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 趙建新

清醒的看客：默爾索語用身份建構(gòu)探析

唐軍 趙建新

（合肥工業(yè)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安徽合肥 230601）

加繆《局外人》體現(xiàn)了對人類生存狀態(tài)和生活方式最深沉的思考，基于語用身份論，剖析其主人公默爾索在三個特定場景中的身份建構(gòu)歷程，發(fā)現(xiàn)其建構(gòu)的安時處順者、恪守本真者和安之若命者均不符合聽者的心理世界，故而被聽者否定，形成無效的語用身份，反映出其清醒看客形象下關(guān)于自我生活狀態(tài)的反思意識及自我認(rèn)可的幸福。讀書明理，以他為鑒，有助于社會人在順應(yīng)現(xiàn)實時構(gòu)建有效的身份，抵達(dá)生活的本真。

《局外人》；默爾索；語用身份；無效性

《局外人》（）是加繆的成名作，也是存在主義文學(xué)的代表作之一。小說主要描述了主人公默爾索與所在的社會格格不入的生存情狀，展現(xiàn)人類生活的普遍境況，同時指向人們對本真的追求，因其深沉的精神力量成為二十世紀(jì)文學(xué)中的經(jīng)典。學(xué)界多聚焦于《局外人》中的人物形象，探討默爾索的世紀(jì)病患者形象[1]，塑造對抗荒誕的勇士形象[2]，刻畫被玻璃板阻隔的局外人形象[3]，通過對默爾索形象的闡釋，挖掘小說所體現(xiàn)的人性內(nèi)涵、荒誕哲學(xué)等。

語用身份作為具體的、語境化的身份，建構(gòu)方式包括言語行為等多種話語實踐類型，具有一定的話語建構(gòu)性[4]。已建構(gòu)的語用身份是否有效，取決于聽者的評價和態(tài)度，即被聽者接受為有效，被拒絕或否定則為無效[5]，且說話人在特定語境下作出的語用身份選擇是一個意識程度或高或低的過程[6]。近年來，文學(xué)語篇中的人物身份成為研究熱點，為小說人物話語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筆者以《局外人》中默爾索與老板、律師及神父的會話為語料，分析默爾索在交際過程中的言語行為及其建構(gòu)的語用身份，依據(jù)老板、律師及神父的評價與態(tài)度，探討默爾索的語用身份是否有效并總結(jié)原因，進而解讀其語用身份的意識映射，旨在挖掘默爾索在慣性生活中獨特的行為模式，以及其不同身份在現(xiàn)實生存中的意識表現(xiàn)，闡釋默爾索為什么是一名清醒的看客，幫助讀者對標(biāo)自我，提升自我生活狀態(tài)的反思意識，在現(xiàn)實生活中建構(gòu)有效的身份。

一、默爾索的語用身份建構(gòu)與形象塑造

加繆在《局外人》中客觀冷靜地記錄了默爾索在母親去世后不久，因過失殺人入獄，最后被法官以其在母親葬禮上沒有哭為由判處極刑的經(jīng)歷，呈現(xiàn)了默爾索在社會生活中拒絕固定軌轍、堅持忠于自我的別樣幸福。默爾索在與老板的工作會談、與律師的辯護爭執(zhí)以及與神父的信仰交鋒中，一步步將小說推向高潮。筆者通過對小說文本的梳理，發(fā)現(xiàn)默爾索在上述三個場景中，分別建構(gòu)了不同的語用身份，即安時處順者、恪守本真者和安之若命者。其建構(gòu)歷程體現(xiàn)了陳述、描述、告知、總結(jié)、主張等一系列闡述類言語行為[7]，呼應(yīng)了陳新仁教授對語用身份論的闡釋，語用身份是語境化的、語言使用者有意或無意選擇的自我或?qū)Ψ缴矸?，可通過特定的話語建構(gòu)，如言語行為等[4]，展現(xiàn)了其清醒的看客形象。

（一）安時處順者

小說中第一個場景是默爾索與老板的會談。默爾索通過闡述類的告知（informing）和主張（asserting）兩種言語行為，向老板述說了內(nèi)心對飛黃騰達(dá)錦繡前景的漠然以及對普通職員工作價值的肯定，超越皆為利往的常規(guī)羈絆，堅守樂在其中的小城生活，建構(gòu)了一個淡然超脫、安分知足的安時處順者身份。（語境：老板把默爾索叫到辦公室后，談了自己想在巴黎設(shè)置一個辦公室的計劃。）

Il avait l'intention d'installer un bureau à Paris qui traiterait ses affaires sur la place, et directement, avec les grandes compagnies et il voulait savoir si j'étais disposé à y aller. Cela me permettrait de vivre à Paris et aussi de voyager une partie de l'année. ?Vous êtes jeune, et il me semble que c'est une vie qui doit vous plaire.? J'ai dit que oui mais que dans le fond cela m'était égal. Il m'a demandé alors si je n'étais pas intéressé par un changement de vie. J'ai répondu qu'on ne changeait jamais de vie, qu'en tout cas toutes se valaient et que la mienne ici ne me déplaisait pas du tout.[8]66

