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靜
(國防科技大學國際關系學院 南京 210039)
從21世紀初開始,生物安全議題被美國政府不斷提上國家議程。美國智庫作為精英階層的代表,通過生物安全話語建構與傳播,有力推動美國國會、國防部、衛(wèi)生與公眾服務部等部門以及總統等國家領導人不斷提高對生物安全的重視。研究美國智庫在生物安全話語權的建構機制既可以洞悉美國國家生物安全政策話語的生成過程及未來趨勢,也可以為提升我國智庫生物安全國內和國際話語權提供一定的參考。
國內對美國生物安全領域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三個方面,一是從安全治理角度出發(fā)對美國生物安全治理體系的研究。例如,有對美國國家生物識別體系建設與生物安全治理的特征、挑戰(zhàn)的分析和對中國國家生物安全體系建設的啟示研究[1]。以及對美國三大體系構成的反生物恐怖主義的政策框架研究[2]。二是從文本出發(fā)對美國生物政策和措施的解讀。例如,對美國在2018年出臺的《國家生物安全防御戰(zhàn)略》的文本分析以及對我國生物安全建設的借鑒[3]。三是從話語視角出發(fā)對美國安全話語的研究,將生物安全話語置于安全話語之下進行闡釋。例如,借助語料庫檢索工具對2017年《美國國家安全戰(zhàn)略》報告進行批評性話語分析[4]。
已有的研究從質性和量化兩個層面,為我們全面理解美國生物安全政策、生物安全體系以及國家安全體系提供了相對完善的框架,具有一定的啟發(fā)意義。不足之處在于,對美國生物安全話語的顯性解讀探討較多,本質上還是對文本本身的解析,對生物安全話語本體之外的生成機制、傳播機制和傳播媒介等隱形力量的研究涉及較少,未能全面深入呈現美國在生物安全話語權的生成全貌,尤其在當今世界對于話語軟實力日趨重視的背景下,生物安全話語軟實力成為大國競爭與博弈的重要支撐力量。
本文擬以美國智庫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為例,從社會學的視角,通過案例梳理和分析,解析其在國家生物安全話語權建構方面的作用機制,對智庫話語量化研究和結構研究起到補充作用。選擇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作為研究對象,源于該智庫一直聚焦生物安全和生物防御等專業(yè)議題[5],屬于美國典型的生物安全智庫,對美國政府決策影響較大,同時,研究人員和高層管理人員多是美國生物安全領域或國家安全領域的代表性人物,話語之外的隱性因素以往并沒有被納入對美國生物安全話語權研究的范疇。
當代社會學理論的主要任務是要把傳統上分裂對立的“結構”與“行動”二元圖式整合協調起來, 形成一種取代二元論的動態(tài)的結構化過程[6]。要實現思考、行動和決策能力,布迪厄用一個簡單明確的公式來說明社會實踐三個要素之間的關系和實踐的歷史法則:實踐=(慣習×資本)+場域[7]。
布迪厄指出,場域是一種關系系統,由各種不同地位所構成的一種多維度空間[8]。場域是有自身邏輯和必然性的客觀關系的一種空間構型, 行動者以其特定的位置所擁有的資本而產生沖突和競爭[9]。場域的多維空間打破了傳統線性關系結構,為行動者提供競爭和合作的場域空間。行動者在多元場域的相互競爭中,實現與社會之間相互塑造的過程,實現社會關系的改變。在復雜的社會實踐中,行動者傾向于發(fā)揮主觀能動性,實現資本價值的最大化。
“慣習”是行動者在實踐過程中逐步形成的潛在行為傾向系統,能夠促進結構發(fā)揮作用, 在這種傾向系統之下生成和組織的實踐活動和表象活動能夠客觀地適應自身的意圖[10]。簡單地說,“慣習”是一種感性動態(tài)結構,是品味、性情、偏好和被結構化的產物,它使行動者能夠識別某個場域或特定場域的價值所在?!皯T習”與實踐的互動關系賦予行動者更多的主觀能動性,也使“慣習”成為一個系統動態(tài)的結構。
社會實踐,不管是什么形式,都有意識地將社會資本的效益最大化。資本具有不同的形式,包括經濟資本、象征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等[11]。社會環(huán)境決定了對資本的占有可以使行動者更容易獲得話語權。他在對社會結構細致觀察的基礎上,通過對資本在不同場域中的變體和作用的闡述,揭示資本作為一種隱性力量在社會場域中的作用。
