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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世紀英格蘭古英語法律抄本書寫

        2022-01-08 08:15:44陳志堅
        古代文明 2022年1期

        陳志堅

        關(guān)鍵詞:法律抄本;古文字學;抄本學;抄本再造

        古文字學學者過去普遍認為,古英語抄本書寫以及古英語語言的使用應該早已伴隨11世紀中后期盎格魯—撒克遜時代的結(jié)束而終止,然而近幾十年來,隨著學者對12世紀抄本整理與文本研究相關(guān)工作的不斷深入,不僅“古英語書寫于諾曼征服之后繼續(xù)存在”的事實得到證實,而且古英語書寫者與使用者有意識地對古英語文本“創(chuàng)造性再利用”的意圖也不斷被揭示出來。

        首先不得不提及的是古英語書寫大量存在于后諾曼征服時代的事實。12世紀時,在英格蘭學術(shù)界形成了一股以古英語書寫抄本的風潮。這股風潮太過強勁,以致可用“蔚為大觀”這個詞來形容它。因為這種書寫不僅僅體現(xiàn)在單一方面,而且呈現(xiàn)出較強的普遍性,所涉抄本體裁極為廣泛。尼爾·李普利·克爾(Neil Ripley Ker)編纂的《盎格魯—撒克遜抄本目錄》(Catalogue of Manuscripts Containing Anglo-Saxon)史無前例地羅列出大量諾曼征服之后存在的古英語抄本。1在此基礎上,古文字學家伊萊恩·特里哈奈(Elaine M. Treharne)得以對存世的12世紀古英語抄本給出整體性描述:其核心部分是“布道集”(Homily)和“圣徒傳記”(Hagiography),該部分主要是由阿爾弗里克(?lfrec,955—1010)以及一些其他匿名作者撰寫;除此之外,還有兩部“福音書”(Gospel)的復本、一部“本篤修道院院規(guī)”(Rules of St Benedict)、“箴言書”(Apothegms)、“對話錄”(Dialogue Literature)、“預言書”(Prognostications)、“圣詠經(jīng)”(Psalters);另外,還包含阿爾弗雷德大帝(Alfred the Great,886—899年在位)本人感興趣,并在其主持之下從拉丁文翻譯過來的幾部著作,如奧古斯?。ˋugustine of Hippo,354—430)的《獨語錄》(Soliloquies)、波埃修斯(Boethius,477—524)的《哲學的安慰》(Consolation of Philosophy)等。

        其次,在現(xiàn)有的研究中,學者除了對12世紀古英語抄本的年代、繕寫室、版式、字體等基礎信息加以研究之外,更著重考察的是這一特定時代之中古英語書寫者與使用者的意圖。盡管這一考察目標因?qū)儆谛膽B(tài)史范疇而難度較大,但學者利用抄本學(codicology)與古文字學(paleography)方法,將相關(guān)抄本置于特定歷史文化語境之中考察,仍獲得了一定程度的突破。而其實在此之前已有先行者,例如文化史學者的研究工作已經(jīng)在一定程度上涉及此問題,并傾向于將諾曼征服之后古英語書寫的再流行視為12世紀文藝復興這一大型歷史文化運動的一個側(cè)面。他們認為,諾曼征服激發(fā)了一場修道院廣泛參與的古物研究運動,僧侶們搜集并編纂特許狀(charters),轉(zhuǎn)寫抄本與文書,詳細調(diào)查年代學與地形學,研究修道院建筑與銘文,搜羅古代抄本與文本;撰寫地理志、編年史與人物傳記。2在此基礎之上,古文字學學者更進一步,通過研究古英語抄本編纂者與使用者的“改動”痕跡,來考察抄本書寫者與使用者在“保存史料”及表達“對歷史崇敬”的心境之外而具有的別樣目的。3蘇珊·歐文(Susan Irvine)通過考察12世紀的4篇布道辭抄本(homiletic manuscripts)發(fā)現(xiàn),書寫者對原始文本的重新編纂與再組織準確地反映了使用者的實際需求——為教區(qū)教堂中開展虔誠閱讀(devotional reading)的僧侶與修女以及不會說諾曼語的俗人提供閱讀文本。4瑪麗·斯旺(Mary Swan)對阿爾弗里克《天主教布道辭》(Catholic Homiles)的版本及其在12世紀的流布(dissemination)情況考察后發(fā)現(xiàn),人們更喜歡使用其摘錄版而非完整本形式,摘錄版中又偏重合集本(容納多位作者布道辭的合訂本)而非單行本。斯旺憑此推斷,布道辭的編纂者與使用者更重視布道辭的實用性而非作者權(quán)威。5喬納森·威爾科克斯(Jonathan Wilcox)發(fā)現(xiàn)了伍爾夫斯坦(Wulfstan,生年不詳—1023)布道辭在12世紀“僅少量被采用并在有限范圍內(nèi)流傳”的問題,并嘗試在其歷史文化語境中對文本制作者與使用者的意圖作出解讀。作者指出,這大概是因為,伍爾夫斯坦的作品政治意味太強,在諾曼征服之后,政權(quán)剛剛實現(xiàn)更迭的特殊情況下,這種作品太容易鼓動英國人的民族情緒,因而不被統(tǒng)治者看好。6可見,編纂者在揀選古英語作品的時候,加入了自我審查的動作,自覺回避了一些敏感人物與話題。

        不難看出,盡管這些12世紀的古英語抄本長期以來處于被忽略的境地,但在世紀之交,情況已有所變化,相對成熟的研究成果不斷涌現(xiàn)出來,與之相關(guān)的研究也逐漸受到學界重視。然而在“被忽略”與“受重視”之間,卻存在“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悖論,其關(guān)鍵點在于如何看待抄本在流布過程中的“改動”,也即后代抄本編纂者與使用者對前代抄本的再造(reworkings)問題。如果說12世紀古英語抄本早先之所以被忽略,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學者想當然地認為此一時期已不再有古英語書寫的話,那么在克爾于上個世紀50年代揭示了古英語書寫于諾曼征服之后繼續(xù)存在的事實之后,學者仍未正視這些抄本,原因何在?問題可能出在態(tài)度與觀念方面。由于受到20世紀出版文化心態(tài)的影響,學者往往強調(diào)文本及作者的原始性(original),并據(jù)此來確定文本的優(yōu)先次序(prioritization),從而將純原始本(pure originals)之外的其他版本定性為蛻化版本(corrupt version),并不自覺地將其邊緣化,這是12世紀古英語書寫被忽視的主要原因。然而,諷刺的是,世紀之交的相關(guān)研究之所以“受重視”,恰恰是因為學者認真對待了抄本在流布過程中的“改動”,并藉此探討抄本編纂者與使用者對純原始本及其作者的態(tài)度,考察他們在新的政治、宗教與文化語境之中繼續(xù)古英語書寫,及其對純原始本做出“改動”的原因。1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說,12世紀的古英語抄本絕非所謂“蛻化版本”,而是在新的歷史文化語境之中對純原始本的創(chuàng)造性再利用,問題的關(guān)鍵是在抄本的動態(tài)流布過程中考察其文化特性?;谶@一認識,本文擬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利用古文字學與抄本學方法,考察12世紀古英語法律抄本的書寫狀況,并以CCCC MS383號抄本為例,探討12世紀古英語法律抄本在特定的歷史語境下的價值與意義。

