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男

肖朝德 1954年生，畢業(yè)于四川大學新聞系。西南商報社副總編，四川省美協(xié)會員，成都市書協(xié)會員，成都市政協(xié)書畫院畫師，成都市武侯區(qū)美協(xié)副主席，成都巴蜀書畫院院長兼秘書長，四川長江書畫院副院長。師從著名梅蘭畫家鄧奐彰、著名山水畫家龍國屏、著名花鳥畫家曾教寬、著名書法家劉叔亮先生。在國內外報刊發(fā)表作品240余幅，多次舉辦個人書畫展，出版《肖朝德畫集》《肖朝德作品集萃·書法卷》等著述，不少作品被新加坡、日本、加拿大、美國等國家和中國香港、臺灣等地區(qū)博物館及友人收藏。

關注畫家肖朝德先生繪畫藝術創(chuàng)作久矣，我曾從中國畫自然觀與造化論入手，品評過其物化精神與繪畫成體形式的自然化與人格化，亦曾從“筆墨簡潔處用意最微”著意，解析過其苦心經(jīng)營筆墨，熔鑄詩思、意象、境界的藝術求索和創(chuàng)作踐行。迄今為止，我對畫家藝術創(chuàng)作有著更深的體悟與認知，即他的繪畫藝術創(chuàng)作正在不斷激進中，已經(jīng)達到一種“有意無意間寫意，無象有象內抽象”的藝術高度。

誰也不能否認，中國畫之畫意從“無”到“有”，是必須經(jīng)過預謀的，其法就是“意在筆先”。張彥遠論吳道子曾有云;“守其神，專其一，合造化之功，假吳生之筆，向所謂意存筆先，畫盡意在也?！睆垙┻h的話告訴我們，一個藝術家如果沒有深厚的藝術實踐經(jīng)驗，是不能體會“意在筆先”之奧妙的。無“意”何以作詩，無“意”何以作畫？“意在筆先”對于畫家肖朝德先生而言尤為重要，因為他寫竹、寫梅、寫荷都是抒情的，那意是沛然自胸中涌出的。如其《撫琴聽雨聲》《品高自有滄桑論》等寫竹作品，用筆最富動態(tài)之勢，迎風搖曳、婉轉反側，但仍不失其靜態(tài)之美;如其《浩然正氣滿乾坤》《品若梅花香在骨》等寫梅作品在靜中求動，在靜中造勢，筆墨勃然有氣，欣欣向榮，沒有純粹的寫實，究全畫其所感悟，讓讀者總能通過畫家的筆墨穿過塵世的喧囂與繁華，自持一份冰清與雅潔;如其《碧池清影》《橋畔秋荷老》《清香四?！返葘懞勺髌?，主觀與客觀不可確分，理想與現(xiàn)實緊密相連，在“無我”中求得了“有我”?？磥懋嫾业睦L畫藝術創(chuàng)作，這“意”肯定是醞釀已久了的。

畫家肖朝德先生十年前的繪畫藝術創(chuàng)作，就已看出屬于他的路數(shù);他觀察生活細致入微，化繁為簡，竹也罷，梅也罷，荷也罷，皆栩栩如生、形神相融。其新近的藝術踐行，筆墨更加靈動，造型更加準確，特別令人注目的是其創(chuàng)作一任自然，一派天機，能把讀者的視線緊緊地抓住，生活中的不大為人注意的情節(jié)，也被他帶著真情實意融入畫中，作為審美對象來揣摸和觀賞，不但將畫家內心的凝重與沉實表露出來，還為讀者提供了一個重新審視生活的機會?？梢赃@樣認知，畫家肖朝德先生的畫中“意”是統(tǒng)領其整個藝術創(chuàng)作的全過程，下筆之前，“意”幾乎已經(jīng)決定了成敗。方熏《山靜居畫論》有云：“作畫必先立意，以定位置。意奇則奇，意高則高，意遠則遠，意深則深，意古則古，庸則庸，俗則俗矣?！背率巧钪O這個中三昧的，他曾如是說：“意是統(tǒng)領全局的，畫家的心性之中自有神明在，所以我每每落筆之際，意到神來，繼之透過外在的種種形式而洞見真實，透過形而遇見神。在這樣的意識下，心境開闊，藝臻完美，歸于道原，上訴真宰，與造物者游;也正是在這樣的精神狀態(tài)下，藝術的妙域獨開，與理想境界不期而遇，從而在超常于正常知覺下生發(fā)出意境。”可不是么，畫家“趣味得以揮發(fā)，靈性得以舒展”的藝術創(chuàng)作踐行雄辯地說明：其形于翰墨，首先是把寫實當作新意的來源，即挑選那些有意義的東西來“寫實”，我們說，與其拙劣生造，不如經(jīng)直寫實;二是要復歸于樸，在自然的“有意”里激活“無意”。因為無意之間所產(chǎn)生的活潑的藝術靈感，是難以猜測的。比起有意識，畫家的無意識有時會表現(xiàn)為一種更高級的心理活動，會達到一種“我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無意”超越于形式與技法而著重體現(xiàn)內在精神的境界。

