吾爾族的祖先，迄今已有600多年歷史。由此可見，翦伯贊所說的“歷史上兩陣狂風接力催送”是指湖南維吾爾族祖先在元朝時，跟隨蒙古大軍四處征戰(zhàn)，由西域遷至北京；明朝時又由于維護南方穩(wěn)定的需要，從北京遷至湖南常德這兩段主要歷史。

《翦氏族志》對翦八士生平的記載是“字周有、原籍清真回部、姓哈氏、先明勛著，燕京官拜京都總兵。從明太祖征討，屢建奇功，后又征剿云貴等處叛寇，旋師復命，太祖以為翦除方寇定國良臣，賜姓曰翦，更名八十為八士，晉封鎮(zhèn)南定國將軍、太子太保。洪武五年，湖廣辰州四十八洞及九溪衛(wèi)九渡水坪等洞連結(jié)作亂，侵掠旁郡，奉旨討平諸蠻，凡克四十八洞，復令攻銅鼓、五開、曹滴、騰浪、篤莫、洪州、古州等蠻，誅共首惡、撫其余黨，諸蠻即平，班師回京。洪武十四年夏五月，武陵五溪蠻復叛，奉旨征剿，至蠻悉散走鼠竄無敵，既而全獲諸溪安平。洪武十六年春，加封平蠻將軍太子太傅，誥授光祿大夫。洪武二十二年，終于蠻地，奉旨葬常德東門外黃龍岡”。對翦八士的兒子翦拜著的記載是“字揚言、任湖廣襄陽鎮(zhèn)總兵，洪武十八年夏四月，奉命征剿五開、曹滴諸蠻有功。洪武二十一年春，奉旨征剿云南諸蠻兩次，平蠻奏凱，太祖見其勤勞有功，洪武二十二年，晉封靖邊將軍太子太保、太子太傅，誥授光祿大夫。與父士公歿于疆場，奉旨驗葬常德東門外黃龍岡”。

從記載中的時間來看，可以判斷在洪武五年至洪武二十一年這十幾年的時間里，西南地區(qū)叛亂頻繁，翦氏父子進行了多次征討，為明朝統(tǒng)治者平定叛亂，開拓西南，并實現(xiàn)統(tǒng)一立下了赫赫功績。而這段時間也正是明朝統(tǒng)治者調(diào)北征南的主要時期，洪武十五年，在清除殘元勢力和平定云貴地區(qū)的起義后，朱元璋把從北方調(diào)來征討的軍隊就地留下，屯兵駐守，在西南地區(qū)的咽喉要道、重要城鎮(zhèn)次第布防，建立衛(wèi)所。湖南桃源一帶正是進入川黔之地的門戶之所，地理位置重要，并且族志對第三世常黎的生平，有這樣的記載：“晉封常德衛(wèi)正指揮使，給田三十頃、副將八名，給養(yǎng)軍田七百二十畝，奉公聽差、子孫世守”。可見翦氏正是調(diào)北征南軍隊中的一部分，翦氏南遷湖南也是統(tǒng)治者為實行國家統(tǒng)一而進行的人為移民。翦氏先祖遷居湖南的家族命運正好反映了當時國家的社會狀態(tài)，翦氏家族的遷移與發(fā)展是國家歷史發(fā)展的縮影。

三、《翦氏族志》反映了維吾爾族文化與漢族文化融合的歷史

翦氏祖輩源自新疆，信仰伊斯蘭教，盡管來湖南常德迄今已有600多年歷史，然而對自己的信仰始終沒有忘記。但是在另一方面，翦氏族人歷經(jīng)元明清3個朝代，又經(jīng)中華民國、新中國等時代，宗教信仰、世俗生活不斷受到漢族的影響，早已與漢文化互相融合?！遏迨献逯尽匪男拮V收錄有譜序、凡例、宗派歌、族人著作以及族人傳記等十余篇，其中四修譜序、三修譜序、二修譜序、原序、墨譜序各一篇，這些譜序在敘說修譜續(xù)譜的緣由、家族的起源以及族人事跡上，多處引經(jīng)據(jù)典，充滿了儒家思想。關于修譜緣由，“三修志序”開篇即寫“自古唐虞之盛，肇修人紀。夫堯則親九族，契則教人倫，皆以此為庶政之先。降而三代庠序?qū)W校之設，又所同然者也。當其時雖無譜法，而教孝、教弟，未有不本于教倫，至唐宋，而后譜學漸備矣。歐蘇兩子，起而倡行，吾族之效仿，有自來焉”?！赌V序》也提到“蓋聞傳家有法，專在敦倫，人道何奇，不離務本，故廟堂立，而尊卑不混，昭穆序，而左右攸分……茍非流傳有序，何以辨親疏之情，誠能繼緒無訛，自得明尊卑之分……”可見翦氏修譜是既受當時社會修譜風氣的影響，又有實現(xiàn)“尊卑有序、昭穆有倫”的倫理需求。譜序中要實現(xiàn)的“尊卑有序”本是儒家的倫理規(guī)范，而“昭穆”則是宗法制度對宗廟或墓地的輩次排列規(guī)則和次序，翦氏在修譜過程中深受儒家倫理思想的影響，并以儒家思想作為修譜的指導思想。