        12世紀文藝復興史家索森(R. W. Southern)曾指出,“在12世紀的英格蘭,人們表現(xiàn)出對歷史前所未有的好奇心,學問的最大進步是體現(xiàn)在對盎格魯—撒克遜時期歷史的研究方面”。2而英格蘭早期法律史研究先驅(qū)帕特里克·沃莫爾德(Patrick Wormald)則進一步指出,12世紀英格蘭人對盎格魯—撒克遜歷史的興趣又“明顯地體現(xiàn)在法律與法律文獻方面,這也是為何一項針對盎格魯—撒克遜法律的研究往往不依據(jù)自然分期法在1066年戛然而止,而給予12世紀更多的關(guān)注”。3實際上,在整個12世紀,英格蘭學問界對法律抄本的熱情始終未減。根據(jù)沃莫爾德的分類,其核心部分是時人編纂盎格魯—撒克遜法律百科全書(legal encyclopaedias)的成果,包含4種抄本,另有包含在歷史著作(Gesta)、福音書(holy books)、布道辭(homily)、贖罪書(penance)中的法律抄本8種,加上法律抄本散篇殘頁(loose leaves)、斷篇(fragmentary)與小冊子(pamphlet)8種,總計20種,其規(guī)??芍^“空前”。4整體而言,“12世紀留存至今的盎格魯—撒克遜法律抄本比之前的所有時代的總和還要多,其數(shù)量多達17種……這是時人對盎格魯—撒克遜法律持續(xù)性興趣的有力證據(jù)”

        整體觀之,12世紀法律抄本書寫呈現(xiàn)出以下3方面特征。

        首先,這些法律抄本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它們并非以官方的諾曼語,也非以當時已占據(jù)優(yōu)勢地位的拉丁語,而是以諾曼征服前通行的古英語寫就。這其實也是12世紀英格蘭“古英語書寫風潮”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據(jù)統(tǒng)計,“在漫長的12世紀(大概自1066年至1220年)”期間,有超過200種抄本用古英語書寫而成。6這不僅證明了諾曼征服之后很長一段時間人們?nèi)詫庞⒄Z文本有“強烈需求”,尤其是在語言、文字、教育等方面;同時也表明,古英語所承載的上層精英文化仍具有相當高等級的地位,尤其在宗教、法律與歷史方面;在這些文化成果被新的精英階層吸收同化之前,古英語仍有其價值。與此相關(guān),沃莫爾德還發(fā)現(xiàn),“自1066年諾曼征服至伊麗莎白(Elizabeth I,1558—1603年在位)女王登位這一段漫長的時間里,亨利一世(Henry I,1100—1135年在位)統(tǒng)治時期是古英語發(fā)展的重要階段。這一時期在保護、傳承古英語記憶方面所做的事情,其影響力可達后面的4個半世紀,至今仍決定著英國人對這些知識的理解。只在這個時代,大量諾曼征服之前的法律文獻被重新書寫”。1不難發(fā)現(xiàn),至少表面看來,古英語在諾曼征服之后表現(xiàn)出相對較強的延續(xù)性(continuity)。但問題不止于此,古英語的這種延續(xù)性還體現(xiàn)在較為深入的兩個層面。第一,征服之后仍掌握古英語文化的知識階層對古英語的重要地位有較強的自我意識(self awareness),他們對與古英語密切關(guān)聯(lián)的歷史、法律與行政管理經(jīng)驗的權(quán)威性(authority)、可靠性(authenticity)有清楚的認知。第二,新的統(tǒng)治階層也釋放出一些信號,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這種征服之前的部分文化元素,希望能為其所用。比如,威廉一世(William I,1066—1087年在位)在其加冕之時便誓言繼續(xù)遵循懺悔者愛德華(Edward the Confessor,1042—1066年在位)時期的法律,之后的亨利一世和斯蒂芬(Stephen, 1135—1154年在位)也有類似的承諾,從而使得盎格魯—撒克遜時期的法律的延續(xù)性與重要性有了具象化的可能。

        其次,12世紀英格蘭的“古英語書寫風潮”還呈現(xiàn)出古英語與法律被緊密綁定的特征。新的諾曼統(tǒng)治者雖“輕慢于盎格魯—撒克遜的諸多制度”,卻“獨鐘情于其法律傳統(tǒng)”。3通過統(tǒng)治者的這種暗示,12世紀的古英語書寫逐漸與法律建立起了如此緊密的聯(lián)系,以致于“保存、抄錄法律文本已成為12世紀古英語書寫最為現(xiàn)實,最為迫切的推動力”。4可以想見,當一種知識既享有較高的聲望,又具較強的實踐意義,加之諾曼統(tǒng)治者的支持與背書,即便不能被稱之為“顯學”,也大半會成為當時的熱門學問,一時間學士文人趨之若鶩,這便是古英語法律書寫在12世紀英格蘭的真實寫照。時人對此情勢的響應大致有三:第一,匯編古英語法律文獻正如圣安德魯、羅徹斯特和倫敦圣保羅大教堂所做那樣,目的是在盎格魯—撒克遜法律與現(xiàn)有社會秩序之間尋求一個平衡點,本題所涉及的CCCC MS383號文獻便屬此類;其二,在前述工作的基礎上,也有學者將古英語盎格魯—撒克遜法律翻譯成拉丁文,以幫助統(tǒng)治者構(gòu)建“一個王國、一種法律”的統(tǒng)治秩序,這在很大程度上已不是新瓶舊酒,而是結(jié)合了當時社會實踐進行修訂的結(jié)果。出現(xiàn)于亨利一世時期的《四章法》(Quadripartitus)便屬此類;其三,學術(shù)專論(treatise),如《威廉一世敕令》(Articuli of william I)、《亨利一世主要法律》(Leges Henrici Primi)、《懺悔者愛德華法》(Leges Edwardi Confessors)、《威廉一世法》(Leis Willelme),這些專論旨在告訴其讀者當時的英格蘭需要何種法律。5該部分專論雖然假托威廉一世、亨利一世、懺悔者愛德華之名,但實際均是由匿名的書記員根據(jù)盎格魯—撒克遜法律編纂而成,是前兩步驟的自然延伸。值得注意的是,它們大都由拉丁語直接寫成,部分被翻譯成諾曼法語,少數(shù)甚至直接以諾曼法語寫就,這標志著這些頗為有用的法律知識在新舊統(tǒng)治精英之間已部分地完成交接。

