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 惠,樊淑玲
(1.齊齊哈爾市江岸小學校,黑龍江 齊齊哈爾 161006;2.安陽市新一中學,河南 安陽 455000)
東北地區(qū)的地理環(huán)境、氣候條件、歷史發(fā)展都比較獨特,人們的生活方式也具有濃厚的地方色彩。在各個不同的歷史時期,藝術家們用富有地方特色的藝術形式映照大眾生活,展示自我??谷諔?zhàn)爭的第一槍是在東北打響的,最后也是在東北抗戰(zhàn)勝利的,因此,東北地區(qū)在抗日戰(zhàn)爭中的作用和地位是不容忽視的。抗日戰(zhàn)爭初期,東北地區(qū)淪陷在日本侵略者的鐵蹄之下,東北人民流離失所,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文學界出現了抗日文學活動,具有強烈民族意識和國家意識的熱血青年開始著手組織社團和興辦刊物,愛國的進步作家集結起來發(fā)表了許多具有抗爭意識的文學作品,其中就包括戲劇。劇作家們利用戲劇這一文學形式將淪陷的東北地區(qū)的社會現狀呈現在大眾面前,試圖揭開日軍偽善的面目,形成了具有抗爭意識的東北抗日戲劇。東北抗日劇作數量眾多,但至今對此作出系統(tǒng)研究的較少。其中,主要代表作品包括羅烽的《兩個陣營的對峙》《現在晚了》,舒群的《過關》《逃避者》《吳同志》《路》,蕭紅的《突擊》,金劍嘯的《咖啡館》《窮教員》《誰是騙子》《母與子》《藝術家與洋車夫》,塞克的《哈爾濱之夜》《流民三千萬》等等。作家們在劇作中描繪了抗日戰(zhàn)爭時期東北地區(qū)的日常生活和鄉(xiāng)土風情,通過文學的形式將東北濃厚的地域文化色彩和地域文化精神展現在觀眾面前。劇作家們通過對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東北地域文化書寫,生活在殘暴的日本侵略者鐵蹄之下的東北人民的最真實的處境和內心感受被一一呈現出來。劇作家們以此作為與殖民文學相抗衡的強有力武器,渴望用戲劇的形式來喚醒被日本統(tǒng)治的東北人民的反侵略意識。
1.社會背景
了解東北地區(qū)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社會背景是我們了解當地特定時期戲劇風貌形成的基礎。社會大背景直接影響作家們對創(chuàng)作主題的選擇、人物形象的描寫和作品基調的敲定,在日寇鐵蹄的踐踏下,東北地區(qū)的社會環(huán)境呈現以下幾個特征。
(1)具有抗爭意識的知識分子被殘酷鎮(zhèn)壓
在受日軍侵略的東北地區(qū),日寇當局對作家們實施注冊等級制度,作家的日常行動軌跡也被跟蹤監(jiān)視,許多具有進步思想的作家被捕入獄甚至還慘遭殺害。在東北淪陷區(qū),具有進步思想的作家被日寇大肆追殺,李季風、關沫南等進步作家都先后被捕,慘遭迫害。因此,淪陷區(qū)作家“殺身成仁,未常氏舌,為文氏頭”;有些盡管保住了性命也遭遇了非人的酷刑,早已“瘡痍滿身,永生不愈”[1]。
(2)推行“官制文化”
文化對于一個社會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日本侵略者也深知文化陣地的重要性,因此隨著武裝侵略的同時還提出了“對支那思想宣戰(zhàn)”的口號。在東北淪陷區(qū),日寇所管轄的文化機構操縱著大部分文化宣傳,這種法西斯文化專制被日本侵略者稱為“官制文化”。日寇當局把文化宣傳看得非常重要,于1932年建立了“滿洲國通訊社”,并且直屬關東司令部。侵略者為了控制淪陷區(qū)的新聞、出版和廣播還成立了弘報協(xié)處和華北武德報社等眾多機構,日軍侵略者在多個淪陷區(qū)都設立了報道部,控制淪陷區(qū)的文化,使之成為日寇“思想戰(zhàn)”和“文化戰(zhàn)”的重要陣地。日寇當局為了獲取在文壇的霸權,也建立了全國性或者區(qū)域性的文學團體,利用這些文學團體對文藝工作實施有效管理。在東北淪陷區(qū),由于“官制文化”的推行,中國民族文化被打壓,各類文藝創(chuàng)作也被嚴重摧殘。但是萬幸的是盡管文學被侵略者拉入戰(zhàn)爭的軌道,企圖以政治介入文藝,但是大多數作家并沒有屈服,并且在為掙脫這種文化專制做著各種努力和抗爭。
