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灝 駱歡歡 趙 敏

（華南師范大學，廣東 廣州 510006）

當前，教育邁入高質量發(fā)展新階段，優(yōu)質教育成了人民的志趣所在。作為提升教育質量的微觀主體，學校已從外延式擴張步入了內涵式發(fā)展的階段，而特色建設是學校內生性發(fā)育的關鍵?！秶抑虚L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提出要“鼓勵學校辦出特色、辦出水平”，從國家戰(zhàn)略高度強調學校特色建設的重要性。開展特色建設實踐的前提是要厘清學校特色的概念及其構成要素，學界對于學校特色概念的界定不乏真知灼見，但對學校特色要素構成的認識尚較模糊［1］，亟待對學校特色要素構成做出學術回應。學校特色和學校文化間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學校文化為學校特色建設提供生存土壤和發(fā)展動力，而學校特色塑造的理性訴求對學校文化建構提出規(guī)定性要求。因此，本文在界定和辨析學校特色和學校文化概念和關系的基礎上，從學校文化視角探索學校特色的構成要素和結構模型，以此作為特色建設實踐的落腳點和著力點。

一、學校特色和學校文化的概念辨析

（一）學校特色

國內論及“學校特色”概念發(fā)端于1993年的《中國教育改革和發(fā)展綱要》，該文件明確中小學要“辦出各自的特色”。對學校特色概念的認知被分為“整體個性論”和“部分個性論”?！安糠謧€性論”將學校特色看作建設過程中顯現(xiàn)的某個或某幾個特定的方面，如趙敏、韓綺蕓將民辦學校特色視為民辦學校發(fā)展中有自身特色的個別方面。［2］而“整體個性論”的學者支持將學校整體顯現(xiàn)的獨特個性視為學校特色，如邢真認為學校特色的“獨特”是學校整體上最具典型的個性風貌。［3］本文認為學校特色應是學校個性的整體化呈現(xiàn)，是基于國家教育方針和自身辦學條件的前提下，學校及成員在長期實踐活動中積淀下來的，具有系統(tǒng)性、穩(wěn)定性、多元性的，最后通過物質載體外顯于眾的特定風貌。

（二）學校文化

對學校文化的研究發(fā)端于杜威在《學校與社會·明日之學校》一書中的論述：“只有以文化助推教育，用文化培育人格，學校施加于教師、學生的影響才會更為生動、持久。”［4］顧明遠將學校文化界定為“在學校長期的歷史發(fā)展過程中積淀而成的全體師生的教育實踐方式及其創(chuàng)造的成果的總和”［5］。張東嬌認為學校文化是學校價值觀及其主導下的行為方式和物質形態(tài)的綜合。［6］可見，學校文化深植于學校歷史根基，由成員所共同創(chuàng)造，并潛移默化鑄造了學校的整體形象。結構方面主要有三種劃分方法：“二分法”為物質層面和精神層面，“三分法”為物質層面、制度層面、精神層面，“四分法”則在此基礎上加上行為習俗層面?？傮w而言，“三分法”和“四分法”更為學界所認同，且“精神層面”普遍被視為核心。筆者認為學校文化是在社會核心價值觀主導和現(xiàn)有文化基礎上，學校全體成員在辦學實踐中生成并發(fā)展的辦學理念、思維方式、行為準則，包括精神、制度、物質、行為四個層面。

（三）學校文化與學校特色的關系辨析

學校文化和學校特色二者在范疇上有所交叉和重疊。學校特色是學校文化的特色，是在學校文化基礎上形成的，學校文化是有特色的文化，是每所學校獨有的文化。［7］

1. 學校文化中的辦學理念和教育哲學統(tǒng)攝和貫穿于學校特色建設過程

一所學校的特色的萌生、發(fā)展、完善、形成，是由內而外、由表及里的，是物質與精神、顯性和隱性的統(tǒng)一，不僅包括“器物圖騰”的物質層面，也須上升到“理想信念”的精神層面。過去學校成員所共享的辦學理念和精神指引是形塑學校特色形態(tài)的重要資源，而在特色建設的過程中，學校的教學個性、課程特色、校貌特點均為學校文化所引領和滲透，成為學校特色建設的動力源泉。英、美、日等國家在教育發(fā)展歷史過程中，部分學校在頗具獨特底蘊的教學理念和育人哲學下，展現(xiàn)了極具特色的學校風貌，迸發(fā)出歷久彌新的生命力。享譽世界的哈佛大學就是典型例證，其“精英教育”“自由教育”“學術自由”的教育理念形成了這所頂尖學府鮮明的辦學特色，使這所社區(qū)性的宗教教育機構成了世界一流大學。

