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曦

與黎明對語

夜晚在深處沉睡，記憶醒來

吹滅月光，我多么熟悉

過去——

是慣用的“手段”

每一粒情緒都要被敲碎

像離別，又像重逢，或者

留下一片難以辨認的白

與黎明對語，含糊其辭

“我只想清除妨礙光的事物

為卑微的溫柔騰出一個空間”*

這時，陽光穿梭林間

馬路走在我身旁

安靜，是我最后的表情

注：*引自菲利普·雅科泰《我只想清除》（黃燦然譯）

輕的事物充滿了疑惑

輕的事物充滿了疑惑

母親深知這一點

在鄉(xiāng)下多年，母親總念叨著：

道路應(yīng)該平坦一些，汽車應(yīng)該緩慢一點

時間快一點，流水慢一點

在她蒼老之前，能夠先于幾片白云

賦予我沉重的詞句

免于我被雷雨驚嚇

小胡子男人

長著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坐在

扁長的椅子上，抽煙，微弱的光點

發(fā)出微弱的聲響

清白的煙霧彌漫、上升，在適合的高度

墜落，他再次裸露于外部世界……

遠處，天色落了下來，燈光將世界分割

成

大大小小的塊，漂浮

是沉淀已久的寂靜落下的嘆息

他再次點燃一支煙，虔誠

如舉起一座燈塔

雪落人間

夜深了，巨大的寂靜涌來

推開窗戶

月光傾瀉下來

微冷

如母親鬢角的白

許多次，我驚訝于母親的單薄

輕盈，又如此稠密

稠密，如她編織的毛衣花紋，在

在記憶深處溫暖，明亮

老舊的風，讓燈光更加柔軟

在這無聲的夜

時間安詳——

雪花落在枝干上

發(fā)出一聲脆響

此時，武漢有雨

此時，武漢有雨

在窗外，飽滿的雨滴向廣闊處漫延

樹木，街道，河流

深處，向更深處，是雨水的柔軟，龐大的柔軟

深入體內(nèi)，奔騰

連同這黑夜，變得生動、多情

蟲兒飛來，書桌前的光

開始變得弱小……

此時，武漢有雨，書本132頁濕潤

次日殘缺

等一場雨

停電了，急促，隨著呼吸

周圍的一切開始灰暗、靜默著褪去

我無法走入他們

整個下午，我都在想：“借一把雨傘，

出走”

或等一場雨，聽窗外“滴答、滴答”的變化

遠離交通，遠離城市，遠離網(wǎng)狀通訊錄

遠離人類

遠離發(fā)生與未發(fā)生的故事

日光浴

時間，在草地上推進——

光在移動，露出薄薄的金

細微的聲音，自下而上

穿透著這個季節(jié)

天空被藍色浸染

湖面是散落的一部分

隔著薄情的刀

向岸邊揮舞，冷風襲來

我該怎樣拒絕枯萎？

再借一些光

填滿黑色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