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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破曉

        2022-02-08 09:32:10陰法勇何蒼勁
        劇作家 2022年2期

        ■ 陰法勇 何蒼勁

        人 物

        陳慕華 女26歲,東北鐵路總局總工會派駐穆棱煤礦特派員

        鐘 毅 男28歲,東北鐵路總局派任穆棱煤礦礦長兼軍代表

        曲 平 男30歲,從山東根據地轉戰(zhàn)來到東北解放區(qū),擔任穆棱煤礦土改工作團團長

        老趙頭(趙新生) 男50歲,本名趙冬生,單身漢,穆棱煤礦工會主任,后被陳慕華改名趙新生

        柳蒿芽(柳春芽) 女27歲,寡婦,開洗衣鋪,煤礦婦聯(lián)主任,后被陳慕華改名柳春芽

        牛大力 男28歲,少年下井的“老礦工”,工會福利委員

        潘子光 男40歲,舊職留用人員,煤礦“活字典”,后被提拔為礦務股股長

        任守義 男40歲,從匪巢潛逃,混入煤礦,埋頭鉆研,成為一名大工匠,因表現突出,被提升為鐵工廠廠長

        江倍功 男30歲,潛伏下來的國民黨特務,騙取大家信任,被推舉為工會副主任

        雪里紅 女30歲,裝神弄鬼替人祈福禳災的巫婆,俗稱神婆子

        老牛婆子 女50歲,寡婦,認命、迷信,隨幫唱影的二大神

        臘 月 女15歲,洗衣鋪幫手,女礦工第一人

        牤 子 男12歲,孤兒,臘月的娃娃親,趕牛車送煤的童工

        鐘靈、小妹,警衛(wèi)員小劉、大楊,民兵甲、乙,疤瘌眼、汪經理及礦工群眾、白俄女秘書羅莎、礦長洛扎耶夫、科長葛拉瑪基、大胡子衛(wèi)兵、新礦長莎闊夫等其他人物若干

        [1946年10月上旬。

        [煤礦井口前小坪場,天幕呈現飄揚紅旗的井口大架子(每場天幕背景皆為此景,角度和遠近有所區(qū)別),一側露卷揚機房。

        [在單鼓腰鈴聲中幕啟。雪里紅晃腰鈴揮木劍甩拂塵跳神,老牛婆子敲單鼓,牤子端著冒白煙銅盆輔助。一側設八仙桌,江倍功坐著,任守義、穿和服的潘子光、挎煤核筐的臘月,以及礦工、家屬等一些人在圍觀。戴耳包帽的疤瘌眼背著吹糖人的小木箱在一旁溜邊看著。大胡子俄國衛(wèi)兵端輪盤槍守護著旁觀的洛扎耶夫礦長、羅莎女秘書、葛拉瑪基科長等俄方人員。嬉戲、打響指、吹手哨聲接連不斷。

        雪里紅 (拂塵連甩銅盆冒出白煙)寒露天,鬼亂串,跑牛頭,晃馬面,胡仙蹦,黃仙躥,青蛇盤,花蟒纏,大鬼小鬼作得歡,老君廟里鬧翻天,國軍攻下德惠城,馬上來到雞冠山,兇兆血光大災難,礦井爆炸是人仰又馬翻……

        [牛大力奔上,急扯老牛婆子。

        牛大力 嫂子,你呀你,在這干啥呢,隨幫唱影瞎扯啥?

        老牛婆子 (甩開牛大力)滾犢子,你管我呢,窩窩頭翻跟頭,顯大眼啊?咬草根瞇著去!

        牛大力 (無奈地看著老牛婆子)嫂子,你看你,說啥呢?

        [老牛婆子轉過神兒去,不理牛大力。

        牛大力 (又轉身一把拽住牤子)牤子,聽叔話,麻溜回家去,在這跟著起啥哄?

        [牤子一縮頭,從牛大力的腋下鉆了出去。

        [挎盒子炮的警衛(wèi)員小劉和雙插駁殼槍的曲平箭步躥上,小劉轟攆老牛婆子,曲平掠過牤子,端起冒煙的銅盆,憤扔摔響。

        曲 平 (吼叫)神婆子,胡說八道什么呢?國軍到哪個德惠城了,瞪著眼睛說瞎話呢?

        雪里紅 (渾身發(fā)抖,繼續(xù)作法)黑土山,黃土包,一山更比一山高,胡黃二仙千里眼,紅口白牙把信報……

        曲 平 你少給我裝神弄鬼的,什么胡黃二仙,老子現在就給你驅妖除魔——(雙拔駁殼槍,沖天齊放,“砰砰”兩響)

        [雪里紅、老牛婆子和牤子驚叫著跑下。

        [江倍功也有點緊張,慌忙挪窩,壓翹凳子摔個腚墩,眾人哄笑。

        曲 平 (把雙槍插入腰間,清了清嗓子)礦工兄弟們,大家都聽好了,現在光復都快一年了,大家都要有點覺悟,以后不能聽跳大神的瞎咧咧。

        [有幾個人贊許地點點頭,議論紛紛地說:“也是,都是順嘴胡說,胡黃二仙在哪呢,誰也沒有看到???”

        曲 平 今天召集大伙兒來,是請咱穆棱煤礦解放后的第一任礦長兼軍代表鐘毅同志講講咱們東北解放區(qū)的大好形勢。

        [身穿軍裝腰間佩帶手槍的鐘毅精神抖擻地上,背盒子炮的警衛(wèi)大楊緊隨其后。

        江倍功 (搶先高呼)熱烈歡迎鐘礦長,熱烈歡迎軍代表,大家呱嘰呱嘰——(鉚勁鼓掌)

        [大多數人并沒有響應他,掌聲稀稀落落,有些人冷漠觀望,俄礦長等人抱膀譏笑。

        鐘 毅 (擺手,環(huán)視,索性躍上板凳,抱拳拱手)礦工兄弟們,這些日子,通過走訪調查、下礦頂班、座談聊天,認識結交了你們好多礦工兄弟,大家是越來越熟悉了。

        江倍功 對,鐘礦長是老八路作風,一到這里來,很快就和礦工兄弟打成一片了。

        [曲平沖江倍功擺擺手,意思是讓他別說話,江倍功哈腰點頭。

        鐘 毅 今天土改工作團曲平曲團長召集大家來,讓我講講東北解放區(qū)目前的形勢……

        疤瘌眼 (有意攪局,忽然高喊)吹糖人嘍,孫猴子,鬧天宮,八大仙,顯神通!

        [有人嘻笑。

        [疤瘌眼趕緊溜邊。

        鐘 毅 (擺手阻止大家的笑聲)礦工兄弟們,父老鄉(xiāng)親們,東北解放的黎明,已透射出全國解放、中華民族解放的曙光。大家都知道,穆棱煤礦的歷史比較復雜——民國時由中俄官商聯(lián)辦,日軍入侵后又霸占了14年,“光復”時蘇聯(lián)紅軍接管,原白俄職員簽證蘇僑后繼續(xù)掌管。現在,我們共產黨人作為中方代表,與蘇聯(lián)礦務部協(xié)手共管穆棱煤礦。眼下天字第一號的工作,就是組織發(fā)動礦工,多多增產煤炭,支援咱們民主聯(lián)軍闖過山海關,打進北平城,攻占南京府,解放全中國……

        [柳蒿芽歡喊著“接來了接來了”率先奔上,曲平迎上去,柳蒿芽急對曲平耳語。

        [老趙頭引穿軍裝挎匣槍背行李的陳慕華攜鐘靈和小妹上,鐘靈和小妹看著鐘毅歡喊著“爸爸”急奔過去,陳慕華急忙攏住兩個女兒。

        曲 平 (看著陳慕華高喊介紹)工友們,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哈爾濱鐵路總局總工會特派員陳慕華同志,大家鼓掌歡迎——(鉚勁鼓掌)

        [江倍功、柳蒿芽、老趙頭、大楊、小劉熱烈鼓掌。

        [陳慕華畢恭畢敬向眾人行軍禮,鐘靈和小妹撲抱鐘毅親昵。

        江倍功 (討好的)特派員英姿颯爽的,你看,大高個,長得多漂亮,曲團長要不說,我還以為是魯藝文工團的演員呢。

        [大家哄笑。

        曲 平 我還得告訴大家,陳慕華同志是咱們偉大領袖毛主席親自批準的八路軍第一位女軍事參謀。她和鐘礦長在延安抗大相識相戀喜結良緣,是一對革命愛侶。

        江倍功 (鼓掌歡喊)請陳特派員講話,大家鼓掌歡迎!掌聲熱烈一些。

        陳慕華 (敬禮,侃侃動情)同胞們,工友們,父老鄉(xiāng)親們:我們東北解放區(qū)目前千頭萬緒,有很多工作要做,但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就是缺煤啊,缺得鬧心揪心?。∥沂菑墓枮I坐火車來的,這一路上火車頭上燒的都是木頭柈子和黃豆,火車根本就跑不起來,比牛車快不了多少,急得我這眼睛都直冒金星。

        [大家哄笑。

        陳慕華 現在咱們解放區(qū)的中心工作是發(fā)展生產支援前線,可是現在一些工廠因為無煤不得不被迫停產。哈爾濱的一些民主政府機關也只能燒木柈子和豆餅取暖。眼下,我們天字第一號的工作,就是千方百計增加煤炭生產,多出煤,出好煤……

        [槍聲連響,傳來疤瘌眼連連驚喊:“土匪下山搶劫了!”

        [群眾哄然跑散。俄礦長率俄人隨衛(wèi)兵跑下。江倍功喊著“我去看看”跑下。鐘毅忙護二女,陳慕華、曲平、大楊和小劉迅速拔槍,老趙頭和柳蒿芽不知所措。

        曲 平 大楊,你守在這兒,我和小劉去看看!小劉,走——

        [“嗖”地射來一支纏信封的羽翎箭,老趙頭緊忙拾起。

        曲 平 給我——(躥上掠過羽箭,拆信看,憤吼)他娘的九彪,黑上咱了,勒令進貢大米白面豬肉爿子。要得挺全!限期十日,逾期不送,血洗礦區(qū)。(持信奔向鐘毅)

        陳慕華 我看看——(奔上掠過信紙,急看,大笑)呵呵,獅子大開口??!若答應奉送,鳴槍三響——

        曲 平 (憤然拔槍)三槍不夠,老子打他一梭子——

        陳慕華 慢——(攔擋曲平,城府很深地看著鐘毅)老鐘,我的意見,如數奉送!大張旗鼓地籌備!

        [鐘毅意會,沖著陳慕華點點頭。其他人驚詫不解,不覺面面相覷。

        曲 平 (嘰歪)這絕對不行,土匪吃慣了嘴,跑順了腿,這么慣著他們那還得了!給了一次,他們就會貪得無厭沒完沒了。以后他們要女人,你也帶頭送啊!

        陳慕華 (豪氣沖天地)送——

        [鐘毅坦然一笑地看著自己的愛人,其他人感到十分震驚,偷窺的江倍功瞠目結舌。

        曲 平 (譏笑地看著陳慕華)特派員,怎么,你怕了?這不就是個縮頭烏龜嗎!真沒想到延安來的干部竟然這么“右傾”啊!

