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陳峰

前不久，我在清理老房子的書籍時，發(fā)現(xiàn)了60多年前在南京師范學院讀書時的一些資料，其中有一件非常珍貴，那就是中文系主任孫望教授為我班創(chuàng)辦的文藝壁報《春雷》的題詞。

1962年，我們中文系不少班級在學院中大樓的櫥窗里以壁報的形式創(chuàng)辦了文藝期刊，我班首當其沖。我是一個文藝愛好者，經(jīng)常在省級報刊上發(fā)表文章，所以對此事興趣濃厚。在我積極倡導和鼓動下，我班較早地創(chuàng)辦了《春雷》月刊。

正式出刊前，我向《春雷》編委會的幾個同學提議：能否請系主任孫望題詞？有的同學搖頭，也有的同學說可以試試。

孫望教授不是一般人物，他是全國知名詩人和學者。早在1934 年，他就和同學程千帆及校外友人汪銘竹、常任俠、滕剛等人組織了“土星筆會”，從事新詩創(chuàng)作，出版《詩帆》。他還與程千帆等人組建“春風文藝社”，借報紙副刊編寫周刊，撰寫學術論文，開展文學藝術討論。孫望先生的著作《元次山年譜》《全唐詩補逸初稿》在國內外享有很高聲譽。

我聽過孫望先生的幾次講座，請教過他一次對古詩詞的講解，除此，交往很少。我從幾次接觸和同學們的評價中得知，他雖身為領導，但為人厚道，事必躬親，對學生滿腔熱忱，對晚輩循循善誘。因此，我滿懷信心地擔當起聯(lián)系孫主任題詞的任務。

一次課前，我提前到中大樓門前等孫望教授。遠遠地，看到他拎著灰色的布袋包來上班。我走上前，忐忑不安地叫了一聲：“孫主任，您好！”他笑嘻嘻地點了一下頭，問我有什么事？我趕緊說：“我班創(chuàng)辦《春雷》壁報，想請您題個詞……”他點點頭，說：“噢，你寫個條子放進我的信箱，隔幾天你打開我的信箱看看?！闭f著，他便匆忙地走了。

在中文系辦公室里，有個站柜，上面裝有許多整齊的小方格子，都是系里各位領導和老師的信箱，一般不加鎖，可以隨時打開。根據(jù)孫主任的要求，我很快寫了一封信放進他的信箱，信中說明我班創(chuàng)辦《春雷》壁報的宗旨，并附有試刊和第一期目錄，并注明我班是中文系60級6班等。

沒想到，第二天，我便從他的信箱里取到了題詞，令我和編委會的全體同學欣喜若狂。

孫主任的題詞是用毛筆小楷在印有南京藝術學院的稿紙上書寫的，內容是——春雷震矣，其聲填填，大地蘇矣，草木蔥芊，百花爰發(fā)于園之中，燦兮爛兮，萬紫千紅。《春雷》發(fā)刊詞以頌之——落款“孫望”，并蓋有他的篆書圖章。

我后來在南京大學文學院教授徐有富所寫的《我所見到的孫望先生》中讀到，孫望先生所用的這方印章，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我國著名詩人、學者、愛國民主戰(zhàn)士聞一多先生為孫望先生刻的。為了懷念他，孫先生一直使用這枚印章。

《春雷》刊頭題字是請常國武教授書寫的。常國武是著名教育家，自幼喜古詩文、書法，著有《宋代文學史》（上下集）及《辛稼軒詞集導讀》《新選宋詞三百首》《中學語文教材析疑》等，自作詩、文、聯(lián)在國內多處勒石。因我班趙欣同學喜愛書法，事后他把常國武教授的刊頭題字拿去，收藏起來。

有了孫望主任和常國武教授題詞和題字，《春雷》文藝壁報第一期在中大樓一樓的櫥窗里與同學們見面時引起不小轟動，令許多同學刮目相看。

孫望先生的題詞用心良苦，他用“春雷震矣，其聲填填”“燦兮爛兮，萬紫千紅”，比喻我們的《春雷》如同春雷滾滾的大地上百花齊放萬紫千紅一樣，對我們文學青年寄予無限希望。的確，《春雷》孕育著我們文學理想的萌芽，是我們提高文學素養(yǎng)、敲開文學大門的墊腳石。此時，不禁使我想起一首七律《春雷》：“春雷滾滾過長天，霹靂聲聲炸耳邊。急雨狂風摧腐朽，明朝桃李更鮮妍。”該詩與孫望先生的題詞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孫望先生不僅重視人才的培養(yǎng)，還注重人才的引進。作為中文系系主任，在他任職的20多年間，為引進人才付出了不少精力，如詞學大師唐圭璋，著名文學史家段熙仲、錢仲聯(lián)、楊白樺、金啟華，著名語言學家徐復，著名現(xiàn)代文學研究專家朱彤、吳奔星、劉開榮，著名文藝理論家吳調公，著名外國文學研究專家許汝祉等，都是他引進的。正因為他的不懈努力，才使南京師范學院中文系成了全國師資力量最強的中文系之一。

在我家老屋里發(fā)現(xiàn)的珍貴資料中，還有《春雷》文藝壁報的第一、二期的目錄、發(fā)刊詞和編者的話。第二期目錄中記載著曾任國家文化部副部長潘震宙的詩歌《敬禮，菲德爾·卡斯特羅》和《第一個五分（外一首）》，曾任糧食部商業(yè)干部管理學院副教授王璋的《略談電影中視距不同的鏡頭》，書法家趙欣和古詩詞研究學者夏松林的詩歌《棲霞山（詩兩首）》，還有我寫的《郭沫若歷史劇的詩意》和《鄉(xiāng)情戀》等等。而發(fā)刊詞、目錄和編者的話，都是由我班書法愛好者趙欣所寫，他和愛人徐圓圓如今都是上海著名的書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