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志強

歐洲能源危機來襲。“歐洲天然氣價格暴漲”“美國加大對‘北溪?-2’天然氣管道項目制裁”“俄羅斯輸歐天然氣驟減”等話題不斷見諸各國媒體，還原了歐洲能源短缺現狀。

據《經濟日報》報道，2021年以來，歐洲天然氣價格已上漲超600%;歐洲主要國家的電力均價都已超過每兆瓦時300歐元，多國電價均處于歷史高位，而2019年同期該數字僅保持在每兆瓦時50歐元以內。

1月4日，周掌柜咨詢全球化顧問、前歐盟中歐政策顧問宋欣在接受《中國經濟周刊》采訪時分析道：“在極端天氣（干旱和少風）增加的情況下，歐洲新能源和綠色能源恐怕無法提供足夠的能源供給。傳統(tǒng)能源可能會再次成為備選項，特別是天然氣會迎來大幅上漲。”

歐洲能源危機發(fā)生背后有何深層次原因？短期內，歐洲能否緩解能源短缺困境？圍繞上述問題，《中國經濟周刊》采訪了多位能源業(yè)內人士。

受到全球天然氣、煤炭等能源供應短缺影響，2021年8月以來，歐洲能源價格一漲再漲。多位市場分析人士認為，歐洲能源危機的起因在于能源需求變化不大，但供給問題是主因。

據歐盟委員會最新發(fā)布的《2021歐盟能源圖冊》數據顯示，過去近20年，歐盟天然氣依賴進口指數不斷攀高，歐盟區(qū)域內的天然氣依賴進口指數在2000年僅為65.7%，到了2019年，這一數字變成了89.7%。

俄羅斯一直是歐洲天然氣主要進口國，受地緣政治因素影響，連接德國與俄羅斯的“北溪-2”天然氣管道項目迄今尚難投入運營，令這個冬天歐洲天然氣供應難上加難。

CoreCommodity?Management合伙人艾略特·蓋勒（Eliot?Geller）稱，能源市場方面，2021年第四季度天然氣期貨下跌約36%，但在歐洲和亞洲對液化天然氣需求強勁、俄羅斯減少向歐盟的供應以及美國產量受限等因素的共同推動下，2021年的累計漲幅有望達到48%。

宋欣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從去年下半年以來歐洲天然氣價格一路飆升，隨著歐洲進入漫長的寒冬，市場對天然氣的需求量暴增，而歐洲天然氣卻面臨三方勢力政治博弈、新能源無法補缺、庫存見底的緊張局面?！?/p>

她認為，新能源替代過程中，多個歐洲國家激進地轉向新能源，大量關?；痣姾?，又大量放棄核電，在能源危機來襲時，只能吞下能源危機中的苦果。

平安證券研報稱，歐美本輪能源危機的成因主要在供給端，且很大部分源于“人為”因素。具體來看，一方面，供給約束是本輪能源危機的核心，生產者供給能力調整客觀上有限，主觀上也對高價格保持觀望，如OPEC產油國主觀選擇緩慢增產。另一方面，能源緊缺的背后也有長期因素，即全球綠色經濟浪潮的“助推”。如以中國、美國和歐洲為代表的主要經濟體能源轉型政策不斷清晰，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傳統(tǒng)能源的開發(fā)投資。

1月5日，一位能源業(yè)內人士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相較于傳統(tǒng)能源，新能源靠天吃飯，產能更不穩(wěn)定，碰到極端天氣，根本就沒有解決產能的辦法。加之歐盟多國在新能源轉型過程中，把之前煤礦等傳統(tǒng)能源發(fā)展的路都封死了，在新能源短缺背景下，傳統(tǒng)能源無法補缺，這也是能源發(fā)生短缺的一個原因。”

由于歐洲多為氣電，2021年天然氣大漲后，電價漲幅超過20%，已造成歐洲多家工業(yè)企業(yè)產量大減或暫時關閉工廠。

隨著全球多國氣象機構相繼發(fā)布拉尼娜預警、強寒潮席卷歐洲等消息，歐洲電力需求將達到峰值。加之歐洲當地少風天氣影響風電能力、核電發(fā)電不及預期，歐洲多國不得不重啟傳統(tǒng)能源。

據外媒報道，2021年9月23日，英國電力公司Drax表示，隨著歐洲天然氣價格飆升，為保證能源供應，英國不得不重新啟用燃煤發(fā)電。

2021年11月，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宣布，法國將重啟新的核電項目建設，以便將能源價格控制在合理范圍內，同時將利用核電幫助法國完成減排目標。早在2014年，法國政府曾提出，在2025年將電力供給中核電的占比從75%降至50%左右，但在如今電價隨天然氣價上漲不斷創(chuàng)下歷史新高之際，核電再度成為法國穩(wěn)定能源供應的“救命稻草”。

東證衍生品研究院研報認為，2021年，由于歐洲遭遇能源危機，煤炭消費量較2020年增幅至少有20%，相當于歐洲在去煤的過程中開了倒車?！拔覀冋J為這是非常正常的現象，以后在其他經濟體也完全有可能遭遇類似的情形，但是去碳的大趨勢完全不可能被逆轉?！?/p>

北京國際能源專家俱樂部總裁陳新華撰文認為，歐洲國家未來能源系統(tǒng)解決方案缺乏充分的科學性，因為這一方案忽略了碳基材料對于人類生存與發(fā)展的重要性，而能源系統(tǒng)除了提供電力、熱力、交通運輸動力這3項能源服務之外，還需提供化工原材料;應高度重視現有能源系統(tǒng)能量與物質的兩重性，在能源低碳化轉型的過程中，滿足社會對碳基化工原材料持續(xù)增長的需求尤為重要。

宋欣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歐洲能源危機短期內是無法解決的，要根本上解決歐洲能源危機至少需要20～30年時間，而且需要在聯盟內部統(tǒng)一共識，共同面對有規(guī)劃、長期的戰(zhàn)略周期。但可惜的是，歐洲各國政治周期通常只有4～5年，這對他們來說挑戰(zhàn)是巨大的?！?/p>

愈演愈烈的歐洲能源危機，給同處能源轉型期的中國能帶來哪些啟示？

近日，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傳統(tǒng)能源逐步退出要建立在新能源安全可靠的替代基礎上。要立足以煤為主的基本國情，抓好煤炭清潔高效利用，增加新能源消納能力，推動煤炭和新能源優(yōu)化組合。

“在新能源轉型上，歐洲一條道走到黑，激進的能源轉型方式不可學。像煤礦這種傳統(tǒng)資源該用還是得用，但可以用更加生態(tài)環(huán)保的方式。在戰(zhàn)略能源物資儲備能力建設上，我國應更加注重創(chuàng)新和技術?！彼涡勒J為，歐洲能源危機只是全球能源危機的一個縮影。

據EIA預測，到2050年，全球可再生能源消費將直線上升，但傳統(tǒng)燃料消費需求在2025年以前仍將快速上升，之后才會放緩，說明清潔能源對傳統(tǒng)能源的替代是需要時間的。

1月6日，《經濟日報》撰文稱，歐洲能源危機給中國的3點啟示：第一，能源供給要尋求獨立。歐洲之所以出現能源危機，主要是因為歐洲本土天然氣產量下滑、俄羅斯天然氣供應不及預期等綜合因素造成。第二，能源替代要科學部署。造成歐洲能源危機的另一大因素是過于激進的能源轉型。第三，能源轉型要立足國情。過于單一的能源轉型路徑也威脅到了歐洲一些國家的能源安全。

（本文刊發(fā)于《中國經濟周刊》202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