2. 學校特色建成是學校文化整體性協(xié)調優(yōu)化的表現(xiàn)

學校生成獨具個性的辦學氣質的路程必然是革新性的，意味著學校特色建設是一項全方位的系統(tǒng)工程，必須在文化的各個層面——精神、制度、行為、物質上與其他學校文化有質的區(qū)別，缺失任一層面的個性化生成，都不能稱之建成學校特色。學校特色建設不僅具化于各個文化層面，還是一種文化的整體優(yōu)化表現(xiàn)，須使各個層面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學校特色成功建成的標志，是獨特的學校理念和辦學精神融匯于校制、呈現(xiàn)于校貌，是師與生在特有的氛圍孕育下個體的舉止和思維與學校的行為規(guī)范和教育理念的高度統(tǒng)一，是獨特的校容校貌與教育哲學的有機耦合。因此，學校特色建設就是建設學校文化的特色，是一種文化的優(yōu)質、整體發(fā)展的塑造過程。

3. 學校文化是有學校特色的文化

學校文化有校本化的特質，是基于學校自身傳統(tǒng)和現(xiàn)實的獨特文化，本身就蘊含了特色性。露絲·本尼迪克認為文化是通過某種民族的活動而表現(xiàn)出來區(qū)別于其他民族的思維和行動方式。［8］一所學校從初步建成、扎根發(fā)展再到突破創(chuàng)新，其間迭代生成的為所有成員所認同和踐行的文化必然是個性化的?？v觀學校發(fā)展史，那些重視學校文化建設、軟實力強勁的學校同樣也極具自身特色。面對大數據時代下多元文化的沖突和融合的現(xiàn)實，學校管理者如何精確遴選與自身發(fā)展特點適切性最高的文化，為學校注入獨具特色的文化內涵，并將文化精神內化于各式各樣的特色教育活動中，是當下辦好一所學校的關鍵問題。

二、學校文化視域下學校特色結構與要素

學校文化與學校特色猶如一個硬幣的兩面，二者相互依存、相互促進?；趯W校文化的“四層次說”，學校特色可劃分為學校特色教育觀、學校特色教育制度、學校特色教育實踐、學校特色物質載體四個層次（見表1）。

表1 學校特色結構與要素表

（一）學校特色結構

1. 學校特色教育觀

學校特色教育觀是辦學主體在社會主流價值觀影響下，基于學校的發(fā)展傳統(tǒng)和現(xiàn)實基礎，對學校的教育認知予以理想化的映射，包含了辦學理念、目的觀、內容觀、課程觀、德育觀、教師觀、學生觀等，回答了“教育應該是什么”的問題。辦學理念是對辦學的本質和規(guī)律的哲學思考，是對辦學行為“應然狀態(tài)”的判斷；目的觀則是對學校培養(yǎng)對象的預期狀態(tài)的價值取向；教師觀和學生觀則是學校對學生和教師在教學過程中的地位和角色的認知；內容觀則是學校在教學內容的來源、篩選、體系化等一系列過程的觀念架構；課程觀是對課程概念、編寫、實施、評價的認知總和；德育觀是對學生價值觀、世界觀、倫理觀等培育的內容、方式、目的的系統(tǒng)化認識。

2. 學校特色教育制度

學校特色教育制度是一系列規(guī)范和約束學校教育的辦學規(guī)程和行為準則，可分為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正式制度是基于國家頒布和施行的教育法律、政策下制定的規(guī)章條例，如教學管理制度、班級管理制度、總務管理制度等；非正式制度則是在長期辦學中逐步形成的、約定成俗的行為準則等。學校特色教育制度是學?！皯撊绾巫觥眴栴}于方法論和技術層面的思考，并將特色觀念程序化、體系化、條文化，使學校個性化發(fā)展以特定的理性方式運行，為學校特色建設提供了堅實保障和動力支撐。

