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慕秋
在湖州福地窺見美麗的中國,在太湖南岸讀到內(nèi)心的自己。
時值清明,萬物生長,陽光甚好,陪孩子去妙西霞幕山踏青,尋訪偏僻的陸羽古道——因陸羽在那一帶隱居并終老而得名。
古道始于霞幕山水庫,沿山谷蜿蜒而上,兩旁山林茂密,仿如一片原始密境,中途經(jīng)過了陸羽墓、三癸亭。我走走歇歇,孩子不僅個子超越了我,爬山的耐力也超越了我,將我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
接近山頂,惠風(fēng)和暢,放眼遠(yuǎn)眺,映入眼簾的是萬畝茶園,浩浩蕩蕩,生機盎然,不禁想起《茶經(jīng)》里所說:“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數(shù)十尺?!?/p>
提起南方之嘉木,就記起20年前閱讀《茶人三部曲》,作者用一支筆寫盡了幾代杭州茶人的悲歡離合、興衰榮辱,我的心情跟著書中人物起起伏伏,實在按捺不住對茶樹、茶農(nóng)的好奇之心,得知朋友有親戚在妙西種茶樹、開養(yǎng)雞場,遂央求他一同前往妙西。
恰逢谷雨節(jié)氣前,我歡天喜地地頂著日頭奔向茶園,有人教我用拇指和食指第一節(jié)夾住枝頭最嫩的一芽兩葉處,向下一折即可。這個時候采摘下的茶葉被稱為“雨前茶”,雖不如“明前茶”的一芽或者一芽一葉來得細(xì)嫩,卻也碧綠可愛。
行走在齊腰深的茶樹叢里,會遭到枝葉磕絆,但阻礙不了我的澎湃熱情。然而好景不長,不足一小時,我硬生生被太陽曬得頭暈眼花,手指也發(fā)麻了,只好拎著一小籃新鮮茶葉逃回屋,端起一杯溫度剛剛好的綠茶,一股馥郁的茶香順著茶水進入身體,整個人頓覺神清氣爽了。
茶里的乾坤對我來說猶如讀一本無窮無盡的書,只閱讀,不研究。
回程,朋友笑著問:“茶農(nóng)的體驗感如何?”
“過把癮就好?!蔽彝嶂X袋想了想又說,“以前,看舅舅用巨大的搪瓷杯泡茶,茶湯都是深色的,杯壁也是褐色的,喝一口,苦得都能打顫?!?/p>
不同的茶自有不同的風(fēng)味,天南海北的土壤差異培育出了玲瑯滿目的茶葉品種。近幾年,湖州茶園面積已經(jīng)發(fā)展至40余萬畝,遍及安吉、長興、德清、妙西等,無論哪一處都?xì)鈩莅蹴纭0布撞?、顧渚紫筍、莫干黃芽、三癸雨芽,這湖州四大名茶也是名聲在外,其中最赫赫有名的,當(dāng)數(shù)安吉白茶。
曾有許多不熟悉茶的朋友乍一聽到“安吉白茶”這四個字,就以為它應(yīng)屬于白茶類,其實它是純純的綠茶,是一種珍稀的變異茶種。清明前萌發(fā)的嫩葉缺乏葉綠素,所以是白色的。谷雨前白色漸淡,多數(shù)呈玉白色。谷雨到夏至前逐漸轉(zhuǎn)為白綠相間的花葉,夏至后才變成全綠色。因這種受溫度影響的白化特性,而稱之為“白茶”。
除了四大名茶外,湖州還有最古老的“溫山御荈”,它是被時光偷偷忽略了的、具有1700多年歷史的貢茶。
關(guān)于茶的小事,從《茶經(jīng)》到無數(shù)詩詞歌賦大抵都寫透了。如今,眾多學(xué)者也對茶文化、茶道研究得有腔有調(diào)。
可惜,我終究無法正襟危坐地品茶,也只能隨心道出“好香啊”“回味特甘”等尋常感嘆,就像20年前,我采完茶跑回屋,一口氣喝光一杯茶湯,脫口而出“真痛快”那樣。
茶里的乾坤對我來說,猶如讀一本無窮無盡的書,只閱讀,不研究,每每讀到新章節(jié),都會令我獲得新鮮感。哪怕過陣子忘了,再回頭重讀,依舊還能得到一種糊里糊涂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