梅德韋杰夫結合布迪厄的社會實踐理論,提出智庫運行至少要在四個場域獲取和部署他們相應的資本,包括經濟場域(獲取經濟資本的手段)、政治場域(獲取權力和來自權力階層的關注)、媒體場域(獲取知名度)和學術場域(獲取學術聲譽)[12]。梅德韋杰夫對智庫場域與智庫資本關系的探討本質上是對智庫結構邊界意識的反思,智庫實踐與布迪厄的社會實踐理論的契合之處就在于智庫實踐就是一種社會實踐。智庫的競爭優(yōu)勢就在于,它們跨越邊界的能力賦予了它們一定程度的可塑性和彈性空間。
根據布迪厄和梅德韋杰夫的觀點,智庫能夠創(chuàng)造一個動態(tài)的權力場域。它的重要職責之一就是定義規(guī)則,將思想和知識合法化,在此基礎上建構一個占主導地位的政策話語體系。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作為美國專業(yè)的生物智庫,對國家生物安全話語權建構起到引領作用,主要呈現出以下特征。
場域是話語權力博弈的動態(tài)空間。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話語場域建構主要是對三個場域的建構與整合。一是智庫場域。智庫場域是智庫話語生成的話語場,是美國政策話語合法化、科學化和制度化重要的生產空間。二是政策場域。政策場域主體對象有政府機構、政策咨詢機構以及國內和國際該領域相關組織,是智庫思想精準化傳播的受眾空間。三是傳播場域。傳播場域是智庫話語得以有效傳播的媒介網絡組合,包括社會媒介場域和數字媒介場域,是智庫政策層級化傳播的媒介空間。各個場域相互影響、相互作用,交叉融合形成一個動態(tài)的系統空間。
一方面,注重場域間的對話,建構多元化場域空間,助推智庫生物安全話語進入國內和國際主流安全話語體系。例如,通過不同場域對話,消解分歧,修復認知差異,強化認同空間。2014—2015年,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在華盛頓組織4次公開會議,討論生物威脅意識、預防和保護、監(jiān)視和探測、反應和恢復等議題,邀請部分國會議員、前政府官員、州和地方代表、思想領袖以及專家學者參與,探討國家生物防御體系中的弱點,最后形成共識,通過智庫報告《國家生物防御藍圖》提出具體防御措施,供政府部門參考,同時,繼續(xù)通過其他公開會議、報告和活動,針對生物防御措施向美國政府最高層建言獻策[13]。這些舉措為奧巴馬時期《美國國家生物防御戰(zhàn)略法案(2016)》議案進入立法程序奠定了基礎。在此過程中,智庫場域、政策場域與媒介場域有機整合,構建生物安全多元對話場域。拜登總統上任初期提出的美國就業(yè)計劃與該智庫在2015年的開創(chuàng)性報告《國家生物防御藍圖》、2021年的《阿波羅生物防御計劃: 戰(zhàn)勝生物威脅》和《危機中的生物防御: 解決國家脆弱性所需的立即行動》中提出的許多建議一致。
另一方面,注重系統性場域空間建構,關注場域間的連貫性,形成智庫、政策、傳播場域聯動作用的效應。例如,通過系統性場域,深化對同一議題的認知,擴展認同空間。2021年7月9日,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敦促國會加強關鍵基礎設施的生物防御,減少國家面臨的風險,同時,給20個參眾兩院監(jiān)督委員會的主席和高級成員以書信形式,詳細闡述國會應納入最終立法方案的50多項生物防御建議,內容涵蓋16個關鍵基礎設施部門[14]。2021年7月13日,通過新聞發(fā)布建議國會立即采取行動,強調保護國家關鍵基礎設施免受生物威脅[15]。又如,2021年12月8日,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組織雅典娜議程,邀請各領域專家討論如何執(zhí)行阿波羅生物防御計劃,跟蹤2021年1月發(fā)布的《阿波羅生物防御計劃》實施反饋情況,以便更好地了解聯邦政府對該計劃實施的進展情況[16]。2021年12月10日,該智庫開展新的公眾意識運動,通過新聞、網站、推特和其他平臺向公眾傳播該計劃,深化美國大眾對實施《阿波羅生物防御計劃》緊迫性的認知[17]。各個場域之間銜接連貫,逐步推進,建構并強化連貫性輿論場域空間。