        其三,這些古英語法律文書——尤其是其核心部分——呈現(xiàn)出較強的“家族相似性”(family resemblance),6在尺寸、版式、字體等諸方面都具有相同的特征。在該部分,筆者擬以抄本學的方法對4種典型的古英語法律抄本進行分析,以觀察其整體“面貌”。根據(jù)盎格魯—撒克遜法律史宿耆菲利克斯·利伯曼(Felix Liebermann)的研究,業(yè)已發(fā)現(xiàn)的12世紀古英語法律抄本中有4種最具參考價值。利伯曼賦予它們的代號分別是B、Bu、E、H,其具體信息如下:Cambridge, Corpus Christi College, MS 383;London, British Library, MS Burney 277;Cambridge, Corpus Christi College, MS 173;Strood, Medway Archive and Local Studies Centre, MS DRc/R1。其中H號抄本也常被稱作《羅徹斯特文集》(Textus Roffensis)。1從外觀尺寸方面看,CCCC MS 383長度為185mm,寬度為115mm;Burney 277長度為203mm,寬度為130mm;CCCC MS 173長度為290mm,寬度為210mm;《羅徹斯特文集》長度為168mm,寬度為129mm。4種抄本平均長度與寬度分別為212mm與144mm。據(jù)奧布萊恩統(tǒng)計,同時代法律抄本平均長度與寬度分別約為185mm與129mm。2另據(jù)特里哈奈統(tǒng)計,同時代8種非法律古英語抄本平均長度與寬度分別為232mm與155mm。3不難看出,與用于宗教儀式的大型抄本相比,這類抄本屬于中小尺寸,基本上與現(xiàn)代大32開本圖書一般大小。即使與諾曼征服之前的同類法律抄本相比,其尺寸也明顯變小。由此可見,12世紀的古英語法律抄本尺寸普遍較小。關(guān)于這一尺寸的意義目前尚無定論,但學者普遍將之與便于取閱、易于攜帶等考慮聯(lián)系起來,加之這類圖書并無彩繪、飾金等豪華裝飾,故其制作成本相對低廉,應是頗具實用性的參考性書籍,可能是法律研究者的案頭必備,抑或是公務人員隨身攜帶之物。4從其版面安排來看,這些古英語法律抄本無一例外是單欄書寫(single column),這與同時代的拉丁文抄本——通常是雙欄書寫(double column)——完全不同。不僅如此,這一時期非法律領(lǐng)域古英語抄本也均采取這種版式。個中原因大概有二:其一,節(jié)省空間。考慮到其尺寸與制作成本,分兩欄書會浪費更多的書寫空間;其二,擬古主義(archaism)。因其抄錄的范本(exemplars)——也即諾曼征服之前的古英語抄本——即為單欄書寫,因此12世紀的抄工有刻意模仿古代作品版式的可能,這是一種擬古主義的表現(xiàn)。5從字體方面看,12世紀古英語法律抄本使用的是“英格蘭本土小寫體”(English Vernacular Minuscule),這一字體有時也被稱作是“盎格魯—撒克遜圓小寫體”(Anglo-Saxon Round Minuscule)。6在諾曼征服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里,英格蘭本土抄本使用的一般是從愛爾蘭傳教士那里學習來的盎格魯—撒克遜小寫體(Anglo-Saxon Minuscule)。711世紀時,在來自大陸加洛林小寫體(Caroline Minuscule)的影響下,在英格蘭形成了兩種風格迥異的字體,也即:英格蘭加洛林小寫體(English Caroline Minuscule)與盎格魯—撒克遜圓小寫體。前一種更多地表現(xiàn)出加洛林小寫體的影響,而后者則保留了較多的島嶼元素。兩種字體并存于世,二者相互影響,但各司其職,前者主要用于書寫拉丁文文獻,而后者則用于英國本土語言——古英語(old English)——的書寫,且后者的影響更為深遠,直到12世紀,當人們需要書寫古英語法律抄本的時候,依然會選用這種字體。

        通過上述對12世紀古英語法律抄本總體流行情況的考察,可以發(fā)現(xiàn),古英語語言以及相關(guān)聯(lián)字體并沒有因為諾曼征服戛然而止,而是呈現(xiàn)出較強的延續(xù)性,直到12世紀時,仍在各領(lǐng)域被大量使用,特別是在法律領(lǐng)域。之后,通過對幾種經(jīng)典法律抄本的抄本學考察,還可發(fā)現(xiàn),12世紀的一系列古英語法律抄本具有較強的“家族相似性”特征,這一結(jié)果并非偶然,而是有意為之的,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古英語及其字體的延續(xù)性。筆者以為,如果再貼近考察,比如深入剖析一種古英語法律抄本,則可發(fā)現(xiàn)更多“改動”與“編纂”的痕跡。這樣,即便不能準確揣測抄本制造者與使用者的意圖,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觀察他們是如何使得自己的工作適應12世紀的特定歷史文化語境的。

        CCCC MS 383號抄本制作于12世紀初年,可能源自倫敦某地,但不久之后便被轉(zhuǎn)移至圣保羅大教堂。該抄本包含了較早版本的25種盎格魯—撒克遜法律文獻及其他文本。有理由相信,它們被集結(jié)在一起是為了編著當時的另一部重要文獻——《四章法》。中世紀末期,該文本輾轉(zhuǎn)流傳至坎特伯雷大主教馬修·帕克(Matthew Parker,1504—1575)手上。帕克如獲至寶,因為此時他正致力于證明英國教會在相當早的時期(比如盎格魯—撒克遜時期)就已獨立于羅馬教會的觀點,而這一文本中所包含的盎格魯—撒克遜法律資料正是帕克所需。在帕克獲得該抄本之前,它曾一度被諾威奇牧師兼古物收藏家羅伯特·塔爾博特(Robert Talbot,1505—1558)收藏,因為抄本中明顯包含他的筆跡。同時,該抄本中還包含馬修·帕克秘書(此人亦是古物學家)約翰·喬瑟林(John Joscelyn,1529—1603)的筆跡。不僅如此,這些16世紀的古物學家還發(fā)現(xiàn),抄本中的某些注釋是在13世紀時添加的。目前,該抄本藏于劍橋大學基督圣體學院的帕克圖書館(Parker Library,Cambridge,Corpus Christi College),其數(shù)據(jù)化版本亦可在帕克網(wǎng)絡圖書館(Parker Library on the Web)中找到。下面,筆者將利用抄本學與古文字學的方法考察這一抄本的尺寸外觀、語言與字體,以期對CCCC MS 383的編纂與使用有進一步的認識。

