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永嘉縣上塘鎮(zhèn)城關(guān)中學/潘怡晨

煙與撲克

店前是一條寬寬的馬路，店后有許多老房子，是許多老人家住的地方。鄰里關(guān)系尤為和諧，時常有幾個老人來祖父店里找祖父母打牌。

那時我年幼，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用來玩樂。我對老人們的打牌活動滿懷好奇，總是探頭看他們，他們發(fā)現(xiàn)了就招招手讓我過去玩。我怕生，但有禮貌，童音脆生生地喊“爺爺奶奶好”，他們便用溫州話夸我有禮貌、聽話，是個好孩子，再抓一把花生或者瓜子放在我手里。

有的老人家有煙癮，我祖父也有，湊在一起打牌時也抽。一支煙的味道不太重，也就罷了，但往往長輩之間，一個抽煙了就給其他人遞煙，兩三支煙一起抽，那味道可就嗆人了。我尤其不喜歡煙味，手在鼻子前揮幾下，又鼓著腮幫子憋氣。老人們看樂了，拍拍我的小腦袋，再給我?guī)最w糖，讓我去邊上玩。于是我就跑到隔壁店里去找一個小姐姐一起玩，聽著祖父的小賣部里傳出幾聲溫州話：

“順子！”

“王炸！”

不愛吃飯

翻看兒時的相冊，里面的我瘦瘦小小，卻總在祖父的店里上躥下跳。

“我小時候怎么那么瘦啊？”我問母親。母親沒好氣地看我一眼，說：“你怎么不穿越回去問問你自己為什么不吃飯呢？”

怔了怔，我的腦海里似乎還有這段記憶——在祖父的店里哭鬧著，幾個大人圍在我身邊，個個手足無措……我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有一回，我在祖父家吃午飯，見是個大晴天，便打算出門散步、曬曬太陽。這時看見一個老人要來找祖母打牌，她瞧見我，笑了，臉上的皺紋也陷下去，我忙喊“奶奶好”，那老人就拉著我的手坐在祖父店前的長凳上，用溫州話對我說：“孩子，你都長這么高了，我好久沒見到你啦！你以前不愛吃飯，每次吃飯都鬧，你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還有哥哥、姐姐，每個人想盡了辦法哄著你吃飯。你們一家人都寵你。”

溫州方言的腔調(diào)，略帶沙啞的嗓音。老奶奶兩鬢斑白，銀絲在陽光的照耀下發(fā)著光。

“你小時候什么都好，什么都乖，唯獨吃飯這一點最磨人。當時為了讓你多吃幾口飯，你哥哥扮鬼臉，你姐姐敲碗，你爸爸抱著你，你媽媽喂你……”

聽著老人津津有味地回憶往昔，我也沉浸在自己的過去中了。她說了許多我早已忘卻的記憶，喚起了我對童年的眷戀。

本以為，過去了的都過去了，我不記得了，別人也不會記得。哪知，回憶是雜亂的毛線團的一根線頭，輕輕一扯，毛線全然散開，圍繞在我身旁的，還是幼時的童趣和歡樂。

睡前故事

我小時候有午睡的習慣，但睡前一定要聽一個故事。

小賣部樓上就是祖父母的家，在他們家吃了飯，我就直接在祖父母的床上睡午覺。祖父看店，祖母在樓上陪著我。

我喜歡兔子，祖母就養(yǎng)了一只，睡前故事的開頭難免都是“從前啊，有一只小兔子……”雖然開頭都差不多，但每天的故事都是不一樣的。我從來不會覺得祖母的睡前故事枯燥無味，相反，我很高興，因為這些睡前故事都是祖母為我編的，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的故事。祖母慈祥地微笑著，躺在我身邊時，她總是用一只手撐住頭，另一只手緩緩拍著我的背，好讓我入眠。

夏季里時時熱醒，會感到隱約有一陣風向我吹來；冬季里感到些許涼意，身上就有了被子的重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總是那雙皮膚皺起、帶著老人斑的手。

嘴角揚起，心里一暖。

念舊時光

而現(xiàn)在，祖父的小賣部因為種種原因不再開了，我童年中的許多快樂，也隨著那一扇門的關(guān)閉而消失了。

后來，我再看到一群老人抽煙、打牌，再看到一個難纏、不愛吃飯的孩子，再聽見某個睡前故事，還是會想起在祖父的小賣部里度過的舊時光。

（城關(guān)中學鵝浦文學社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