從21世紀初開始,美國政府對國家安全“慣習”概念逐漸明確和強化,智庫一直是國家安全的思想生成和傳播的重要力量。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雖然2014年才成立,但對“國家安全”這一國家“慣習”的融入、傳承和創(chuàng)新得到彰顯,注重在美國國家安全話語語境中打造引領性生物安全話語體系。“評估”與“改變”成為該智庫融入美國國家安全“慣習”的核心價值理念。
一方面,植根國家安全話語“慣習”,嵌入自身倡議性生物安全話語。體現在該智庫秉承國家安全話語生產和傳播模式,思想產品的生成過程,基本模式是經過智庫、同行或合作研究機構、政府機構、安全部門及其他相關部門的集體論證,再進入報告撰寫與傳播環(huán)節(jié),最后融入國家整體安全話語體系。例如,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在2021年1月發(fā)布的《阿波羅生物防御計劃》中,首先贊揚拜登政府制定的一項新的美國大流行病防御計劃,能夠大力推動國家加大投入,迅速有效地應對未來的生物威脅。在分析新冠肺炎的危害性和美國巨大的付出之后,再次重申未來病毒大流行的風險在增加,然后提出可行道路,即《阿波羅生物防御計劃》,接著闡述了阿波羅生物防御計劃將不僅為美國國內治理提供機會,還可以使美國領導全世界迎接這樣的挑戰(zhàn)。為了使這個倡議性話語更加合理化,該報告還回顧了1960年人類登上月球的重大事件,以及美國提前完成阿波羅11號的任務,創(chuàng)造了人類歷史,強化疫情防控與治理比起更加艱難的登月計劃還是容易很多的話語語境。
另一方面,立足智庫安全話語場域,強化自身機構性安全話語“慣習”。例如,已發(fā)布的10份報告的主題和理念與美國國家安全理念十分契合。10份報告分別為2015年的《國家生物防御藍圖》、2016年的《生物安全指數》、2017年的《保護農業(yè)與畜牧業(yè)》、2018年的《生物防御預算改革》、2019年的《堅守生物防御陣地》、2020年的《生物防御診斷:無計劃著陸的盲目飛行》、2021年的《危機中的生物防御——解決國家脆弱性所需的緊急行動》、2021年的《隱形風險:生物安全威脅下的重要基礎設施》、2021年的《阿波羅生物防御計劃》、2021年的《拯救西西弗斯: 21世紀先進的生物探測技術》,主題始終圍繞“防御”“生物威脅”“安全”等展開并逐漸強化。一方面,10份報告迎合各個時期美國生物安全形勢需求,提供相應的策略建議。另一方面,報告本身具有內在的思想連貫性和創(chuàng)新性。如,2021年的《阿波羅生物防御計劃》對2015年的《國家生物防御藍圖》進行引述和延伸,“2021年,根據《國家生物防御藍圖計劃》中的第四條建議,作為統一生物防御預算的一部分,國會應要求白宮管理和預算辦公室為阿波羅計劃提供跨領域的生物防御預算[18]?!庇秩?,《隱形風險:生物安全威脅下的重要基礎設施》是對《國家生物防御藍圖》倡議的超越[19],更強調應對威脅的行動價值觀取向??傊?,維持和發(fā)展連貫性智庫思想體系,對智庫話語的合法化和話語權建構起到強化作用。
資本的有機整合能夠促進智庫思想生產與傳播的增量。根據布迪厄對資本的分類,智庫資本可以分為學術資本、象征資本、經濟資本、文化資本等。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在資本利用與融合方面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首先,注重象征資本或權力資本整合。例如,該智庫高層領導基本都有在美國政府機構、安全部門、衛(wèi)生部門等關鍵領域工作的經歷,為智庫成果順利進入決策層提供了權力資本。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的兩位主席,一位是前參議員喬·利伯曼,擔任過參議員、國土安全和政府事務委員會主席、軍事委員會的高級成員等,豐富的經歷為他塑造了服務美國安全和倡導美國國際領導權的領導人形象。另一位主席湯姆·里奇,擔任過美國國土安全部首任部長、賓夕法尼亞州兩任州長、美國眾議院議員、國防分析研究所、總統和國會研究中心以及其他私人和公共實體的董事。該智庫的統籌協調員帕特里夏·德拉索塔曾在美國中央情報局擔任30多年的高級指揮官和教官,擅長秘密情報行動諜報技術,在反恐、秘密行動、反間諜以及國內外聯絡行動等情報收集領域經驗豐富,指導和協調能力較強。