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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運河對蘇州城市個性的歷史影響

        2022-02-17 02:12:22孫中旺
        江蘇地方志 2022年6期
        關鍵詞:吳江大運河太湖

        ◎孫中旺

        (蘇州圖書館,江蘇蘇州215000)

        隋代大運河的開通加強了南北之間的經(jīng)濟文化交流,鞏固了中央集權制度,對后世中國的發(fā)展具有重要意義。對于蘇州歷史發(fā)展而言,大運河的開通影響深遠,可以說奠定了蘇州“人間天堂”的城市地位。關于大運河對蘇州發(fā)展影響的研究成果頗多,但很多結論對于運河沿線城市同樣適用,無法說明為什么蘇州會在眾多的運河沿線城市中脫穎而出,也就無法彰顯蘇州的城市個性,因此有重新討論的必要。

        蘇州境內的運河屬于隋代大運河中江南河的一部分,江南河后世又稱江南運河、浙西運河。需要指出的是,在隋代大運河開通以前,蘇州至今常州、南京以及浙江杭州、紹興的水路交通就已經(jīng)暢通,如《世說新語·任誕》記載西晉時賀循從會稽入洛、《宋書·王華傳》記載劉宋時期孔寧子從建康歸會稽,均曾泊舟閶門,不過當時借助的大多是天然河道。大業(yè)六年(610),隋煬帝“敕穿江南河,自京口至余杭八百余里,廣十余丈,使可通龍舟,并置驛宮、草頓,欲東巡會稽”。[1]隋代的江南河應為在舊河道的基礎上經(jīng)過較大規(guī)模的拓寬、疏浚和整治而成,使其能與通濟渠、邗溝相配套,適應運河“公家運漕,私行商旅,舳艫相繼”的航運需要。[2]江南河開通后,由今鎮(zhèn)江,經(jīng)丹陽、常州到蘇州,再至浙江嘉興、杭州的水路主航道更為暢通便捷,江南河沿岸的這些城市均因此加強了和北方地區(qū)的聯(lián)系,更加緊密地納入了全國統(tǒng)一的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體系。

        相對于沿岸的其他城市來說,大運河的全面貫通對蘇州的影響更加深遠,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四個方面。

        一、大運河促成了太湖以東地區(qū)淤積成陸,擴大了蘇州的發(fā)展空間,加速了蘇州的人口增長

        隋唐以前,太湖以東的湖泊河流眾多,不少地區(qū)還是汪洋一片,和太湖并無明顯分界,今吳淞江的入??谏性诮裆虾G嗥值臏麨^一帶,唐代時入??谌詫掃_20里。隋代江南河整治開通時,據(jù)后人推測,“當時開浚河道,其深闊者固無處加工,至淺狹浮漲處,其土必堆積兩旁,想塘岸之基始于此”。[3]也就是說,隋代沿太湖東部開挖拓寬十余丈的水道,挖出的泥土便堆在運河兩旁,成為此后修筑吳江塘路的基礎。

        大運河開通后,南北交流頻繁。唐中期以后,江南成為唐王朝最重要的財賦來源地,大運河是溝通南北漕運的主要線路,可以說是唐王朝的經(jīng)濟生命線,“東南四十三州地,取盡脂膏是此河。”[4]但在平望至蘇州之間的運河正處于太湖水入海的通道上,水面寬闊,風浪很大,致使南往北來的漕運船只經(jīng)常沉沒。為了解決漕運中的風濤之險,元和五年(810),蘇州刺史王仲舒在運河與太湖之間修筑了從蘇州到平望數(shù)十里的長堤,時稱“吳江塘路”。吳江塘路實際上就是江南運河蘇州平望段的西堤,后世屢有修繕。[5]吳江堤塘向西與頔塘相連,向南延伸到嘉興,最終形成了以平望為交匯點,呈“人”字形分布:自平望向北到蘇州,是古塘(長洲縣七里橋至吳江縣觀瀾浦,9里)、石塘(吳江縣觀瀾浦至澈浦鋪,12里)、官塘(吳江縣澈浦鋪至八坼大浦橋,12里);自平望向西至吳興南潯為荻塘(吳江平望鎮(zhèn)至湖州南潯,90里);自平望向南至嘉興是土塘(自吳江平望鎮(zhèn)安德橋至嘉興縣王江涇,30里)。上述五塘的建立,標志著太湖東面與南面,已經(jīng)完全被擋水堤岸連接,運河遂與太湖隔開而自成系統(tǒng),發(fā)揮著航運交通和輸水、調水的功能。吳江塘路的修筑,將太湖與湖東洼地隔離開來,加速了堤岸外側沼澤區(qū)域的淤漲,為湖東洼地的深入開發(fā)創(chuàng)造了條件。此前太湖水東出入海,所過之處的淺灘受湖水漲落的影響,形成季節(jié)性的沼澤地帶,湖水的起伏變化,致使大片的洼地積水而荒棄。此后由于吳江塘路的修筑,湖水東去就被束縛在一定的范圍內,不僅促進了太湖東岸沼澤地帶的開墾,同時由于湖堤的阻擋,沿湖區(qū)域也因湖水的長期沖積而淤積出廣闊的湖灘,在唐五代以后相繼被辟為良田。[6]正如〔乾隆〕《震澤縣志》所述:“向時湖塘之外即為太湖,今塘外浮漲成田者……漲久為茭蘆之地,又久為種稻之田?!盵7]太湖東部的淺水低洼地帶漸漸變成可耕作的土地,擴大了蘇州的發(fā)展空間。

