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筱亦
黃家林與他的畫作 圖/張靜
黃家林畫筆下的拉薩融合了夢幻、神話和浪漫 圖/張靜
黃家林正在為自己的油畫上色 圖/張
拉薩,空氣中混融了荒野和神性的氣息,其涵容萬物的席卷,滲透了城市中人們的信仰和思維,在金碧輝煌的廟宇的隱蔽之下,它們服膺于至廣袤的籠罩,至崇高與至世俗在其中和諧共存。
黃家林從小就在藏族人當(dāng)中混跡,在甜茶館和藏族孩子們恣肆不羈地談天說地之間,嘴巴和鼻子只要一呼吸西藏的空氣,天分自然而來,內(nèi)心對于藏文化親近的愿望養(yǎng)成對詞匯和習(xí)俗的熟稔。
“我屬于老天特別關(guān)注的人,就像格薩爾說唱藝人一樣,一晚上做一個夢,他就會唱《格薩爾王史詩》。我對文字一竅不通,我小學(xué)學(xué)的文字都還給了老師,但是我用我的嗅覺和聽覺跟藏族人一起生活。”
1965年,他出生在西藏林芝米林縣。十四歲那年,他來到拉薩,此后再未離開。對于藏地氣候的適應(yīng)深入骨髓,他享受西藏透明感的陽光和冬日的暖陽。年輕時,在八廓街里走街串戶,是他所享受到的一種幸福和自由的狀態(tài)。
記憶中,是早上孩子的打呼聲和送牛糞或土豆進城售賣的毛驢脖子上鈴鐺丁零當(dāng)啷的響聲,打破了八廓街的沉寂;是至多兩三層高、帶著斜角的老建筑錯落在寬窄不一的巷子里,鋪展了城市的格局;是(因為食物匱乏)臉頰上帶有高原紅的藏族人來來往往轉(zhuǎn)經(jīng)、充塞著羊腸小巷;是形狀各異、歪歪扭扭的木頭電線桿點綴了那仍然樸拙的城市景觀;是因為信號不佳、家家戶戶窗口探出來的形形色色的天線……這一切,都成為那個時代特有的景致。
在寺廟和僧人交流是黃家林親近西藏的另一種方式。他們通過講述很簡單的民間故事,來直接引導(dǎo)民眾。他記得,僧人曾經(jīng)講過,有一個老僧人在寺廟念了一輩子經(jīng),一個老太太每天圍著寺廟轉(zhuǎn),直到有一天,他發(fā)現(xiàn)老太太頭頂上有仙女給她打金輪傘。他問她為什么,然后她把經(jīng)文從頭到尾念一遍,他說,你念錯了,原文不是這樣的,他把經(jīng)文從頭到尾念了一遍,老太太學(xué)了一遍。第二天,她念的時候,沒有仙女給她打金輪傘了,老僧人才明白,心誠和執(zhí)著比死記硬背更重要。
另外一個故事是,有一個人到寺廟去求法,老和尚看他這么執(zhí)著和誠實,他出去轉(zhuǎn)一圈,看到一個狗頭,就撿起來,用哈達包起來,送給了這個虔誠的人,并叮囑他,千萬不要打開。這個人把狗頭拿回家,有一天晚上,狗頭發(fā)光了,這是誠信的應(yīng)驗。
那些沒有成文的佛教故事和西藏的神話傳說如同虛無縹緲的云朵在他的周圍飄散,含義模模糊糊,卻讓他感到受益匪淺,在面對大自然和人文景觀的親臨中,他逐漸親近藏族人的生活、信仰和思維方式。
只是,如今,拉薩的景觀和氣氛已不復(fù)過往。那是一個無法追回的過去,也是只存在于黃家林畫筆下的心中的拉薩城。
剛剛來到拉薩的黃家林還是一個乳臭未干的青少年,調(diào)皮搗蛋,一看書就犯困,父母無奈,讓他寫保證書,保證輟學(xué)之后不怪父母,他簽下自己的名字,樂得成為一個自由人。
接著就是踉踉蹌蹌在社會中摸爬滾打的開端。