        陳慕華 (沒有理會曲平,嫣然一笑地看著大家)在延安我跟陜北老鄉(xiāng)學會了一句話:婆姨騎毛驢學認字——咱們走著瞧?。ㄒ闳粵Q然拔出九連珠擼子)我回信——(沖天連放三槍)

        [切光。

        [次日。俄式大白房子門前和室內。門旁為綠葉楓樹。室內有火炕、圍布簾的拉桌。

        [幕啟。鐘靈和小妹在楓樹旁跳皮筋。江倍功引背吹糖人小木箱的疤瘌眼鬼鬼祟祟上。江倍功暗指鐘家和鐘靈姐妹,詭秘地對疤瘌眼低語……

        小 妹 (發(fā)現疤瘌眼,高興得直撒歡)糖人,糖人——(欲奔上)

        鐘 靈 (忙拉住小妹,悄聲)媽媽叮囑,不準吃外面的東西……

        江倍功 (忙拔兩個糖人,笑喊)來來,兩位小公主,每人一個。

        鐘 靈 (嘻笑)蟲牙,不敢吃糖,甜的酸的吃了都疼。

        江倍功 (尷尬的笑著)沒事兒,我這個糖人吃了牙不疼。

        鐘 靈 (看了看江倍功,還是不為所動)謝謝伯伯。

        小 妹 (看著小糖人,抑制著咽下口水,天真地)牙疼不是病,疼起來就要命。

        鐘 靈 (靈機一動)來,拍手游戲——

        姐妹倆 (拍手喊)你拍一,我拍一,窯洞夜校來補習……

        [江倍功尷尬窘笑。疤瘌眼喊“吹糖人了”,暗示有人來,慌忙溜下。江倍功看看外邊,手持小糖人追下。

        姐妹倆 你拍二,我拍二,我們都是好伙伴;你拍三,我拍三,南瓜米粥香又甜;你拍四,我拍四,半夜起來練寫字……

        [臘月挎裝舊臟衣豬腰子筐好奇尋上,觀望。

        小 妹 (看見有人來了,有意顯擺地對鐘靈)姐,咱唱歌——

        鐘 靈 好——

        小 妹 (搶唱)花籃的花兒香——

        鐘 靈 聽我來唱一唱……

        姐妹倆 (齊唱)……唱一呀唱。來到了南泥灣,南泥灣好地方,好地呀方。好地方來好風光,好地方來好風光……

        [牤子肩搭一只公的野雞和一個山跳,持大彈弓子連喊“媳婦”奔上。

        臘 月 (急忙擺手阻止,嗔怪)在外不準喊媳婦……(躲開)

        小 妹 (有所發(fā)現,驚喜)公雞花翎子!姐姐,我要花翎子——花翎子寫字,準比大胡子馬克思的白羽毛好看多了。

        [牤子忙拔根野雞翎送給小妹。

        鐘 靈 (張望,發(fā)現幕內的陳慕華走了過來,急切地)小妹,媽媽回來了——(忙拉小妹進屋,關門)

        牤 子 (奔向臘月,嘻笑)媳婦,怕啥,咱這娃娃親誰不知道!

        臘 月 (賭氣)你要說話不算話,在外面亂叫,我就不理你?。ù掖蚁拢?/p>

        牤 子 (歡喊)別的啊,你要野雞還是要山跳?(追下)

        [陳慕華拎羊角錘夾紙包上。牛大力喊“陳特派員”追上。

        牛大力 陳特派員,柳蒿芽,呃,柳婦女主任說您急著找我?

        陳慕華 是的,我主要是叮囑你幾句——你是工會福利委員,去外地購糧,要協(xié)助好汪經理多出點子多幫襯他點,一定要把糧食安全地運送回來。幾千名礦工等著你們吃飯呢,這事兒馬虎不得,可千萬別出什么紕漏。

        牛大力 (撓頭)我,我感覺,汪經理這人有點那啥——他當過偽警察,現在自己家還開著油坊,眼下雖說工作倒是挺積極,可我怕他舊習氣沒改,我,我說白了吧,我就是對他有點信不著……

        陳慕華 大力,你別想得太多。汪經理是煤礦工會江副主任推薦的,經過曲團長認真考察認可的,雖說他當過幾天偽警察,可沒有什么民憤和罪惡。眼下我們正是用人之際,革命不分先后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積極配合吧。

        牛大力 我聽您的——(要走,想了想又停住腳步)嘿嘿,您這一手兒高啊,實在是高!

        陳慕華 (有些費解地看著對方)你,你說什么呢,什么意思?東一句、西一句的。

        牛大力 (詭秘地)我是說,您大張旗鼓散布為土匪購糧,這步棋實在高,土匪不會半路打劫,也不能來礦上硬搶,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倒讓礦工吃飽肚子多產煤。

        陳慕華 (警惕)噓——機靈鬼,嚴加保密啊,千萬莫露實情!

        牛大力 (欽佩地拱手)佩服,別看您年齡不大,計謀倒是不少,可以說是小謀深算,共產黨的隊伍里高人真多。

        陳慕華 怎么,你喜歡共產黨?

        牛大力 喜歡!我能加入你們的組織嗎?

        陳慕華 能啊,你好好干,共產黨是工人階級的先鋒隊,提倡率先在產業(yè)工人中發(fā)展黨員。

        牛大力 這太好了,那我現在就要加入。

        陳慕華 別急,這得需要考核的,找時間你還要寫個入黨申請。

        牛大力 真的?那太好了!我等著你們考核。這入黨申請書嘛,得您幫助我寫。

        陳慕華 好,我?guī)湍銓憽?/p>

        牛大力 (高興地)那好,我張羅去了——(跑開)

        陳慕華 (感嘆)這個牛大力,是頭好牛啊?。ㄍ鶙鳂渖厢斸斪樱?/p>

        [老趙頭背兩床麻花被上。

        老趙頭 陳特派員,釘啥哪,拉晾衣繩啊?我?guī)湍汜敗?/p>

        陳慕華 (一愣神兒)趙主任,背著棉被去救濟誰?。?/p>

        老趙頭 你家??!你們帶來的急行軍小被太薄啦,東北天冷,你的倆閨女又小,工會給你們特批了“滿泰”家充公的兩床棉被——沒沾身的新被……

        [傳來“陳特派員”的喊聲,小劉扭扯穿和服的潘子光上。

        潘子光 (叫嚷)我穿日本和服咋啦,我體胖,穿它合身暖和,要我不穿可以,先把你們扛的那些三八大蓋砸了,再把這兩口礦井炸了,我立馬把和服扒下撕碎。

        [伴隨“反了你啦”的喊聲,曲平躥上。

        曲 平 (薅住潘子光脖領子,憤吼)怎么的,你說什么呢,你想明目張膽搞破壞啊?!

        潘子光 (忿忿掙脫著)我穿的和服是日本貨,你們扛的三八大蓋更是日本貨,這礦井最早也是日本人掘的。

        老趙頭 老潘,你這話不能這么說啊!

        潘子光 那我怎么說???老趙頭,你夾的麻花被不也是日偽礦主“滿泰”家的嗎?怎么的,凡是沾上日本邊的東西都統(tǒng)統(tǒng)砸了炸了毀了燒了啊?

        曲 平 煮熟的鴨子,你就是嘴硬是不?

        [陳慕華沖著幾個人擺了擺手,讓他們別吵了。

        潘子光 陳特派員,您做主,我信著您,聽您的,您說咋辦就咋辦。

        陳慕華 (噗哧笑了一下,看著潘子光)你說的沒錯,我們繳獲的日本戰(zhàn)利品多了,汽車摩托,槍支彈藥,軍服鞋帽,餅干罐頭……我軍都用了穿了吃了,物為我用,物盡其用嘛,毀了,浪費了,那才是極大的犯罪哪。

        潘子光 (振臂高呼)好——說得太好了,就是這個理!

        陳慕華 (話鋒一轉對潘子光)但是,現在光復了,小鬼子已經被我們打回老家去了,你總是穿著一件日本和服晃來晃去這也不對。老百姓痛恨小鬼子,很多親屬都是被他們殺害的,一想起這事兒大家的心都在隱隱作痛,自然也就對總穿日本衣服的人看著來氣。這里面有個民族情結的問題,你應該理解,你想一想是不是這么回事兒?

        潘子光 你說的有道理,這一點我確實沒想到,回家我就把這件衣服燒了。

        陳慕華 燒衣服干什么啊,物盡其用,留著在家里穿,寬寬松松的當睡衣正好。

        潘子光 (笑了)好,特派員,我就聽你的。(隨即不屑一顧地看了曲平一眼)

        曲 平 (意識到了潘子光在向他叫板,索性喝斥)潘胖子,你什么意思?

        潘子光 我沒什么意思,在家里穿睡衣你也管?

        曲 平 你的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潘子光 那你還想怎么樣?

        曲 平 休得囂張,礦工們對你都非常反感,一轟聲要批斗你,等我查出你的罪證,哼——(氣不忿地甩手走去,小劉追隨)

        潘子光 (憤喊)查吧——罪夠槍斃,就崩了我?。粗惸饺A,不覺一聲哀嘆)陳特派員,你說,都是一樣的共產黨,你們倆怎么區(qū)別這么大呢……(苦苦搖頭,走去)

        老趙頭 (上前追了幾步)潘胖子,別介意,曲團長是沂蒙山的武工隊長出身,火藥味是濃了點,多擔待啊。

        [陳慕華贊許地向老趙頭點點頭。

        老趙頭 (轉過臉對陳慕華)特派員,這潘子光大監(jiān)工,可是礦上的一本“活字典”啊,絕對的技術大拿,沒有什么事兒能難住他。只是監(jiān)工嚴厲,辦事認真,話沖嘴損,和很多礦工都有積怨,大家都罵他“潘鬼子”。

        陳慕華 (揭紙)這也許是他個人性格問題。共產黨講統(tǒng)一戰(zhàn)線,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積極因素,更何況是技術人員呢!我們現在需要大量的人才??!

        老趙頭 也是。

        陳慕華 蘇聯(lián)十月革命以后,高薪聘請了一些西方的知識分子參加蘇維埃的建設。列寧稱這種做法叫贖買政策。這個政策對我們也同樣適用。改造過來為我服務,這是我黨一貫的政策,只要骨子里不是壞人,愿意參加我們東北解放區(qū)的生產和建設的偽職員,能利用的利用,該重用的重用……

        老趙頭 (不住地點頭)說得真好,列寧都這么做了,那一定就是對的。

        [陳慕華揭開紙,呈現出白底紅字——“鐘毅礦長家”字樣的木牌,正要往墻上釘,老趙頭急忙攔住。

        老趙頭 (驚叫)使不得,掛不得。這不是明晃晃地招引土匪、惹禍上身嗎?!

        陳慕華 沒事兒,我覺得土匪等著我們去送糧呢,限期內不會來騷擾我家。

        老趙頭 那也不能這么掛!現在礦區(qū)不太平,嗑瓜子蹦出個臭蟲來——什么仁(人)都有,不得不防啊。

        陳慕華 沒事兒,老百姓不用防,我們家一個是礦長一個是特派員,都得為聯(lián)系群眾提供方便。共產黨打江山為了什么?說一千道一萬還不是為了老百姓嗎。廣泛發(fā)動群眾、放手依靠群眾是我們黨當前的一個中心工作。共產黨是魚,人民群眾是水,魚兒離開了水那還能活了嗎?

        老趙頭 (尷尬地苦笑)你講的頭頭是道,我說不過你,工會安排人巡邏,加強保護就是了。

        [任守義背幾支三八大蓋喊著“趙主任”奔上。

        任守義 (忙沖陳慕華作揖)陳特派員好!

        陳慕華 (看著任守義點點頭)你好。

        任守義 (轉向老趙頭)趙主任,工會的這幾支步槍修好了,有的校了準星,有的換了撞針。

        陳慕華 (拿過一支步槍,內行地拉栓,瞄準,贊許地送還給任守義)挺好,有兩下子!

        老趙頭 陳特派員,任守義可是咱鐵工廠的大工匠啊,絕對的小能人,沒有他不會鼓搗的!

        陳慕華 (端詳著任守義)嗯,是個人才,好好干。咱們東北解放區(qū)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有你大顯身手的時候。

        任守義 謝謝特派員!

