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靜怡
“一個巨大的商業(yè)國家正在崛起。它不斷蠶食我們的繁榮,與我們爭奪世界市場。”
寫下這段話的是一名英國記者,恩斯特·威廉姆斯。他是一名貿易保護主義者,他提到的崛起的商業(yè)國家,是德國。1896年,他在出版的《德國制造》一書中,敏感地注意到英國人對德國的憂慮情緒。
當時,英國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但不斷遭受德國崛起帶來的壓力。德國商品充斥英國市場,“你的衣服來自德國,妻子的衣服來自德國,家里的玩具來自德國,半夜妻子剛聽完歌劇回家,歌劇的創(chuàng)作來自德國,就連演奏歌曲的樂器還是來自德國。”威廉姆斯寫道,好不容易躺在床上,發(fā)現(xiàn)床上用品來自德國,就連兩眼相對的掛在墻上的畫,依舊是“德國制造”。“德國制造”這個標簽已經“肆虐”英國的各個角落。
不止經濟上的競爭。德國領導人威廉二世上臺后,開始推行著名的“世界政策”,在全球范圍內挑戰(zhàn)英國的統(tǒng)治,這也引起英國的恐慌與反制,兩個國家一度進行了激烈的軍備競賽。很多人都擔心,英國與德國必有一戰(zhàn)。
一戰(zhàn)前英國與德國的沖突也不例外。雖然經過談判,兩個國家一度走向緩和,但挑戰(zhàn)世界秩序的新興大國與傳統(tǒng)強國之間的矛盾,并不那么容易解決。很快,在一系列事件影響下,這些大國領導者們不斷做出錯誤決策,人類歷史上最慘烈的一場世界大戰(zhàn)終于爆發(fā)。
這個留著牛角一般胡子的人,就是威廉二世。他這撇胡子曾傳到中國,成為軍界爭相模仿的對象,最有名的就是時任中華民國大總統(tǒng)袁世凱。
除了這撇胡子,威廉二世還酷愛軍裝。1913年,英國親王威爾士到皇帝的辦公室拜訪威廉二世,發(fā)現(xiàn)辦公桌旁的他穿著深綠色軍服,配著一把鍍金的獵刀,坐在軍用鞍上,他說,這樣更有助于自己“清晰、簡明地思考”。
1888年,29歲的他接過權杖,成為德意志帝國的皇帝。當時的他年輕,強健,朝氣蓬勃,雙眼炯炯有神。他經常把自己穿著龍騎兵軍服的照片送給他人,在簽名上方寫上“吾守吾時”。從他登基那天起,就宣告屬于他的時機到來,他將成為歐洲的強人。
威廉二世有一頂純金的皇冠,留著往上翹的胡子,給人感覺非常裝腔作勢。這很可能和他小時候經常受到壓抑有關,他從小因小兒麻痹導致左臂萎縮,母親曾用電擊來治療他,這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記。實際上,他內心是比較懦弱和自卑的一個人。
混雜著這樣矛盾心理的威廉二世,接過來的是一個日益變得強大的德國。據(jù)統(tǒng)計,從1870年到一戰(zhàn)爆發(fā)前的1913年,德國每年GDP平均增長2.8個百分點,遠超過英國的1.9%和法國的1.7%。雖然比美國的4.1%要少,但德國在軍事上的實力,要遠超美國,直追英國。
英國歷史學家查爾斯·埃默森在《1913,一戰(zhàn)前的世界》一書中寫道,并非所有人都喜歡崛起的德國,喜歡柏林,也有一些人“看到的是一個暴發(fā)戶的形象,大肆張揚著新興的繁榮,卻沒有一點兒高雅品位,整個就是一座丑陋的城市”。
德國前首相俾斯麥的大陸政策是限制德國在歐洲發(fā)展,不向海外擴張。威廉二世上臺以后,開始搞“世界政策”,實際上就是要向海外擴張。這種政策也迎合了當時德國國內的情緒。德國的工商界、農業(yè)界、貴族等,都希望德國的勢力能向海外擴張。
雖然威廉二世對德國的地位非常自信,但在歷史學家看來,他在外交領域的形象并不那么好,甚至堪稱糟糕。
他曾在公開場合,拍過保加利亞國王費迪南的屁股,結果令后者氣得“渾身冒煙”,憤然離開柏林;有一次,他還朝俄羅斯的一名大公扔了一支元帥指揮棒,正好打中其背部。
