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珊

親愛的魯米先生，這個秋天的

第一枚黃葉。你看見了嗎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江邊散步了

北方的秋天比南方更冷，更遲

桃江路的桂花開到荼蘼時，我正走在

西三環(huán)北路。人潮擁擠啊，深夜十點

地鐵里仍擠滿一張張疲憊不堪的臉

我有時坐在他們身邊

就像是坐在一堆沉默的落葉中間

我會有無法抑制的嘆息

有一次，我盯著車廂里的一位老人

看了很久

她穿了一雙沾滿塵土的舊鞋子

她把頭埋在鼓鼓的背包上瞌睡

大風(fēng)吹亂她的白發(fā)

我聽到她起伏的鼾聲

卻看不清她蒼茫的臉

車廂冗長啊，來往腳步匆忙

我陷入不安之中，我希望她睡得安穩(wěn)

又擔(dān)心她錯過站臺

親愛的魯米先生，你知道嗎

我早已寫下這首詩的結(jié)尾

“這些年，我遇見的每一位

白發(fā)蒼蒼的老人

都多么像我離世多年的外祖母啊?！?/p>

親愛的魯米先生，每一個季節(jié)，都是輪回

“我們都是明鏡的孤獨中，曾經(jīng)那個最幸福的人?！?/p>

重溫昔日的詩行，我仍是忍不住濕了眼眶

當(dāng)我走在北京的街頭，依然會分辨不清方向

北京太大了，每一條街道都那么相似

由于陌生，走在簌簌的秋風(fēng)里

我總是會最先成為最驚惶

最無措的那個人

我想起初秋的一個深夜，窗外忽然下起了雨

我在雨聲里，開始想念千里之外的南方

雨打芭蕉，是多少年來，縈繞在心頭的情景

如今卻難于再現(xiàn)了

緊接著是轟隆隆的雷聲，劃過天際

我起身，赤著腳，打開所有的燈盞

整個屋子瞬間變得明亮起來

我看到我的影子投在地板上

那么單薄，那么孤獨

后來天亮了

影子一點一點模糊起來

那些宿命般的空寂不再加深

陽光多么明媚啊

我又獨自度過了一個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