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浩

洞真觀

那潭水不明來歷，鐵柵欄好似

擺設，墨綠色正被形式圈禁。

我正午造訪，院內狗吠不止，

鐵鏈牢牢掌握恐懼。道士

束發(fā)凈手，端起撈面旁若無人。

爛柯山爛到骨子里去，修仙人

保持警惕，終不得深入，便只管

拍照。逢師一著不如得道升天，

古柏五株亦無主，動搖如傳奇。

歷史沉積丟給我遺憾，真人皆

凡人，操縱香火如股市。云攀

梁柱，琉璃瓦托牡丹雕，山水

花鳥成全敬意，不覺潸然。

三清殿前，建筑材料堆砌雜亂，

腳手架自得分寸，修繕抑或創(chuàng)新

不過是如鯁在喉，無一墨守。

只好逛周邊，偶遇巖中菩薩，

低眉也釋然。腳下，水泥路

埋進水泥，盡頭懶得看，不過

虛妄。又有所得：道也不可道。

香山寺

汝與我，競走鷗鷺灘。

飛瀑打薄，默入伊河，

橫豎看，近山皆非山。

屏幕切掉落后的壓迫，

汝卻起勁兒，對斷頭佛

指點二三。碑文考古惹

來游人，口罩鼓起興致，

反抗并非禁忌。鐘樓啞對，

登高嗟嘆：人少得可憐??！

我在感懷處，觀石像七龕，

游浮圖八角，凋零，此時

無關要緊。路標并未暫停，

磕絆地背誦全文。碑跡還

活著，腦門已滲出汗珠。

有人打盹，守舊，或許吧，

每一秒鐘都為泡影做準備。

而所失珍貴，年華不費力，

胡須閃銀光，寂寞怎因酒？

他的晚年全球變暖，語言

放棄考驗，門聯(lián)終得剝落。

物生物

我們坐在午后

待收割的蘆葦旁。

冬日干甜，水落石出

波光在你的小腿上

分殖，成為冒險的變量，

而透明的魚群不在其中。

某一天，

咀嚼你煮給我的梨，

同時就和宇宙中

星球顆粒相撞。

甜蜜就像我們從長凳一端

移動到另一端，

只花費了三五只鳥的收攏。

啞鈴

晚風吹云，松垮野獸落入

蓮湖。聽水面金銀細碎，

幾條魚，補充進我的沉默。

追趕是多數(shù)派的游戲。

你說，今晚的月牙

像一把舒展的弓。

我們各懷城府。

相遇，不過是無處藏身。

傍花醒

天馬來雪，打在臉上是雨。

兩碗餛飩對坐，起身時

四目相對，兩股哈氣

斜斜地交融在一起。

河大北門天橋上，他忽然

想起兩年前，她抱著他

在工大結冰的蓮湖上試探。

現(xiàn)在，這雙手臂解開他。

她轉過頭，搖椅回復眼前，

十三首輕音樂剛好播放完畢。

蝴蝶飛行器

霧霾散開的時候，我們繞

蓮湖散步，像水果刀旋轉著

進入一顆梨的內部。我忘記了

你向我炫耀過的兩只虎牙,或者

我當時在提防你舌頭上高溫的修辭，

遠處的鐘樓就是這樣被化掉的。

時間如一條松散的金魚，

只在水面露出拋光脊背。

禁止垂釣的警示牌有

些舊了。何時能像你一樣

憑借一兆赫想象駕駛樹葉發(fā)動機，

轟鳴聲散去一群浮游生物。

我命令自己按照你的方式去愛。

比如，在陰雨天，用肥胖的神經(jīng)末梢

篩選不規(guī)則、不擴散的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