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wèi)華 高婷婷

2021年10月25日，原新四軍淮海軍分區(qū)四支隊老戰(zhàn)士許建功的子女許院文兄妹四人，來到江蘇省淮安市漣水縣梁岔鎮(zhèn)的勝利村。他們千里迢迢，送來一塊重12.5噸、刻著“恩重如山”四個大字的太行石，替父親完成了感謝當地百姓救命之恩的心愿。

四個蒼勁的大字，是新四軍老戰(zhàn)士、原空軍總醫(yī)院副院長彭彬少將所題。四個大字，穿過歲月，把我們帶到漫天硝煙、軍民魚水情深的年代。

老鄉(xiāng)拼死護戰(zhàn)士

許建功，原名周建功，1925年生，河南商丘人。1938年秋，13歲的許建功參加了彭雪楓新四軍所部。隨著部隊的整編重組，1942年11月，他轉到黃克誠麾下的淮海第四支隊。

從1942年底至1943年冬，是蘇北抗日根據地最艱苦的階段。1943年初，日偽2萬余人對蘇北等地發(fā)動春季“掃蕩”。

1943年3月，新四軍第三師師長黃克誠根據敵情動向，向各旅和地方武裝下達了反擊的命令。三師各部先后襲擊日偽漣水、岔廟、雙莊、錢集據點，攻克高家舍、桑墩、尤集、曹家埠、曹甸，使淮海區(qū)的每個日偽據點都受到打擊，十天十捷，殲敵1000多人。是年農歷三月十三日，新四軍四支隊發(fā)起攻打漣水縣北部的日偽岔廟據點的戰(zhàn)斗。在戰(zhàn)斗中，日軍一顆子彈穿過了許建功右大腿。他血流如注，昏迷過去，被擔架隊員迅速送到后方根據地張莊，在一位張姓大爺家養(yǎng)傷。張大爺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參加了革命工作，在縣獨立團當兵，張大爺家是抗日的堡壘戶，對共產黨、新四軍很貼心。

日軍經常對漣水西部地區(qū)進行“掃蕩”，對根據地進行燒殺搶掠，捕殺新四軍和抗日軍民。就在岔廟戰(zhàn)斗后的第四天，農歷三月十七日，漣水的日偽軍便向淮海四支隊常駐地張莊一帶偷襲。四支隊主力得知消息即避開日偽軍鋒芒，跳出包圍圈。日偽軍就在張莊附近的各個莊子，挨戶搜查新四軍傷員。

聽到外面日軍越來越近的叫囂，躺在床上且腿腫得無法行動的許建功十分緊張。這時，張大爺不時向外張望，大媽張左氏則對許建功說：“孩子，不要怕，天塌下來你也別吱聲呵！”說著還為他蓋好被子，掩蓋住傷口。

日偽軍闖進了張家，幾把刺刀明晃晃地刺向被窩里的許建功。張左氏坐在床上，緊緊地護著許建功。面對著日偽軍的刺刀，張大爺說，這是我兒子，病好多天了，人都不能動彈了。日軍不相信，上前就要用刺刀挑被子。被子如被挑開，受傷的腿就會暴露，許建功性命難保！張大爺過來，坐在床上，壓住被子一角，不讓日軍士兵挑被子。

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四支隊避開日偽軍鋒芒后，再包抄了回來，從背后向日偽軍開火。村子外槍聲響成一片。屋內的日偽軍不敢再停留，一溜煙地跑出屋外，追上日偽軍大部隊撤走了。

由于張大爺、張大媽拼死相護，許建功從死亡線上撿回來一條命。傷好后，許建功因留有傷殘，他被任命為部隊被服廠副廠長。

家人尋恩數年路

1945年9月28日，新四軍第三師主力4個旅和3個特務團3.5萬余人，在師長兼政委黃克誠率領下，從蘇北啟程，奔赴東北，許建功也在這個行列中。在東北的一次戰(zhàn)斗中，許建功再次負傷。東北地區(qū)天寒地凍，他不想麻煩部隊，傷已好一點，不如回到家鄉(xiāng)養(yǎng)傷，向組織上提出回家鄉(xiāng)養(yǎng)傷的想法。領導同意他回去養(yǎng)傷，就給他開了介紹信回河南。