        (一)尺寸與外觀:抄本學的視角

        CCCC MS 383符合前文關(guān)于12世紀古英語法律文獻外觀的論述,屬于小尺寸抄本,因并不是所有頁面都有一致的尺寸,故須依據(jù)其平均長度與寬度審其規(guī)模,觀其大小。首先,這種尺寸的圖書不可能用于展示性的宗教儀式,因為后者為體現(xiàn)其神圣性,一般尺寸更大且裝飾豪華。此外,以CCCC MS 383為代表的法律抄本也不大可能為收藏目的而制作,因其制作工藝也不甚講究,整體給人以異?!皹闼亍敝小@?,抄本中有多頁皮紙(parchment)直觀缺陷明顯,缺角者有之,破洞者亦有之,且上述缺陷非因后來使用所致,而是制作之時就已如此,這表現(xiàn)出抄本制作者敬惜字紙的態(tài)度,皮紙不論其材質(zhì)優(yōu)劣,悉數(shù)用之。2關(guān)于其功能,有學者強調(diào)其“便攜性”(portable),認為時人有攜帶此書到處走動的需求,3這并不是沒有可能,而且后文關(guān)于折子(quire)結(jié)構(gòu)和出借范本(exemplar)的論述在一定程度上也印證了這一看法。4但整體而言,筆者認為這是一本可隨時取閱的掌上參考書,因此其內(nèi)容的“全面性”與使用過程中的“實用性”應是其價值所在。關(guān)于前者,CCCC MS 383一直被認為是最早被匯編成冊的盎格魯—撒克遜法律參考資料,其內(nèi)容已頗為全面,充分反映出編纂者將盎格魯—撒克遜法律集于一冊的想法,堪稱一部單行本的法律指南,或一部前所未有的“法律百科全書”。1關(guān)于后者,理查茲(Mary R. Richards)稱其為“一部樸素,甚至有些粗糙的抄本”,而沃莫爾德則認為,與同時代的其他著作相比,CCCC MS 383更“樸實無華”,更“符合實際”。

        在其尺寸外觀之外,CCCC MS 383的內(nèi)部折子結(jié)構(gòu)(quire structure)也透露出一些有價值的信息。該抄本當前可見的折子結(jié)構(gòu)是16世紀重新裝訂時遺留下來的。其時,帕克及其團隊在原抄本7個折子的基礎之上新增了兩個折子,也即“折A”(quire A)與“折B”(quire B)。如此,除去首尾的扉頁(flyleaves),該抄本分別由以下折子順序構(gòu)成:折A、折一、折二、折三、折B、折四、折五、折六、折七。從該抄本目前的折子結(jié)構(gòu)來看,其中存在兩大問題。第一,由于“折一”的位移而造成的文本斷裂。目前的“折一”原應位于“折三”之后,卻被提到文本開頭。這造成了一篇有關(guān)縱火罪(Be Blaserum)的法律被截成兩半,前6行位于“折三”末頁底部,后3行位于“折一”首頁頂部。3第二是因折子佚失而形成的斷頭斷尾文本。據(jù)沃莫爾德估計,該抄本中至少有3個折子佚失,也即在當前的“折一”之后,“折二”之前,以及“折三”之后,從而造成“折一”中的埃塞爾斯坦二世法(II ?thelstan)無尾而終,以及“折二”與“折四”開頭部分的阿爾弗雷德法(Domboc)與克努特法(I Cnut)以斷頭形式開始。4從現(xiàn)有證據(jù)看,這兩個問題在帕克時代重新裝訂該抄本時就已經(jīng)存在了,因為帕克在接受該抄本后曾以紅色蠟筆在抄本中所有正面頁(recto)右上角編號,而后來裝訂時雖增加了新的折子,但其編號并未因此而改變。5除此之外,托馬斯·戈比特(Thomas Gobbitt)根據(jù)該抄本各折子中磨損情況的差異,以及抄本在裝訂與裁邊后邊緣注釋的保留情況,提出該抄本可能在制作完成后的較長一段時間內(nèi)(至少到12世紀上半期)并未裝訂成冊,而是保持一種“散折狀態(tài)”的假說。6筆者認同這一說法,并發(fā)現(xiàn)了一些新證據(jù)佐證此觀點。觀察抄本還可發(fā)現(xiàn),此抄本各折封面存在獨特水漬污染形態(tài),另外各折內(nèi)頁普遍存在多余墨跡污染對頁的問題,而各折封面則沒有該問題,這些差異確實可佐證“散折狀態(tài)”的假說。7這一假說有重要意義,因為它不僅在一定程度上佐證了前文所述CCCC MS 383的“便攜性”和“實用性”,也可作為后文即將談到的“過渡性資料摘編”觀點的證據(jù)之一。一部文獻資料在制作完成之后并不急于裝訂在中世紀并不是普遍現(xiàn)象,而且一般都有其特殊緣由,這里其實也不例外。后文將提到,從用料、內(nèi)容、語言等方面觀察,CCCC MS 383在本質(zhì)上只是一個大型編纂工程最為初級的產(chǎn)物。在此之后,仍有大量工作要做,需要有大量的人員參與,不裝訂可使得更多的人同時參與進來;如果制作完成即裝訂,則可能會給后續(xù)的修訂、參考、共享造成障礙。因后文還會詳細論述文字方面的修訂與版面的重新組織,這里僅例舉兩點證據(jù),它們分別與內(nèi)容和紙張使用相關(guān)。其一,分析折子結(jié)構(gòu)可知,“折六”與“折七”中分別于兩處出現(xiàn)了半張對開紙的情況,也即兩折中的“葉3”與“葉6”不像其他的折子一樣是由一張完整的對開紙對折而成,而是以單獨的半張紙(half sheet)的狀態(tài)存在。筆者猜測大半是某半張紙上抄錄的內(nèi)容出現(xiàn)大面積的舛誤,故才不得已將其替換掉,但為了節(jié)省材料,只替換半張,未出錯的半張仍予以保留;1其二,經(jīng)與同時代另一部法律抄本——《羅徹斯特文集》——對照可發(fā)現(xiàn),兩部抄本有相當多的內(nèi)容是重復的,這表明時人在制作同類文獻的時候有彼此借鑒的需求,不裝訂的話,自然會方便不少。

