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雨朦
一▲音樂正在返回我的內(nèi)心。當(dāng)一曲《藍(lán)蓮花》張開巨大的翅膀,它所產(chǎn)生的震顫,降臨在我的百會穴。我的每一寸肌膚都在感應(yīng);樂曲中的海噴薄而出的藍(lán)色雨絲,滲進(jìn)了小暑的經(jīng)緯。
我的思想虔誠地在雨中行進(jìn),以期得到雨絲的洗禮和關(guān)懷,而我的身體正在與艾草進(jìn)行交談,好讓純陽之氣再一次注入神闕和氣海,注入我目之所及,可是,水晶珠鏈卻向我伸出了手。
我看見第一枚寫著兩個字:出生。
在一條江邊,存貯著我的幼年,有大水,沙灘,烈日,甜草根;山重水復(fù)仿佛是天空的敗筆。鞋山,一定住著我想象中的神仙。
在長長的板凳上,太小的我跪著吃飯;瓢里的井水甘甜可口;秋后收割的稻田一片空蕩,彌漫著淡淡的清香。
外婆門前的棗樹成為我記憶里唯一的活物,那些棗呢,時而是預(yù)言,時而是星星,只有挨近我唇邊,才是補血的食物。
二▲水晶珠鏈的第二枚來得特別,是一枚猴的郵票。十二生肖中,我有著最為活躍的屬相——猴。并且,“猴”的筆畫恰巧也是十二畫。而在十二歲那一年,豆蔻年華的我,已然是初中生了。
晨曦里的血色開始彌漫在我的胸中、掌心和四肢。即使穿著白襯衫,亦有花朵暗藏;即使是藍(lán)褲子,也是藍(lán)天里的那一抹藍(lán)。
淳樸,不光是眸子。善良,追隨著我的腳印。
只有風(fēng)華正茂,才配得上純潔的學(xué)生時代。
我鐘愛的花都在開。夜來香,美人蕉,太陽花,月季……沒有花衣服的年代,這些花就是我的花襯衫,多好啊,它們一直在,一直都是我樸素大方的愛。
我讀《岳陽樓記》,我讀《荷塘月色》,我的城市被長江的支流關(guān)懷,“登斯樓也”,月光如流水,亦如詩稿一般。
我的雙臂向上,迎接第一縷清風(fēng)。梧桐樹是啟蒙老師。
我走在寬闊的大道。我來看看滿地的葉子是怎樣回到家鄉(xiāng)的,枯萎是它們的結(jié)局,也是我期待已久的景致。
三▲當(dāng)“美”以九畫的速度向我駛來時,水晶珠鏈再次發(fā)出光芒。
三條大路:一條通往詩經(jīng),一條通往長江,一條通往黃河。在光線和鳥鳴織成的日子里,我嘗試著走過每一條路。
我把一支筆放飛的熱情給予詩,且在迷茫、困惑之時,進(jìn)入詩,在欣喜、跋涉之時看見詩。
抵達(dá)是進(jìn)行時,永遠(yuǎn)沒有終點,君不見黃四娘家花滿蹊。一條大江就在我的左邊,我要把高山送給它,不辜負(fù)“高山流水”這個詞。我是江南的妹子,心里裝著江南的煙雨,翠綠,時不時和著王勃的那落霞,那孤鶩。
我的半江瑟瑟正在直播黃河的十八彎,羊皮筏子的震顫。
所有的江都是長江的分子;所有的河都是黃河的分子。
我念一句詩,從此,滿目波光瀲滟。
四▲大伯的水晶珠鏈斷了,斷在一個有裂縫的地方。他發(fā)福的身體朝著陽光走去,一直走到靈魂深處,他的鼻血流出了,可他還是走著,他的蹣跚步伐讓我落淚,他還在朝前躑躅,陽光那么刺眼,可他沒有意識到。
一只白鴿子跟著他,兩只,三只……蘆葦蕩怎么那么急切,搖著一股帶有血腥的風(fēng);我知道婆婆的眼淚快哭干了,干癟的雙手想把兒子拉回來,可是,陽光太執(zhí)著了,烈焰也太執(zhí)著了,執(zhí)著得把他帶走了。
我知道白菊花不能為我做什么,但是,既然被我選擇,就得好好寬慰,寬慰一個孩提時取了好名字,卻不能擁有的男孩。
寬慰一個天資聰穎卻不能上學(xué)的男孩。
“他的出身不好?!蔽也荒芟胂竽菢拥哪甏鷰Ыo他的痛苦,他只能把天和地放在一起,娶妻生子,他生養(yǎng)了六個女兒,鄉(xiāng)村無兒怎么行,最后終得一個兒子撫慰了他和太婆。
他的一生讓流云成為了定格,讓土地在那一刻為他鳴響。
他的天,從此蔚藍(lán);他的故事,也許長在一朵棉花里。
也許有了自己喜歡的名字,就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在我的文字里,慈悲正向美麗靠近,欣欣然,長出來了一寸歡喜。
五▲我又回到我的音樂里了。每一首曲子都有一個場景,真神奇。
我從一個角色進(jìn)入另一個角色,每一分鐘都是秘密,我悲喜交加,感嘆著這一股魔力,難道我早就和樂曲融為一體了?我知道,我是用了我的心的。
當(dāng)我和音樂平行時,它在翻飛前進(jìn),我也是;當(dāng)曲子開心時,我亦莞爾一笑;當(dāng)小曲悲傷之時,我淚眼婆娑,像下小雨。
在我的世界里,我喜歡的音樂被我寵得不行,我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欣賞,開啟,旁若無人地與它們共處。
因此,它們具備了靈性,具備了隨時讓我進(jìn)入內(nèi)部的功能。
它們知道我不富裕,它們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聽,我初中時代喜歡的《小小貝殼》,高中時代迷戀的《紅河谷》,還有一直流淌的《藍(lán)色多瑙河》,這些伴隨我的音樂,如同一塊巧克力,溫軟,有力。
秋日的雨滴敲打起來,落在一覽無余的地方。
我聽見熟悉的水晶珠鏈,仿佛在女聲柔媚的歌詞之間,大珠小珠點綴著,風(fēng)聲鶴唳追隨著。
只有熱愛,熱愛一座城,熱愛一座山,熱愛樂曲飄飄的黎明和曙光。
我做到了!
如果楓葉滲進(jìn)了痛苦,那么,這痛一定會藥到病除,你信嗎?
如果樂聲與你同在,那么,你一定會隨著歡快的旋律起舞。
你要是不信,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