據2021年12月2日Homeland Preparedness News報道,前美國眾議員蘇珊·布魯克斯和前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局長佩吉·漢堡也成為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的專家,在國會任職期間,蘇珊·布魯克斯推動該智庫《國家生物防御藍圖》中的相當一部分建議被納入《大流行與全風險防范與推進創(chuàng)新法案》中[20]。此外,2021年11月5日,拜登政府新增外交和國土安全團隊成員中,現任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委員的肯尼斯·韋恩斯坦被提名為美國國土安全部負責情報和分析的副部長[21],為該智庫提高在美國政府場域的生物安全話語權提供了更有力的象征資本。
其次,注重高級學術資本的積累。學術資本是智庫思想的根本來源,該智庫學術資源豐富,理論和實踐結合緊密。例如,四位委員不僅具有從政經歷,還具有豐富的學術資源背景。委員沙拉拉兼具學術和政治身份,她曾擔任邁阿密大學校長、衛(wèi)生與公眾服務部部長,并在克林頓總統時期任職于眾議院。又如,委員約納赫·亞歷山大,目前既是波托馬克政策研究所恐怖主義校際研究中心主任、高級研究員,又是國際法研究所校際法律研究中心主任,曾經擔任過紐約州立大學、喬治城大學、喬治·華盛頓大學和其他國際學術機構恐怖主義研究項目的主任、國際關系研究的教授,以及多份國際學術期刊的創(chuàng)始人和主編。
再次,注重“權權聯合”。“權”是指被稱為第四種權力的新聞和帶來“象征權力”的職位。新聞是智庫傳播最直接有效的途徑,可以為智庫建構最有利輿論空間。一方面,對智庫成果生成和作用過程有針對性地打造傳播路徑。主要發(fā)布平臺多為國內和國際知名新聞媒體,如BBC World Service,Homeland Preparedness News,Homeland Security News Wire,the bulletin of atomic scientists等,它們有個共同特征,即“威脅”和“預防”等安全警示功能。另一方面,充分利用經濟資本擴大智庫安全思想傳播范圍。例如,智庫主席湯姆·里奇所創(chuàng)立的里奇環(huán)球公司是一家全球化公司,在美國國內和全球安全風險管控等領域具有較大的影響力,為他在智庫的工作提供了平臺資源和背景支持。擔任過參議員的智庫委員達施勒,也是達施勒集團的創(chuàng)始人兼首席執(zhí)行官,該集團是一家全球戰(zhàn)略咨詢公司,為客戶提供政策和政治問題方面的咨詢服務。經濟資本的介入為美國生物安全思想的國際傳播提供了隱形的途徑。
最后,建立并維持穩(wěn)定的捐贈來源,為智庫生物安全研究提供有力經濟資本。捐贈者多為美國和世界級的大型公司和組織,如,世界最大的宣傳協會創(chuàng)新生物科技組織,代表美國和30多個國家的成員公司、國家生物技術團體、學術和研究機構,以及其他相關組織。穩(wěn)定的經濟資本不僅為智庫研究提供物質保障,也為智庫其他資本的運作提供強有力的支撐。
美國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話語權建構的經驗有其獨特的歷史文化背景以及復雜的黨派利益影響,我們不能也無需照搬照抄,并且該智庫越來越強化的“威脅”防御意識對美國和世界生物安全話語的影響值得警惕。但是,該智庫話語權建構的視角值得我們深入思考,批判性地借鑒。我國生物安全治理在疫情期間已經處于世界領先地位,但與之相匹配的生物安全話語體系仍有較大提升空間。以社會實踐理論為切入點,可以從以下三個層面進一步完善我國智庫生物安全話語體系,提升我國智庫國內和國際生物安全話語權。
智庫生物安全話語的生產、傳播與評估的過程應協同多元場域,使生物安全話語的生產和作用路徑更加合理化和科學化。每個過程對應相應的場域,經過研究、論證、生產和傳播的過程,各場域間相互依存、相互作用,從而形成連貫協同的話語場域空間。