英國歷史學家克里斯托弗·克拉克在《沉重的皇冠》一書中,講完這些軼事后,繼續(xù)寫道:當時政治家和新聞記者對威廉的貶損,充斥報章版面?!按笠鉄o非是威廉是個兩面派、好戰(zhàn)分子,精神失常等等?!倍@些不受歡迎的情況,顯然也給德意志帝國帶來了沉重的外交負擔。
當然,德國最沉重的外交負擔,仍然是威廉二世在海外的擴張。
要向海外擴張,必須得建很強大的海軍。1898年,德國通過第一次海軍法案,在1904年前要建成19艘主力艦,1900年又擴大近乎一倍。威廉二世在與英國記者的談話中明確表示:“德國是年輕的、成長中的帝國,商業(yè)利益在全球迅速擴展,愛國的德意志人,他們的雄心不想受任何條約的束縛。德國一定要有自己的艦隊,要保護其在遙遠地區(qū)的商業(yè)利益。”威廉二世認為,只有海軍艦隊這樣的鐵拳舉在英國面前時,“英國雄獅才會縮起它的尾巴”。
俾斯麥擔任德國首相的年代,他深知法國因為普法戰(zhàn)爭對德國有著極深的仇恨,所以一切外交方針都是避免法國與大國結盟。他一方面與俄國結盟,另一方面與奧匈結盟,由于俄國與奧匈帝國間有矛盾,為了從中斡旋,有時候甚至需要“低聲下氣”。
新上臺的威廉二世很快就不再喜歡俾斯麥了。1890年3月,德國站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上——德國與俄國簽署的《再保險條約》需要續(xù)約。根據(jù)這份條約,如果俄國遭到奧匈帝國侵略,或者德國遭到法國襲擊,雙方都要派兵援助。
就在俾斯麥為換約做準備的那幾周,威廉二世最終否決了這份合約。據(jù)后來人們分析,當時德國政府內部存在一股反對俾斯麥的力量,威廉二世,顯然站在了反俾斯麥的一方。
“外交部?什么?我就是外交部!”威廉二世曾在給英國威爾士親王寫的一封信中寫道,“我是德意志政策的唯一主宰者,我的王國必將緊隨我的腳步?!?/p>
就是他主宰德國與俄國關系的這次決策,最終成了一個關鍵轉折,俄國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只好與法國結盟。就這樣,威廉二世成功地同時得罪了歐洲最重要的三個國家:英國、法國和俄國。
1895年,英國記者威廉姆斯收到一家出版商的合約,對方希望他能調查德國崛起對英國工業(yè)造成的威脅,他接了下來,并于第二年完成了那本《德國制造》。
不要“像中國的皇帝那樣不恰當?shù)赜嬎阒约旱牡匚弧?,威廉姆斯在書中提醒英國,不要認為自己的工業(yè)霸權依舊在手,“德國讓我們的貿易變差”,英國應該放棄自由貿易,對來自德國進口的商品收取更高的關稅。
雖然英國要到一戰(zhàn)后,才會走上貿易保護之路,但這本小冊子確實反映了當時英國對德國的一種普遍情緒:焦慮,甚至恐懼。
彼此間的不信任感不斷加深。據(jù)《帝國的年代》一書記載,一家英國工廠指責政府嚴重低估了德國人重整海軍軍備的進度,促使英國政府決定把戰(zhàn)艦數(shù)量加倍,而該公司則從每一艘大型軍艦身上獲得25萬英鎊的利潤。一家專門制造機關槍的德國工廠想盡辦法在法國《費加羅報》上登了一則假新聞——法國政府計劃擁有加倍的機關槍。于是在1908-1910年,受了刺激的德國政府訂購了價值4000萬馬克的同款武器,而這家工廠的股息由20%提高到32%。
在威廉二世的內心深處,可能并不希望與英國對抗。1901年,他在參加維多利亞女王葬禮時,還曾公開表示,英德之間應該建立一個聯(lián)盟,以避免一些國家在歐洲搗亂。第二年,他在與外交部官員私下談話時,也表示,“我永遠不會成為英格蘭的敵人”。
只是,這種個人意愿沒有抵擋住德國對外擴張的意愿,而且軍方也不斷對他施加影響。威廉二世很寵愛德國的軍官群體,他一周私下見軍務處總長三次,陸軍參謀長也有權力私下覲見他。威廉也很少拒絕他們的建議。如果誰膽敢與軍方作對,只能辭職下臺。
由于軍官的影響,以及德國在海外殖民地上的擴張沖動,他們與在全球擁有最多殖民地的英國,不斷出現(xiàn)軍事對抗。
最著名的一次發(fā)生在1911年7月,威廉二世派遣一艘炮艦到非洲摩洛哥的一個港口。雖然這個港口重要性并不太大,而且威廉二世聲稱只是針對法國,但此前就已經跟德國開展軍備競賽的英國,還是感受到德國海軍不斷擴張的壓力。