老板在講述完工作計劃后，先是點明了談話目的，即他想知道我（默爾索）是不是能過去工作。繼而老板開始向默爾索介紹在巴黎工作的好處，比如一年中還能出去旅行一下，并且言及默爾索的個人愛好，“您還年輕，我感覺這樣的生活您會喜歡的”，試圖激發(fā)默爾索的心理認(rèn)同，鼓勵他去大城市工作。對此，默爾索先是肯定了老板的預(yù)設(shè)，又轉(zhuǎn)而告知（informing）了自己的實際態(tài)度，即說到底我其實怎么都行，表明了對巴黎這個前景廣闊的差事的淡然、不在乎。于是老板又問我（默爾索）是不是有興趣換一種生活方式，意在激起默爾索對新生活的憧憬與熱情。然而默爾索實在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改變自己的生活（“mais je ne voyais pas de raison pour changer ma vie”[8]67），于是便沒有回答自己是否感興趣，而是主張（asserting）“我們從來不能改變生活，無論如何，生活都是一樣的，我在這兒的生活也不會令我不高興”，這種答非所問打破了老板安排他去巴黎工作的意圖。老板頗為掃興，指責(zé)其毫無野心抱負(fù)，于是默爾索便回去工作了。

這一場景映現(xiàn)了默爾索在職場追求層面清醒的自我認(rèn)知。他知曉老板口中的遠(yuǎn)大前程對自己并不重要（“j'ai très vite compris que tout cela était sans importance réelle”[8]67），所以沒有展現(xiàn)出世人面對榮華富貴時常見的投入與執(zhí)著。對于老板的悉心安排，他先是冷靜坦率地向其告知（informing）了自己對這份前程似錦的工作的不以為意，展現(xiàn)了對此次升官發(fā)財機會的視若無睹。接著又在老板的耐心勸誘下直抒己見，提出了與之預(yù)期相反的觀點，主張（asserting）人們無法改變生活，否定了老板關(guān)于換種生活方式的建議，展現(xiàn)了在當(dāng)下工作中的自得其樂，呈現(xiàn)了一種對于自我生活狀態(tài)的洞察感。默爾索通過這兩種闡述類言語行為，向老板表達(dá)了自己選擇做一個小職員的職業(yè)意愿與甘于留居小城的樸實追求，傳遞了在名利誘惑中澹泊寡欲的鮮明立場，表明了自己對世態(tài)浮華漠不關(guān)心的看客態(tài)度，顯然建構(gòu)了一個安于常分、滿足現(xiàn)狀的安時處順者。

（二）恪守本真者

默爾索入獄后，司法機構(gòu)為其指派了一名律師。小說中第二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場景便是默爾索與律師的第一次見面。默爾索通過告知（informing）、陳述（stating）、描述（describing）及主張（asserting）這一系列闡述類言語行為，向律師表達(dá)了自己摒棄弄虛作假、信守實事求是的生活原則，解脫了孝子在葬禮上必須哭泣的通俗束縛，建構(gòu)了一個光明赤誠、堅韌不折的恪守本真者身份。

（語境：律師做完了自我介紹，開始言歸正傳。）

II s'est assis sur le lit et m'a expliqué qu'on avait pris des renseignements sur ma vie privée... Les instructeurs avaient appris que ?j'avais fait preuve d'insensibilité? le jour de l'enterrement de maman. ?Et ce sera un gros argument pour l'accusation, si je ne trouve rien à répondre.? ... Il m'a demandé si j'avais eu de la peine ce jour-là. ... J'ai répondu cependant que j'avais un peu perdu l'habitude de m'interroger et qu'il m'était difficile de la renseigner. Sans doute, j'aimais bien maman, mais cela ne voulait rien dire. Tous les êtres sains avaient plus ou moins souhaité la mort de ceux qu'ils aimaient. ... Cependant, je lui ai expliqué que j'avais une nature telle que mes besoins physiques dérangeaient souvent mes sentiments. Le jour où j'avais enterré maman, j'étais très fatigué, et j'avais sommeil. De sorte que je ne me suis pas rendu compte de ce qui se passait. Ce que je pouvais dire à coup s?r, c'est que j'aurais préféré que maman ne mour?t pas. ... Il m'a demandé s'il pouvait dire que ce jour-là j'avais dominé mes sentiments naturels. Je lui ai dit: ?Non, parce que c'est faux.?[8]99-100