2.寫作初衷
東北地處祖國邊陲,獨特的生活方式造就了東北地區(qū)人民的獨特性格特征,東北人民身上的漂泊和流浪的特質也是受到了當地原始游牧和漁獵生活方式的影響。歷史上,東北地區(qū)因為種種的原因經歷了數次移民潮,這也造就了東北地區(qū)人民的開放和冒險精神。受到了地域環(huán)境以及歷史語境的影響,東北的劇作家們在自己的家園被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之時、民族危難之際四處奔走呼喊,將手中的筆化作尖銳的武器,將具有強烈民族意識的地域文化書寫與殖民主義文學相抗衡。劇作家們將自己的親身經歷以及親眼所見和親耳所聞統(tǒng)統(tǒng)寫入作品中,其中就包含了對故土淪陷的痛心、對遷徙流亡的無奈、對親人的思念以及對民族的深情等等。
由于受到家園淪陷和遷徙流亡現實處境的影響,抗戰(zhàn)時期的東北戲劇常常彌漫著憂郁的情調,在這種現實環(huán)境中,劇作家們飽受精神煎熬。東北地區(qū)的淪陷以及偽滿洲國的存在在當時的社會中并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甚至某些當局者和某些百姓對家園的遭遇并不在乎,抱有一種無所謂的漠視態(tài)度,這種現象大大刺激了劇作家們的精神世界,因此,在國家危難之際,作家們?yōu)榱藢ふ疑娴囊饬x和實現自身的價值而投身于創(chuàng)作之中,拿起手中的筆桿與敵人抗爭,試圖挽救民族于水火之中,可見作家們的救亡意識。
1.知識分子
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作家們在物質生活上承受著艱辛與匱乏,在精神世界中也備受煎熬,因此,此時的抗日戲劇總體上的情感基調是憂郁的,表現了知識分子們救亡精神的決絕,這種決絕的精神情調投射在作品中就形成了一個個理想失落、精神迷茫,卻不斷反思、積極追尋的知識分子形象[2]。例如,蕭軍創(chuàng)作的《棄兒》就講述了一名大學畢業(yè)生的精神迷茫。主人公曉星在大學畢業(yè)后進入工廠工作,成為一名普通工人,然而工廠倒閉導致曉星失去工作,又身患重病,曉星一家人的生活陷入危機。在這種慘狀下,曉星感到非常絕望,卻又無奈和無助,曉星憤怒地將這個父親用大半輩子積蓄換來的大學畢業(yè)證書撕成碎片,在曉星看來這就是一張騙人的證書,證書并沒有幫助曉星擺脫貧困,反而讓他在精神上備受壓迫。然而命運總是如此捉弄人,父親為了有一口吃的在街頭賣報紙,最終卻被車撞死,自己的妻子迫于生活的無奈要將嬰兒拋到江中,曉星非但沒有阻攔,還因“共犯棄兒罪”被捕入獄,一個充滿希望充滿理想的大學畢業(yè)生本該擁有完美的生活,然而在這樣的社會大背景下卻被現實活生生逼迫成了一個階下囚,表現了一個在東北淪陷時期,精神迷茫,理想失落,生活沒有出路的,毫無抗爭精神的知識分子形象。
2.普通百姓
東北地區(qū)人民內心的頑強的求生意識和強烈的抗爭意識是刻在骨子里的[3],當地嚴峻的生活環(huán)境和當時社會環(huán)境的動蕩不安都造就了東北地區(qū)人們特有的頑強生命力,從中我們也可以體會到東北特色的地域文化精神和所蘊含的內在底蘊。
1933年一篇名為《黎明》的短劇在《夜哨》終刊號上被發(fā)表,這是一部描寫磐石地區(qū)抗日生活的短劇。在作者李文光筆下,被日本侵略者掃蕩過的村落“被哭嚎、慘叫、叱罵、吆喝、鞭打、放槍、犬吠的嘈雜聲浪,可怕地沸騰著”[4]。作者在文中描寫了在侵略者壓迫之下民眾的反抗,其中甚至包括十歲的孩子和年邁的老人以及少婦。年僅十歲的小石頭跟隨士兵送情報;年邁的老太太和少婦在掩護士兵轉移的時候面對日本侵略者的殘暴行為不退縮,沉著應對。還有宇飛創(chuàng)作的《土龍山》,作者描寫了在日本侵略者掃蕩后的村落中村民奮起反抗的英勇行為。然而劇本并不是直接描寫村民與日寇的戰(zhàn)斗場面,而是重點描寫了一戶普通農家人在面對侵略者強行收繳地照時的思想斗爭。