3. 學校特色教育實踐

根據馬克思主義關于實踐的觀點可知，學校教育實踐是學校教育者有目的、有意識地自覺改造學校教育的活動。通過將教育觀念中學校特色構想付諸行動，學校教育實踐使特色從理想照進現(xiàn)實，使存在想象中、理論中、文本中的學校特色現(xiàn)實化、外顯化，從而使學校個性鮮活地公之于眾。學校教育實踐可以被分為組織和個體兩個層面：組織層面的實踐為學校組織運行，如學校董事會運作，教代會履職、教研組活動等；個體層面則包括行政人員行為、教師行為和學生行為等。學校教育觀念中關于特色建設的內容必須要為學校全體師生所認同和接受，使特色真正浸潤到每個個體的心靈深處，最終演化為一種自覺行為，這是學校教育實踐的最高層次。

4. 學校特色物質載體

學校特色物質載體是學校特色結構中最外顯、具象、直觀的層面。并非所有學校中的物體都稱為特色載體，只有嵌入獨有的教育觀念內核，物質載體才能表征學校特色，成為學校特色物化的風格和形態(tài)。［9］物質載體包含特色項目、校本課程，及承載活動的校容校貌、學習環(huán)境、生活環(huán)境等。特色項目是學校充分利用學校的潛能和優(yōu)勢所開發(fā)的單項特色；校本課程是以學校為本位，由學校自身確定的課程，校本課程開發(fā)的過程實際上就是學校個性的生成過程；校容校貌是學校室內外的形貌設計，如學校建筑、校道、廣場等；學習環(huán)境是對學生智力、能力、人格產生影響的外部因素，如班級環(huán)境、學生社團等；生活環(huán)境是學生飲食、起居、鍛煉的環(huán)境因素。這些物質載體是學校特色的實體化呈現(xiàn)，也是特色實踐的產物。

三、學校特色結構模型：基于學校文化的生態(tài)樹模型

以往學界對于學校特色的結構模型建構有圈層模型、棗型模型、五邊形模型、金字塔模型等。這些模型存在三個特點：第一，均以幾何圖形作為基礎；第二，缺乏考慮學校特色的外部環(huán)境，是一個相對封閉的模型；第三，沒有體現(xiàn)學校特色與學校文化的關系。本文以學校文化的生態(tài)樹模型為鑒［10］，結合學校特色的概念與結構的特殊性，構建學校特色結構的生態(tài)樹模型（見圖1）。

圖1 學校特色結構生態(tài)樹模型

學校文化是學校特色結構樹模型的支撐軀干。學校是否可以凝練自身辦學個性，形成獨有文化氣質？辦學者是否飽含挖掘、提煉、傳承、創(chuàng)新傳統(tǒng)文化的自主性和創(chuàng)造性？傳統(tǒng)文化是否為師生所普遍認同，是否形成文化自覺？這些都是學校特色生態(tài)樹的軀干健壯程度的關鍵因素。如果特色建設僅依靠粉飾學校建筑，或開展幾個“特色”項目，而不能觸及學校成員的內在價值取向，就會使特色建設淺層化、表面化、短暫化。

本土文化或地域文化，為學校文化和學校特色建設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學校需要根植于本土文化，獲得本土文化的滋養(yǎng)，形成自身獨有的文化根系，在多元文化環(huán)境下夯實文化根基。

社會環(huán)境是學校特色建設的關鍵變量，學校特色建設對社會環(huán)境具有反作用。學校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涵蓋政治、經濟、生態(tài)等領域，相當于學校特色結構生態(tài)樹身處的環(huán)境氣候。能夠為學校特色建設提供支撐的社會環(huán)境有以下特征：① 擁有多元化的價值體系，允許獨特的學校價值觀的存在；② 存在制度空間，能夠給予學校在特定辦學領域有一定自主權；③ 辦學資源渠道多元化。學校特色建成不僅有利于打破“千校一面”的窘境，倒逼其他學校反思和重構自身特色，而且能夠提供優(yōu)質辦學方案，為社會貢獻開拓性的育人模式。

學校特色物質載體、學校特色教育實踐、學校特色教育制度、學校特色教育觀念四個由表及里的因素展現(xiàn)了學校特色建設的內在邏輯：學校特色教育觀念是特色建設的內在核心，支配著學校特色教育制度、學校特色教育實踐和學校特色物質載體；滲透著教育理論和教育觀念核心的特色教育制度是學校特色教育實踐的行動框架和操作準則，在學校特色教育觀和學校特色教育實踐之間發(fā)揮中介作用；學校特色物質載體是學校特色教育實踐的個性化產物，是學校特色教育觀念和學校特色教育制度的外化。四者相互促進，有機統(tǒng)一于學校特色建設，形成生機勃勃的樹冠，體現(xiàn)了學校特色的有機整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