律師首先講述了案情的局勢，即他們已經(jīng)了解我（默爾索）的私生活，調(diào)查人員得知我（默爾索）在媽媽下葬那天表現(xiàn)得麻木不仁。為了不使這些表現(xiàn)成為控方起訴的重要論據(jù)，律師從專業(yè)角度出發(fā)，直指辯護核心，詢問默爾索在母親葬禮那天是否感到很痛苦。對此，默爾索先是向其告知（informing）了自己的處境，即“我有點兒失去了自我探究的習(xí)慣”，因而很難回答這一問題，繼而陳述（stating）了葬禮當(dāng)天的復(fù)雜感受，“毫無疑問，我很愛媽媽，但這不能說明任何問題，所有健康的人都或多或少希望過他們所愛的人死去”，展現(xiàn)了對母親的深沉愛意以及對其去世的達(dá)觀。然而，律師激動地打斷這些話。為獲得律師的認(rèn)同與支持，默爾索補充描述了（describing）葬禮當(dāng)天的實際情形，“安葬媽媽的那天，我太累了，也非常困，以至于我根本沒有意識到周遭發(fā)生的事情。我能肯定的是，我更希望媽媽沒有死”，闡明自己肉體上的需要常常導(dǎo)致感情混亂這一天性，再次強調(diào)自己內(nèi)心是真愛媽媽的。然而，律師還是沒有露出滿意的神情，明確指出這些辯詞還不夠（“Ceci n'est pas assez”[8]100），無法為辯護提供有力的支撐，仔細(xì)考慮后問默爾索是不是可以說那天我（默爾索）控制住了自己的本能情緒。不料默爾索主張（asserting）“不能，因為這不是真的”，嚴(yán)詞拒絕了律師的好心建議。

在這一場景中，默爾索與律師的辯護爭執(zhí)展現(xiàn)了他對絕對真實的強烈訴求。他先是不加掩飾地向律師告知（informing）自己覺得難以回答，流露出真切的即時反應(yīng)，又毫無隱瞞地陳述（stating）了對母親離世的真摯體會，展現(xiàn)了其真誠、赤忱的性格特征，繼而被律師要求保證不在庭上以及預(yù)審法官面前說明實際情況后，他仍努力向律師描述（describing）為母親送葬時的真實狀況，并且主張（asserting）聚焦事實，拒不按照律師所言趨利避害，無視律師在談話伊始提出的要自己幫助他（“II voulait que je l'aide”[8]99）的辯護需求。默爾索很清楚自己對母親的愛之厚重，并且清醒地察覺到，葬禮上的痛哭流涕無非是一種外在形式，為內(nèi)心的真實愛意披上虛假的外衣是荒唐之舉，所以，他主動脫離了這種游戲規(guī)則，通過以上四種闡述類言語行為，向律師傳達(dá)了自己堅持不說謊、不矯飾、不夸張的辯護訴求，表明了對虛假辯詞強烈抵制的堅定立場，彰顯了至親去世時樂觀豁達(dá)的看客態(tài)度，建構(gòu)了一個追求真實、拒絕說謊的恪守本真者。

（三）安之若命者

與律師見完面的幾個月后，默爾索迎來了庭審。庭審上法官對這場誤殺案的來龍去脈并不感興趣，而是直接把他在母親葬禮上沒有哭這一道德疑點等同于犯罪動機和犯罪事實，將其判處死刑。臨死前，神父受法庭委派來幫助默爾索懺悔。默爾索通過告知（informing）、主張（asserting）和總結(jié)（concluding）三種闡述類言語行為，向神父傳達(dá)了生死有命的通透以及對此岸幸福的確信，掙脫了懺悔認(rèn)罪的思想枷鎖，建構(gòu)了一個問心無愧、處之泰然的安之若命者身份。

（語境：神父詢問默爾索拒絕接待自己的原因，默爾索回答自己不相信上帝。）

? Dieu vous aiderait alors ... Tous ceux que j'ai connus dans votre cas se retournaient vers lui.? ... Quant à moi, je ne voulais pas qu'on m'aidat et justement le temps me manquait pour m'intéresser à ce qui ne m'intéressait pas. ... il s'est adressé à moi en m'appelant ?mon ami?: ... à son avis, nous étions tous condamnés à mort. ... ? ... Comment aborderez-vous cette terrible épreuve?? J'ai répondu que je l'aborderais exactement comme je l'abordais en ce moment. ... Il me disait sa certitude que mon pourvoi serait accepté, mais je portais le poids d'un péché dont il fallait me débarrasser. Selon lui, la justice des hommes n'était rien et la justice de Dieu tout. ... Il m'a répondu qu'elle n'avait pas, pour autant, lavé mon péché. ... J'étais coupable, je payais, on ne pouvait rien me demander de plus. Il voulait encore me parler de Dieu, mais je me suis avancé vers lui et j'ai tenté de lui expliquer une dernière fois qu'il me restait peu de temps. Je ne voulais pas le perdre avec Dieu.[8]175-180