此外，譜序中還大量引用了儒家人物的經(jīng)典語錄。諸如《二修志序》中“韓子云：‘莫為之前，雖美弗彰，莫為之后，雖盛弗傳’”，便是引用了唐朝韓愈的《與于襄陽書》，韓愈在儒生眼中，是僅次孔孟的重要儒家人物?！赌V序》中的“治天下有本身之謂也，本必端，治天下有則，家之謂也。則必善”是引自《通書》，《通書》作者便是宋朝儒家理學思想的開山鼻祖周敦頤；而“正倫理得歡心，篤交愛之深恩”“夫修齊事死、事生，乃不能貳。立愛、立敬，夫復何疑”等內(nèi)容都極具儒家倫理思想。從《翦氏族志》中序的內(nèi)容來看，翦氏家族修譜的目的是為了“明左昭穆之序，定千秋萬世之規(guī)”，實現(xiàn)翦氏子孫枝繁葉茂也能不忘其根，流分而能溯其源。族志中的譜序以儒家思想為核心，倡導血親人倫、修身存養(yǎng)、道德理性，承載了儒家文化的精髓。

四、《翦氏族志》編修過程反映了維漢民族融合的歷史

翦氏久居湖南桃源一帶，并能在解放前發(fā)展成湖南境內(nèi)的一大族，主要是因為特殊的生存空間決定了翦氏特定的生存模式。翦氏雖然是中國維吾爾族的一脈，但是與維吾爾族的主體——新疆維吾爾族沒有固定姓氏，實行子姓從父名的方式不同，翦氏由皇帝賜姓，擁有自己的漢姓——“翦”，并且形成了以翦姓為標志的翦氏家族，同時也編修了自己的族譜——《翦氏族志》。維吾爾族作為信仰伊斯蘭教的民族，本無修譜習俗，因此修譜并不是翦氏的首創(chuàng)，而是在湖南桃源生存繁衍的過程中受到儒家思想和宗法文化的影響，在立足于家族生存需要的基礎上借鑒了漢族修譜行為。翦氏修譜的宗法行為不只是單純的借鑒漢族某一行為，而是漢族與維吾爾族之間溝通、交流、融合的結(jié)果。

明清時期，上層統(tǒng)治者倡導儒學，提倡“忠孝”價值觀念，修譜之風盛行。在這樣的時代環(huán)境下，翦氏生活在湖南內(nèi)地，自然會受到儒家思想和宗法文化的熏陶和影響，《翦氏族志》第一次修譜的時間是乾隆二十九年，正是這一時期。族志中的“原序”即翦如楫撰寫的第一次修譜時的譜序，提到修譜是為了明昭穆之序，讓各宗各念本源，定下千秋萬世之規(guī)，保證尊卑有序?？梢姷谝淮涡拮V時很注重發(fā)揮族譜的倫理功能和收族睦宗的作用，這也很符合儒家的倫理思想。寫就族志中《回部世系源流》的十六世翦山勝，同族的著名史學家翦伯贊在《我的故鄉(xiāng) 我的氏姓》一文中對其評價是“山勝恐怕是我族第一個有漢文修養(yǎng)的人，他是岳麓書院的學生……”雖然翦伯贊不確定翦山勝是不是第一個具有漢文修養(yǎng)的族人，但卻很明確地說了他是岳麓書院的學生。古時書院傳授的大都是以儒家經(jīng)典為代表的漢文化知識，而山勝是中國古代四大書院之一岳麓書院的學生，這說明翦氏族人在主動地學習和接受漢文化。此外翦氏族志的三修和四修也都是由族中的知識分子完成的，這些知識分子都具有較高的漢文修養(yǎng)。翦氏族志編修的過程中，具有維吾爾族身份的翦氏族人是編修主體，而編修的族譜卻是漢族宗法文化的產(chǎn)物，在儒家思想和宗法文化的影響以及翦氏主動學習漢文化的雙重作用下，翦氏的伊斯蘭文化與當?shù)氐臐h文化進行了一次交流與融合，文化交流與融合也促進翦氏與當?shù)孛褡宓慕涣骱腿诤稀?/p>