        大運河開通后,包括安史之亂、靖康之亂在內的戰(zhàn)亂造成了大量的北方移民沿著運河涌入江南城市。與其他江南城市相比,蘇州因為有著不斷增長的耕地,政府和民間在此基礎上不斷的屯田、圩田活動吸引更多的移民遷居其間,使得戶口飛速增加。在唐代天寶以前,蘇州稅戶數(shù)還不及潤、常、杭等州,與湖州基本持平,經(jīng)過安史之亂后,到大歷十三年(778),蘇州就升為江南唯一的雄州,在人口數(shù)量上已經(jīng)雄居江南各州之首。北方移民帶來了先進的生產(chǎn)技術和生產(chǎn)經(jīng)驗,為后世蘇州的進一步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二、大運河加強了蘇州海陸聯(lián)運的城市地位

        吳江塘路示意圖(來源:黃錫之《太湖障堤中吳江塘路的歷史變遷》)

        蘇州城東有婁江、吳淞江等入海河道,一直以來就是溝通蘇州城和海外的交通要道,故杜甫有詩云:“東下姑蘇臺,已具浮海航。到今有遺恨,不得窮扶桑?!盵8]吳淞江入??诘臏麨^,本是六朝時期修筑的防止??艿能娛鹿な?,如晉末孫恩之亂及梁末侯景之亂時,叛軍都曾借道滬瀆從海路出入今蘇州城。隋唐以后,滬瀆成為蘇州對外交往的重要門戶。皮日休有詩云:“全吳臨巨溟,百里到滬瀆。海物競駢羅,水怪爭滲漉?!盵9]大運河開通后,蘇州成為運河沿線的樞紐城市,物資匯集于此后,不但可以通過運河南來北往,還可以通過蘇州的婁江、吳淞江等河道入海,沿海路北上南下。同時海外的人員和貨物到蘇州北部的港口后,也可以通過這些河道進入蘇州,并通過大運河運抵四面八方。晚唐吳人范攄記載,“登州賈者馬行余,轉海擬取昆山路,適桐廬。時遇西風,吹到新羅國?!盵10]商賈馬行余計劃由登州浮海,取道昆山路,轉赴桐廬(今浙江桐廬),應是海行至昆山附近的婁江口或吳淞江口,溯婁江或者吳淞江而上,至蘇州,轉道運河、錢塘江,而至桐廬。可見在唐代中后期,蘇州的海運和內河航運已經(jīng)有機地融合在一起了。

        北宋朱長文在《吳郡圖經(jīng)續(xù)記》卷上記載:“吳郡,東至于海,北至于江,傍青龍、福山,皆海道也……閩粵之賈乘風航海不以為險,故珍貨遠物畢集于吳之市。”為杜絕走私,北宋時期甚至在蘇州的北部沿海設官巡邏,“所以戢盜賊、禁私鬻也?!盵11]〔嘉靖〕《太倉州志》亦載:“凡海船之市易往來者,必經(jīng)劉家河,泊州之張涇關,過昆山,抵郡城之婁門。”[12]由于轉口貿易興盛,在婁江、吳淞江入海口處漸漸形成了不少港口市鎮(zhèn),后世蘇州北部的瀏家港即是因此發(fā)展為著名港口。清代蘇州的婁門仍是通江達海的重要門戶,康熙年間的名士顧嗣立曾題寫“江海揚華”匾額懸掛其上。