反復(fù)確認(rèn)默爾索的答案后，神父開始講述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上帝會幫助您的，所有我認(rèn)識的和您情況相同的人，最后都皈依了他（上帝）”，試圖動搖他的想法。對此默爾索直截了當(dāng)?shù)馗嬷╥nforming）了當(dāng)前心境，即我不想要別人幫助我，而且我也沒有時間去對我不感興趣的事情再產(chǎn)生興趣，完全無視對方的誘導(dǎo)伎倆。神父氣得兩手發(fā)抖，平靜過后稱呼默爾索為“mon ami”[8]175（我的朋友），企圖拉近情感，并提出“我們所有人都是被判了死刑的”這一觀點，意欲建立與默爾索的共同點營造輕松的談話氛圍，甚至被打斷后仍不死心，不斷向默爾索暗示懺悔認(rèn)罪的必要性，并追問他要如何接受死亡這個可怕的考驗。然而默爾索平靜告知（informing）“我現(xiàn)在怎么接受它，到時候也會是怎么接受它的”，流露出常人少有的平靜與安寧。對此神父喋喋宣稱，默爾索的罪孽并沒有因為人類的正義被洗刷掉，上帝的正義才是一切。但是默爾索主張（asserting）“我是個犯人，我為此付出代價，除此之外，不該再對我有更多的要求了”，表明自己俯仰無愧，展現(xiàn)了對死刑這一命運的釋然。面對神父的再三糾纏，默爾索最終明確總結(jié)（concluding）了自己關(guān)于皈依上帝的篤定態(tài)度，即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不愿把它浪費在上帝身上，強調(diào)自己拒絕懺悔的鮮明立場。

這場狹小牢房中的信仰交鋒彰顯了默爾索看透一切的徹悟意識。他認(rèn)可自己的此岸價值，對自己的生命和即將到來的死亡無比確信（“s?r de ma vie et de cette mort qui allait venir”[8]181），同時看透了宗教的虛妄性，清醒地明白個人的幸福不能寄托于不存在的救世主身上。面對神父或現(xiàn)身說法或故作親密的連環(huán)套路，他首先向其告知（informing）了自己對上帝和他人生活的漠不關(guān)心，以及臨死之前的平和心態(tài)，顯露了對所謂的彼岸幸福的無動于衷。繼而主張（asserting）自己已然接受懲罰，展現(xiàn)了自己無須尋求救贖的坦蕩，以及對不公命運的釋然，并據(jù)此得出（concluding）不會皈依上帝的結(jié)論。默爾索通過告知、主張和總結(jié)這一系列闡述類言語行為，向神父展示了自己無愧天地人心、綽然迎接死刑的生活態(tài)度，表達(dá)了自己拒絕向上帝懺悔認(rèn)罪的倔強立場，拋棄了世人在面臨死亡時夸張的感情飾物，代之以最坦然不過的看客視角，成功建構(gòu)了一個泰然承受、坦蕩釋然的安之若命者。

上述三個場景的對話，蘊含著默爾索面對俗常性的價值標(biāo)準(zhǔn)與道德要求時冷靜理性的眼光。他沒有遵循社會上大部分人所習(xí)慣的行為規(guī)范，或依老板所需追求物質(zhì)財富、或照律師所見作假力求保命、或信神父所奉祈求上帝救贖。如同一個清醒看客，他以冷靜而理性的眼光打量這些價值觀和道德規(guī)則，并在其之外塑造了一套獨特的行為模式。他的安時處順者身份源于他對內(nèi)心樸實訴求的順應(yīng)，他的恪守本真者身份包含了他對真實與光明的熱愛，他的安之若命者身份來自他對自身生活價值與幸福標(biāo)準(zhǔn)的認(rèn)可。在他的小世界里，不論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他都是幸福的（“j'ai senti que j'avais été heureux, et que je l'étais ncore”[8]184）。然而，他的安時處順者身份使得老板不滿（“mécontent”[8]67）、恪守本真者身份惹得律師生氣（“faché”[8]101）、安之若命者身份更是氣得神父直言“您的心被蒙蔽了”（“vous avez un c?ur aveugle”[8]180），這一系列來自聽者（老板、律師及神父）的否定態(tài)度及評價，均向讀者揭示了默爾索語用身份的無效性。

二、默爾索語用身份無效性之深層探因

筆者結(jié)合小說中默爾索的交際語境（包括物理世界、社會世界、心理世界和交際者[9]）剖析文本，發(fā)現(xiàn)其語用身份之所以被聽者（老板、律師及神父）視作無效，源于與聽者的心理世界（如面子需求、觀念和信仰等[9]）不匹配，具體表現(xiàn)為：安時處順者身份沒有滿足老板期待得到認(rèn)同的面子需求，違背了職場上員工對老板畢恭畢敬、絕對服從的泛在法則；恪守本真者身份與律師認(rèn)可的兒子在母親去世時一定要哭的觀念不一致，偏離了社會上普遍存在的關(guān)于孝子的道德規(guī)約；安之若命者與神父堅守的皈依上帝、虔心懺悔這一神圣信念不吻合，質(zhì)疑了當(dāng)時世俗尊崇的基督教這一權(quán)威性信仰。默爾索語用身份的無效性，源于其不同于大部分人的言行與俗常社會中巨大體系的碰撞。