        老趙頭 (看著任守義)守義啊,快送工會去吧,鐘礦長要找你好好嘮嘮哪。

        [任守義應聲抱拳向二人拱手,奔下。陳慕華掛牌端詳。

        老趙頭 (懇切地)特派員,這兩床棉被你必須要收下——這是給倆閨女的,咱們這嘎達早晚溫差大,夜里涼颼颼的。

        陳慕華 還是送給其他更困難的人吧,我們家……

        老趙頭 這是大伙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陳慕華還想再說什么,被老趙頭攔住。

        老趙頭 哎,特派員,聽說你在延安時有個叫小蘋的二女兒,怎么送人了?

        陳慕華 (嘆息)是啊——當時,胡宗南匪幫大舉進攻延安,中央要轉移,急行軍迂回作戰(zhàn)。小蘋才三個半月,我難以帶她參戰(zhàn),所以就橫下心送給了一位紡織女工……(感慨)一晃四年多啦,骨肉相連,做母親的,魂牽夢系啊,沒有一天不想著她……

        老趙頭 (感慨)兒女是娘的心頭肉啊——我最賓服你們共產黨人,撇家舍業(yè),別親離子,投身革命,不怕拋頭顱、灑熱血……佩服啊,敬佩敬佩!送屋去啦——(進屋)

        [陳慕華端詳牌子,扶正。老趙頭匆匆奔出。

        老趙頭 (急切地)特派員,小姐妹倆咋沒在屋?。靠蓜e亂跑啊……

        陳慕華 在屋哪——(忙進屋查看,發(fā)現床上的野雞花翎,拿起)

        老趙頭 我看見牤子背野雞了,許是跟他玩去了,我去找——(跑開)

        [傳來槍聲和女人的喊聲“土匪下山啦”。

        陳慕華 (驚慌奔出,急切眺望,呆住,喃喃地)女兒,我的女兒……

        [老趙頭和牤子奔來,柳蒿芽追來,臘月攆來。

        牤 子 特派員,我看到小姐倆進屋了。

        柳蒿芽 臘月常給這家白毛瑪達姆洗送衣服,發(fā)現她家有個地窖……

        [臘月喊著“地窖在拉桌下”搶先沖進屋門,眾人奔進,臘月掀開圍拉桌的布簾,鐘靈和小妹兩人正在窖口探頭嘻笑——

        小 妹 (拍手樂)藏貓貓,嚇媽媽,真好玩!

        [陳慕華哭笑不得。

        [江倍功持羽箭穿信封喊著“九彪匪幫又射信了”奔進。

        陳慕華 念——

        江倍功 (忙拆信,展念)警告鐘、陳二位共黨大干部,江湖為天,義氣在先,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若不按時送繳貢品,耍花著兒欺詐九爺,過了限期必定血洗穆棱礦區(qū),石頭過火,樹木挨刀,片甲不留。

        [眾人愕然。

        [切光。

        [小洋樓內歐式客廳,油畫,酒櫥,沙發(fā),茶幾。留聲機轉放蘇聯(lián)歌曲《花兒與少年》,羅莎夾方糖沖咖啡,翹卷小胡子的葛拉瑪基科長坐沙發(fā)抽木斗克。

        葛拉瑪基 (噴口煙)羅莎,洛扎耶夫礦長天天陪伴戈洛娃遛馬一般都幾點回來?

        [羅莎聳聳肩,無可奉告地兩手一攤……

        葛拉瑪基 洛扎耶夫礦長準備什么時候和戈洛娃結婚???

        [羅莎又是聳聳肩,無可奉告地兩手一攤……

        [屋外傳來馬嘶聲和女人的浪笑聲。

        羅 莎 礦長回來了——(匆忙奔出)

        [葛拉瑪基忙磕木斗,關留聲機,恭迎。

        [馬夾馬褲高靿靴的洛扎耶夫趾高氣揚進門,順手搭掛馬鞭。

        葛拉瑪基 (諂笑)礦長真雅興,瀟灑浪漫??!

        [洛扎耶夫得意地飛吻,自顧端起咖啡杯,品嘗……

        葛拉瑪基 尊敬的礦長閣下,千萬不要樂不思蜀,眼下只怕好景不長哇——延安共產黨的礦長夫婦一直在發(fā)動群眾,收買人心,現在他們是如魚得水,一呼百應。當心哇,他們很快就會喜鵲占了鳳凰窩,騎到我們頭上指手畫腳了。

        洛扎耶夫 (譏笑)聶杜聶杜(俄語“不不”的意思)!滿人的說活——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

        葛拉瑪基 哪里?。克麄儸F在張狂得很啊,正瘋狂地叫囂著要闖進山海關,沖進北平城,占領南京府。

        洛扎耶夫 (大笑)去年8月14日,國民黨政府就與我們蘇維埃聯(lián)盟簽訂了《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強調戰(zhàn)后“共同密切友好合作”,聲明“一切援助給予國民政府”。而今,國民黨軍隊已向共產黨的解放區(qū)展開了大規(guī)模進攻,東北這些土八路,幾條小魚翻不起什么大浪。共產黨的特派員陳慕華和她的什么礦長丈夫,不過是過眼云煙,兔子尾巴,長不了啦。(狂笑)

        羅 莎 (奔進)洛扎耶夫礦長,中方代表鐘毅礦長和陳特派員求見。

        [洛扎耶夫輕蔑地一招手,暗示葛拉瑪基回避……

        [葛拉瑪基匆忙奔進里間,關門留縫向這邊窺視。

        [羅莎引鐘毅和陳慕華進屋,大胡子衛(wèi)兵隨后守門。

        洛扎耶夫 (傲慢一甩手)坐——

        鐘 毅 (禮節(jié)性抱拳拱手)洛扎耶夫礦長,我們中方代表專程登門拜訪,當務之急是要與您商定兩件事情,并警告一件事……

        洛扎耶夫 警告?(不以為然地呷口咖啡)礦長閣下請講,我這里洗耳恭聽——

        鐘 毅 第一件事,改變礦工作息時間。這些天我跟班下井采煤,體驗到礦工最為辛苦,也最勞累。他們窩憋在坑道里,提著小嘎斯燈,單腿跪著揮鎬刨煤,用大板鍬攉煤,拽爬犁拉煤,勞動條件非常惡劣。

        洛扎耶夫 (輕蔑)煤黑子,臭苦力,命里該著,歷來如此。

        陳慕華 (嗔責)洛扎耶夫礦長,人格都是平等的,在東北解放區(qū)這里,不可侮辱、輕蔑、貶稱這些礦工兄弟!

        洛扎耶夫 (大笑)那就恭稱他們陛下、天使吧——請問,如何侍奉?

        鐘 毅 礦長調侃、玩笑了,我們必須講明井下采煤情況,礦工一個班要在井下勞動12個小時,加上入井、升井,差不多需要14個小時,勞動強度太大,這種狀況必須改變。

        陳慕華 煤礦已回到人民手中,礦工要當家做主,既要管理礦山、增加煤炭生產,更要勞逸結合。

        洛扎耶夫 (譏笑)他們管理礦山,我們的職員反倒應該統(tǒng)統(tǒng)下井挖煤?

        鐘 毅 不不,并非這個意思。我們研究了具體情況,準備實行“三八”式工作制,勞動、學習、休息各八個小時。

        洛扎耶夫 礦上是根據采煤量計酬,八小時作業(yè),采煤少,報酬少,礦工也決不會贊同。再說,能完成我們原定煤炭生產計劃嗎?

        陳慕華 能,保證完成!人是有很大潛力的——思想解放了,束縛的手腳解脫了,就會激發(fā)更大的干勁,創(chuàng)造更多更大的價值。

        洛扎耶夫 發(fā)動群眾歷來就是你們共產黨的專利,看來你們很自信,你們敢簽訂保證書嗎?!

        鐘 毅 敢——必須簽!

        陳慕華 準確地說不是保證書,是協(xié)議書——還必須確定一條:超產煤炭的工資酬金全歸工會,作為職工福利資金。

        洛扎耶夫 確保完成原定采煤計劃,我沒說的。第二件事情?

        鐘 毅 我們要調動一些舊職人員的積極性,打算給幾位骨干升職。

        [里間門縫悄悄開大,葛拉瑪基窺視。

        洛扎耶夫 說吧,想給哪位舊職員提職?

        鐘 毅 第一位是潘子光,提拔為礦務股中方股長。

        洛扎耶夫 (驚詫)潘胖子——“滿泰”大柜的大監(jiān)工,鐘愛日本和服,怕是日本潛伏的特務吧。礦工怨憤大,都在呼吁批斗他!

        鐘 毅 我們深入調查了,此人熟知井下生產,是煤礦的“活字典”。蘇聯(lián)紅軍進駐時,他為礦山恢復生產做過很多有益工作。

        陳慕華 這人是有點清高勢利、監(jiān)工嚴厲、語沖嘴損,結怨礦工貶稱他“潘鬼子”。要批斗他的人,難免有泄私憤成分。

        鐘 毅 監(jiān)工認真嚴厲是長處,必須的。

        洛扎耶夫 (抿口咖啡)升職第二人是哪位?

        鐘 毅 鐵工廠技術工人任守義,提拔他為中方廠長。

        [“不行——”葛拉瑪基怒喊著沖出里間。

        葛拉瑪基 (理直氣壯)我是主管鐵工廠的科長,怎么能提拔一個工人當廠長,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

        陳慕華 (義正言辭)閣下,你現在承不承認必須由中蘇雙方管理礦山?如果承認,你們就必須尊重我們的意見,我們現在就要推舉任守義為中方廠長。

        葛拉瑪基 (吼叫)他當過土匪,自說潛逃,也許是土匪的臥底。

        鐘 毅 我們調查了,也和他本人攀談了。他當年是小爐匠,土匪綁票死逼他“靠窖”入伙,負責修理槍械,他是借機潛逃出來后流落到我們這個礦山的。

        陳慕華 我們就是要發(fā)揮他的專長,為民主聯(lián)軍搶修一批槍炮軍械。

        葛拉瑪基 (叫號)我堅決反對,你們要提拔,我就去你們鐵路總局控告!

        [雙方僵持。羅莎送來電報,洛扎耶夫看后憤拍茶幾上。葛拉瑪基抓過看后憤扔。電報飄落,陳慕華拾起遞給鐘毅。

        [葛拉瑪基譏笑,嘟嚕俄語——“不懂俄文,看也是白看?!?/p>

        [鐘毅操流利俄語讀電報,葛拉瑪基和洛扎耶夫傻眼。

        鐘 毅 (轉告陳慕華)蘇聯(lián)領事館拍來的,指令洛扎耶夫礦長尊重中方礦長,多征求聽取中方意見,團結合作,多產煤炭。

        陳慕華 (意在警告)洛扎耶夫礦長,閣下不知道吧,鐘礦長就讀哈工大時,他的俄語老師瓦西里教授是布爾什維克遠東支部書記。

        [葛拉瑪基和洛扎耶夫喪氣地攤手。

        鐘 毅 (威嚴地)洛扎耶夫礦長,現在我來交涉,必須嚴厲警告的惡劣事件——

        葛拉瑪基 (心虛)警告?惡劣事件?大驚小怪、危言聳聽吧?

        陳慕華 嚴厲警告的就是你——(掏出雕花木斗克,憤拍茶幾上)這是你的木斗克吧?!

        葛拉瑪基 (暗吃一驚,裝作坦然)也許是,我確實丟失了一個木斗克——被人偷盜了。

        [陳慕華一拍桌子,欲發(fā)火。鐘毅忙揮手阻止。

        鐘 毅 (拿起木斗克,走到葛拉瑪基身邊)你辨認一下,這木斗克是不是你的……

        [葛拉瑪基欲掠木斗克,鐘毅轉手用木斗克猛頂葛拉瑪基右胯,葛拉瑪基驚叫。

        洛扎耶夫 (憤喊)怎么回事,拳擊警告嗎?!