他的第一個職業(yè)是木匠,跟著藏族師傅學(xué)手藝。這位師傅是黃家林父親的好朋友。某個單休日,父親就帶著他從西郊的漢族聚居區(qū)走到了朋友家所在的八廓街。在密集而狹窄的小巷里穿街走巷,太陽照在低矮而傾斜的建筑外立面上,投下陰影,他記得迎面遇上過許多狗,有的狗是進攻性的,要有所提防,黃家林正在為自己的油畫上色圖/張靜而有的狗是溫馴的,不會攻擊人。
那是一棟藏式老民居的一樓。黃家林看到,每個老房子面前都有一個小院子,只要一推門進去,門會嘎吱嘎吱地響,而不響的那個門上掛著一個小門鈴,一推門丁零當(dāng)啷地響,所以,出門是一種聲音,進門是另一種聲音,兩種聲音交替回蕩在安靜的八廓街里,營造了那些年迎來客往的濃郁生活氣息。
即便父親朋友家的生活并不富庶,一看到客人來了,他們立刻打酥油茶,把酥油茶盛放在藏陶里面,下面放著一個藏陶制成的小火爐,隨后他們端茶出來。時至今日,黃家林已經(jīng)無法回想起當(dāng)年口中品嘗的味道,但這番熱情好客給初來乍到的黃家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黃家林觀察到,藏族老人每天除了準備三頓飯的時間,其余時間就會待在廚房灶臺一旁,白天,這里是一張沙發(fā),晚上,這里就是他們的床。沙發(fā)上放著卡墊,他們就坐在上面,拿著轉(zhuǎn)經(jīng)筒,或者握著佛珠念經(jīng),聽著八廓街里人來人往的腳步聲。
在煤油燈閃爍的夜晚,藏族老人在孫輩們的簇擁下,講述西藏的故事或者鬼故事,教授他們?nèi)绾螢槿颂幨?,孩子們安安靜靜地聆聽著,養(yǎng)成對自己家族、民族乃至歷史的感覺,親情就在那些絮絮叨叨的講述中在代際間黏結(jié)。
那個時代,西藏的財富資源是稀缺的,他們使用的燃料就是牛糞和蘆葦草根。每年秋天,成年人帶上酥油茶和食物,拉著馬車,到拉魯濕地去挖草根,把它們放在草地上晾曬。一兩個月之后,他們又坐著馬車,把草根拉回院子里堆放,作為輔助牛糞的燃料。這些燃料在房間里留下一種特殊的氣味。
在黃家林眼中,藏族人家里的灶臺是最美的,主人會用舊的氆氌蘸喝剩下的酥油茶擦拭灶臺,讓它變得閃閃發(fā)光。熊熊燃燒的柴火熏染灶臺和廚房墻面所留下的顏色,是一種古樸的質(zhì)感,那也是藏族婦女勤勞淳樸生活的印跡。
“就這么一點小小的生活,一下子把我留在了西藏,留了55年?!?/p>
老者抱著自己的晚輩觸摸古城鈴鐺,留下最溫情的一面 圖/張靜
黃家林創(chuàng)作的以雪山為主題的油畫 圖/張靜
一個人的一生中會有打開眼睛的那個決定性瞬間,世界不再是固化的客體,而是映入心靈的印象,而在之后漫長的滄海桑田里,心靈都在沉淀和砥礪,等待再造這在日久天長中嬗變的風(fēng)景。對黃家林來說,這個瞬間發(fā)生在他工作后不久。
他的第一份工作是給市政公司打零工,把沖賽康凹凸不平的路面修建平整之后鋪設(shè)水泥磚,之后還參與過八廓街的下水道建設(shè),每個月工資三十多塊錢。當(dāng)年的沖賽康不同于今天,在他印象中,那是一片老建筑當(dāng)中的一棟,一邊的廣場看起來要比今天更開闊,周圍的土堆高高低低。工人們穿著日常的民族服裝,脖子里掛著綠松石、紅珊瑚或天珠,這些天珠是藏族人在身上掛了很多年、傳了幾代的首飾。