歐洲主要國家,都面臨著危機感。法國與德國互相仇視,英國支持法國,俄國在得不到德國的合約保證后,不得不改投英法陣營。各國放棄了孤軍奮戰(zhàn)的打算,開始尋找志同道合的伙伴。于是,俄、法、英組成的協(xié)約國和德、奧組成的同盟國正式誕生。
這些國家不但表面結盟,暗地里也都制定了軍事計劃。德國由總參謀長施里芬制定了著名的“施里芬計劃”,主要目標為應付來自德國東西兩面的兩個敵國——俄國與法國的夾攻。英國軍方甚至與法國聯(lián)合秘密制定了一份戰(zhàn)略計劃,他們印制了數(shù)以千計的法國北部和比利時地圖,每個營的行動圖甚至細致到標明了在哪里喝咖啡。
到此刻,歐洲大陸已經變成了一個火藥桶。整個歐洲世界的繁榮,電報、電話等技術的發(fā)展,金融市場的活力,都是建立在這個火藥桶之上。隨時,導火索都可能因為偶然事件而爆發(fā)。
1914年6月28日,七名恐怖分子在薩拉熱窩河岸邊隱匿,他們腰間綁著小蛋糕大小的炸彈,口袋里揣著左輪手槍,還帶著小包氰化物——如果被捕,他們會自我了斷。
一輛車遠遠開來了,里面坐著他們要刺殺的對象——奧匈帝國的皇儲,斐迪南大公。奧匈帝國一直對塞爾維亞的領土蠢蠢欲動,這顯然引起塞爾維亞民族主義者的反對。據(jù)后來史學家披露,這些刺客就是塞爾維亞軍方派來的。
塞爾維亞的文官政府早就知道軍方對斐迪南大公的刺殺計劃,但沒人敢出面阻止。此前,塞爾維亞軍方曾經非常殘忍地推翻親奧地利的國王與王后。在這些文職官員們看來,“讓奧地利大公死總好過自己去死”。
這場刺殺的結果,人們都知道了,斐迪南大公遇刺,成為一戰(zhàn)爆發(fā)的導火索。但事實上,這幾名刺客并沒有殺死大公。他們扔出的炸彈,在汽車后面爆炸,大公僥幸躲過了。刺客們眼看暴露,逃到河岸,想自我了斷,但毒物太劣質,只能束手就擒。
死里逃生的大公仍然決定繼續(xù)接下來的行程,并最終遇到了另一個刺客,塞爾維亞青年普林西普。后者連開兩槍,殺死了大公和他的妻子。
導火索終于被點燃了。但實際上,當時的歐洲各國,一開始并沒有把這場刺殺視為多么嚴重的事件。法國總統(tǒng)雷蒙·普恩加萊在賽馬場吃午餐時聽到這個消息,甚至都沒有離開座位,而是繼續(xù)看比賽。英國首相格雷也沒有放棄釣魚計劃。薩拉熱窩事件成為《泰晤士報》第二天的頭條,股票一度下跌,倫敦證券所門口擠滿了人。但下午,倫敦便恢復了平靜,又一個星期后,《泰晤士報》發(fā)社論:“這件事已經對歐洲人不再重要了?!?/p>
最傷心的外國元首可能是德皇威廉二世,在游艇上看到寫著刺殺消息的小紙條,臉色變得煞白,立刻回城,了解詳細情況?!霸趦措U的國際關系中,弗朗茨·斐迪南一直是威廉的外交支柱?!泵绹鴼v史學家西恩·麥克米金在《一戰(zhàn)倒計時》中這樣寫道,可如今,威廉二世失去了“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很快,他就收到了來自奧匈帝國的新消息。該國軍方認為,這是塞爾維亞向奧匈帝國宣戰(zhàn),“只能用戰(zhàn)爭來回應”。
塞爾維亞雖然國小,但朋友也不少。它和保加利亞簽署了盟約,也得到了沙皇俄國的堅定支持。
威廉二世得知大公去世的消息,以及奧匈帝國的顧慮后,極為激動。他很快給奧匈帝國做出承諾:“如果奧匈帝國與俄國之間的戰(zhàn)爭不可避免,我們就要站在忠實的盟友一邊?!?/p>
后來歷史學家普遍認為,這不過是一張“空頭支票”。威廉二世其實并沒有做好戰(zhàn)爭的心理準備,以至于奧匈帝國向塞爾維亞下達最終通牒后,他一度情緒激動,向德國首相提出嚴厲質詢。
但戰(zhàn)爭機器在他開出“支票”的那一刻,就緩緩啟動了。7月28日,奧匈帝國向塞爾維亞宣戰(zhàn)。俄國在7月30日啟動軍事總動員,法國為了法俄同盟支持俄國,8月1日,法國和德國宣布總動員。
眼見戰(zhàn)爭無可避免,威廉二世向他的首相憤怒地嘀咕道:“生米煮成熟飯了,現(xiàn)在你必須把它吃下去!”