（一）違背泛在性職場法則

在職場環(huán)境中，由于嚴(yán)格的等級關(guān)系，默爾索作為一名普通職員，與老板有一定權(quán)勢差距。然而在場景一中，處于高權(quán)勢地位的老板雖然一心希望在巴黎設(shè)立辦公室，但在交際伊始，并未以嚴(yán)肅的上級身份向默爾索發(fā)號施令，而是先表明想聽聽我（默爾索）關(guān)于這個計劃的建議（“Il voulait seulement avoir mon avis sur la question”[8]66），主動降低了自己的高權(quán)勢地位，繼而言及默爾索的喜好，甚至婉轉(zhuǎn)予以建議，體現(xiàn)了老板平易近人的態(tài)度及其拉近心理距離、促進親密關(guān)系的談話取向。然而與老板的熱情相較，處于低權(quán)勢地位的默爾索回應(yīng)十分漠然，他的口頭禪“我其實怎么都行”給人明顯的距離感，這種疏離的姿態(tài)與老板期待的熱情回應(yīng)可謂天差地別，使得老板努力建立親切隨和形象的感情投資化為泡影，故而老板才會不滿，在對話結(jié)束時批評默爾索“這對做買賣來說是個災(zāi)難”（“et quecela était désastreux dans les affaires”[8]67）。

在與老板的交談中，默爾索淡然超脫的生活態(tài)度，沖破了追求物質(zhì)財富以實現(xiàn)工作價值這一常規(guī)觀念的束縛；其安分知足自得其樂的工作追求，消解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一固有認(rèn)知的意義。首先，他沒有對老板的工作計劃表示出肯定和支持，甚至與老板所認(rèn)可和欣賞的雄心壯志毫不沾邊，完全打破了老板希望和巴黎的大公司做生意的工作愿望（“Il avait l'intention d'installer un bureau à Paris qui traiterait ses affaires sur la place, et directement, avec les grandes compagnies”[8]66）。其次，當(dāng)老板耐心建議年輕的他換一種生活方式時，他沒有贊同，而是表明自己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改變生活。這一系列觀念分歧與老板期待得到肯定、支持和贊同的面子需求不吻合，損害了老板的積極面子[10]，而老板對默爾索的批評正是回歸嚴(yán)肅上級立場，重新拉開雙方的權(quán)勢距離以挽回積極面子的表現(xiàn)。在這一場景中，默爾索沒有因為權(quán)勢差距對老板認(rèn)同附和，違背了職場中大多數(shù)人默認(rèn)的對老板恭敬服從、奉命唯謹(jǐn)?shù)姆涸谝?guī)則，呈現(xiàn)出的安時處順者身份被老板否定并視作無效。

（二）偏離普遍性社會道德

如果違背職場規(guī)則會帶來工作上的人際嫌隙，那么偏離約定俗成的觀念和倫理模式則有可能招致整個社會的反感。盡管默爾索很愛母親，但是在調(diào)查人員口中，默爾索在母親去世后不僅“不想看一看媽媽，一次都沒有哭，下葬后立刻就走了，沒有在她墳前默哀”（“et il a dit que je n'avais pas voulu voir maman, je n'avais pas pleuré une seule fois et j'étais parti aussit?t après l'enterrement sans me recueillir sur sa tombe”[8]135）；“抽煙、睡覺，還喝了牛奶咖啡”（“que j'avais fumé, que j'avais dormi et que j'avais pris du café au lait”[8]136）；甚至“不知道媽媽的年齡”（“je ne savais pas l'age de maman”[8]135）。這一切不同于常人的表現(xiàn)使調(diào)查人員及預(yù)審法官對他形成了“麻木不仁”的印象。因而律師認(rèn)為，這一系列在母親的葬禮上沒有外露出痛苦的行為，雖然與過失殺人案毫無關(guān)聯(lián)，但會成為控方起訴的重要論據(jù)（“Et ce sera un gros argument pour l'accusation”[8]99）。然而默爾索不愿為辯護言過其實、矯飾自己的感情，律師只好生氣離開。

與律師交談中，默爾索恪守追求真實、拒絕夸張這一行為準(zhǔn)則。他不想按律師所言，撒謊說自己在葬禮那天控制住了本能情緒、為自己的情感戴上種種面具，也不愿通過扮演常規(guī)意義上孝子的角色，做出對自己有利的辯護。他在母親葬禮上沒有哭泣，不僅不符合包括律師在內(nèi)的社會人公認(rèn)的母親死了一定要哭這一道德規(guī)則，更不符合約定俗成的聲淚俱下、悲痛欲絕的倫理情感表現(xiàn)方式。于是他受到了道德體系的嚴(yán)峻挑戰(zhàn)，先是被法官定性為“沒有靈魂、沒有人性、沒有道德原則”（“je n'en avais point, d'ame, et que rien d'humain, et pas un des principes moraux qui gardent le c?ur des hommes ne m'était accessible”[8]153），而后他的過失殺人也被加工為“預(yù)謀殺人”（“préméditation”[8]160），最終甚至以法蘭西人民的名義被判斬首示眾（“j'aurais la tête tranchée sur une place publique au nom du peuple fran?ais”[8]162）。在這一場景中，默爾索拒絕說謊，打破了律師“要我（默爾索）幫助他”（“II voulait que je l'aide”[8]99）的愿望；他在母親去世時的淡漠內(nèi)斂，不符合律師等公眾共同認(rèn)可的情感表達(dá)方式（比如痛哭流涕），偏離了社會上關(guān)于孝子普遍存在并默認(rèn)的道德規(guī)約。因而這種堅守事實的恪守本真者身份被律師否定，并視作無效，甚至被警示這將會讓我（默爾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cela pouvait me jouer un très sale tour”[8]101）。

