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堅[蒙古族]

秋風以外

秋風在一朵落花里，在一粒熟透了的種子里

找到了成就感

而一陣蛙鳴，隱匿在一本日記里

合上以后，沒有人動筆

炊煙的口信，只能托付給河岸邊的蘆葦

風一吹，飄蕩到遠方

所有的回憶，只有天各一方的兩個人懂

名字散落在林間小路上

顏料盒里的蠟筆丟失，唯有秋色可以素描

素描一個村莊，素描一棵老槐樹

在村口，素描一個等待的人

不寫題目，把相逢當一個謎，秋風吹過后可以動筆

秋風遞過來的刀子

莊稼都成熟了，不要推三阻四了

該收割就收割

在鐵匠鋪，父親拉著風箱

叮叮當當，叮叮當當，一塊鐵的命運被敲醒

淬水后成為一把鐮刀

走出鐵匠鋪時，秋風剛好吹來

開鐮時，是莊稼就顆粒歸倉

讓莊稼回到人間，借助莊稼留住人間煙火

草木喂養(yǎng)牛羊，在收割之前，搖落成熟的草籽

那些草籽是草原的

這個淺顯的道理，牧歸的父親無數(shù)次叮囑過

秋風起

白毛風拿著磨得鋒利的刀子

面對一棵樹，其實，一棵樹勇敢迎戰(zhàn)后

無所謂失敗或者勝利

也就是葉子落盡，干枯的枝杈折斷

此時，麻雀借著風勢，梳理羽毛

它微小的生活，還在精彩地過著

風雪雖然封了路，但還有趕路的人

弓著身，把感嘆號，留在大地上

風的家信

楊柳條的柵欄，失傳的籬笆門

和一座小木屋，那是我遙遠的家

只有用鉛筆，歪歪斜斜，在田字格上

寫出來的家信，裝在牛皮紙信封里郵寄

思念，只有用過去了的事物

一點一滴地盛放，盛放的器皿也就是秋風了

讀懂的人，是站在秋風里的人

秋天的風是空的

如果不是酒醉，誰會認識秋天的風

比如，最先開始點亮的一窗燈火

與昨夜有關，還是接近黎明

咣當，咣當，咣當，風慫恿門環(huán)解答

失眠的人，與夢失之交臂

門始終沒有打開

一窗燈火里只有失眠

咣當，咣當，咣當

門環(huán)把睡著的秋風敲醒

風沒有夢，只有門環(huán)知道風的秘密

風在我身后

我將一把鐮刀磨得鋒利

我背著手，那把磨得鋒利的鐮刀就在我的身后

怕秋風走漏了風聲

我一遍遍溫習著白露后

莊稼的成熟過程

這些過程，秋風不說

它的心里已經(jīng)擬好草稿

秋風也知道那把鐮刀是父親用過的

刀身上鐫刻的“山五”牌子

已經(jīng)磨得模糊了

我一轉(zhuǎn)身，秋風就在我的背后

我沒有什么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