隨后德國向俄國宣戰(zhàn)。因德國的斯利芬軍事戰(zhàn)略計劃需要經過比利時,比利時不愿意讓德國從自己境內通過,德國同時向比利時宣戰(zhàn)。
原本一直在猶豫的英國也沉不住氣了,英國在此前已經陷入了兩難。這場戰(zhàn)爭打響,如果德國贏,德國會確立歐洲霸權,英國的戰(zhàn)略噩夢就來了。若俄法勝利,英國不參與,就是不幫助盟友,這兩個國家是英國殖民地爭奪最激烈的敵手,將來世界殖民地就得重新分,英國還是會吃大虧的。英國在當時參戰(zhàn)比不參戰(zhàn)要好。
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政治學教授埃維拉在其論文中,向讀者描述了這樣一幅圖景:如果一個人出生在威廉二世時代的德國,在學校,他接受的教育是:自己的國家一直被敵人包圍,英國一直試圖遏制德國發(fā)展,盡可能讓德國維持在虛弱、動蕩和弱小的狀態(tài)。
青少年們通常會收到一份由德國陸軍協(xié)會針對青少年開辦的宣傳機器《青年德意志郵報》,上面不斷渲染嘲笑害怕戰(zhàn)爭的老婦人,“她們害怕戰(zhàn)爭,所以才會抱怨戰(zhàn)爭的可怕和丑陋。不,戰(zhàn)爭是美麗的。它的偉大可以升華一個男人的心靈,讓他超越世間萬物,超越日?,嵤隆啾扔谠诖采夏瑹o聞、空虛寂寞地死去,戰(zhàn)死沙場并且在教堂的戰(zhàn)爭紀念碑上與戰(zhàn)爭英雄們一同永生要更加美麗和精彩。”
這種美化戰(zhàn)爭、呼吁戰(zhàn)爭的聲音,并不只是在德國出現(xiàn)。在法國報紙上,人們看到的是,德國的崛起和繁榮是建立在法國的屈辱之上的,“失去的省份”阿爾薩斯和洛林在社會中被描述成一個幼小的孤女,作為德國軍國主義惡勢力魔爪下的法國貞潔烈女的典范。一些極端的民族主義者,一直呼吁著“復仇”。
對英國來說,那些曾經騎馬遠征的貴族騎士隨著《議會法案》民主化的推動,地位衰弱,但仍有不少人渴望一場戰(zhàn)爭來證明自己。為了榮譽而戰(zhàn),既是自己的責任,也能借此獲得地位和財富。這樣高漲的民眾情緒也在反噬著領導人,推動著戰(zhàn)爭的決策。
在愛國主義情緒發(fā)酵下,“德意志高于一切”成為一種主流,任何反戰(zhàn)的聲音都會被邊緣和對立化。
在德國社會,區(qū)分陣營的方式極其簡單。當時一位德國的政治家曾如是說道:“我們不會問,你是不是保守派?你是不是自由派?我們只問,你是德國人嗎?”
民意的裹挾與軍方的推動,已經讓一切失控——戰(zhàn)爭終于打響了。
一戰(zhàn)絕對不是矛盾積累到不可避免的地步才發(fā)生的,它是一場可以避免的戰(zhàn)爭。各國一開始都沒有想到會打仗,打那么長,但是由于幾個原因機緣巧合,1914年7月28日,整個歐洲大陸,被裹挾著,一頭扎進了戰(zhàn)爭的洪流中。
宣告戰(zhàn)爭動員的第一張布告出現(xiàn)在法國巴黎的墻頭,上流社會的舞曲突然停止,人們高呼著“阿爾薩斯萬歲!”——阿爾薩斯是德國通過普法戰(zhàn)爭奪取的法國領土。英國的貴族們想盡辦法走后門把自己的孩子送上前線,渴望著進行一場紳士之戰(zhàn)。在柏林戰(zhàn)爭部,將軍們在走廊里相互握手,彼此打氣。在街頭,愛國主義的演講此起彼伏,被認定沒有辦法上前線的人臥軌抗議。那些穿著灰色軍大衣的士兵像大浪一樣涌向前線,戴著花環(huán)的他們滿懷期待地和親人告別:“我們會回來和媽媽一起過圣誕節(jié)的!”
他們相信,葉落之前就回家,最遲——最遲圣誕節(jié)就能回家與親人團聚。
可是戰(zhàn)爭的殘酷遠遠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他們中大多數(shù)人,再也看不見圣誕節(jié)那琳瑯滿目的櫥窗,聞不到寒夜里烤栗子的味道,再也回不了家。
8月3日那天,英國的格雷爵士用一個半小時的演講,在下議院贏得了如雷的掌聲,也使得同僚們支持英國加入一戰(zhàn)的決定,但當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遙望圣詹姆斯公園的燈火越來越朦朧,他又陷入迷茫:“歐洲的燈火就要熄滅了;我們這輩子再也看不到光明了?!?/p>
(摘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