（三）質(zhì)疑權(quán)威性世俗信仰

律師走后不久，默爾索便被帶到預(yù)審法官面前。審訊中，預(yù)審法官對不信上帝的默爾索憤然說道：“這不可能，所有人都信上帝，即使是那些扭過頭不敢看主的人”（“Il m'a dit que c'était impossible, que tous les hommes croyaient en Dieu, même ceux qui se détournaient de son visage”[8]106），可見當(dāng)時基督教的受眾之廣、地位之神圣。懺悔是基督教要義中很重要的概念，不僅包括承認(rèn)神的名、贊美和感謝神，更意味著要向上帝認(rèn)罪。所以神父受法庭委派，試圖喚起默爾索的罪惡感，并引導(dǎo)他皈依基督、相信上帝曾為他受難。可是神父的喋喋不休讓默爾索只覺得厭煩（“Moi, j'ai seulement senti qu'il commen?ait à m'ennuyer”[8]177），就連他的存在也讓默爾索覺得壓抑（“pesait”[8]179）、煩躁（“m'aga?ait”[8]179），他那勢在必得的態(tài)度更是激起了一向冷靜淡漠的默爾索的反抗激情。最終神父只好在默爾索的破口大罵中轉(zhuǎn)身離開。

在與神父的會面中，默爾索展露了他平時冷靜外表下巖漿般火熱的內(nèi)核，質(zhì)疑了神父所尊崇的上帝的權(quán)威性。對默爾索而言，神父所說的上帝、他人選擇的生活和命運，完全無關(guān)緊要（“que m'importaient son Dieu, les vies qu'on choisit, les destins qu'on élit”[8]181），神父所有的確定，還抵不上女人的一根頭發(fā)（“Pourtant, aucune de ses certitudes ne valait un cheveu de femme”[8]180）。因此，他否定了皈依上帝這條眾人選擇的大道，選擇以無愧于心的綽然心態(tài)坦然接受死刑。他堅信“我對我自己有把握，對一切都有把握，比他（神父）有把握”（“Mais j'étais s?r de moi, s?r de tout, plus s?r que lui”[8]181），肯定自己的人生意義，緊緊地抓住自己的真理（“je tenais cette vérité autant qu'elle me tenait”[8]181）。故而，即便神父再三勸導(dǎo)，他也不愿把僅剩的時間浪費在向上帝認(rèn)罪上，嚴(yán)詞拒絕了神父口中虛無縹緲的彼岸幸福。在這一場景中，默爾索臨死前的泰然彰顯了他對死亡的達(dá)觀，打破了神父勸他懺悔的愿望；他對生命、命運、真理及生活方式的認(rèn)知，異于神父所代表的權(quán)威性信仰，即“上帝的正義才是一切”（“l(fā)a justice des hommes n'était rien et la justice de Dieu tout”[8]177），因此，其安之若命者身份被神父否定并視為無效。

三、默爾索語用身份對現(xiàn)實世界的意識映射

默爾索的一系列言語行為脫離了老板、律師及神父所習(xí)慣的社會約束和道德戒律，違背了泛在性、普遍性及權(quán)威性等慣常性概念，因此，老板、律師及神父否定了他的語用身份，其語用身份等同于無效。這些無效的語用身份映襯出他對現(xiàn)實世界的冷靜思考，烘托了其清醒的看客形象。通過對默爾索語用身份的分析，筆者發(fā)現(xiàn)安時處順者身份凸顯了他在入世之事中的出世之心，恪守本真者身份彰顯了他至真至誠的赤子之心，安之若命者身份則揭示了他的幸福本源——坦然之心，三者均映射出他對自我生活狀態(tài)的反思意識，印證了特定語境下的語用身份是說話人基于意識（程度或高或低）的選擇[6]。默爾索的反思意識，與這一意識指導(dǎo)下的言語行為，以及言語行為所呈現(xiàn)的語用身份，是一個完整的封閉體系。