西藏的生活是慢節(jié)奏的。每天中午的一小時休息時間,有老媽媽在旁邊燒清茶,茶開了之后,工人們?nèi)绻麠l件富裕就配上餅子,一般的就配上糌粑享用。而黃家林那些小年輕就會趁這段時間,在八廓街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當(dāng)年的印象印刻在心里,難以言喻。
每逢初一、十五有節(jié)慶典禮的時候,他們就會轉(zhuǎn)到大昭寺,每每法會結(jié)束,寺廟會提供錯,即把糌粑、奶渣、紅糖和酥油混合在一起,上面再點上酥油花的一種食物,果腹之余,他記住了這種香甜的口感。這是一段自由游蕩的懵懂歲月。
而幫助他沖破這懵懂的,是1982年裴莊欣在拉薩開辦的美術(shù)培訓(xùn)班。黃家林看到了宣傳海報,懷著好奇,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想要報名參加。平時,他所有的打工錢都上交給父母,母親一聽說他的愿望,二話不說,拿出報名費一百多塊錢。他來到布達拉宮廣場上的勞動人民文化宮,把錢交給鐵皮房前、穿著軍大衣的裴莊欣。這一決定無意中指明了他未來的人生道路。
裴莊欣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拉薩文化熱的風(fēng)暴中心,他周圍云集了文學(xué)、攝影、音樂和舞蹈的各種人才,如馬原、羅浩、葉星生、于小冬、劉偉,他們當(dāng)時都是懷著文藝理想的單身漢,聚集在布達拉宮下面的藏式小院。每天吃午飯的時候,他們每個人端著自己的飯碗,湊在院子里的桌子旁邊,邊吃邊談?wù)摳鞣N話題,一個人可以回答十個人的話,沒有一個人會示弱,話題接二連三,黃家林就站在旁邊傾聽,如同在聆聽美妙的天書,他感到心滿意足?!拔腋杏X他們太有學(xué)問了,就單單這種氛圍讓我堅持繪畫四十年?!?/p>
那個年代的拉薩,城市的輪廓周邊全是水系和沼澤,野生的小灌木蔥蘢生長,布達拉宮前長滿了馬蘭花,小孩子們在周邊的水塘里玩耍,修建了馬路之后,他們在馬路上溜達、曬太陽,黃家林把他們比作農(nóng)村收割的時候被晾曬在馬路上的糧食。
在裴莊欣的帶領(lǐng)下,他們一同游覽八廓街、大昭寺、哲蚌寺、甘丹寺和色拉寺。他站在裴莊欣的背后,看著他拿著相機、按下快門的瞬間,觀察他如何構(gòu)圖、如何選擇光線。在哲蚌寺,他眼看著裴莊欣激動地捕捉落日的那個瞬間,在畫板上涂抹顏料。
每個星期天,裴莊欣背著一個軍用水壺,并且給他一個,揣著干糧,兩個人一起到寺廟去寫生。無論是在寺廟里,還是在畫室,他看裴莊欣如何調(diào)色乃至執(zhí)行繪畫的每一個步驟。一回到家里,他就憑著記憶,照貓畫虎地畫畫。
那些年,拉薩曾在大昭寺舉辦過三次法會,和全西藏人一樣,他和裴莊欣親臨現(xiàn)場。他看到僧人臉上的表情和舉止是那么憨厚,厚重的絳紅色袈裟鋪天蓋地。從初一到十五,他們天天與僧人泡在一起,隨時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和宗教儀軌,僧人幾次進出場合,領(lǐng)經(jīng)師佇立不動,以及志愿者給僧人們添茶添飯的場面,留在了他的記憶里,最終浮現(xiàn)在畫面中。
當(dāng)裴莊欣辦第二次美術(shù)培訓(xùn)班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又報名參加了。裴莊欣在課上用幻燈片展示歐洲古典油畫和文藝復(fù)興時期油畫中的人體,給予從來沒有離開過邊疆的他以強烈的震撼。