        鐘 毅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陳慕華已奔到門口,向外拍掌,臘月挎筐和牤子忿忿奔進,葛拉瑪基心慌。

        陳慕華 控訴吧——由洛扎耶夫礦長裁決……

        臘 月 (屈辱地)我來礦區(qū)送漿洗衣服時——(怒指葛拉瑪基)他說有衣服要洗,領我去取。剛繞過故城矸石堆,他就兇猛地把我推倒,接著就像瘋了似的撲到我身上扒扯衣服……

        牤 子 (迫不及待)我知道這小子騷性,我媳婦來毛子窩送衣服,我都暗中保護。當時,我猛沖上前,沖這家伙屁股捅了一插套刀,這家伙“嗷”地嚎叫躥起,捂著屁股蹽了,木斗克掉落——就是那個我交給陳特派員的木斗克。

        洛扎耶夫 (喝斥)葛拉瑪基,這是事實嗎?

        葛拉瑪基 (嬉皮笑臉)小丫頭長得可愛,我就是和她開個玩笑。

        牤 子 你這叫強奸!

        葛拉瑪基 強奸也是未遂,未遂,我還被你扎了一刀呢,咱們兩下扯平了。

        陳慕華 (義憤填膺)胡說!強奸未遂,也是犯罪。在共產黨領導的解放區(qū),不管是誰欺辱老百姓都不行,必須懲罰,還要判刑。

        洛扎耶夫 我馬上就讓他停職,其他的事情調查清楚再說。

        [房門被撞開,老趙頭闖進,大胡子衛(wèi)兵沒攔住。

        老趙頭 鐘礦長,陳特派員,任守義被曲團長帶人捆綁押走了。

        [鐘毅和陳慕華驚愕。

        洛扎耶夫 (不無譏諷的)捆綁,什么意思?聽說過你們中國有捆綁成夫妻的,難道還有捆綁去當廠長的?

        陳慕華 (忙不迭地對鐘毅)鐘礦長,你們繼續(xù)交涉,我去看看——

        [陳慕華隨老趙頭匆匆奔出。

        鐘 毅 慕華,不管出了什么事兒,你要慎重,當心啊!

        [切光。

        [土改團審訊室及走廊,室內長凳和方桌上放著鐵鏈、手銬和一些拷打人的刑具。

        [幕啟。任守義被五花大綁地囚禁在墻角木籠里,看守的民兵甲眺望窗外。三聲槍響傳來。

        民兵甲 (歡喊)又槍斃了仨土匪,禍害百姓,罪有應得,罪該萬死啊!

        [插雙槍的曲平與小劉耀武揚威地奔進,江倍功和民兵乙緊隨。

        曲 平 (拍桌厲喝)任守義,交代吧——我們共產黨是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頑固到底,死路一條!

        江倍功 (陰笑)任守義,有人揭發(fā)你是雞冠山九彪匪幫的軍械師,謊稱逃跑,潛伏煤礦臥底,想活命,麻溜統(tǒng)統(tǒng)交代!

        任守義 (慌亂)我,我我,我發(fā)誓,我絕不是潛伏臥底的土匪,我是被綁架到九彪匪窩、死逼“靠窖”的。前前后后我都跟鐘礦長交代了。你們不是抓住二禿子了嗎,他可以為我做證。

        曲 平 (大吼)放屁,土匪能給土匪做證嗎?二禿子和你是一伙的,都是國民黨潛伏下來的特務,他肯定跟我們打馬虎眼,掩護你。

        任守義 不,我和他不是一伙的,你們不能這樣順嘴胡說!

        曲 平 (猛地一捶桌子)廢話少說,痛快交代——

        任守義 (哭腔)天地良心,我沒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壞事,你們盡管去調查,如果查證核實一樁,任憑處置,嚴懲槍斃。

        曲 平 (吼叫)好,你不說是不?來啊,給他上手段——

        [民兵甲從爐中抽出燒紅的烙鐵。

        江倍功 我來——(躥上搶過烙鐵,惡狠狠地往木籠子里捅,步步逼近任守義)

        任守義 (聲嘶力竭呼喊)你們干什么,你們是法西斯?。∧銈兪枪伯a黨嗎?

        [伴隨“住手”的喊聲,老趙頭引領陳慕華風塵仆仆闖進。

        陳慕華 (質問)曲團長,土改工作團抓人為何不跟礦上打聲招呼?

        曲 平 (譏笑)反奸清算是土改工作團的重要職責——本團長自有抓人審判的權力!

        陳慕華 那你也不能擅自抓人,土改工作必須要在礦黨委的統(tǒng)一領導下進行,必須要在工會的監(jiān)督和協(xié)作下進行。這都是黨的紀律,任何人不能目無組織,違反紀律。

        任守義 (哭腔)陳特派員,救救我——我被綁架土匪窩的前前后后,都詳詳細細地向鐘礦長交代了。

        陳慕華 (揮揮手)鐘礦長已經跟我說了。曲平同志,若懷疑任守義有問題、有罪惡,要先調查,擺出事實,拿出證據。

        曲 平 (譏諷地)延安的女軍事參謀同志,毛主席在延安的時候就有句經典名言,鄙人提醒您一下——毛主席說:“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他就不倒,這正如地上的灰塵一樣,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避娛聟⒅\同志,我們還沒動掃帚哪。

        陳慕華 (反問)那你確定他就是灰塵了?(大義凜然)沒有罪行證據,就不能抓人,更不能上刑逼供。

        [老趙頭奪過江倍功手中烙鐵,插進火爐。

        江倍功 證據,有!(看了曲平一眼)

        [曲平向江倍功點點頭。

        江倍功 (忙拉民兵乙)走,押二禿子來對質……(引領出門,急下)

        陳慕華 (語重心長)曲平同志,你是抗戰(zhàn)的老同志,山東沂蒙根據地武工隊長,打仗勇敢,屢建戰(zhàn)功,來東北搞土改,任礦區(qū)工作團團長,立場堅定,旗幟鮮明。你優(yōu)點很突出,可是缺點也很突出,你的弱點在于……

        曲 平 (欲火強忍,冷笑)弱點,是錯誤吧?特派員同志,甭客氣,講——

        陳慕華 共產黨人光明磊落,我開誠布公地講,你在工作中,有不同意見,不能擺在桌面上談,工作中又往往不注重調查研究。

        曲 平 (忍了又忍)我不注重調查研究,難道我主觀臆斷、獨斷專行?。?/p>

        陳慕華 就說反把頭斗爭吧,對罪大惡極的與一般民憤的,不能很好區(qū)別對待。罪大惡極的經調查核實,處決是對的。但是,對教育以后能夠重新做人的,要給立功贖罪的機會,讓他們?yōu)榛謴桶l(fā)展礦山服務,萬萬不能不顧黨的實事求是原則,搞逼供信。

        曲 平 (憤然質問)你是從延安來的嗎?怎么這么“右傾”,怎么站在反動立場上,替嫌疑分子說話?!

        陳慕華 (坦然自若)既然你說任守義是嫌疑分子,那我就先帶回礦上,待你們土改團查清核實了,他確有罪惡,我親手捆綁他,押送這兒來。(果決地上前拉開木籠門)

        [門外走廊,窺探的群眾歡喊:“共產黨英明??!”“延安來的人就是有水平!”“這才是毛主席派來的好干部??!”

        [任守義跌撞出籠,撲跪陳慕華面前,淚流滿面,連連叩頭。老趙頭奔上,與陳慕華一起給任守義解繩松綁。

        陳慕華 (對著窗外,有意提高了聲音)順便和大家說一句,東北土匪的成分構成很復雜,很多人都是迫于生計被裹挾上山的,共產黨的政策是首惡必辦,脅從不問。眼下我們的煤礦正是用人之際,需要大量的壯勞力充實到礦工隊伍中來,對于那些沒有罪惡沒有人命的小土匪,我們鼓勵他們早下山,早給出路,坦白交代說清自己的問題后,既往不咎,和普通礦工是同等待遇,決不找后賬。

        [窗外的人驚喜地議論:“我家的拴柱子,就是被土匪從被窩里薅走的。”“我姑爺鐵蛋子,那天上山砍柴火,人就沒了。后來才知道是被綁到雞冠山當胡子去了?!薄斑@太好了,趕快找人帶信,讓俺家三驢子快回來吧!”“說話算數嗎,別回來再給槍斃了!”“懸啊,不好說!”

        陳慕華 大家相信我的話,共產黨歷來是說話算數、取信于民的,不會蒙大家、唬大家、騙大家的!

        曲 平 (歇斯底里叫囂)好哇陳慕華,你膽子太大了,你袒護罪犯,你包庇土匪,你還大放厥詞讓土匪都趕快下山——你、你,你居心何在?我要向上級控告你!

        陳慕華 好哇,歡迎你幫我反映情況,我也正想給上級黨組織打報告呢!中共合江省委不久前剛剛做出決定,對于被迫上山的一般土匪,早下山早給土地。連土地都可以分到,到我們這里來當一個礦工有什么不可以的?!

        [曲平一時無語。

        [民兵乙闖進稟報:“曲團長,二禿子逃了!”

        曲 平 (急吼)飯桶,咋弄跑的?

        民兵乙 剛押出監(jiān)號門,二禿子猛然推我個仰八叉,然后撒丫子就蹽了。江主任緊忙撿起我的槍,追去了——讓我,讓我快來報告。

        曲 平 (抓過匣槍躥起)快追,都去追,搭上眼立馬開槍,撂倒他!

        [傳來槍響和江倍功歡喊“打中了,撂倒二禿子啦——”的聲音。

        陳慕華 (朝外面喊)江倍功,你在干什么?誰給你的權利,怎么能隨便開槍打人?

        [切光。

        [牛家東屋。紙糊格窗下的炕上,牤子頭裹布巾蓋補丁被,躺在殘留福字的舊炕琴邊,處在昏迷中,老牛婆子坐守火盆,拭淚剪紙人。

        [在單鼓和腰鈴聲中幕啟。雪里紅拍單鼓晃腰鈴作法。

        雪里紅 天門開,地門開,各路神仙披掛來;天羅蓋,地網抬,八方張開乾坤袋;擒妖魔,抓鬼怪,吸納瘴氣消病災……

        [臘月持紙包挑簾探頭,閃身悄進,哀哀呆望。

        雪里紅 (收式,催促)快快,趕快燒替身——

        臘 月 (忙把紙包遞老牛婆子)奶奶,牛頭毛、牛尾毛都剪來了。

        雪里紅 (急敲單鼓)燒燒燒,快快快,除病災,替身代,火中埋,化煙霾,陰邪飄散真魂在……

        [老牛婆子燒紙人,臘月燒牛毛,柳蒿芽拿著一個鼓溜的信封挑簾進。

        柳蒿芽 瞎折騰啥,等死啊!快收拾,坐火車去哈爾濱鐵路醫(yī)院!

        老牛婆子 (嗤之以鼻)去哈爾濱住院,吹氣啊,錢哪?

        柳蒿芽 (示鼓信封)在這哪!陳特派員從工會活動經費中特批的,她還寫了一封信,錢不夠,有啥困難,找鐵路總工會解決。

        臘 月 陳阿姨可是總工會特派員啊,說話指定好使,這回牤子有救了,快收拾吧。

        [老趙頭背著送給鐘家那兩套新被挑簾進。

        老趙頭 這兩床新被陳特派員沒動,讓我背來給牤子住院用。(忙將棉被塞給柳蒿芽)我去叫馬車。(挑簾欲出,忙又折回)陳特派員來了——(忙挑起門簾)

        [陳慕華拎布條捆扎的灰色軍褲躬身進屋。

        陳慕華 (關切地)牤子還昏迷啊?趙主任,趕快去叫車吧——

        [老趙頭應聲奔出。

        陳慕華 (示棉褲)部隊換裝前我穿的舊軍褲,給鐘靈留著的,先給牤子換穿吧。(掏出一個鼓信封)還有這些鐵路總局食堂的餐券,鐵路醫(yī)院食堂通用,都帶上。在我給局總工會寫的那封信里,已叮囑福利委員多關照你們,有事就去找他們。

        老牛婆子 (連連作揖)多謝,多謝特派員,您才是救命的活菩薩啊!