他只身一人從東北向河南走去。憑著介紹信，在解放區(qū)一路上由政府供給伙食。到了敵占區(qū)，只能化裝成農民、乞丐，躲過敵人的抓捕再走。幾個月后，他走到了邯鄲。邯鄲是解放區(qū)，直屬晉冀魯豫邊區(qū)政府管轄，邊區(qū)政府就設在邯鄲市。邊區(qū)政府名字里有個“豫”字，許建功以為是回到老家河南了，就找到政府，遞上介紹信。政府立即安排他進了市公安局工作。他后又調到邯鄲礦山公司工作，最后在邯鄲冶金礦山局離休。

在邯鄲安頓下來后，許建功一直想念蘇北根據地救過自己命的恩人。一天，小兒子許院文在陪同父親看京劇《沙家浜》后，問父親，你當年在江蘇打仗受傷時，是不是也躲在蘆葦蕩里？于是，父親向他講了張大爺張大媽拼命救護，才得以脫險的故事。但苦于傷殘帶來的行動不便和所知信息太少，他沒有向子女提出回蘇北漣水縣去尋找張大爺一家的要求。

2006年，許建功得了癌癥且是晚期，自知時日不多，便向兒子許院文等提出，要去一趟江蘇省漣水縣，尋找當年的救命恩人。許院文看到父親虛弱的身體，沒有同意。這年冬天的某天，許建功突然喊道：“大爺大娘，我可能要去見你們了！”之后，他再也說不出話來，幾天后就去世了。

父親病重時，許院文一直陪在床邊。父親即將離世之時，他才體會到父親尋找恩人的心愿是那么強烈！2016年，他根據父親的口述錄音，寫出了《蘆花飄飄》，講述了父親許建功這段真實的故事。文章在北京新四軍研究會三師分會微信群轉發(fā)，又被《鐵流》 《軍嫂》等雜志刊登，引起各方關注。

2020年國慶假期，許院文和妻子、哥嫂一行四人，開車來到漣水岔廟，尋找張莊，尋找當年救下父親的張家后人。在當地人員幫助下，在岔廟鎮(zhèn)附近圈定了幾個叫張莊的村子，在各個張莊走訪了大量上年紀的人以及當地還健在的新四軍老兵……但是沒有找到張家后人。

回到邯鄲后，許院文整理了尋訪過程，寫成《未了卻父親的心愿》一文，上傳到有關網站。2021年3月底，許院文受邀到北京中央電視臺拍攝了“等著我”節(jié)目，在2021年8月22日晚上向全國播放……

尋找恩人還有待時日，養(yǎng)傷的地點是梁岔鎮(zhèn)的張莊組已可確認。許建功后代的感恩之情，由此迸發(fā)。許建功子女選定太行石一塊，不遠千里運到了勝利村，于是有了開頭感人的一幕。

此行更重要的是，又發(fā)現了重大線索——在與勝利村老黨員座談中，張莊組老黨員張亞明說，張萬超可能就是掩護許建功的張大爺，他老婆姓左，當年他家就收養(yǎng)過新四軍的傷病員。張大爺會編席子，所以家境好些，家有三間北屋、三間東屋，還有一個土壘的院墻。現在兩位老人都去世了。他們有兩個兒子，一個叫張新年，一個叫張建。大兒子當年參加了縣大隊，小兒子也參加革命工作，后來在清江市（淮安市區(qū)）當干部。張大爺也有孫子輩的人在。許院文兄妹聞訊到了張家的老宅，房屋破舊，這家后人早已搬往市區(qū)居住20多年了，他家的后人是否能知道這段往事呢？

線索還在，尋找還會繼續(xù)，故事還會繼續(xù)……

（編輯 于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