“在學(xué)習(xí)班一百多號人里面,我跟裴莊欣走得最近。是裴莊欣帶會了我,怎么去看世界,怎么看西藏,怎么觀察事物。我隨著年齡增長還在一點點領(lǐng)會,而這個窗口是裴莊欣為我打開的?!?/p>
自此以后,黃家林開始真正有心去了解西藏。他把自己拋擲到這片廣袤的天地之間,以搭車、徒步和騎自行車的方式親身丈量這片浩瀚而豐饒的土地。他最熱愛那曲和當(dāng)雄,那里是典型的牧區(qū)生活,游牧民自由而接地氣的生活令他深受感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兒育女,繁衍生息,牧場隨季節(jié)變遷,翻過一個山頭,是另外一種風(fēng)景。
1996年,正在當(dāng)出租車司機的黃家林經(jīng)朋友介紹,受德國基金會委托,為八廓街的建筑測繪圖紙。面對建筑,他是懵懂的,但他和朋友拿著大皮紙和計量尺就上陣了。
西藏建筑的一樓是石頭和泥土結(jié)構(gòu),二樓以上是磚石結(jié)構(gòu),下面寬大,上面狹窄,因此從外面看是一個斜面。那個年代,拉薩的外來人口已經(jīng)達到總?cè)丝诘?0%,租住在八廓街的是牧民或者農(nóng)民,拉薩本地人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搬到單位修建在周邊的退休房。
他們先就著建筑畫出速寫,黃家林為此特意在家反復(fù)練習(xí),畫了三百多張。接著他們測繪建筑外觀的長、寬、高,再挨家挨戶走進老百姓的家里。朋友是半藏半漢,黃家林從小在藏族人群中長大,他們一走進院子,就用一口地道的藏語給所有人做自我介紹,他們跟真正的藏族人一樣一邊彎著腰、吐著舌頭,不用報出自己的單位,老百姓一見這架勢,就馬上去打酥油茶,毫不介意他們的打擾,允許他們爬到柜子上、床上,乃至經(jīng)過他們的佛壇,一點點用皮尺進行測量。無論房子干凈還是骯臟,他們都會克服。
他們還會爬上二層或者三層,把尺子從樓上放下來,測量樓房的高度,然后一一記錄數(shù)據(jù),畫出每幢建筑的立面圖、平面圖和剖面圖。他們一邊干活,一邊和住戶交流,住戶會到院子里,指給他們看窗臺里的孩子。中午的時候,大人往往把嬰兒放在窗臺的羊毛毯上,在他身上擦上酥油,讓他翻過身子在太陽下睡覺,讓他的骨骼長得強健。
有時,住戶的隔壁人家正好沒人,住戶會幫助他們提前拿到鑰匙,給他們保管,說好第二天幾點進去,沒有人會有心提防。
黃家林用鋼筆畫創(chuàng)作的拉薩老城區(qū)作品 圖/張靜
走了這么多戶人家,黃家林和朋友最喜歡的是家家戶戶的佛堂,那是每個人心干凈的地方,是他們最想停留的地方,另一個偏愛的就是小女生的臥房,那里有一種獨特的味道,粉色的墻面上往往懸掛著一幅那個年代流行的女孩照片,讓尚且青澀的他們感到好奇。
一趟趟活計干下來,他們完成了建筑圖紙,對建筑的結(jié)構(gòu)了如指掌,熟知每個院子的住戶人數(shù),他們分別是農(nóng)區(qū)的、牧區(qū)的還是本地原住民,在潛移默化中積累對于西藏的認識。
這是德國基金會給黃家林上的一堂課。他被藏式建筑所吸引,深受德國專家的嚴謹和執(zhí)著精神的感染,看到了每個建筑不同的結(jié)構(gòu)和層次。師從裴莊欣畫的是人物,然而,隨著時代變遷,他漸漸很少畫人物,轉(zhuǎn)向了建筑。