（一）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

默爾索的安時處順者身份，完美地展現(xiàn)了他在出世與入世之間的圓融狀態(tài)。他的入世表現(xiàn)在他對本職工作的認(rèn)真與投入，以及他對職場規(guī)則的遵守。比如去為母親守靈前，他會規(guī)規(guī)矩矩地請假，甚至理解老板對于員工請假不太滿意的心情（“cela ne m'empêche pas de comprendre tout de même mon patron”[8]31）；會記得老板不喜歡從城里打來的電話（“je sais que le patron n'aime pas qu'on nous téléphone de la ville”[8]65）；甚至向老板指出公司洗手間毛巾存在的問題。而他的出世，表現(xiàn)在他的淡泊寡欲和安于常分，以及他在反思自己的工作狀態(tài)后，于某種程度上脫離了職場上流行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方式。比如在場景一中，面對老板好心給他的工作機會，他沒有像常人一樣感到驚喜，欣然服從安排，而是冷靜地闡述自己對這份差事的看法；他沒有礙于老板的位高權(quán)重和熱情態(tài)度，全盤接受其觀點，而是平靜地提出與老板不同的立場。默爾索的認(rèn)真投入與淡然超脫呈現(xiàn)出他在出世與入世之間的圓融。他在精神層面上忠于自己甘做普通職員的內(nèi)心訴求，不為名利浮華所累，脫離了對老板畢恭畢敬等職場法則的束縛，秉持著順其自然超然物外的出世之心；在現(xiàn)實層面上安于堅守自己的普通崗位，兢兢業(yè)業(yè)地做好本職工作。默爾索在看透榮華富貴等身外之物后，依然積極投入到現(xiàn)實世界，展現(xiàn)了他清醒的看客形象，映現(xiàn)了他在以行入世之事時的出世之心。

（二）以赤子之心修至誠之道

默爾索的恪守本真者身份，展露了他言行一致、至真至誠的赤子之心。他的言行一致體現(xiàn)在他對母親的深沉愛意。比如場景二中，外人只看到他的冷漠麻木，他對母親的愛流露在旁人看不到的細(xì)節(jié)中：他把母親送到養(yǎng)老院，是因為她在那里更快活些（“elle était plus heureuse ici”[8]11）；他在接到母親去世的電報后，心急地馬上趕去，想立刻見到媽媽（“J'ai voulu voir maman tout de suite”[8]11）；他在母親去世時沒有哭，是因為他覺得，如此接近死亡的時刻，媽媽也該感到解脫，并準(zhǔn)備好把一切從頭來過。沒有人有權(quán)利為她哭泣（“Si près de la mort, maman devait s'y sentir libérée et prête à tout revivre. Personne, personne n'avait le droit de pleurer sur elle”[8]183）；臨刑前，他又想起了他的媽媽。正因為這一切真實存在的愛意，他反思了自己在葬禮上的表現(xiàn)后，仍可以對律師肯定地說出“我很愛媽媽”（“Sans doute, j'aimais bien maman”[8]100），以及“我真希望媽媽沒有死”（“c'est que j'aurais préféré que maman ne mour?t pas”[8]100）。而他的至真至誠體現(xiàn)在他的不?；ㄕ校J(rèn)為人永遠(yuǎn)也不該演戲（“et qu'il ne faut jamais jouer”[8]123），因而拒絕一切形式的虛假與謊言，堅持事實是什么，他就說什么。默爾索的言行一致與不?；ㄕ?，催生出他的率真和單純；他對真實的熱愛與追求，迸發(fā)出一股堅韌不折、意蘊深厚的激情；他的赤子之心，激發(fā)出雖九死其猶未悔的至誠之道，使他在無法得到先驗性證明的道德要求面前，成為一名清醒的看客。

（三）以坦然之心參幸福之本

默爾索的安之若命者身份，揭示了默爾索的幸福本源——釋然承受、死而無憾的坦然之心。他的釋然承受體現(xiàn)在他把死亡當(dāng)成一件自然而然的事，并且勇敢地承擔(dān)起自己的命運。他被判死刑之后，因為不能接受這種咄咄逼人的確鑿性（“je ne pouvais pas accepter cette certitude insolente”[8]165），不知多少次幻想過重獲自由，甚至責(zé)怪自己以前沒有多翻翻描寫死刑的作品（“Je me reprochais alors de n'avoir pas prêté assez d'attention aux récits d'exécution”[8]163-164），后悔沒多讀讀報道或書里關(guān)于逃跑的敘述（“Là, peut-être, j'aurais trouvé des récits d'évasion”[8]164）。然而經(jīng)過激烈的思想斗爭后，他最終克服了對死亡的恐懼，明白了“人既是要死的，那么，怎么個死法、什么時候死，這些都不重要”（“Du moment qu'on meurt,comment et quand, cela n'importe pas, c'était évident”[8]172）。因而他可以在神父喋喋不休時有力反駁道：“被控殺人，只因為在母親下葬時沒有哭泣而被處決，這又有什么要緊呢？”（“Qu'importait si, accusé de meurtre, il était exécuté pour n'avoir pas pleuré à l'enterrement de sa mère?”[8]182）清醒而無畏地迎接即將到來的死亡。而他的死而無憾表現(xiàn)在拒絕依照神父所言投向上帝的懷抱，放棄升入天堂的幻想。因為他確信，未來的歲月并不比自己已經(jīng)度過的歲月更真實（“un souffle obscur remontait vers moi à travers des années qui n'étaient pas encore venues et ce souffle égalisait sur son passage tout ce qu'on me proposait alors dans les années pas plus réelles que je vivais”[8]181）。這種頗有把握的確信，來自他對身體與瞬間這些此岸價值的確認(rèn)[11]，雖然年紀(jì)輕輕就被送上了斷頭臺，但他是個幸福的人，其幸福感來自庸常生活中散落的美和點滴幸福[12]。面對死亡，默爾索在反思過往后，是釋然承受的，是沒有遺憾的，故而他拒絕了上帝，主宰了自己的命運，獲得了超越生死和時空的自由。正是由于這種坦然應(yīng)對的看客心態(tài)，他在臨死前體悟到自己曾是幸福的，現(xiàn)在依然是幸福的（“De l'éprouver si pareil à moi, si fraternel enfin, j'ai senti que j'avais été heureux, et que je l'étais encore”[8]184），彰顯了《局外人》“拒絕彼岸與來世，堅持立足于此時此刻此生此地”的價值立場[11]。

