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正
橫水西周墓地位于山西省運城市絳縣橫水鎮(zhèn)橫北村以北約800 米處,北距下莊村約1.2 千米,東距絳縣縣城約11 千米。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現(xiàn)山西省考古研究院)、運城市文物工作站和絳縣文物局于2004—2007 年對橫水墓地進(jìn)行搶救性發(fā)掘,在其中一座中型墓葬M2055 中發(fā)現(xiàn)一獸面紋方座簋。該方座簋銘文嚴(yán)志斌釋作:“通肇乍(作)氒(厥)圣考白(伯)寶尊彝,隹(唯)用永念氒(厥)考子子孫寶?!保▓D1)[1]銘文多數(shù)字體可識,其方正樸素、端莊敦厚的特色符合西周早期金文之特色,但仍有部分金文的字體與以往見到的西周早中期金文字形存有差異。今作淺論,拋磚引玉,以求教諸方家。
圖1 M2055 方座簋銘文
貉子卣(《集成》05409,《銘圖》13319)之“正”字形為“”,《說文解字》可見古文字體“”[2]33,古文字體可見,在“正”之上附一橫為“正”的字形也是存在的。而“正”從“辵”“走”的形聲字很早就已經(jīng)存在,如孟盨(《集成》04421,《銘圖》05610)之“”作“”。
金文中的相似含義部件可以互相替換,一字多形的情況會變得多樣且復(fù)雜,很多從“辵”“走”“止”“彳”的字形都存在混同的現(xiàn)象[3]。同時,同一字形內(nèi)部的相同部件會加以省寫,以達(dá)到簡化的目的。在這種情況下,釋讀金文會平添許多困擾。陳劍認(rèn)為,古文字中的“圈形”“肥筆”“填實的黑團”“豎筆或斜筆上加小圓點,圓點再變?yōu)槎虣M或長橫形”等,這幾者之間的變化是極為常見的[4]。依據(jù)陳劍的觀點,以及該方座簋銘文的字形,“”應(yīng)是從“走”從“正”之字。
“征”在金文中常作巡察、征伐之義,鮮作人名,而“正”作人名卻有伯正父匜(《集成》10231,《銘圖》14922)、孟盨之先例。同時,根據(jù)聲韻來看,征、正、皆屬耕部,且聲紐相同,存在相通的關(guān)系。故筆者大膽推測,該字作為做器者自名“正”的可能性極大。
肇,《說文》言:“擊也,從攴,肈省聲,治小切?!盵2]62《廣韻》載:“肇,始也?!盵5]金文中“肇”較為常見,如耳尊(《集成》06007,《銘圖》11806)“”、旁鼎(《集成》02071,《銘圖》01411)“”、彔白簋蓋(《集成》04302,《銘圖》05365)中的肇“”等。但方座簋中,“”的構(gòu)型極為特別,目前構(gòu)字部件中帶有“見”或“目”的“肇”十分少見,在西周早期的剌鼎(《集成》02485,《銘圖》01986)所見“”,從戶從見,在字形結(jié)構(gòu)上并未減省“聿”。減省了“聿”的例子見于同為西周早期的剌鼎(《集成》02436,《銘圖》01929)中的肇“”,字形只保留了“戶”同“攴”。但絳縣橫水M2055 所出土方座簋之“肇”將“聿”減省,通過“戶”中間一橫與“見”和“攴”勾連,這種勾連與彔白簋蓋中的“肇”相似,字形整合后形成相對完整的金文形態(tài)。
漢字部件經(jīng)過不同制作者的排列組合呈現(xiàn)出差異化的特性,將金文中的“肇”加以比對可知,西周早期“肇”的構(gòu)型的確還處于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減省部件是常見的情況,只保留用以識讀的“戶”,“聿”和“攴”時而使用時而省略,其中“攴”還有被“戈”替代的情況。到西周中期以后,“肇”的字形趨于穩(wěn)定,如西周早期叔鼎(《集成》02342,《銘圖》01787)“”,清華大學(xué)藏戰(zhàn)國竹簡《攝命》中“”[6]等,“戶”“攴”“聿”三個核心構(gòu)字部件均保留在字形當(dāng)中,故嚴(yán)志斌之釋文可從。
筆者按西周金文多與祭祀相關(guān)猜測,若以祭祀之名“禴祭”解釋,當(dāng)可參考士上卣(《集成》05421,《銘圖》13333)中提到的“隹王大龠于宗周”[7],此處“龠”當(dāng)作一祭名,且是以周王為主體的大型祭祀。但是觀其字形“”卻與本方座簋所記銘文略有差異,前者在字首有短橫封閉,與“今”之古形略有相似,而后者顯然是被“衣”所包裹,且僅有兩個“口”,并非同一字形,故“禴祭”的猜測有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