        [雪里紅慌忙收拾包袱。

        陳慕華 (瞥眼雪里紅,噗哧笑了)雪里紅大姐,還搞迷信活動哇?

        [雪里紅(夾包)連說“消災避邪”,慌忙溜了。

        陳慕華 (費解)她牛嬸兒,我鬧不明白,牤子趕牛車送煤都兩年多了,總使喚的那頭牛怎么會突然發(fā)瘋頂他?

        老牛婆子 (哀哀地)天災啊,血光之災。

        柳蒿芽 牛嬸兒啊,還迷信哇!那頭牛不是被三角小紅旗驚毛的嗎?!

        陳慕華 小紅旗驚毛的?說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臘 月 牤子牽牛套車時,江倍功叔叔拿來三角小紅旗,說是新礦區(qū),要有新標志、新氣象,讓把小紅旗插車轅上。牤子搖晃小旗耍幾下,那頭牛就紅眼了,發(fā)瘋地頂撞牤子,三下兩下就把牤子頂倒了……

        柳蒿芽 多虧江倍功慌忙趕走黃牛,急背牤子去診所搶救。嗐,牤子的小肚子被頂破兩個血窟窿,不是及時搶救,早沒命了。

        陳慕華 (若有所思,喃喃自語)江倍功……

        柳蒿芽 是啊是啊,江大哥這個工會副主任,協(xié)助土改團可積極了!

        老牛婆子 (感慨)你們都是救命的活菩薩??!俺老牛家就這一條根啦,牛大力那個犟種,死活不娶媳婦,一心撲在侄子身上。

        陳慕華 柳主任,我看大力對你挺上心的……

        柳蒿芽 (噗哧笑了)他那是盡義兄的義氣……

        陳慕華 義兄?怎么個義兄?

        老牛婆子 特派員有所不知啊,柳蒿芽爹娘帶她逃荒,遭遇小鬼子,爹被抓勞工,娘讓鬼子禍害死了。兩歲的她爬地里捋柳蒿芽吃,被挖野菜的楊大腳撿回,起名叫柳蒿芽,給她兒子楊威做了童養(yǎng)媳,楊威和大力是把兄弟,大力年長一歲為兄。

        臘 月 俺哥和嫂子圓房剛半年,就和俺爹倆井下遇難了,娘哭瞎了雙眼。為了生活,嫂子就給跑腿子礦工縫補漿洗,養(yǎng)家糊口。

        柳蒿芽 (哀嘆)多虧臘月幫襯,還有仗義的大力,攬活送活地忙活。

        臘 月 大力哥是給俺嫂子撐門面,臭跑腿子二混子才不敢欺負。

        陳慕華 我也聽說了,依我看啊,柳姐您就和大力締結良緣吧!

        臘 月 (欣然)我贊成,舉雙手贊成!

        柳蒿芽 (嗔怪)少咋呼,你和牤子的夢還不知道咋圓哪。

        老牛婆子 掏心窩子說,我也想成全他倆,可是,老習俗難違啊!蒿芽是兄弟媳婦,寧在小叔子懷里坐,不在大伯子眼前過。

        陳慕華 封建迷信,陳規(guī)陋俗,必須破除!婚姻自由,婚姻自主嘛!

        老牛婆子 (看了柳蒿芽一眼)蒿芽,你看呢?

        柳蒿芽 (不好意思的)嬸子?

        陳慕華 柳蒿芽這名不好聽,太苦了,共產黨來了,礦區(qū)父老鄉(xiāng)親的幸福生活才剛剛開始,咱們改個名吧?改個吉利的好聽的。

        柳蒿芽 這名苦就苦吧,大家都叫順嘴了,誰讓我天生就是個苦命的呢!

        陳慕華 姐姐,咱不信命,要信就信共產黨!你看,我就給你改一個字,把柳蒿芽改成柳春芽,幸福的春天開始發(fā)芽了。

        柳蒿芽 好聽,妹子,我聽你的。

        老牛婆子 名字是好聽,可不能當日子過。

        陳慕華 一步一步來,有芽就有葉,就會開花結果——有共產黨領導,老百姓的日子一定一天比一天好。

        柳蒿芽 這個我信,那我以后就叫柳春芽了,春天來了,我要發(fā)芽了。

        陳慕華 (笑著看柳春芽)你是婦女主任,別張口閉口總是我我我的,心里要多想點大多數的婦女同志。你要學會當領導,把姐妹們都動員起來,參加生產,參加建設。

        柳春芽 我領著她們下礦采煤去?

        陳慕華 好哇,現在正是缺少人手的時候,把年輕婦女都組織起來。

        柳春芽 能行?

        陳慕華 能行!婦女解放是時代進步的一個重要標志,男同志能干的事情,我們女同志也一樣能干。

        柳春芽 我們能下礦當礦工嗎?

        陳慕華 你組織一下,咱們搞一個婦女突擊隊,和男礦工一比高低,一決雌雄。

        老牛婆子 不行不行,這可不行,女人身子太臟,下礦沖了火神爺,那是要出大事兒的!蒿芽,你可不能去!

        陳慕華 (對老牛婆子,幽默地)薅啥牙?。∞堆郎厢t(yī)院,在家里咋薅啊?

        [老牛婆子一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柳春芽 我現在改名了,不叫柳蒿芽叫柳春芽了。

        老牛婆子 (反應過來了)春芽春芽!

        [幾個人開心地大笑。

        老牛婆子 (嘆了口氣,又恢復了一臉愁容)蒿芽……

        柳蒿芽 嬸子,叫我春芽。

        老牛婆子 對對,春芽春芽,你看我這一轉眼就忘了。

        [眾人又笑。

        陳慕華 你只要心里想著,共產黨來了,老百姓的春天到了,你就記住了。

        老牛婆子 (重重地嘆了口氣)難啊!眼下牤子這災殃,大力要是聽著信兒了,那還不得急出霍亂癥來?

        [伴隨“牤子咋樣了”的急切喊聲,牛大力風風火火闖進。

        牛大力 (發(fā)現陳慕華,忙抱拳施禮)陳特派員在啊,多謝關照!

        陳慕華 (關切地)買的糧食都運回來了?

        牛大力 都摞倉庫里了——聽說牤子被牛頂了,急慌慌蹽回來了。(恭敬作揖)感謝了,有特派員在,我懸著的心也就落下了。

        老趙頭 (挑簾喊)馬車來了,快抬上車,去趕火車。

        陳慕華 (搶先上前扯住被角,叮囑)裹被子抬,抬穩(wěn)當了——

        [眾人擁上扯被角。伴隨“牛大力”的急喊聲,小劉闖進。

        小 劉 (蠻橫叫嚷)牛大力,曲團長傳你,立馬過去——(發(fā)現陳慕華,諂笑)哦,陳特派員也在,曲團長讓我請您也過去。

        陳慕華 什么事,這么急?

        小 劉 (吞吞吐吐)是,是審、審查一個貪污腐化的案子。

        陳慕華 (疑惑)貪污腐化的案子?

        牛大力 (憤懣)貪污腐化關我屁事?!

        小 劉 (厲聲)是購糧隊犯案——你必須到場!

        牛大力 (氣哼哼)我得先把牤子送上車!走——

        [眾人扯被角抬起牤子。

        [切光。

        [土改工作團審訊室及走廊,景同四場。

        [幕啟。曲平和陳慕華端坐方桌后,江倍功坐長凳一頭記錄,小劉手按盒子炮守衛(wèi)。肥胖的汪經理坐受審板凳上,走廊里,民兵甲乙持槍警戒。

        曲 平 (慷慨陳詞)陳特派員發(fā)動礦工每人獻一個工,集資辦起了消費合作社,才有錢委派你們去購糧,大張旗鼓是為蒙蔽土匪,實為礦工解決糧荒,江副主任推薦你汪經理主管……

        江倍功 (自扇一記耳光)打臉啊——我瞎了眼,不識好賴人。

        曲 平 沒承想你們這么不長臉,不靠譜,大吃大喝,貪污腐化……

        汪經理 (忿忿推諉)他牛大力是工會福利委員,監(jiān)督我的——我提醒他,告誡他,人家當耳旁風啊……

        [走廊里,牛大力奔進,老趙頭和柳蒿芽緊隨,牛大力駐足門旁,伸胳膊攔擋老趙頭,悄開門縫窺探。

        汪經理 (義憤填膺)他牛大力到了飯店專挑好菜點,大魚大肉的使勁造,燒刀子大碗酒也管夠喝,我攔都攔不住。我尋思運糧這一道,也真是挺辛苦的,吃點就吃點,喝點就喝點吧!哪承想這小子蹬鼻子上臉,財迷心竅,進賭場,我拽他膀子都、都攔不住,這生荒子要開葷,逛妓院,土包子開花,我扯都扯不回來。

        曲 平 太不像話了!

        汪經理 購糧錢款任意揮霍不說,還教唆我把他腐化墮落花銷的錢款加到糧價里……

        曲 平 (憤擂桌)作死??!小劉,立馬抓人來,別讓他坐火車逃了!

        江倍功 那小子人高馬大蠻橫著呢,抓來先用刑,整他個半死!

        [窺探的牛大力憤怒已極,急切奪過民兵甲步槍,猛推開阻攔的老趙頭。柳蒿芽一把沒拽住,牛大力踹門沖進。

        牛大力 (怒吼)姓汪的,偽警察狗子,敢往我頭上扣屎盆子——(端槍憤然勾動扳機)

        [槍響,汪經理慘叫一聲,跌落板凳。[眾人驚呆,小劉忙拔槍瞄向牛大力,陳慕華躥上猛抬小劉胳膊,槍沖天棚打響。陳慕華又返身摁住曲平掏出的匣子槍。沖進的老趙頭、柳蒿芽和二民兵搶奪牛大力手中步槍。

        牛大力 (義憤填膺,急切憤述)他汪警狗子,誣告我的污七八遭下作事,都是他干的,大吃大喝,進賭場,逛窯子,記假賬……

        [陳慕華忙制止,指揮二民兵架走昏迷的汪經理。

        陳慕華 (催促)快快快,趙主任,汪經理你負責,趕快送到礦區(qū)診所搶救!

        [老趙頭應聲隨下,江倍功和小劉已撲上挾持住牛大力,曲平持匣槍惡狠狠地頂在牛大力后腦勺上。

        陳慕華 (厲喊)曲團長,把槍收起來——已經傷了一個,不要再互相殘殺了!這件事由組織調查處理,共產黨決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決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把牛大力綁起來——

        柳蒿芽 (仗義上前)陳特派員,曲團長,剛才送牤子上火車后,牛大力已向趙主任和我反映了汪經理貪污腐化的問題,宗宗件件他都記錄在小本子上了——小本子已交給了趙主任。

        牛大力 (搖晃被綁的身子,忿喊)我光棍眼里揉不得沙子,他汪警狗子往我頭上扣屎盆子,我氣昏了頭,一心除害,以絕后患。你們調查好了,我記他汪警狗子的每筆賬都寫有證人。

        陳慕華 (威嚴地)貪污腐敗,是革命隊伍里的最大禍害,必須查清,天王老子也不姑息!但開槍傷人也要處理,先把牛大力關押進監(jiān)號。

        牛大力 (呼喊)共產黨英明,我相信共產黨,我賓服共產黨!