默爾索的出世之心、赤子之心及坦然之心，源于他對自我生活狀態(tài)和生活方式的冷靜思考，亦反映了他在追求本真生活時始終持有的反思意識。這一意識導(dǎo)致其語用身份被聽者（老板、律師及神父）視為無效，究因并思考他身處的時代與所在社會的價值標(biāo)準(zhǔn)和道德規(guī)則發(fā)現(xiàn)：有野心的員工才被欣賞；遵守葬禮上約定俗成的哭泣習(xí)俗才能得到認(rèn)可；上帝是神圣又權(quán)威的，是不容置疑的。因而，他這樣擁有出世之心的安時處順者，只能讓老板不滿；他這樣懷揣赤子之心的恪守本真者，只能讓律師生氣，甚至被法官當(dāng)做“社會公敵”[13]；他這種抱有坦然之心的安之若命者，只能被神父一遍遍地質(zhì)問。與多元并存、開放包容的當(dāng)代相較，默爾索所在世界的這些價值標(biāo)準(zhǔn)和道德要求是較為單一狹隘、值得辨析的。默爾索作為一名清醒的看客，對所在社會陳規(guī)的抗拒，與他臨死前向世界敞開的胸懷（“je m'ouvrais pour la première fois à la tendre indifférence du monde”[8]183），引導(dǎo)讀者探尋社會慣常標(biāo)準(zhǔn)的合理性、思考人與世界的關(guān)系，達(dá)到與社會和諧共處的目的。

四、結(jié)語

筆者從語用身份視域剖析小說《局外人》主人公默爾索在三個特定場景中的身份建構(gòu)歷程，發(fā)現(xiàn)默爾索建構(gòu)了安時處順者、恪守本真者和安之若命者，呈現(xiàn)出清醒的看客形象。雖然默爾索的三種語用身份，因與聽者的心理世界不匹配，均被聽者視作無效，卻映射出他關(guān)于自我生活狀態(tài)的反思意識?！毒滞馊恕吩O(shè)定的情境，是我們每個人都必將經(jīng)歷的最普通平凡的日常生活[11]。默爾索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始終忠于內(nèi)心，保持冷靜的思考，“以本真的生活方式擔(dān)負(fù)起了自己的命運”[14]，他的存在像是一個象征的符號，每一位社會人都可以對標(biāo)自我。在語用身份論的觀照下，揭示加繆《局外人》主人公默爾索語用身份建構(gòu)的無效性及意識映射，豐富了默爾索人物形象的解讀。社會人亦可通過默爾索來檢視自我的生活，保持反思問題的知覺，通過辯證性地看待社會慣常的價值標(biāo)準(zhǔn)和道德要求，調(diào)和內(nèi)心世界與外部世界的關(guān)系，從而探索適合自身的生活方式，構(gòu)建有效的身份，獲得自我認(rèn)可的幸福。

[1] 王福和．世紀(jì)病患者的心路歷程從——“多余人”到“局外人”[J]．外國文學(xué)研究，2002（2）：127-133+174-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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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ober Spectator: An Analysis of Meursault’s Pragmatic Identity Construction

TANG Jun ZHAO Jianxin

Camus embodies his deepest thinking of the living status and lifestyle of human beings in L’étranger. Based on the pragmatic identity theory,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identity construction process of Meursault in three particular contexts and finds out his three pragmatic identities, the unambitious employee, the truth defender, and the calm atheist, are all invalid to the listeners in the novel, mapping his reflective consciousness of life and his acceptable happiness as a sober spectator. As reading makes men wise, with Meursault as a mirror, people as society participants could adapt themselves to the reality with the construction of valid identity, thus gaining the essence of true life.

L’étranger; Meursault; pragmatic identity; invalidity

H030

A

1009-8135（2022）03-0117-12

唐軍（1972—），女，安徽霍邱人，教授，碩士生導(dǎo)師，主要研究跨文化交際、二語習(xí)得、認(rèn)知語言學(xué)；趙建新（1998—），女，河南濮陽人，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語言學(xué)理論及應(yīng)用。

（責(zé)任編輯：張新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