在研究場域,優(yōu)化跨學科、跨智庫以及與國際機構合作的研究機制,推動生物安全話語體系的國內和國際對話,提升智庫在國內外生物安全話語場的話語地位。生物學研究在學科劃分上屬于理科,智庫研究屬于管理學,話語研究屬于新聞傳播和語言學的范疇,在研究場域建構智庫生物安全話語的科學體系,跨學科的融合、跨智庫的對話和國際合作研究等尤為重要。在論證場域,生物安全政策既需要智庫科研人員的論證,也需要來自其他場域專家的評估與研判。智庫可以進一步擴大參與群體,集國內外智庫學者、高校學者、生物研究所研究人員、衛(wèi)生部門專家、防疫部門專家、政府決策部門專家、傳播機構與媒體人員、民眾代表等,采取多場域論證,增加論證次數,盡可能預判安全中的風險因素、社會因素和生物因素,形成生物安全話語統一的科學表述。在生產場域,加強智庫生物安全話語生產的規(guī)范管理與科學生產,提升智庫專業(yè)研究人員生物安全高質量思想產品的生產能力,使之能夠真正有效融入國家生物安全話語體系和國際生物安全話語體系。在傳播場域,應該關注國內和國際生物安全輿情形勢,利用隱形或有形的資本傳播智庫生物安全思想,提升國家在國內生物安全風險防控和全球生物安全治理中的話語權,還應加大與國際場域的對話,形成常態(tài)化國際傳播機制。
慣習對智庫行動有塑造的功能,同時智庫行動也影響慣習的表現。智庫與慣習的關系體現在國家層面和智庫層面對核心價值觀的堅守與踐行。
一方面,在國家層面,我國智庫生物安全話語權建構應該在總體國家安全觀價值理念之下進行,應該體現總體國家安全觀和國家生物安全觀的思想內核和文化價值觀。智庫生物安全話語根本上是一種價值傾向的體現,不僅體現我國新型智庫生物安全研究的使命擔當,更應該體現我國傳統文化價值觀,體現總體國家安全觀的價值取向,體現我國追求全人類生物安全的價值追求。國家生物安全觀是總體國家安全觀的重要內涵之一,智庫話語體系建設應該具有層級性,對應國家生物安全的具體層面,如風險預判、疫情聯合防控、生物恐怖主義、生化武器等等,采取適當的跨學科理論研究方法建構不同的話語價值體系。另一方面,在智庫層面,不同智庫應打造和傳承具有各自特色價值理念的生物安全話語體系,助力國家生物安全話語權的提升。智庫思想系統化、科學化、創(chuàng)新化和可持續(xù)化發(fā)展是智庫的根本生命力。智庫的生物安全倡議應該具有智庫鮮明特色,具有智庫歷史沿革和文化底蘊,而不是短期的主張。這也需要智庫在生物安全話語人才儲備、各項機制以及智庫文化建設方面加大投入。
智庫利用各類資本的形式在不同文化背景下表現不一。我國體制內智庫在職能范圍內可及的資本主要是學術資本、媒體資本,權力資本,部分社會智庫可能擴展到資金資本。我國智庫生物安全話語傳播應當形成由智庫資源、學術資本、大眾媒體、權威人士、安全部門以及國際組織等組成的多維度多元化的傳播模式。
首先,智庫生物安全話語生產應該實現“去西方化”模式。智庫作為生物安全話語重要的生產者,在高端學術資源、權威人士以及相關部門組織的資源整合過程中,既要具備國際視野,提供國際資源和研究平臺,也要深挖具有自身文化特色的話語資源并積極融入國際對話,這是我國生物安全話語權國際建構的根本。其次,智庫生物安全話語傳播應該實現“去精英化”模式。生物安全話語傳播對象通常限定于特定的群體,普通人對于生物安全的概念并不熟悉,但是思想傳播應該高于內容傳播。被提到國家戰(zhàn)略高度的生物安全概念,在智庫的生產和傳播過程中,內容上可以轉換敘事方式,途徑上可以整合國內外傳播資源特別是國內新型媒體,實現分眾傳播,盡可能擴大傳播范圍。最后,智庫生物安全話語傳播應融合“品牌化”模式。在當前較為復雜的國際輿論環(huán)境下,智庫生物安全話語的權威性塑造不僅依賴智庫的學術資源,也依賴于生物安全領域權威人士的影響力。一方面積極打造智庫研究品牌[22],提升智庫在生物安全領域的標志性成果,另一方面充分利用生物研究和生物安全部門權威人士的專業(yè)水平、學術影響和國際權威,以個人的影響力促進智庫的影響力以及國家的影響力,也是話語權提升的重要途徑之一。
布迪厄社會實踐理論為智庫話語權建構提供了一個超越文本結構的解釋框架,彌補了以往研究過多注重對智庫報告分析的不足之處,更科學、更全面地闡明美國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生物安全話語生產、傳播和再傳播的隱性力量,對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生物安全話語權建構機制研究和實踐起到一定的啟發(fā)作用。本研究的局限在于,本文選取兩黨生物防御委員會作為研究對象,但美國智庫數量龐大,類型復雜,因此,研究結論的普適性還有待進一步論證。未來,可以擴大智庫樣本信息采集范圍,應用更多跨學科的研究方法,如社會網絡分析,將美國智庫生物安全話語權建構中的隱性傳播力量可視化和數據化,為進一步完善我國智庫生物安全話語機制提供更直接的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