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曉
循環(huán)播放的風上了年紀,連咳嗽都是老的。
痛風,喂藥,枯藤的手,喝下一苦再苦的藥,保守治療。
獨自面對,獨自微笑,
像笑話本身一退再退,縮到一個墻角,認為自己就是墻上的老磚頭,誰也搬不動,摔不壞。
唯獨脾氣會七十二變。對家人硬得像陡峭山峰,對鳴笛報警的山火始終是摁在肚子里,燒壞了脾氣的溫度計。
我見不得下雪的人間,捧不起雪花的往事,像個背著降落傘的詞,找不到命運劇本的營地,也說不出一句像樣的熱氣騰騰的話。
冰冷凍著舌頭,心是泉水的流,流成河,流成天上的風箏線,拽回發(fā)燒的自己,不敢照鏡子的人,是時候流淚了,是時候清理,清空,體內(nèi)堆積如山的面具了。
回來了,都回來了。為整個寒冬打工的麥子們,肩扛臃腫的發(fā)財夢回來了。腰間盤突出的蒜苗們,身背地道的河南口音也回來了。拖著寒風影子的人,他的嘴唇一眼便喊出誰的名字?
久違的內(nèi)心柔軟,如莊稼地脫口而出的,豫東平原一筆一畫冒出地頭的翠綠,記錄腳下細膩的腳步聲,像喝醉春風,瓦片留不住的雨,澆灌干燥信紙的你。一聲犬吠打濕了他破舊鳥窩的發(fā)型。你們互相確認對方埋在沙土窩的電話號碼。
雪,再給他送來一床溫暖棉被吧,讓他回到家的火炕,溶解走南嘗北凍僵的舌頭,請開化的河水輕輕流淌,把一冬瞇眼霧霾,淘洗得一干二凈。
記憶,你是誰的啞巴?在此刻請大膽地開花,像坐擁四季飄香的大花園,你走過寬窄的路,便能種瓜得瓜。腳印里住著雪的鼾聲,像工廠肚子里披星戴月的朝六晚九,卸下沉重行李箱的空船,停泊在春聯(lián)紅脹的碼頭,請你種下瑞雪的愿望。
高興像個孩子回到童年的雪地,雪人已經(jīng)慢慢長大,這是他唯一的,也是他僅有的枯瘦如柴般的快樂。此刻的他像返鄉(xiāng)的麥子們挺直了腰板,望著花紅柳綠的春風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