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水泉(金堂縣文學藝術(shù)界聯(lián)合會)
三 星堆遺址處于成都平原北部沱江沖積扇上,西出廣漢市3.5公里許,北臨沱江支流湔江(俗稱鴨子河),與千里沱江第一峽——金堂峽,相距20余公里。
三星堆文化是如何滅亡的?
當前的假說很多,戰(zhàn)爭和瘟疫是兩大主流意見。
首先,讓我們從三星堆出土文物來看,絕大多數(shù)是祭祀用器,很少有武器(如寶劍之類)。這也從側(cè)面說明,當時的三星堆很少受外界武力威脅。成都平原在金牛道修成前,中原地區(qū)即便想要進攻三星堆,依靠著“蜀道難,難于上青天”的地利,三星堆的“國防線”也是固若金湯。由此,我們可以基本斷定,三星堆的滅亡,應與戰(zhàn)爭無直接關(guān)系。
其次,如果三星堆的滅亡是瘟疫橫行導致,那即便是這里的人都死了,舊的城池消失,但良田沃土還在,后來的蜀人,也應在此繼續(xù)立國建城而發(fā)展。但是,自從三星堆消失,這一帶都成了荒野,“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以致于史書都沒有詳細記載。這也從一個側(cè)面說明,此地不宜大規(guī)模搞“城鎮(zhèn)化”,人們才不得不另起爐灶。什么原因逼迫著三星堆人離開呢?筆者認為,極大可能是水患,沱江淤塞后,讓成都平原東北部形成一片汪洋,使得三星堆人不得不遠走他鄉(xiāng),另尋家園。
成都平原位于中國四川盆地西部,包括四川省成都市各區(qū)縣及德陽、綿陽、雅安、樂山、眉山等地的部分區(qū)域,總面積1.881萬平方公里。該平原發(fā)育在東北—西南向的向斜構(gòu)造基礎(chǔ)上,由發(fā)源于川西北高原的岷江、沱江及其支流等8個沖積扇重疊聯(lián)綴而成復合的沖積扇平原。整個平原地表松散,沉積物巨厚,地勢平坦,平均坡度僅3%—10%,地表相對高差在20米以下,只有金堂、蘇碼頭、新津3處泄洪口。
作為東部泄洪口的沱江(金堂峽),整個集雨面積達到近7000平方公里,而在2004年拓峽前,金堂峽的河道最窄處,據(jù)說只有40余米。因此,即便是現(xiàn)在,每到雨季,沱江流域的防洪壓力也特別大。
三星堆遺址3號祭祀坑全景圖(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研究院供圖)
還有地質(zhì)災害頻發(fā)。金堂當?shù)厝硕贾溃诮鹛脥{內(nèi),有一處叫垮梁子的地方。此處在治理前,在沱江邊的堆積物,每年都會向河道“垮”幾厘米(有的說是幾十厘米)。試想,如果不及時清除滑向河道的這些堆積物,一旦淤塞沱江河道,河水勢必會越來越高。對于成都平原這個“地表相對高差在20米以下”的地區(qū),沱江水位上升二三十米,那整個平原自然就兇多吉少了。
治理沱江水患,應是古蜀國的一項長期工程。當然,鱉靈拓峽的傳說,更讓人深感沱江水患的厲害。
西漢著名學者揚雄在《蜀王本紀》中,講述了蜀王治水的故事:古蜀國時,成都平原一帶水患嚴重,老百姓經(jīng)常在雨季被洪水侵擾,無家可歸。遇到山洪暴發(fā),滯水難泄,就連蜀國國都都岌岌可危??粗约鹤用竦纳敭a(chǎn)被洪水威脅,蜀王杜宇心急如焚,卻又一籌莫展。楚國有一個叫鱉靈的人,千辛萬苦來到蜀國,杜宇得知他能治水,就封他為相。鱉靈掘開玉壘山(今金堂縣境內(nèi)),讓洪水沿著金堂峽一瀉千里,使得成都平原水患得以基本解除,老百姓因此安居樂業(yè),初步奠定天府之國的基礎(chǔ)。
鱉靈治水有功,杜宇還把自己的王位禪讓給鱉靈。
龍寶山頂炳靈廟(已毀,當?shù)厝嗽谠分匦?,肖水泉供圖)
鱉靈即位后,蜀國進入到開明時代。清嘉慶版《金堂縣志》記載:“三皇廟在三皇灘上,神象中一(鱉靈的神像),左右七,俱猙獰可畏?!薄端拇ㄍㄖ尽酚涊d:“此蓋鱉令(靈)因鑿(峽)有功,故建廟祀之。行舟至此,必殺雞禱之乃去?!薄蹲x史方輿紀要》也記載:“鱉靈跡在金堂峽南岸,去懷安(淮口,即今天的淮州新城)即二十余里,石門巨跡長三四尺,旁大刻‘鱉靈跡’三字?!笨梢姡M靈拓峽之事,確實可信,不是什么空穴來風,也不是以訛傳訛。
龍寶山遠景(肖水泉供圖)