        可以說,大運河開通后,蘇州成為大運河沿岸重要的貨物集散地和出海通道,成為海運和漕運的交匯城市和江南地區(qū)的交通中心,這是運河沿線其他城市不具備的獨特優(yōu)勢。

        三、大運河打破了城墻界限,促進了蘇州城西和沿線市鎮(zhèn)的發(fā)展

        由于大運河干線從蘇州城河西段經(jīng)過,蘇州城西區(qū)域得益最多,城市的發(fā)展已經(jīng)突破了城墻的限制。蘇州城西的閶門正對著沿山塘、上塘的運河河道,胥門正對著胥江河道,故明清時期,閶門、胥門以及楓橋、上塘、山塘等地極為繁華,尤其是閶門,被稱為“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民間也有“金閶門、銀胥門”之說。而蘇州的其他城門,由于不在大運河主干道上,發(fā)展相對比較緩慢,和閶門、胥門一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梢哉f,大運河的貫通,使蘇州城市的發(fā)展突破了城墻的限制,拓寬了蘇州城市的發(fā)展空間,同時也加深了后世蘇州城市發(fā)展的不平衡。

        大運河還促進了蘇州沿線市鎮(zhèn)的發(fā)展。隋代以后的歷代官府均重視運河的管理,在運河沿線設立驛站、鈔關等機構,這些機構所在的望亭、滸墅關、平望等漸漸發(fā)展成為運河沿岸經(jīng)濟繁榮的市鎮(zhèn)。如平望在隋唐時期尚是“淼然一波,居民鮮少”,自南而北,只有塘路“鼎分于葭葦之間,天光水色,一望皆平”,因此得名為平望。但唐代以后,由于驛站的設立,平望就漸漸發(fā)展成為大運河上“煙火萬井,商旅千檣”的繁華巨鎮(zhèn)。同時,為了服務于南來北往的行人,在運河的干流和支流上,建起了越來越多的橋梁、寺觀等設施。運河便利的交通,也促進了一些市鎮(zhèn)專業(yè)市場的形成,如楓橋的米市、盛澤的綢市均是如此。蘇州的市鎮(zhèn)大多都位于運河的干流和支流沿岸,這些星羅棋布的市鎮(zhèn),成為后世蘇州經(jīng)濟發(fā)展的重要支撐。

        民國時期的頔塘舊影(蘇州市吳江區(qū)檔案館 供圖)

        四、大運河增加了蘇州城市的美譽度和文化內涵

        由于大運河的開通,經(jīng)過蘇州的外地文學家燦若群星,吟詠蘇州運河風物的文學作品也不計其數(shù),從不同的視角,抒發(fā)了不同的感觸和思緒,運河流經(jīng)的望亭、滸墅、楓橋、虎丘、郡城、橫塘、石湖、松江、垂虹橋、平望等地均為描繪的重要對象。名列“中興四大詩人”之一的南宋著名文學家楊萬里曾多次來往蘇州運河,在其《誠齋集》中僅吟詠平望一地的詩歌就有7首之多。在吟詠蘇州運河風物的詩詞中,單在唐宋時期,就有李白的《蘇臺覽古》、白居易的

        《登閶門閑望》、杜荀鶴的《送人游吳》、張繼的《楓橋夜泊》、陳堯佐的《吳江》、米芾的《垂虹亭》、賀鑄的《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姜夔的《過垂虹》、吳文英的《點絳唇·有懷蘇州》、蔣捷的《一剪梅·舟過吳江》等膾炙人口的名篇佳作,成為傳唱千古的蘇州形象廣告,蘇州小橋流水的水鄉(xiāng)風貌、山溫水暖的自然風光、溫文爾雅的民俗風情、多姿多彩的歲時節(jié)令等,也通過這些詩文流傳四方,名揚天下。

        綜上所述,隋代大運河的開通,不但便利了蘇州的交通,而且在以后的歷史進程中為蘇州增加了大量的耕地面積和人口,加強了蘇州海陸聯(lián)運的城市地位,并使蘇州的城市發(fā)展突破了城墻的限制,促進了沿線市鎮(zhèn)的發(fā)展,增加了美譽度和文化內涵。由此可見,蘇州能成為著名的“人間天堂”,大運河起到了至關重要的歷史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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