        [挎盒子炮的大楊風塵仆仆奔進。

        大 楊 (立正敬禮)報告陳特派員,我回來了。

        陳慕華 (瞥眼江倍功,特意問)什么情況?

        大 楊 (猶豫一下)還是單獨向您匯報吧……

        陳慕華 都是自己人,大張旗鼓圍剿土匪,還有啥保密的,說——

        大 楊 軍區(qū)派來兩個排的護礦隊,近日趕到。我又趕去駐扎梨樹的炮團聯(lián)絡,團長大力支持,配合協(xié)同剿匪。以火車頭鳴笛三聲為號,合圍雞冠山,蕩平九彪匪巢。

        曲 平 (歡喊)對,治亂世必用重典,砍下他九彪的狗頭,挑桿示眾!

        陳慕華 (猛擂桌子)好——(震起的茶碗落地摔碎)

        [江倍功心驚膽戰(zhàn)地看了一眼陳慕華。

        [在火車鳴笛聲中切光。

        [拂曉。俄式大白房子,景同二場。深秋的院子里,楓樹葉紅,片片如火。

        [幕啟。陳慕華守望熟睡的鐘靈姐妹,鐘毅和大楊已整裝待發(fā)。

        鐘 毅 (交代陳慕華)慕華,安頓好女兒后,你率礦工自衛(wèi)隊進入預定隱蔽陣地,火車頭鳴笛三聲為號,圍攻雞冠山。我和大楊先去護礦部隊和土改團,商定作戰(zhàn)具體部署。

        陳慕華 好,我一會就去。

        [鐘毅與大楊匆匆下。

        [陳慕華不忍叫醒女兒,盯著手表。秒針“咔噠”震響……傳來公雞啼鳴聲。陳慕華想了想,狠下心來,決然輕推鐘靈和小妹——

        陳慕華 (輕喚)靈兒,小妹,起來,起來,快快起來……

        [鐘靈和小妹睡眼惺忪地爬起,愣眉愣眼地看著四周。

        陳慕華 (親昵地摟過兩個女兒,低語)媽媽和爸爸去圍剿土匪,炮團的戰(zhàn)士、護礦隊的戰(zhàn)士、土改團的戰(zhàn)士,還有全礦的民兵,協(xié)同作戰(zhàn),一舉殲滅雞冠山的土匪,礦上就安生了,太平了。給——(伸開各攥一個紅雞蛋的雙手)

        小 妹 (驚喜)紅蛋——

        鐘 靈 是消滅土匪的喜蛋!

        陳慕華 紅蛋,喜蛋,每人一個——(叮囑)靈兒,好好照顧妹妹,聽見槍響也別害怕,插好門,再頂上,誰叫門也別開。

        小 妹 (天真地)小朋友來了,使勁敲門也不開嗎?

        陳慕華 不開!礦上有潛伏特務和暗藏土匪,認定不了誰是誰。本想送你倆去礦友家,又怕給人家招災惹禍——

        [鐘靈懂事兒地點點頭。

        陳慕華 好孩子,時刻警惕啊,小朋友叫門也別開,要是被匪徒哄騙唆使那可就壞了。(親吻二女,依依惜別)

        [傳來公雞啼鳴聲,陳慕華毅然起身,走向房門。

        姐妹倆 (揮手輕喊)媽媽再見——

        [陳慕華出屋鎖門,走幾步又覺不妥,返回,開鎖進屋。玩紅蛋的二女歡欣齊喊:“媽媽不去打土匪啦?”

        陳慕華 (喟然長嘆)去,媽媽主要是擔心你倆啊,怕你倆被暗藏的匪徒劫持,要挾爸爸和媽媽,更怕把你倆殺了報復我們……走走,躲個安全地方——(掀拉桌圍簾,拎開雜物筐,苦笑)還是進地窖藏貓貓吧——

        [鐘靈和小妹嬉笑著鉆到拉桌下,趴著退進地窖。

        陳慕華 (叮囑)有人敲門喊,進屋叫,都別吭聲,千萬別吭聲?。ㄉw上窖門,壓上雜物筐,放下布簾,戀戀不舍地出屋)

        [陳慕華關門落鎖,走了幾步,還是不放心,又急忙開鎖進屋。從地桌抽匣里拿出一把老式長銅鎖,拔下系紅繩的長鑰匙。

        陳慕華 (掀簾、挪筐、掀地窖蓋低語)鐘靈,小妹,媽的寶貝閨女,為了安全保險,媽要鎖上窖門——(將長鑰匙遞給鐘靈,叮囑)只有爸爸或是媽媽回來,才能從窖蓋縫中塞出鑰匙,別人堅決不給。(急忙扣窖蓋、落鎖、壓筐、放簾)

        [鐘靈和小妹在窖中喊:“媽媽再見——”

        陳慕華 (顫音)再見——(拭淚匆忙出屋,鎖門,深情回望——泣聲低語)蒼天啊,佑護我的兩個女兒啊……

        [傳來火車汽笛聲。陳慕華毅然跑去。

        [房山頭閃出戴套脖線帽露兩眼的黑衣人,躡手躡腳湊近房門拉門,見門被鎖住,忙溜到窗下,見窗里擋簾,怵惕張望,掏出一顆手榴彈,“嘩啦”砸碎玻璃,擰開手榴彈把蓋,急切地用牙咬住套環(huán),欲拉弦線,猛然一激靈,另只手慌忙捂頭……

        [傳來臘月連聲急喊:“抓壞蛋?。 ?/p>

        [咬著手榴彈拉環(huán)的黑衣人驚慌欲逃,悠蕩的手榴彈掉地,腳踩手榴彈滑滾摔個仰八叉,慌張爬起,滾開的手榴彈爆炸,黑衣人栽倒。

        [臘月手持牤子的大彈弓奔出,見狀膽怯畏縮。

        [牛大力拎旅行袋驚喊:“炸哪啦,炸哪啦?!”慌張奔來。

        牛大力 (頓足捶胸,哭腔)來晚了,我還是趕來晚了……

        臘 月 (欣迎)叔回來了——(急指)那黑衣人砸窗要往陳特派員家屋里扔手榴彈,我一彈弓子他腦袋上,打倒他,手榴彈骨碌一邊就炸了……

        牛大力 (憤恨得咬牙切齒)是哪個壞蛋狗雜種啊——(撲上扯下黑衣人線帽)啊,吹糖人的疤瘌眼——真是牤子說的——疤瘌眼和江倍功狗打連環(huán),窩瓜頭踩一腳——都不是個好餅……(義憤填膺)活該,天報應!

        臘 月 (關切)叔——牤子恢復咋樣啦?

        牛大力 挺好,托陳特派員的福,大夫護士、鐵路工會的人都關照他,他很快就會回來了。(猛想起)啊,鐘靈姐妹哪?她倆在哪兒?(忙奔上拽門呼喊)鐘靈!小妹——

        臘 月 (急奔到破窗邊沖室內喊)鐘靈——小妹——

        [疤瘌眼蠕動,爬起來,踉蹌奔跑。

        臘 月 (發(fā)現驚叫)啊,疤瘌眼詐尸了——

        牛大力 (憤喊著追攆)狗雜種,變成鬼我也得逮住你——(撲倒疤瘌眼)

        [傳來火車汽笛聲,拉響三次,槍聲大作。

        [切光。

        [煤礦井口前小坪場,景同一場。擺有供品,銅爐燃香。

        [幕啟。雪里紅甩拂塵晃單鼓作法,礦工和家屬圍觀。葛拉瑪基抱膀溜邊觀看。

        雪里紅 (舞唱)圣賢孔子講,女子最難養(yǎng)。女人陰氣旺,女人身子贓,女人月月見血光,自古女人惹災殃。桃花女子迷人狂,美女妨害薄命郎。石榴裙下妖魔藏,紅顏禍水家國亡……

        [背書包的江倍功得意洋洋奔上,換裝的牛大力盯梢悄上。

        江倍功 (蠻橫)神婆子,還作啥妖?!一會陳特派員帶女礦工升井了,找挨訓斥啊——共產黨人不信鬼神,不聽邪!都麻溜散了,散了散了……

        雪里紅 (敲鼓晃鈴煽動)父老鄉(xiāng)親們,兄弟姐妹們,甭聽他放呲花!姓陳的女流下礦井啦——女人招惹血腥之災啊,井下必出大災大禍??!大家伙都聽說了吧,這些日子,老君廟供奉的雞魚豬頭等供品都讓鬼怪一掃光,警示井口要吞人啦……

        [升井鈴響了。有人喊:“升井了——”

        [江倍功急忙奔向一側卷揚機房。牛大力緊忙跟蹤。

        雪里紅 (煽動)聽好了,那個妖女要是活著升井,大伙必須消災驅邪除晦氣,都往她身上扔矸石、撒煤渣、揚沙子……

        [江倍功慌忙將書包放機房墻根,劃火點燃導火索。牛大力忿忿連喊“抓壞蛋啊”奔上。江倍功倉皇逃下。牛大力抱起“哧哧”燃燒導火索的書包拼命跑下。

        雪里紅 (煽喊)消災驅邪除晦氣,扔矸石、撒煤渣、揚沙子……

        [幕側傳出轟然爆炸聲,濃煙升騰。

        雪里紅 (驚恐呼號)天啊——妖魔鬼怪震怒,山塌地陷啦!

        [礦工裝束的陳慕華、柳春芽、臘月等提小嘎斯燈驚悚奔上。

        陳慕華 (急喊)哪兒爆炸了?

        [有人喊“井架子后面——”雪里紅狂喊“驅鬼除魔啊”,拎筐煤渣欲揚向陳慕華。臘月?lián)渖蠌P打。陳慕華和柳春芽匆忙朝側奔下,老趙頭率領拎布包的民兵甲急上。

        老趙頭 (扭住雪里紅)雪里紅,你睜眼瞅瞅……柱子,亮出來——

        [民兵甲抖開布包,散落殘損的魚雞豬頭等供品。

        老趙頭 大伙都看到了吧——陳特派員安排我們暗中監(jiān)視老君廟,發(fā)現老和尚偷吃供品,進廟搜查,搜出佛像底座下窩藏的這些供品。(喝問)雪里紅,你來井口裝神弄鬼,煽動群眾襲擊陳特派員,是受誰唆使?你咋知道煤礦要爆炸?當眾交代!

        [伴隨柳春芽“大力大力”的呼叫,任守義背著昏厥的牛大力,陳慕華和柳春芽扶持著匆匆上。

        老趙頭 (驚慌奔上,搭手放下牛大力)咋回事,牛大力這是咋啦?!

        任守義 (喘著)炸的——今兒早上,他下夜班就找我,說白班陳特派員帶女礦工下井體驗,求我監(jiān)護卷揚機房,確保升井安全。剛才,猛聽到大力呼喊“抓壞蛋”,我慌忙跑出機房,看見大力抱著冒火花的書包拼命奔跑,書包剛扔出手就爆炸了……

        [陳慕華檢查牛大力,催促:“還有口氣,快送診所!”民兵甲緊忙背起牛大力,任守義和柳春芽扶持著奔下。老趙頭緊忙向陳慕華示意廟里搜來的供品……

        陳慕華 (慷慨陳詞)父老鄉(xiāng)親,兄弟姐妹們,都看到了吧——過去,礦規(guī)不準女人下井,認為女人不潔,紅顏禍水招災惹難。男爺們兒祖祖輩輩深受封建迷信毒害,還供奉老君廟護礦保平安。眼下都看明白了吧,必須破除迷信,砸碎精神枷鎖。

        [有人喊:“扒倒老君廟,破除迷信!”眾人呼應:“破除迷信!”葛拉瑪基打個響指,吹聲口哨溜了。雪里紅會意,慌忙溜了。機警的臘月盯梢下。

        [伴隨“鐘礦長他們升井了”的歡喊,鐘毅和大楊攙扶跛右腿、布帶吊左臂的潘子光走來,布滿粉塵的和服被劃破。

        陳慕華 (驚喊奔迎)潘股長受傷啦?

