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北不南
第一次開車穿越川藏318國道,才知道什么叫山高路險。車剛過了瀘定,速度就慢了下來。
在康定補(bǔ)給時,走進(jìn)路旁一家飯館。妻子帶著五歲的兒子推門進(jìn)店時,兒子卻被突然從里面推出的門撞了頭。妻子慌忙抱起表情痛苦的兒子。這時,從里面走出一個高大的漢子,絡(luò)腮胡子,方臉,微胖,頭戴一頂棒球帽,嘴里叼著一根牙簽,看著站在旁邊的妻兒,便說:“你這大人咋看娃兒的?”
妻子回了一句:“你沒長眼睛嗎?”
那漢子瞪了妻子一眼,便揚(yáng)長而去。
吃完飯,我們開始翻越折多山,窗外是蜿蜒盤旋而上的公路,兩旁是陡峭的山地。天氣很好,遠(yuǎn)處的雪山與湛藍(lán)的天空映襯著,我無暇顧及窗外的美景,因為妻子和兒子都在車上。
到了折多山埡口,我們停了下來。山頂,純潔的白塔,巍巍挺拔;五色的經(jīng)幡,獵獵作響。山下,陽光下的公路,宛若一條游走在山坡的蛇。在它長長的身上,幾輛貨車如同幾只“蟲子”緩緩蠕動,朝埡口爬來。
沒過多久,卡車一輛輛整齊地停放在埡口的路邊,司機(jī)們下車休憩,有的圍在一起抽煙,有的檢查車況。那頂熟悉的“棒球帽”又出現(xiàn)了,他正彎著腰,埋頭檢查車底,我碰了碰妻子的手臂,示意著遠(yuǎn)處。一陣風(fēng)刮過,他頭上的帽子翻轉(zhuǎn),落地。他笨拙地彎腰去撿拾,帽子在地上滾動著,他不得不去追趕、彎腰,直至抓住帽子,拍拍塵土,戴在頭上,雙手使勁扯了扯帽檐。
原來是個禿瓢,妻子笑著說。沒有那頂帽子,他的樣子確實丑陋不堪。
過了埡口,下坡后,就到了新都橋,我和妻子被新都橋的秋色深深吸引。身后的折多山,巍峨挺拔,眼前的新都橋?qū)恿直M染、一馬平川。
在新都橋停留一宿后,第二天,我們繼續(xù)前行。天氣變得陰沉。我們開始翻越高爾寺山,到半山腰的時候,大霧彌漫,車子爬行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幾公里后,我隱約看到之前的貨車車隊。隨后,依次超了兩個卡車。
我再次打著轉(zhuǎn)向燈,準(zhǔn)備超越第三輛,前面的卡車突然往左邊偏了一下,沒有絲毫征兆。我一腳剎車,后排傳來一聲“哎呦”,兒子的頭撞上前排的靠椅。
“慢點!”妻子埋怨道。
我只好放棄超車,罵了句:“憨皮。”
那貨車在我眼前耀武揚(yáng)威,漸漸消失在一片白霧之中。
車身猛地抖動了一下,我回過神來,抓緊了方向盤,后排的妻兒不約而同地“啊呀”了一聲,我才意識到前車剛才在繞開路上的大坑。
“慢點!”妻子怒喝道。
這更堅定了我超車的念頭。我按下轉(zhuǎn)向燈開關(guān),捶打著喇叭,猛踏油門,車子一陣震顫,一頭扎進(jìn)了茫茫大霧里。我緊握方向盤,聚精會神地尋找著前車的身影。兩個彎后,貨車的尾部逐漸清晰可見。我一陣竊喜,一腳油門,車身一抖,轉(zhuǎn)向燈滴答滴答,閃出幾點亮黃,車子怒吼著,斜插上去。
忽然,前車的尾部通體透紅,兩個尾燈就像兩只火紅的眼睛,盯著我。車頭一個急轉(zhuǎn),貨車像一條蛇,游走在前方的迷霧中,擋在我的前方。我猛踩剎車,后排的妻兒同時又“哎呦”了一聲。
“慢點!慢點!不要命了啊!”妻子吼叫道。
我氣急敗壞,只好又折回原道,跟在貨車車尾。我惱怒到極點,心底泛起陣陣憋悶的疼痛。
隨后,我踩緊油門,車子像一頭發(fā)瘋的獅子,朝前面的貨車斜沖上去。
前車似乎早已洞察,轉(zhuǎn)向燈閃爍著亮黃,剎車聲突響,尾燈開出兩朵大紅花,車頭與車身形成一道弧線,抵在我的前面。我趕緊急剎,車停了,兩車之間的距離不足20公分,我感到后背冷汗涔涔。擋風(fēng)玻璃前,一片亮紅。
這時,前面貨車車窗落了下來,一頂棒球帽懸浮在白霧之中。
原來是棒球帽,就是那個禿子。此時,我明白了一切。
只見那頂帽子上下晃動著,在乳白色的晨霧中,我知道他正在得意地辱罵我。
然而,當(dāng)在后視鏡里看到后排的妻兒緊緊地抱在一起時,我在一陣無奈與失落中平靜下來。
貨車緩慢地轉(zhuǎn)過彎來,我緊跟其后。轉(zhuǎn)彎處的一幕讓我驚呆了:對方車道一輛卡車深深地斜扎進(jìn)路旁的排水溝,車頭貼著巖壁,蜷縮成一團(tuán),大大小小的碎片散落一地,一輛轎車已經(jīng)鉆進(jìn)了卡車車廂底部,事故后方的警車吐著幽藍(lán)的燈光。
前車的尾燈在白霧之中烘托著一片紅暈,映照在我的臉上,滾燙燙的。
點評:
小說選擇一個異域的生活題材,比較新鮮。特別是刻畫了鮮明的人物形象,成功地運(yùn)用了欲揚(yáng)先抑法。前半部極寫人物的丑陋:禿瓢,其貌不揚(yáng),行為粗魯……后半部運(yùn)用了陡轉(zhuǎn),寫人物在關(guān)鍵時刻,舍己救人,表現(xiàn)出非凡的氣概。全文敘述詳略得當(dāng),語言干凈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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