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
推開窗口,風涌了進來,為剛剛醒來的身體舒筋活血。
新的一天亮開嗓子,少年背誦未來的篇章,那些文字,像飽滿的榴籽,滋養(yǎng)他的熱望。
翅膀從枝頭試飛,天空展現(xiàn)明亮的道路,青春的羽翼,鍛出鋼的韌性。太陽蘸著疼痛的水滴,升至大海之巔,群山之巔,世界之巔。
坐著看不見日常,站著看不見外界,他的耳朵遠離了噪音。盡管他知道,那些誘人的事物就在某個角落盯著他,等他放松警惕,就蜂擁而至,打倒他的驕傲。
但光芒已經(jīng)降臨,一塊突起的陽光,送還了他的定力和信心。
桌上落滿了墻土的灰,蚊蟲的灰,昨夜燒毀舊筆記的灰,這些灰堆起來,那么厚,他用遒勁的手指深深寫下:
還有一年!
這四個字,像瀝水的繩子,抽打那顆進取之心。
光芒移動一寸,這一年就少一寸,就離大考的日子又近一寸。
時光如此緊迫,他來不及孤獨,也不知誰是最孤獨的,只在猛然間看見了那面潔凈的鏡子,那里,收留了所有明亮的心情,但一切都來不及回味,因為,光芒已經(jīng)降臨。
柔軟的光芒,粉碎黑暗的光芒,引領(lǐng)靈魂往高處飛度的光芒。
在一間苦和痛都不值一提的房間里,那光芒多么具有滲透的力量,滲進皮膚和血液,滲進向上的思想。
戀 曲
一些事,一些情,躲閃不及,就走進黑暗,走進深邃的長廊。
他知道她一定會來,但不知什么時候,從什么方向,在哪一顆星辰下。
但他知道,她終究會來,在連綿的紫藤后面,在盈盈的月色中,她穿過薄霧注視著他。
此刻,他必須抱緊吉他,抱緊不太熟稔的音樂,抱緊琴箱中曲折迂回的迷宮,那金碧輝煌的宮殿,遙遠又逼近,他必須用澎湃的心跳,叩響隱喻的鐵環(huán)。
琴弦,越來越堅硬,像繃緊的神經(jīng),一彈就斷,再彈,就起死回生。一雙手在木質(zhì)的深淵中起伏,融入進去的疼,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感覺。
他不動聲色地彈奏著,以此壓住幸福的顫抖。從低音區(qū)向高聲部節(jié)節(jié)攀升,星光熠熠的時辰,他知道她來了,并帶來了他遺失的那個音符。
她朝他靠攏,風中長發(fā),如垂柳萬縷。
他的心,猶如黑色的鼓點。
他擁緊琴弦,像擁抱過往、成長、思念、憂傷、夢想和長長的信箋。
她的目光安撫了他,使他安靜下來,使清涼的夜晚,像一座刻骨銘心的花園。
閃耀的初戀,像一款精致的小刀打開了塞子里的香氣,瞬間打開了他們。
她出現(xiàn)在他的前面、后面、左面、右面,她的一舉一動,牽引住了他的情緒。
除了晚風,還有什么能在十八歲的心上釀蜜——除了詩,除了漆黑的眼睛,除了彈奏時那雙戛然而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