        鐘 毅 西坑道掌子面,裂墜一塊巨石,岌岌可危,唯恐塌落傷人。

        大 楊 巡查的潘股長挺身而上,身貼巖壁用鋼釬撬,兜繩子讓眾人拽,喊號發(fā)力,“撲通”一聲巨石墜落了……

        鐘 毅 潘股長滿身粉塵跌坐煤塊上,胳膊被劃破,小腿被碎石砸傷。

        陳慕華 (蹺大拇指)好樣的,是條漢子!快快送診所包扎——

        潘子光 應該的,應該的。胳膊腿還能活動,不礙大事。

        [伴隨“快走”的催喊聲,小劉和民兵乙挾持推搡狼狽的江倍功上,曲平耀武揚威跟隨。

        曲 平 鐘礦長、陳特派員,我們聽到爆炸聲跑來,碰上了逃躥的這小子——萬萬沒有想到,這狗雜種是條披人皮的惡狼。嗐,陳特派員提醒我當心這小子,我還當耳旁風哪。慚愧慚愧!

        陳慕華 (看著江倍功)江倍功,你受國民黨特務組織的派遣,千方百計搗亂破壞天字一號計劃的實施?,F在你們的陰謀徹底失敗了。

        江倍功 我,我不是什么國民黨,我和他們沒有什么關系。

        陳慕華 別存僥幸心理了,疤瘌眼把你的罪行都揭發(fā)了。

        江倍功 真的?這個癟犢子!

        曲 平 要想活命,必須老老實實坦白交代你的罪行,不然,就讓你腦袋走洞(槍斃)!

        江倍功 (像個泄了氣的氣球一樣撲通跪地,垂頭喪氣)我坦白,我交代……

        [臘月匆匆上,奔到陳慕華身邊,詭秘耳語,引領陳慕華匆匆下。

        [切光。

        [接前場。山腳白樺林間,枯葉飄落。葛拉瑪基煩亂地徘徊。雪里紅慌張奔上。

        雪里紅 (仗義地)葛拉瑪基科長,我的戲擔著風險,提心吊膽演完了,別人演好演砸我不管,按當初議定的價碼,付錢吧——(伸手)

        葛拉瑪基 (狡黠地笑笑)姓江的演砸了,你不怕瓜連你,抓你押你槍斃你?

        雪里紅 (蠻不在乎)我一個巫醫(yī)神漢,誰出錢,就為誰跳神、驅邪、打鬼、消災——君子動口不動手,一沒罪行,二沒劣跡,我怕個毛,痛快拿錢來——

        葛拉瑪基 (耍無賴)機關算盡,沒成功,我不能付錢……

        雪里紅 (硬氣)你敢——不給錢,我立馬找陳特派員揭發(fā)你,一切都是你唆使我干的,是你讓我散布礦難……是你讓我……

        葛拉瑪基 別別,千萬別翻臉不認人,錢——我會如數奉送,你必須保證不出賣我!

        雪里紅 有錢能使鬼推磨。錢能通神。只要你履約付錢,我這一堂神會保佑你的。

        葛拉瑪基 (狡詐地笑笑)好吧,有來有往,好說好散——(掏出一沓東北地方法幣)

        雪里紅 東北流通劵?不行不行,講好的是金盧布——

        葛拉瑪基 金盧布不流通了,共產黨的這東北銀行法幣吃香——(展示紙幣)你看,10元的牛耕田,5元的馬拉車,1元的萬壽山天壇。這1元頂偽滿幣10元哪!這一沓合三千盧布。兩清了!你數數吧——我得趕快回避,再見,素不相識……(匆忙走開)

        [雪里紅自顧數錢。躲開的葛拉瑪基忙從懷里掏出手槍,瞄向雪里紅。陳慕華突然從灌木后躥出,縱身虎跳,撲向雪里紅。葛拉瑪基的槍響了。撲壓在雪里紅身上的陳慕華迅速拔槍,回手放了一槍。葛拉瑪基慘叫一聲,狼狽逃下,臘月高喊奔上。

        臘 月 老毛子逃跑了,快追啊——

        陳慕華 (躍起插槍)不用追,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雪里紅 (哆嗦爬起,撲跪,連連磕頭)活菩薩啊,你是活菩薩!感謝啊,萬分感謝救命之恩!我坦白,我交代,是老毛子他媽的葛拉瑪基收買我,裝神弄鬼,妖言惑眾……

        陳慕華 起來起來,走走,我?guī)闳ヂ逶虻V長辦公室說——

        [陳慕華攙扶兩腿打摽的雪里紅。

        [切光。

        [積雪的俄式大白房子,掛牌的楓樹霧凇,一側堆有雪人。

        [幕啟。大楊守衛(wèi)門前。附近傳來鐘靈姐妹的歡笑,鐘靈喊“打雪仗”,小妹喊“滾雪球”,鐘毅喊“去溜冰打出溜滑”,姐妹歡喊“溜冰打出溜滑嘍”。室內,陳慕華組織老趙頭、柳春芽、臘月和民兵甲乙低聲練唱《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小劉興高采烈奔來。

        大 楊 (忙抱拳)恭喜恭喜,恭喜曲縣長走馬上任。

        小 劉 同喜同喜,曲團,呃,曲縣長派我來恭請鐘礦長一家,還有你這大保鏢,都去參加告別宴會。

        大 楊 鐘礦長帶倆千金去小清河溜冰了,特派員在屋里開會。

        小 劉 那我去通報鐘礦長——(奔去又回頭喊)大楊,今晚放開啊,咱倆拼拼酒量。(哼小曲“送情郎啊……”奔下)

        [戴狗皮帽子著兔皮坎肩和陳慕華灰棉褲的牤子奔來。

        大 楊 (攔擋)別進別進,不準進屋打攪……

        牤 子 我找特派員有急事……(閃過大楊,撞開房門奔進,愣?。?/p>

        [室內懸掛的黨旗下擺著牛大力的靈牌,老趙頭、臘月等眾人恭立。

        陳慕華 現在,讓我們向勇斗頑敵、為保礦護礦英勇犧牲的牛大力同志默哀——

        [眾人默哀,牤子悲痛地彎腰蹲地。

        陳慕華 哀畢?,F在進行第二項:入黨宣誓——

        牤 子 (急切奔前)陳特派員,我也要入黨宣誓——我媳婦能加入,我更得加入——男子漢大丈夫,不能比媳婦矮一頭!

        老趙頭 你甭攀比,一打眼,你就比臘月矮一頭。

        牤 子 我不就比她小三歲嗎?我再躥三躥,指定得比她高一頭。

        陳慕華 (笑道)牤子,加入共產黨,雖說有年齡限制,但也絕不是比歲數、比個頭——得比能力、比作為、比貢獻、比忠誠……

        牤 子 (理直氣壯)我揭發(fā)了江倍功狗特務——暗中偵察監(jiān)督他,他施奸計耍鬼著兒差點讓牛把我頂死。我還揭露他跟糖人疤瘌眼暗中勾結。這不都是作為、貢獻嗎?再說啦,嫌我歲數小,您講的劉胡蘭姐姐,14歲不就被吸收為預備黨員了嗎?

        老趙頭 你今年才13毛歲,先準備著……

        牤 子 (急歪)準備,不是預備啊?!

        [眾忍俊不禁。

        陳慕華 這樣吧,你先替你叔叔牛大力同志宣誓,繼承他的遺志,前赴后繼,革命自有后來人啊……(拿過牛大力的靈牌)

        牤 子 行行行,替我叔叔當黨員——(接過牛大力靈牌雙手舉頭上)

        陳慕華 同志們,經上級黨組織研究決定,追認牛大力同志為中國共產黨黨員。中共穆棱煤礦黨支部發(fā)展的第一批共產黨員,現在開始宣誓——(舉拳,領誓)我志愿加入中國共產黨——

        眾 人 (舉拳,復述)我志愿加入中國共產黨——

        陳慕華 擁護黨的綱領,遵守黨的章程,履行黨員義務,執(zhí)行黨的決定,嚴守黨的紀律,保守黨的秘密……

        [在宣誓聲中切光。

        十一

        [1948年9月,一日傍晚。俄式大白房子。掛牌楓樹葉紅如火。

        [幕啟。陳慕華和鐘毅在收拾行裝,鐘靈和小妹歡唱:“解放區(qū)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qū)的人民好喜歡,民主政府愛人民呀,共產黨的恩情說不完哪,呀呼嘿嘿一個呀嘿……”羅莎拎烙花小木桶引新礦長莎闊夫上來,彬彬有禮。

        姐妹倆 (歡喊)莎闊夫礦長好!羅莎姑姑好!

        [羅莎和莎闊夫笑喊“哈拉劭”,親吻小姐倆。鐘毅忙禮讓。

        莎闊夫 鐘先生、鐘太太,剛接到調令,明晨就起程,太匆忙了吧?

        鐘 毅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命令半夜動身決不可拖到天亮。

        莎闊夫 (恭捧小木桶)尊敬的鐘先生、鐘太太,羅莎送來俄方人員捐贈的財物,二位執(zhí)意拒收。我這罐熊油,一定要收下——鐘先生有時咳嗽,熊油的療效歐其恩哈拉劭!

        陳慕華 (拱手)多謝莎闊夫礦長,這個我們破例收下,為他止咳。

        鐘 毅 莎闊夫礦長,聽說葛拉瑪基被流放西伯利亞了,知道洛扎耶夫礦長的近況嗎?

        莎闊夫 (苦笑)等候分配哪……不過,他雖然被免職,卻非常佩服你們夫婦,欽佩你們中國共產黨人——(雙手蹺大拇指)哈拉卲,哈拉卲,歐其恩哈拉卲。

        羅 莎 (掏出一張報表恭遞)鐘礦長,這是今年上半年煤炭產量,比去年全年的產量還高兩個百分點。

        莎闊夫 佩服啊,實在欽佩,1947年比1946年增產一倍,今年還要比1947年增產一倍多。中國礦工太棒啦,歐其恩哈拉劭!

        陳慕華 我跟洛扎耶夫礦長強調過——人是有很大潛力的,思想解放了,束縛的手腳解脫了,工作的目的明確了,就會激發(fā)出更大的干勁,創(chuàng)造出更多更大的價值——實踐再次證明了這一點!

        莎闊夫 (由衷地雙蹺大拇指)哈拉劭,歐其恩哈拉劭!順利交接,和平過渡,很快我們也要回國了,穆棱煤礦交到你們共產黨人的手里,我們放心,一百個放心。

        陳慕華 更確切地說,穆棱煤礦回到了人民的手中,礦工兄弟當家做主后會更加煥發(fā)自己的積極性,一個日新月異翻天覆地的變化即將到來。

        莎闊夫 我,我……怎么說呢,(攤開雙手,聳了聳肩頭,隨即冒出一句俄語)

        陳慕華 (一笑)怎么,你有些嫉妒?

        莎闊夫 (一愣,放聲大笑)不錯,不過我更嫉妒的是,你的俄語學得這么快。

        陳慕華 (用俄語說)這應該感謝你這個俄語教師。

        [眾人一愣,都聽不明白,鐘毅馬上翻譯了一下。

        [眾人大笑。

        羅 莎 鐘先生、鐘太太,莎闊夫礦長決定明晨去火車站為你們送行,已準備了兩瓶伏特加,暢飲辭別。

        莎闊夫 豪飲——您一瓶,我一瓶……不不,三瓶——鐘太太一瓶!