翦氏雖然教本清真，但是遷離新疆使其脫離了原生的生存環(huán)境，定居桃源與漢族回族等民族相互雜居，又受到了漢文化的影響和同化，如此長達600多年，翦氏與當?shù)孛褡宓奈幕缦拗饾u淡化，原本的文化模式產(chǎn)生了變化。翦氏受特殊的人文環(huán)境和自然環(huán)境的影響，學習漢族編修族譜，不僅在文化上與漢族等民族進行了交流，也加強了與漢族的合作，在翦氏第四次編修族譜過程中，漢族已經(jīng)參與了翦氏族譜的編修活動。

四修志募集的費用達18萬元，除去族人的丁名費8萬多元外，贊助費占到很大一部分，達到6萬多元，贊助人數(shù)達到200多人。贊助的200多人中除了各地的翦氏后人外，還有當?shù)氐姆囚逍杖耸浚ㄒ姳?）和當?shù)鼗鶎咏M織（見表2），其中非翦姓人士有11人，村委會等單位有5家，贊助費用共計4 770元，約占贊助總費用的8.3%。從這些數(shù)據(jù)中，可以看出翦氏在第四次編修族譜的過程中，受到了來自許多族外的支持和幫助。在桃源地區(qū)，“維吾爾族都姓翦，回族姓氏較多，有馬、黃、劉、左、薛，還有少部分回族姓魏和李。周圍的漢族姓氏較雜，沒有什么特征，但是很少有漢族姓馬、黃、左、薛、魏，而姓劉和姓李的漢族還是有一部分”〔5〕。根據(jù)當?shù)刈谧宓男帐?，可以大致判斷出贊助翦氏修譜的薛、劉、黃、左4姓的8人是回族，而其他的則是漢族，可見漢族也參與了翦氏修譜的過程。翦氏族譜的編修活動是深受漢文化影響的結(jié)果，當?shù)貪h族回族和村委會等單位贊助修譜，證明在桃源一帶翦氏與當?shù)孛褡宓年P系十分融洽。在漢族、維族、回族雜居的環(huán)境下，翦氏與當?shù)氐拿褡逍纬闪艘环N多元交織的和諧社區(qū)文化。

表1 非翦姓人士贊助名目表

表2 基層組織贊助名目表

從上述的統(tǒng)計可以看出，翦氏家族編修家譜得到了維漢兩族的支持，不少非維吾爾族村民都紛紛捐款幫助翦氏家族編修家譜，并且得到基層組織如當?shù)卮逦瘯闹С?。根?jù)四修族志記載，翦氏第四次修志成立了湖南維吾爾族（翦氏）修志編纂理事會，組成了50多人的修志隊伍，先后走訪了湖南、湖北、四川、貴州、河南、云南等省的20多個地區(qū)。翦氏族譜《后記》提到“（修志編纂理事會的人）每到一處，得到了各地族人和各省、市、縣統(tǒng)戰(zhàn)與民委的支持與配合，有的獻計獻策，有的提出許多合理化建議”。說明修訂族譜加強了維吾爾族與其他民族對中華民族的認同，促進了維吾爾族與回漢各民族的融合與交流。

五、結(jié)論

加強民族團結(jié)，建設中華民族共同的精神家園，積極培養(yǎng)中華民族的認同感，已經(jīng)成為新時期全體中國人民的共識。不論是漢族、回族還是維吾爾族等民族，不論是無神論者，還是宗教信仰者，都是中華民族的一員。習近平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指出，“加強中華民族大團結(jié)，長遠和根本的是增強文化認同，建設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積極培養(yǎng)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6〕。在這方面，盡管湖南維吾爾族地處江南一隅，但是600多年來在所處的時空背景下，隨著生活習俗、婚喪嫁娶、文化教育等遷徙流變，與當?shù)仄渌褡寤ハ嘤绊懀ハ嗳诤?。湖南維吾爾族具有很好的研究價值。通過研究分析湖南維吾爾族翦氏族譜，我們認為其不僅僅是一部翦氏家族發(fā)展史，更是一部國家認同史、政治認同史、民族交流史和文化融合史，對促進當今維吾爾族與漢族的交流融合具有良好的借鑒意義。

〔1〕陳遵望.湖南維吾爾族〔M〕.長沙：岳麓書社，1994：8-9.

〔2〕黃麗.湖南維吾爾族的社會變遷與文化調(diào)適〔M〕.廣州：世界圖書出版廣東有限公司，2014：197-198.

〔3〕尋霖.湖南少數(shù)民族家譜的特征〔J〕.圖書館，2006（5）：49-51.

〔4〕王鶴鳴.愛祖國愛人民的起點〔J〕.中華魂，2016（4）：63-65.

〔5〕黃麗.讀《翦氏族志》，探湖南維吾爾族的通婚狀況〔J〕.西北民族研究，2008（3）：38-44.

〔6〕徐德莉.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與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N〕.光明日報，2017-04-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