        除了尺寸外觀、折子結(jié)構(gòu)外,版面布局也有必要作一簡單陳述,因為它是理解其他內(nèi)容的基礎。版面布局包含刺孔(pricking)、劃線(ruling)與布局(Mise-en-page)三方面具體內(nèi)容。3該抄本的刺孔是在所有折子折疊之前就一次性完成的,從而使得在此基礎上形成的頁面布局相對規(guī)整且具有一致性。刺孔在抄本邊緣的保留情況可用來判斷抄本裝訂、裁剪的頻次。本抄本的“折七”因其版面大小較為貼近裝訂者設定的尺寸,故在修剪的過程中幾乎未被剪刀觸及。通過觀察該折頁面邊緣的刺孔(prick marks)可發(fā)現(xiàn),刺孔已經(jīng)非常貼近抄本頁面邊緣。結(jié)合上述信息,只要觀察其他各折刺孔與抄本邊緣的距離,或者刺孔殘留的數(shù)量即可發(fā)現(xiàn),該抄本并未經(jīng)歷過多次裝訂與修剪,這從一個方面也佐證了前文提及的抄本長時間處于“散折狀態(tài)”的觀點。CCCC MS 383在劃線時使用的是硬點(hard point)工具——通常是一支鐵筆,其優(yōu)點是既能留下清晰可見的輔助線,又能避免色痕。4關(guān)于劃線,首先需要明確的是,從部分水平線會穿過中間地帶,并與對頁的水平線交匯的事實可以確定,每一對開頁的劃線是一次性完成的。在該抄本的所有原始頁面中,共有兩種類型的劃線方式。其中,第10至30頁(fols. 10-30)使用的是LO22型布局,而第38至69頁(fols. 38-69)使用的是LO23型布局。兩種模式大致相同:二者均是1欄26行,由26條橫線與2條豎線構(gòu)成,2條豎線延伸至頁面頂端與底部,中間部分為書寫區(qū)域,書寫從第一條線上方開始。除了部分橫線,大部分橫線的左右兩端均至豎線而止,而第一條、第三條,以及倒數(shù)第一條、倒數(shù)第三條則可同時延伸到頁面邊緣地帶和中間地帶。兩種模式的不同之處體現(xiàn)在第二條橫線與倒數(shù)第二條橫線的長度上。LO22型的第二條與倒數(shù)第二條橫線只可延伸至中間地帶,而不能延伸至頁面邊緣地帶。LO23型的第二條與倒數(shù)第二條橫線則只可在兩條豎線之間,而不可延伸至任何一邊。

        (二)語言與字體:古文字學的考察

        CCCC MS 383以古英語書寫。古英語又稱盎格魯—撒克遜語,于中世紀早期在英格蘭、蘇格蘭南部與東部等地區(qū)被使用,屬西日耳曼語,與近代英語無論在讀音、拼寫,還是詞匯、語法上都有很大不同,其語法與拉丁語、德語及冰島語頗為相近,這也從一定程度上透露出其與古弗里西語及古撒克遜語的密切關(guān)系。古英語早期雖以盧恩字母(Runes)書寫,但在基督教傳教士將拉丁字母表傳入不列顛后,就開始采用拉丁字母書寫。但拉丁字母表并不能完美匹配古英語的發(fā)音,為了增強其適應性,新的古英語拉丁字母表棄用了原拉丁字母表中的字母 k、q、z,并新增了四個新字母 ?、e、t 與 ?,前二者從拉丁字母中改造而來,后二者則是借自盧恩字母。

        CCCC MS 383書寫所用字體屬于英格蘭本土小寫體,是英格蘭島嶼小寫體——或稱盎格魯—撒克遜小寫體——在來自歐洲大陸的加洛林小寫體的影響下形成的一種雜交字體,同時期形成的還有英格蘭加洛林小寫體。這一過程始于10世紀中期,完成于11世紀早期,其契機是大陸文化的傳入。這一時期,歐洲大陸發(fā)生了本篤修道院改革(Benedictine Reform),稱克呂尼改革(Cluniac Reforms)。威塞克斯國王埃德加(Edgar,959—975年在位)極力支持這一運動,并任命3名本篤修士鄧斯坦(Dunstan,909—988)、 埃塞爾沃德(?thelwold,約909—984)、奧斯瓦爾德(Oswald,生年不詳—992)分別為坎特伯雷大主教、溫徹斯特主教與伍斯特主教。由此,大陸的宗教儀式、學者、圖書制作方法,乃至字體——加洛林小寫體——得以源源不斷地輸入英格蘭。在這種情況下,英格蘭本土小寫體與英格蘭加洛林小寫體逐漸成型。

        雖然背景相同,形成時間也相差無幾,但二者仍有明顯區(qū)別。英格蘭加洛林小寫體,更多地具有加洛林小寫體的圓潤與清晰,屬于島嶼小寫體化的加洛林小寫體;而英格蘭本土小寫體更多地具有島嶼字體的厚重與晦暗,屬于加洛林小寫體化的島嶼小寫體。自形成之日起,兩種字體就并存于世,但各司其職,前者主要用于書寫拉丁文文獻,而后者則用于英國本土語言——古英語——的書寫;兩種字體還相互影響,甚至還形成了像《阿爾弗里克的語法書》(?lfric’s Grammar)這樣的雙語文獻,其正面以古英語書寫,字體為英格蘭本土小寫體;背面則以拉丁文書寫,字體為英格蘭加洛林小寫體,堪稱經(jīng)典。1有證據(jù)表明,兩字體并存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相當長的時間,甚至延宕至諾曼征服之后,直到12世紀中期還被用于書寫。兩種字體形成了兩套不同的字母表,盡管在互相影響下已有很多字母呈現(xiàn)出相似特征,但在 a,d,e,f,g,h,r,s 等字母的書寫方面,仍有很大差異??藸栐谄洹栋桓耵敗隹诉d抄本目錄》中對兩種字體的特征均有描述,以下筆者將基于克爾的描述,并結(jié)合CCCC MS 383中部分字母的書寫,對該抄本字體——英格蘭本土小寫體——的特征試作分析。