我們知道，“意”是一個畫家學識與修養(yǎng)的體現(xiàn)。當今的國畫家不重“意”者很多，遂使許多作品走入一味玩異筆墨，懵里懵懂，沒有韻味，沒有生命的路上去了。殊不知，“意”是畫家與讀者交流情感的通道。筆墨的美是給內行人看的，而對“意”的品味則是人人都可以加入的。畫家肖朝德先生的藝術創(chuàng)作則到了“有意無意間寫意”的踐行高度，讀其作品，每每會給人以少勝多，含蓄不盡的意味。另外，其在“有象無象內抽象”的藝術追求亦達到了一個令人稱頌的高度。

我們還知道，中國畫藝術創(chuàng)作，沒有絕對的寫意與具象，也沒有絕對的寫意與抽象。它宛如符號的必然性，藝術的抽象性也是必然。畫家肖朝德先生竹、梅、荷之藝術創(chuàng)作，其抽象的符號是取之生活而高于生活的，那是一種“藝術的真實”。他寫竹，線與線的組合可以容易地構成畫面的繁密與豐富，亦可以從繁密中見疏朗;他寫荷，數(shù)枝荷莖穿插掩映，荷影扶疏，極有秩序與韻致;他寫梅，寫意的筆墨張力蘊籍，蓄勢而發(fā)，有著即興神馳的境界。讀者能從其作品中讀出畫家的筆墨符號，是從其自然物象中重新提取出來的純粹意象，畫家尋找筆墨符號的過程，實際就是一個進行“抽象”的過程，即從具體之“象”中把符號“抽”出來。這個過程，既顯示著藝術創(chuàng)作者的天性與素質，也展現(xiàn)了與繪畫本身相關的技巧和本領。人介入自然，發(fā)現(xiàn)著美，從中整理出一套自然的語言，然后自然景象以“符號”構成的形式得以實現(xiàn)。說穿了，藝術創(chuàng)作就是呈現(xiàn)一個由這種“符號”所構成的世界，其中已經(jīng)賦予了人所期求的生命意義。也正是在這種符號化的世界中，肖朝德先生正在自由地構造著自己心中的理想境界，盡情地抒發(fā)著自己在現(xiàn)實世界中難以傳達的一種欲說還休的精神追求。

蘇格拉底曾有這么一問：“看不見的東西能夠模仿嗎？”這既是問，也是答。其實，西方的一些被認為“抽象”的現(xiàn)代繪畫大師，他們自己也不承認自己是“抽象”?！安]有抽象的藝術”，這是畢加索的話。美國現(xiàn)實主義流派大師懷斯，具有高超的寫實能力，但他并不認為自己是“寫實主義者”，而是“抽象主義者”，他有著“抽象的激動”。這十分有意味，被公認為“抽象”的畫家卻說自己“不抽象”;而被公認為“寫實”的畫家都說自己“抽象”。在我的認知里，優(yōu)秀的繪畫藝術創(chuàng)作，一定會給讀者留下“抽象”的余地。如果畫家的藝術創(chuàng)作都“抽象”完了，營養(yǎng)自己也吸收干了，讀者就無象可“抽”，無味可咀，沒有了可見的“象”作為原料，讀者便沒有了再創(chuàng)作的基礎。畫家肖朝德先生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踐行著筆墨的獨立品味，其藝術風格迥異，探索無軒輊。在創(chuàng)作中，他將畫之題材作為次要，而把畫之筆墨形式作為關鍵，這種理念讓自己的繪畫向純粹藝術邁進了一大步。換言之，他向著“純粹”邁進的過程中，給自己以挑戰(zhàn)，即把生活中的平常給予藝術化和藝術性?？梢圆涣咭缑赖卣f，肖朝德先生是一位能從尋常中發(fā)現(xiàn)不尋常，能從平淡里見奇、見工、見神的優(yōu)秀畫家。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來自于傳統(tǒng)的帶有兼工帶寫與抽象意味的筆墨符號和畫語形式，看似清淺雅化，卻內中有大意、真象，那是畫家的生命情感、人文關懷和審美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