在金堂峽東岸,有一座高高的山峰,叫龍寶山,龍泉山脈在金堂境內(nèi)的第二高峰,與沱江西岸的云頂石城遙遙相對。龍寶山地勢高,視線開闊,又處在金堂峽中端,能把金堂峽盡收眼底。而且,在龍寶山上,能見度高時,還可上觀趙鎮(zhèn)一帶的平原,下觀淮口一帶的江水奔流,加之此峰在東岸,借著清晨的太陽光,非常利于觀察沱江江面情況。為此,有學者認為這是鱉靈拓峽的總指揮部和古蜀國觀測沱江的水文站。由于鱉靈拓峽的主戰(zhàn)場就是金堂峽,因此在龍寶山一帶有不少關(guān)于鱉靈的遺跡和故事傳說。
遺跡一:龍寶山頂炳靈廟。該廟現(xiàn)部分尚存,據(jù)說,在20世紀60年代,廟宇還保存得非常完整,里面供奉的就是炳靈大神。
宋代《太平廣記》引錄唐代《集異記?李納》,稱炳靈公為泰山三郎。后唐至宋代,泰山三郎逐漸被加封為炳靈公。據(jù)說,洪雅縣炳靈場鎮(zhèn)的炳靈祠(建于明代正德年間)供奉的神,就與古蜀神話里的鱉靈有關(guān)。按照洪雅縣的供奉思路,有學者考察認為,龍寶山供奉的“炳靈”,極有可能就是“鱉靈”。
遺跡二:龍寶山頂窯洞型石屋。當?shù)貍髡f是劉禪墓或太子洞,但這兩種說法都經(jīng)不起推敲。因為按風水學觀點和周圍地形地貌來看,假如是“劉禪墓”或“太子洞”,其門都應朝淮州新城方向(恰好是坐北朝南)開,才符合古時風水觀點。而這座拱形石建筑,卻是坐東朝西,與古人的風水理論嚴重不符。除風水說不通外,還有一點,在南方地區(qū),很少有人把建筑修成“窯洞”形狀(面積大概有10余平方米,頂部覆蓋一層土,周邊森林植被茂盛,確實是冬暖夏涼的好地方),且還修在山頂上。
試想,古人(當然不是指鱉靈他們,而是他們的后繼者)既然打定主意要修成這么一個特殊形狀的石屋,為什么不直接在山頂鑿一個石窟?省工不說,還牢固。最關(guān)鍵的是,山頂環(huán)境非常惡劣,雨大風大、雷電頻發(fā),根本不適宜人類長期活動。然而,古人為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合理的解釋,就是為方便觀察江面情況,才將石屋修成這別具一格的模樣;就是為了讓觀測人員有一個通風透氣、光線好,冬暖夏涼且干燥的生活環(huán)境,才不得不修成窯洞石屋。
遺跡三:龍寶山人字形永安寨。傳說是張飛練兵場,但這種說法仍經(jīng)不起推敲。首先,龍寶山交通不便,并非軍事要地,山上水源奇缺,在此駐軍,只要把山一圍,就只有不戰(zhàn)而降。其次,有學者考證永安寨時,發(fā)現(xiàn)石碑上有“咸豐十年(1860年)”題記字樣,這就鐵定與張飛練兵無關(guān)。
三星堆博物館(圖片來源:三星堆博物館官網(wǎng))
如果把這里視為鱉靈拓峽的“總指揮部”,就很容易理順其中的各種聯(lián)系。試想,在鱉靈拓峽后,“吃一塹,長一智”,在這里設(shè)一個水文觀測站,派人隨時觀測沱江江面情況,以便盡早發(fā)現(xiàn)淤塞,盡早排除險情。從沱江排洪對古蜀國的重要戰(zhàn)略地位來看,與最容易造成沱江淤塞的原因來分析[《輿地紀勝》記載:“會巫山(金堂峽)壅江,蜀地潴水?!睋P雄《蜀王本紀》記載:“時巫山峽壅而蜀水不流?!保?,有理由相信,在此設(shè)水文觀測站說不定是鱉靈定國安邦的“一號工程”。
按照這個思路繼續(xù)推測,龍寶山山頂出現(xiàn)人類長期性活動處所,也就順理成章。同時,即便在古蜀國滅亡后,后來的執(zhí)政者,也一定會在龍寶山設(shè)立水文觀測站。代代相傳,直到清朝時期,水文觀測站依舊在發(fā)揮重要作用。而“永安寨”,極有可能是水文觀測站的后勤基地?!坝腊病倍值暮x,更不言而喻。
無論是鱉靈拓峽的傳說,還是金堂峽的特殊地質(zhì),以及龍寶山一帶的各種遺跡,都明確指向3000年前,沱江確實發(fā)生了一場特大洪水,一場差點讓成都平原又還原為西蜀海的悲劇。
洪水不僅淹沒了金堂一帶,也淹沒廣漢三星堆,甚至直接威脅到另一個古蜀國——郫都,才迫使蜀王杜宇派鱉靈等出面拓峽治水。
而鱉靈建立開明王朝,時間也就是3000多年前,與三星堆出土文物年代高度吻合。推測三星堆被沱江水患滅,也說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