        在抄本CCCC MS 383中:英格蘭本土小寫體的字母 a 具有加洛林風格,稍彎曲的字桿(shaft)向右下方延伸,并以一個向上的挑筆結(jié)束,字碗(bowl)位于字高的三分之二處;字母 ?明顯是島嶼樣式的無頭a,右半部分的 e 從 a 肩膀部分突出,其末筆順著筆頭角度方向有一個夸張的挑筆;字母 d 明顯是島嶼樣式的彎背樣,也即其右側(cè)字桿自腰部向上會向前傾斜,據(jù)克爾稱,與前一世紀相比,此時傾斜度已稍減。 e 字母與 d 具有同樣特征,只不過字桿比 d 更長,其交叉筆畫會逐漸變細;島嶼樣式的字母 e 常常呈蜂刺樣,因其交叉筆畫特別夸張,一般會順著運筆方向,朝著右上方有個挑筆動作,從而形成一條像蜂刺一樣的線條;字母 g 為島嶼樣式,頂部是幾近水平的短橫,自其中部向下,發(fā)展出一個鉤狀筆畫,尾部不閉合,有挑筆。 盡管克爾認為英格蘭本土小寫體的 h 整體應具有加洛林風格,但在CCCC MS 383中,h 呈現(xiàn)出較為濃重的島嶼風格,整體并不圓潤,右足并不向中部收緊,反而是兩足均有挑筆襯線;字母 m、n 結(jié)合了島嶼與加洛林風格,其整體字形,特別是弧線部分較為圓潤,是為加洛林風格,而左上角的楔形襯線和與 h 一樣的兩足則是島嶼風格的體現(xiàn);字母 r 明顯是島嶼風格,左側(cè)字桿突出基礎線,下沉到與p 的左側(cè)筆畫相當,而其右側(cè)筆畫則有點像 n 的右側(cè)筆畫,極易與剛剛提到兩字母混淆;字母 p 為島嶼風格,左上角有厚重的楔形襯線,底部字足有長襯線;字母 s 有時寫作加洛林樣式,非常像今天的小寫字母 f 去掉中間的短橫并在其相應位置左側(cè)點上一點。有時也寫作島嶼樣式,非常像今天的小寫字母r左側(cè)筆畫延伸到基礎線一下,并向左掃筆。與今天一樣的圓 s 一般會出現(xiàn)在拉丁文注釋和大寫字母中;字母 t 為島嶼風格,字桿不會穿過橫筆畫;字母 t 與 p 類似,只不過其字碗位于字桿三分之二處;字母 ? 與 p 也易混淆,區(qū)別在于前者一般無字足,字桿較直,字碗筆畫與字桿連接點稍靠下,約位于字桿三分之一處;字母 y 頂部兩筆畫均有楔形襯線,左側(cè)筆畫較粗,頂部多懸空加一點。整體觀之,CCCC MS 383所使用的英格蘭本土小寫體更少地受到加洛林小寫體的影響,屬于典型的島嶼小寫體風格。即使與同時代的古英語抄本相比,也較多地使用島嶼元素,因此可推斷,編纂者在該抄本上更注重擬古主義手法的使用。

        盡管CCCC MS 383抄本成型于諾曼征服之后,但觀其內(nèi)容卻是盎格魯—撒克遜時期法律條文的匯編。不僅如此,CCCC MS 383抄本并非是對該時期所有法律條文的全面過錄,而是編纂者有意擇取的結(jié)果。于此過程中,法律條文的擇取、順序的安排、語言的流變,與其他同類抄本之間的關(guān)系,以及文本抄寫過程中的諸多細節(jié),無一不透露出抄本編纂者與使用者的真實意圖。在該部分,筆者將通過對CCCC MS 383抄本內(nèi)容及其與同時期其他同類抄本關(guān)系的考察揭示12世紀的抄本編纂者與使用者在新的政治、宗教與文化語境之中對盎格魯—撒克遜法律的創(chuàng)造性再利用。

        (一)CCCC MS 383抄本內(nèi)容

        筆者擬從以下三個方面觀察CCCC MS 383的內(nèi)容。

        首先是抄本的基本內(nèi)容。大體上看,CCCC MS 383是對盎格魯—撒克遜時期法律文獻的匯編,但并非是對該時期所有法律的全面抄錄,而是包含了多位國王法典節(jié)錄、條約、誓證、婚姻、遺囑、地產(chǎn)管理、國王世系等諸多內(nèi)容的大雜燴。如果按照抄本的原始書寫順序,第一組是阿爾弗雷德的法律體系,包括阿爾弗雷德與伊尼法典(Domboc)及一系列附屬文件。阿爾弗雷德與伊尼法典之后首先是附屬于該法典的四個小法條,它們而分別是縱火與謀殺罪的神命裁判法、失竊物歸還獎賞法(Forfang)、百戶區(qū)集會程序法(Hundred)與埃塞爾雷德一世法(I ?thelred)。隨后的兩條應該也隸屬于阿爾弗雷德法律體系,其一是阿爾弗雷德大帝與丹麥人格思魯姆(Guthrum II, 902—918年在位)達成的條約(Frie),其二是長者愛德華(Edward the Elder, 899—924年在位)與格思魯姆共同制定的關(guān)于英國人與丹麥人須共同遵守教會相關(guān)規(guī)定的法律。第二組又是一系列王室法典的羅列,但并非以年代為序,亦非全文抄錄,而是摘錄其特定法條。其中,埃塞爾斯坦二世法僅涉及海盜、鑄幣與商品買賣問題。隨后,克努特法(I-II Cnut)與愛德華法(I-II Edward)再次確認了阿爾弗雷德的法律體系,而埃德蒙法(I-II Edmund)僅涉及教會法與宿仇(vendettas)。在埃德蒙法的之后則是一篇關(guān)于發(fā)誓(Swearian)的法條,指導人們?nèi)绾伟l(fā)誓。第三組是不同來源法律的大雜燴,除了再次收錄了阿爾弗雷德與格思魯姆的條約之外,還包括:婚姻(Wifmannes)、償命金(Wergild)、牛只失竊詛咒(Cattle charm)、遺贈(Hit Becw?e)、埃塞爾雷德與維京人條約(II ?eelred)、威爾士條約(Duns?te)、地產(chǎn)之上人員管理(Rectitudines Singularum Personarum)、地產(chǎn)管理人職責(Gerefa)。第四組為兩份附錄列表:其一是為埃塞克斯(Essex)、米德爾塞克斯(Middlesex)與薩里(Surrey)服役的海員名錄(Scipmen)。其二是威塞克斯王室的世襲表(WSG)。

        其次是抄本的實用性。觀察該抄本所包含的內(nèi)容,可發(fā)現(xiàn)其中包含4個關(guān)鍵點。第一,該抄本所收入的法典大致以年代為序,但又非完全以年代為序,即使是被收入的法典,往往也不是原樣抄錄,而是擇其部分,并加以改編。整部抄本雖看起來有些像大雜燴,然而其中卻似乎隱藏著一條主線,也即“諾曼統(tǒng)治者的實際需求”,抄本編纂者似乎是以諾曼統(tǒng)治者的興趣為主軸,關(guān)注其時最為迫切、最為重要的問題,如“敵人是誰”。針對這些問題,抄本密切關(guān)注諾曼征服之前威塞克斯諸王與丹麥人、威爾士人、行何種法律簽訂的條約。1不僅如此,諾曼統(tǒng)治者確曾認可并維持了一些舊有條約的效力,例如阿爾弗雷德大帝與格思魯姆之間的條約。2第二,幫助諾曼統(tǒng)治階層快速了解盎格魯—撒克遜人原生社會習慣以施行更好的統(tǒng)治,因此,抄本中既整體包含阿爾弗雷德與伊尼法典、克努特法典內(nèi)容,還包含既已存在于上述法典中的一些專門問題,如縱火、謀殺等重大刑事犯罪,以及婚姻、財產(chǎn)、遺囑等重要民事問題。例如在抄本中,除了黑棕色正文字體之外,還有之后被添加進去的朱紅色字。這些紅色字的功能之一就是為法典的各法條加入標題,格式均為“BE+模式”。其中,“BE”在古英語中有“關(guān)于”之意,整個詞組實際是以非常簡短的形式描述某一法條的主要內(nèi)容。如“BE MORDSLIHTUM”即為“關(guān)于謀殺”。3除此之外,抄本中某一法條即使是以國王命名,也只是擇取其中一些重要問題。如埃塞爾斯坦二世法僅摘錄其處理海盜、鑄幣與商品買賣的條款。第三,有證據(jù)表明,該抄本處于初級性收錄階段,而且更像一個資料匯編。例如,阿爾弗雷德與格思魯姆的條約被重復收錄。4再如,“牛只失竊詛咒”被抄工抄錄之后又被持紅筆改工以打叉的形式劃掉,可能是后者以為該詞條不宜收錄。5這極有可能是由不同分工造成,或許抄工僅負責抄錄,并不關(guān)心內(nèi)容,而持紅筆的改工則專門負責對內(nèi)容加以審核。第四,海員名錄將此抄本與倫敦圣保羅大教堂聯(lián)系起來,因為其上所列海員服役所得地產(chǎn)均屬于該教堂,由此亦揭示出抄本的潛在贊助人——圣保羅大教堂主教莫里斯(Bishop Maurice,生年不詳—1107),其人曾任王室大法官,以及威廉一世的私人牧師。