日軍對路過的村落大掃蕩,強迫農民們交出地照,如若反抗便大肆殺戮。作者描述了在這種情況下的一家人的不同行徑。面對這種情況,劇中的女人為了保全性命認為只要交出地照就可化險為夷,甚至認為“日軍占了東三省跟我們何干?我們不是已經過來五年了嗎?”從中我們不難看出普通民眾的懦弱以及消極應戰(zhàn)的心理。然而劇中丈夫的形象就截然相反,他堅持“老百姓們的力量大,土地是百姓們的命,百姓們?yōu)榱吮Pl(wèi)自己的命,絕不能把土地白白送給他們”[5]。這種反抗行為是為了生存更是為了反抗,同時也是為了謀求精神世界的獨立和自由抗爭,這也是東北地域文化精神的屬性之一。
蕭軍的三幕劇《突擊》也是一部描寫殖民侵略和民眾反抗的戲劇,在劇中描寫了日寇掃蕩過后的慘烈場景,塌了頂的房子,被炮火轟毀了的土墻,打折的樹木,死了的牲畜,男女的尸體,這一切被蹂躪的痕跡,還都新鮮地存在著,穿紅肚兜的小孩掛在樹上搖動著,田大爺的地契凌亂地掛在柴草上。村中百姓對日軍的殘暴行為憤恨不滿,民眾們高喊“我們要活,我們要報仇”,通過組織各種游擊隊與日寇作戰(zhàn)來表達內心的不滿和抗爭意識。作者不僅描寫了游擊隊員英勇的抗日行為,同時也描寫了普通民眾一致對外的勇氣以及決心。其中就包含十幾歲的孩子提刀反抗手持鋼槍的日寇,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救下游擊隊員。失去了孩子的李二嫂被日軍殘忍蹂躪,她痛罵“鬼子”的殘忍行徑,展現出當地民眾強烈的抗爭意識,體現了當地民眾身上獨有的地域文化精神。
東北地區(qū)的地域文化色彩濃厚,抗日戲劇對當地文化的書寫和傳播都有著重要作用。東北抗戰(zhàn)文化歷史悠久,具有重大的資政育人的意義。東北抗日戰(zhàn)爭是一場持續(xù)時間最長、環(huán)境最苦、抗戰(zhàn)也最早的戰(zhàn)爭,與我國其他地域文化資源相比,歷史地位更加突出。在東北抗戰(zhàn)時期,抗日戲劇開始,空前繁榮,砥礪了當地民眾,同時也鼓舞了士氣,對當地地域文化的書寫有著重要意義。中國東北地區(qū)地處祖國邊陲,有著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和嚴峻的自然條件,東北地區(qū)人們的頑強求生意識就是在這種嚴峻的自然條件中被塑造出來的,東北地區(qū)的老百姓在動蕩不安的環(huán)境中練就了為自己、為國家、為民族反抗壓迫的抗爭意識。正是這種抗爭意識才讓東北人民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得以生存和延續(xù),同時也是這種抗爭意識使東北人民在異態(tài)時空下抵御外來敵人的強大力量。戲劇憑借著其特有的優(yōu)勢順應了時代的需求,在特殊的社會大背景下將民族精神與抗戰(zhàn)情緒聯(lián)系起來。戲劇擁有著對時事反應迅速的優(yōu)點以及方便傳播的優(yōu)勢,在戰(zhàn)爭時期,劇作家們用戲劇作為武器抗衡外來侵略者,他們的作品喚醒了人們的民族意識和抗爭意識。
鐵蹄的蹂躪、家國的破滅、生活的窘迫、被踐踏的個人尊嚴以及生命,這就是淪陷區(qū)劇作家們所面臨的真實境遇[6]。前線的炮火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在逼仄的空間里掙扎著,毫無辦法。因此,作家們在面對物質世界感到窒息之時便將寫作視為自己的精神避難場所。東北地區(qū)的作家們拿起筆桿做武器,通過他們的作品喚醒了東北民眾內心的抗爭意識,促使民眾覺醒,激勵人們反抗壓迫和屈辱。在創(chuàng)作之時,作家們用心觀察百姓們的生活,關注戰(zhàn)爭中每個人的生存境遇,在作品中融入了作家們對國家的擔憂、對故土的眷戀、對現實的抗爭以及對未來的希望等,真實地記載了中華民族的偉大抗爭史。東北抗日戲劇中所體現出來的東北地域文化以及濃厚的地方色彩是極具歷史意義的,對其的研究有助于促進對東北地域文化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