這項工作完成后,黃家林開了一家甜茶館,每天過了飯點兒,喧嚷之后歸于安靜,他提起手中的鋼筆,從深層次的結(jié)構(gòu)入手,描繪每一棟建筑,也就描畫了這個民族的世界。他摒棄傳統(tǒng)的排線法,用大圈圈來描畫西藏,綿密的弧線正是為了臨摹藏民轉(zhuǎn)經(jīng)和轉(zhuǎn)白塔的感覺,一如生死輪回的生生不息。
“是建筑感動我,不是我感動建筑。是這個巷子感動我,不是我感動巷子。成百上千年來,這個巷子送走了很多肉身和靈魂,同時迎接了很多新的生命?!?/p>
黃家林用鋼筆創(chuàng)作的八廓街古城作品 圖/張靜
黃家林用鋼筆所畫的喜德林 圖/張靜
有四年時間,黃家林在藥王山上守山,每天觀察著四時變化中的布達拉宮,這是他體會到的布達拉宮的三維空間。而在七八年后,當(dāng)年的印象反饋到他心里,他稱之為第四維空間,從人心上折射的畫面就是他筆下的布達拉宮。那個周圍都是水系、長滿馬蘭花的布達拉宮是鋼筋水泥覆蓋之前的最后留影。
在從事繪畫多年之后,黃家林才感到自己看到了藏族人靈魂中真正的內(nèi)容,他們從骨子里沒有被現(xiàn)代文明所污染,堅持著淳樸和仁義的品質(zhì),他們也不曾排擠漢族人。
只是,二十年過去了,八廓街的許多老建筑被拆除了,鋼筋水泥的商場取而代之。隨著物質(zhì)環(huán)境所改變的是人的行為,乃至人性。他所理解的那個西藏逐漸成為留駐在內(nèi)心里的理想,真實的西藏被勢不可當(dāng)?shù)默F(xiàn)代化潮流所形塑著。
如今,八廓街的每條巷子都被修建得均勻而通暢,洶涌而來的攤販帶來了熙熙攘攘的噪聲,打破了八廓街過去的寧靜。林立的水泥柱子被特意附加了一種民族特色,人為的痕跡濃重。塑料制品替代了過去原生材料制作的商品。新建的建筑至少有四層樓高,筆直的直角輪廓通達向天空。
據(jù)《拉薩歷史城市地圖集》研究表明,拉薩這個前工業(yè)時代的佛教城市,僅僅是在幾十年前開始面臨現(xiàn)代生活的壓力。在古老的建筑中,新的社會范型和物質(zhì)模式被引入了,這里的傳統(tǒng)建筑和城市景觀幡然巨變。人們感到猝不及防,曾幾何時,一個由一條狹窄骯臟的曲折胡同所貫通的稠密的大昭寺建筑群,逐漸被翻新、擴建,和新城混雜在一起。
因此,黃家林決心要“閉門造車”,謝絕飯局,像熬中藥一樣慢慢修煉自己,期待著釀出藝術(shù)的精華。他想起,裴莊欣說過,拿起相機、按下快門的一瞬間,留下的構(gòu)圖就是你想畫的東西,但不一定第二天就能動筆畫,也許記憶中的畫面需要沉淀十年,這張畫才會成功。
對黃家林來說,落筆就是對于心中拉薩的再現(xiàn)。
“我過去在八角街所經(jīng)歷的一切,形成原始記憶,就是我的資本,我的原始資源,讓我現(xiàn)在畫畫還能畫出那個味道。我所畫的西藏是我待著最舒服的西藏?,F(xiàn)代文明和科技來得太快,我只能留住我心中的西藏,在里面加一點夢幻、神話和浪漫,這就是我所能做的,你說是吧?”
藏歷新年期間,轉(zhuǎn)經(jīng)者在布達拉宮外轉(zhuǎn)經(jīng),樹上掛著的燈籠透露出喜慶的氣氛 圖/張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