        再次是抄本的“過渡性資料摘編”之性質(zhì)。事實上,前文所論“初級收錄”的問題已經(jīng)從一個側(cè)面佐證了這一論點,但深入考察CCCC MS383抄本,仍能發(fā)現(xiàn)其他四點細節(jié)也指向這一問題。第一,抄本中出現(xiàn)了大量不同的拼字錯誤,即使針對同一個詞也出現(xiàn)了多種拼法。不僅如此,該抄本抄工“單詞分割不一致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另外,該抄工還“嚴重缺乏法律常識,甚至不知道某一國王的律法何時開始,何時結(jié)束”。這足以表明,目前版本抄工的素質(zhì)并未達到專業(yè)水平。以單詞拼寫為例,排除名詞變格法導致的差異之外,同一單詞產(chǎn)生了多種拼法,如國王寫作cyng、cyning、cing、cyninc、kyninges、cinge,7這一問題可能是由拼字法(orthography)的更新滯后導致。眾所周知,口語發(fā)音與書寫的發(fā)展更新往往是不同步的,更多的時候是后者滯后于前者。可能是諾曼征服之后,口語發(fā)音因為新統(tǒng)治者的入主已經(jīng)發(fā)生變更,而書面的古英語仍停留在征服之前的狀態(tài),這導致抄工不知所措。例如馬克·??思{(Mark Jonathan Faulkner)就發(fā)現(xiàn),這類拼字法的問題在諾曼征服之后的古英語抄本中是普遍現(xiàn)象。8而在年代稍靠后的12世紀法律抄本——如《羅徹斯特文集》——中,拼字法就大致調(diào)整到了與口語同步的狀態(tài)。9第二,在主要抄工以黑棕色墨水完成正文的抄寫后,又有持紅筆的改工進行了一系列的修訂、改動、刪改,這表明整個編纂團隊對這一初級作品仍有不滿意之處,仍在繼續(xù)努力完善之,從而使得該抄本可堪使用。編纂團隊其他成員的后續(xù)努力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比如,有一持紅筆畫工(字體不同于黑棕墨水抄工)用與抄本正文同樣的字體將每一條款的大寫首字母(initials)補齊,其尺寸稍大。如果說持紅筆畫工的工作可以理解成抄工與畫工之間默契配合的話(因為后者給前者預留了書寫空間),1那么另一位持紅筆改工的工作應是完全出乎黑棕墨水抄工的意料之外。這位改工不僅總結(jié)出大部分法條的主題,并將它們書于正文的行間右側(cè)空隙處,很多時候空間不足以書寫,以致于不得不擠占頁面邊緣空間。除此之外,還有一位持深棕色筆改工(色調(diào)比主抄工的黑棕墨水要淡一些)嘗試以添加類似方括號標識的方式對連續(xù)不斷的初級文本進行分節(jié),并順便查缺補漏。2由此可見,主抄工之外的其他成員的努力旨在讓這一初級文本在法律意義上更具可讀性,但至于這一目標是否已實現(xiàn),也只有抄本使用者自己知道了。第三,該抄本可能并非官方文獻,或稱諾曼統(tǒng)治者主持修訂的文獻。證據(jù)之一是該抄本中包含一些地方信息,同時也包含一些以地產(chǎn)管理者為潛在使用對象的信息。前者如為埃塞克斯、米德爾塞克斯與薩里服役的海員名錄,而且這些海員因此服務所得地產(chǎn)均領(lǐng)自倫敦圣保羅大教堂。后者如有關(guān)地產(chǎn)之上人員管理和地產(chǎn)管理人職責的內(nèi)容在很大程度上不能被稱為“法律”,更像是給相關(guān)人員的指南性參考資料。另一條證據(jù)是,在年代稍靠后的另外兩部類似的法律抄本中,這兩部分內(nèi)容部分或全部被刪除——《四章法》刪除了地產(chǎn)管理人職責,而《羅徹斯特文集》刪除了全部。但不可否認的是,即便該抄本不是由諾曼統(tǒng)治者主持編纂,也或多或少是在其影響之下,或者說是在其釋放出的政治意圖導向之下制作的。與CCCC MS 383共享大部分內(nèi)容的《四章法》及其編纂者的身份在一定程度上佐證了這一點?!端恼路ā返木幾胝咄瑫r也是官方文獻《亨利一世主要法律》的編纂者,另外,《亨利一世主要法律》的三分之一內(nèi)容直接來自《四章法》。3第四,該抄本最后兩部分,也即海員名錄與威塞克斯王室的世襲表,預留了大寫首字母的位置,但最終的結(jié)果是未予添加,而且威塞克斯王室的世襲表甚至沒有寫完就戛然而止。這表面上看是技術(shù)問題(可能是抄工團隊成員之間的配合存在問題),但實際上卻是抄工對抄本的態(tài)度問題。這兩篇文獻所在位置本是上一文獻未用盡的剩余空白區(qū)域(而且還是折七的末頁),有經(jīng)驗的抄工大致考量一下文本字數(shù)與空間便知此處明顯不足以書寫上述兩篇文獻。如這兩篇文獻相對重要,而且必須要寫完,則抄工完全可以變小字體,變小行距、字距,甚至可以越過輔助格線,也要將既定的文本擠進有限的空間。但事實是,抄工反而是增大字體,加大行距、字距,嚴格遵守輔助格線,用盡空白區(qū)域即停筆。抄工此舉充分說明,最后兩篇文獻只是用來填補空白,敷衍之意躍然紙上,同時也表明,抄本本身就是一個相對不受重視的初級品。4因此,不得不說CCCC MS 383在很大程度上仍是法律匯編的初級品,由相對不熟悉法律知識的抄工書寫,是在經(jīng)歷了諸多的修訂之后勉強可堪參考的法律筆記或草稿。這一點或許也佐證了前述該抄本曾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呈未裝訂“散折狀態(tài)”的論述。