        陳慕華 (大笑,連連擺手)我可喝不了一瓶,抿一口兩口還行。

        莎闊夫 那就抿兩口,余下的羅莎一口悶,一揚脖,咕嘟嘟干了。

        羅 莎 您當喝格瓦斯汽水哪?咕嘟兩瓶——

        [四人大笑,欣賞小木桶的姐妹倆愣神,柳春芽持紅紙包來了。

        [莎闊夫和羅莎告辭,鐘毅送行:“共祝中蘇友誼萬古長青!”

        柳春芽 (恭遞紙包)特派員,這是工會會員捐贈給你們夫婦的錢——

        陳慕華 (連連擺手)不可不可……(忙拿桌上的牛皮紙袋)還有這個,任守義他們機械廠職工捐贈的錢,我們不收,這老哥,扔下就跑,都委托你上繳工會,補貼傷亡病殘礦工家屬——(硬將紙袋塞到柳春芽懷里,關切悄問)談婚論嫁了沒有?

        柳春芽 (羞笑)原定下個星期天辦……可您和鐘礦長突然要走,守義俺倆決定,明個一大早就辦,必須由您這個大紅媒主持。

        陳慕華 (感慨)你和大力多好的一對啊,本想幫你倆解脫封建婚姻枷鎖……可惜,大力同志為保衛(wèi)礦井和我們礦工獻身了。

        柳春芽 (傷感)大力永遠活在我的心里。

        陳慕華 是啊,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不會忘記這段崢嶸的歲月……

        柳春芽 (低下頭,一會又抬起頭來)若不是您誠心撮合我和守義,我真要守身孀居一輩子。

        陳慕華 守義也是孤苦獨身,受苦遭難更多。這次突擊給民主聯(lián)軍修理槍械,他帶領工人日夜奮戰(zhàn),立了大功。牡丹江軍區(qū)嘉獎,頒發(fā)“來自人民,用于人民”錦旗,還給工友贈送了慰問品。

        柳春芽 守義說,送給您和鐘礦長的慰問品,您連同送給了牛大嬸。

        陳慕華 (猛想起)呃,趙主任和牛大嬸的事兒磨合到啥分兒上了?

        柳春芽 (噗哧一笑)牛嬸兒說一只羊是趕,兩只羊也是放,原來要和我們一塊操辦……你們這匆忙一走,也不知他倆咋安排了。

        [伴隨“辦,一塊辦”的歡喊,老牛婆子樂顛顛奔進。

        老牛婆子 老一對,少一對,一勺燴,明晨一塊操辦——你特派員主婚,鐘礦長證婚……

        [牤子歡喊著“一塊辦,都一塊辦”跑進來。

        鐘 靈 牤子哥,臘月姐姐咋沒來?。?/p>

        牤 子 她還沒下班哪。

        [穿工作服拎飯盒的臘月歡喊著“我來啦”闖進。

        臘 月 (急問)牤子,明早咱倆也和我嫂子他們一塊成親!

        牤 子 我聽陳特派員的——陳特派員批準結,我倆就結;不批準,我倆還等……

        陳慕華 實實在在講,牤子歲數是小點,這是包辦婚姻造成的,是封建婚姻的陋習?,F在解放了,我建議廢除這個婚約。至于長大以后,你們能不能自由戀愛,那就看緣分了……

        [大家一致叫好,換裝的潘子光持折疊報紙樂顛顛奔上。

        潘子光 鐘礦長,陳特派員,你們快看,我表妹從哈爾濱寄來的——(展開報紙呈現《東北日報》報頭)

        鐘 毅 呵呵,《東北日報》,這報頭題字可是毛主席親自題寫的??!

        陳慕華 總工會每期都給我們寄,轉了一手,比你這直接寄來的晚幾天。有什么好消息?

        潘子光 (指點著)看這兒,看這兒——(讀)破除封建迷信,砸碎精神枷鎖——寫咱老君廟裝神弄鬼的事。我給表妹去信說的,她編巴編巴刊登了,還署了我的名。

        陳慕華 好啊,以后你就做業(yè)余通訊員,把咱礦區(qū)的好人好事、先進事跡都寫出來登出來。

        潘子光 嘿嘿,這不嘛,表妹讓我寫咱礦區(qū)新變化,我就琢磨出你們搞的四個第一……

        陳慕華 四個第一?怎么個四個第一?

        潘子光 (扳指頭比畫)第一個實行八小時工作制;第一個召開礦工代表大會;第一個組建女子礦工隊;最重要的是第一個中共礦工黨支部……

        柳、臘 (歡喊)總結得好,太好啦!

        老牛婆子 是這么回事!

        [傳來“鐘礦長陳特派員”的急喊聲,任守義氣喘吁吁跑進。

        任守義 (氣聲)鐘礦長,陳特派員,聽說要槍斃曲平曲縣長,咋回事?

        鐘 毅 (嘆息)黨內傳達了,可惜曲平他——喜新厭舊,道德敗壞……

        陳慕華 (義憤填膺)更可恨他利令智昏,喪盡天良,暗下毒手,用手榴彈炸死在王礦長家坐月子的妻子喬蓮花,還手槍擊腿自殘,并偽造敵特復仇的字條,妄圖蒙混過關。

        鐘 毅 喬蓮花是縣婦聯(lián)主任,是曲平的山東同鄉(xiāng)?;橥鈶俚呐耸峭艚浝淼男∶茫贻p漂亮的女教師。

        柳春芽 (嗔斥)萬沒想到,這位老革命會腐化墮落成這樣……

        潘子光 (嗤之以鼻)這個人,我壓根看他就是道那邊的兔子——隔路,和你們夫婦這共產黨就是不一樣。

        陳慕華 (語重心長)俗話說,創(chuàng)業(yè)難,守業(yè)更難。作為國家,建國難,守國更難,富國強國難上加難。我們共產黨人,打江山,解放全中國;坐江山,建設新中國;掌了權更得不忘初心,必須牢記并踐行毛主席提出的為人民服務。

        鐘 毅 (感慨)特別得要警惕像曲平這樣的貪圖享樂、腐化墮落、蛻化變質的領導干部掌權人啊!

        [老趙頭抱著兩大朵紅綢花樂顛顛奔進。

        老趙頭 (歡笑)鐘礦長,陳特派員,送站的兩掛馬車披紅掛彩了,這兩朵紅綢花明天給你倆披掛上,關東習俗,入鄉(xiāng)隨俗嘛。

        陳慕華 不用不用,這可太熱情了,我們都不好意思走了。

        老趙頭 不走那更好,這幾天聽說你們要走,我老趙頭心里一直不得勁,空落落地好像丟了魂一樣。這兩年,你把延安的做派一股腦地都帶到我們這里來了,我在你身上可是真沒少學東西。

        柳春芽 那不叫延安的做派,那叫延安的精神!這兩年特派員天天在夜校講課,你白聽了?

        老趙頭 (一拍腦袋)對對,延安精神,就是延安精神。我老了,要不怎么都叫我老趙頭呢?

        陳慕華 不行不行,你這名也得改!五十剛出頭,你就是老頭了?革命人永遠是年輕,男人五十多歲正是好時候,更何況我們又趕上了這么好的好時候。

        老趙頭 柳蒿芽的名都是你改的,那你給我也改一個吧?

        陳慕華 我聽說你的原名叫趙冬生?

        老趙頭 對,三九天生的,我媽生我那天嘎嘎冷。

        陳慕華 我看你就叫趙新生吧。解放了,每個人都獲得了新生,打敗了蔣光頭我們馬上要建立新中國,這都是新生?。?/p>

        老趙頭 好,這名改得好,我以后就叫趙新生了,以后誰再叫我老趙頭,我,我,我就吐他一臉抽吧褶子。

        [大家哄笑。

        趙新生 (對柳春芽)柳春芽,明日歡送的秧歌隊集合了,咱倆是打頭的,守義是打場子的,都得張羅操練去……(匆忙奔出,柳春芽和任守義緊忙跟出)

        老牛婆子 (歡喊)趙新生,等等我,我也跟你們撒撒歡去——(緊隨追出)

        鐘 靈 (歡喊)看秧歌去——(撒歡跑出)

        [臘月領著小妹和牤子匆匆追去。

        潘子光 我回去寫稿子,明晨拿給你們夫婦審看、指導、修改,潤色添彩……(作揖,奔下)

        陳慕華 (捧著紅綢花嘻笑)老鐘,咱倆還沒披戴過紅綢花哪……

        鐘 毅 (沉吟)這么大張旗鼓地歡送咱倆,興師動眾的,可真不行啊!

        陳慕華 (動心思)我想啊,咱倆開溜,起大早領著孩子奔火車站。

        鐘 毅 (苦笑)開溜,潛逃——有點不盡人情,不通情達理??!

        陳慕華 (點戳)書呆子,不謀面,不辭行,不動口,那還沒有筆啊——咱寫張辭別告示貼在門上。

        鐘 毅 好——夫人不愧我軍第一位作戰(zhàn)女參謀啊!

        陳慕華 你學問比我高,字寫得比我好——聽參謀的,我措詞,你操筆……

        [鐘毅忙鋪紙磨墨揮筆。

        陳慕華 (措詞)礦工兄弟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們感謝大家這兩年多來對我們工作的支持,同時我們也深切地感受到了你們的樸實善良忠誠和堅韌。我們真的很舍不得離開你們,但是我們是黨的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抱歉了,因工作需要我們要走了。不管我們走到哪里,我們都會想著你們的。我們愛你們,愛這里的一草一木,愛這里的山山水水,愛這里的穆棱煤礦,愛雞冠山的父老鄉(xiāng)親,請大家相信,我們還會再回來的……

        [切光。

        [燈光復明。

        [劇中出現的中方正面人物從各個不同角度走過來,他們的眼里都含著淚水。

        趙新生 她走了,就這么悄悄無聲地離開了這里……我這名,她給我改得多好??!

        任守義 她這是怕大伙都來送她啊。

        柳春芽 她一心為了大伙著想,什么事情想得都那么體貼入微,可她自己……嗨,臨走,還怕麻煩大家……

        老牛婆子 大妹子,你這樣,讓俺們大伙心里怎么過意得去?

        臘 月 特派員大姐,你什么時候再回來???

        牤 子 特派員大姐,我長大了到哪兒去找你???

        潘子光 (持稿紙奔來)鐘礦長,陳特派員,四個第一的稿子我連夜寫完了……

        雪里紅 (奔上撲跪)救命恩人啊,你放心地走吧,我一定改邪歸正重新做人,我也要下礦井做女礦工……

        [舞臺一角,一束追光打在陳慕華的身上,但這時她和其他劇中人已經不在同一個空間里,她看著大家動情地默默流淚……后面,鐘毅拉著兩個孩子,也在依依不舍地向大家揮手……

        十二

        [火車站月臺,破曉曙色中,來煤礦時裝束的陳慕華和鐘毅領著鐘靈和小妹走來?;疖國Q笛聲中,屏幕呈現雙火車頭拉載一長列運煤貨車緩緩駛過。

        陳慕華 (眺望天際,深情感慨)偉大領袖毛主席說:新中國航船的桅頂已經冒出了地平線,讓我們拍手歡迎她,東方破曉了,一輪沖破云靄的紅日,正在冉冉升起……

        [天幕朝霞燦爛,輝映著礦區(qū)的天。

        姐妹倆 (歡喊)朝霞——火紅的朝霞!

        陳、鐘 (不約而同)是啊,這里的黎明在燃燒……

        陳慕華 雞西人民對解放戰(zhàn)爭的貢獻、對中國革命的貢獻將永載史冊,人民不會忘記,歷史不會忘記……

        [響起毛主席語錄歌《種子》——

        我們共產黨人好比種子,

        人民好比土地。

        我們到了一個地方,

        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結合起來——

        在人民中間,

        生根開花,

        在人民中間,

        生根開花

        在人民中間,

        生根開花……

        [伴隨歌聲,屏幕上又緩緩駛過一長列運煤火車。

        [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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