        (二)CCCC MS 383與其他抄本關(guān)系

        在12世紀法律抄本書寫的語境之下,CCCCMS 383并非孤案,在其之后仍有兩部類似的法律抄本問世,其一是發(fā)現(xiàn)并收藏于羅徹斯特大教堂的《羅徹斯特文集》,其二是于亨利一世統(tǒng)治時期編纂完成的一部綜合性法律文獻——《四章法》。前者是由羅徹斯特大主教厄爾努夫(Ernulf,1040—1124)主持編纂,包含古英語和拉丁語兩種語言,被莫沃爾德譽為“法律百科全書”。后者則是完全使用拉丁文編纂,是現(xiàn)存最大部頭的盎格魯—撒克遜法律文獻,也是亨利一世時期編著而成的兩部重要法律文獻之一(另一部即CCCC MS 383)。據(jù)稱該文獻是為亨利一世時期的法律人及行政官員編著,在后世的法律界也頗有盛譽,很多法學家,如13世紀的法學家布雷克頓(Henry de Bracton,1210—1268)和15世紀的福特斯丘(John Fortescue,1394—1479),都曾參考過這一文獻。因與CCCC MS 383同屬12世紀法律文獻范疇,又大致出現(xiàn)于同一時期,故筆者擬在該部分對此3部抄本作一簡單對比,以期在彼此關(guān)系及其發(fā)展變化之中捕捉一些有用的信息。深入對比3部抄本,可發(fā)現(xiàn)以下3個關(guān)鍵點。

        第一,3部抄本在一定程度上共享資料。證據(jù)之一是《羅徹斯特文集》與CCCC MS 383共享相當部分的資料,在前者26種文本中,后者擁有16條之多,于其之中,二者共用的古英語文本也達9條之多。1這或許從一個角度佐證了前文關(guān)于CCCC MS 383“便攜性”的論述。證據(jù)之二是CCCC MS 383中出現(xiàn)過的20條內(nèi)容普遍出現(xiàn)在《四章法》的5個版本中。

        第二,將CCCC MS 383置于3部抄本發(fā)展演變的過程之中考察可發(fā)現(xiàn),CCCC MS 383不過是個初級品,遠非最終成果,其他兩抄本也非最終成果,甚或3抄本均處于草稿階段,3其語言、內(nèi)容、編纂方法總是在隨著諾曼統(tǒng)治者及后征服時代的實際需求而處于不斷流變的狀態(tài)之中,其最終目標是形成既符合諾曼統(tǒng)治者胃口,又適用于后征服時代的法律制度。因3部抄本語言、內(nèi)容、編纂方法的變遷往往雜糅在一起,難以厘清,故筆者權(quán)且以諾曼統(tǒng)治者的實際需求為主軸縱論個中的復雜流變。如前所述,CCCC MS 383是以古英語編纂而成,而在《羅徹斯特文集》中,已有半數(shù)以拉丁語寫成,其余仍為古英語,從而形成了一個古英語與拉丁文混雜的雙語抄本。表面看來,這大約是體現(xiàn)了行政、司法的主導語言由古英語向拉丁語自然轉(zhuǎn)變過程,征服之前的法律文本以古英語書寫,之后由拉丁文書寫的安排也算合理,但觀察其交匯地帶,則會發(fā)現(xiàn)問題并非如此簡單。例如,先前以古英語撰寫的《克努特法》(I-II Cn)被棄置不用,一個以拉丁文書寫的《克努特法概要》(InstitutaCnut)被炮制出來,不僅翻譯、收錄了原有《克努特法》的全部內(nèi)容,還包括一些以拉丁文譯出的屬于其他國王的法條,以及一些不能確定來源但聲稱是與肯特國王、大主教、伯爵有關(guān)聯(lián)的文獻。不僅如此,其后還緊隨一部以拉丁文編撰而成的《威廉一世敕令(1066—1087)》(Articuli Willelmi)。從抄工對該部分的書寫來看,兩文獻之間并無明顯分界線,以至于看起來就像是一篇文獻,明顯體現(xiàn)出編纂者在克努特(Cnut the Great, 1016—1035年在位)與威廉一世之間建立聯(lián)系的意圖。除此之外,從抄本折子上的編碼標記可知,《克努特法概要》曾被編纂者安排在文集的篇首位置,但不知是何原因,這一安排最終并未實現(xiàn)。4到了《四章法》那里,上述努力已初見成效。其編纂者不僅成功將《克努特法》置于其文集篇首,還把《懺悔者愛德華法》納入文集第II卷中,并在前言中聲稱,“盎格魯—諾曼國王所確認的‘愛德華法’指的是克努特的法律,它們雖然被冠以愛德華的名號,但實際上源自克努特時期的法律與習慣”。5不僅如此,《四章法》在語言上也有相應的調(diào)整。該抄本中的所有文本均已被譯成拉丁文,而且不久之后,從中脫穎而出的幾部最能反映諾曼統(tǒng)治者實際需求的法律專論,如《亨利一世主要法律》《懺悔者愛德華法》《威廉一世法》,無一例外被翻譯成方便諾曼人閱讀的諾曼法語。

        由此可見,3部抄本所使用的語言明顯表現(xiàn)出從古英語到拉丁語,再到諾曼法語的轉(zhuǎn)變。與此同時,兩部法律匯編對克努特律法地位的有意抬升已明顯透露出其背后的政治意圖。1因為在后征服時代的政治語境中,諾曼國王和學者經(jīng)常使用的“Cnut’s laws”并不是字面意義上的“克努特的法律”,而是指代“愛德華法”(Laga Edwardi),其實后者也并非懺悔者愛德華在位期間頒布的法典,而是指懺悔者愛德華在位期間仍發(fā)揮效力的法律,是諾曼征服之前英格蘭“善法”的代名詞,所有這些法律均在諾曼征服之后得到威廉一世的確認。2將克努特、懺悔者愛德華與威廉一世牢牢綁定在一起,其背后隱藏著12世紀諾曼統(tǒng)治階層兩方面的訴求,一是將威廉一世因征服而獲得的統(tǒng)治權(quán)合法化,二是給諾曼制度披上盎格魯—撒克遜的外衣,并試圖將其英國化(Anglicization)。關(guān)于后者,實際是指諾曼人著意在這一過程中將諾曼法律與習慣逐漸滲透進盎格魯—撒克遜法律文獻,以加速其本土化的進程。例如,《克努特法概要》中有述,英國人欲避免被起訴,既可使用烙鐵神命裁判法,也可使用決斗,決斗即為諾曼人習慣法。《羅徹斯特文集》中還包含一種來自諾曼底的文本,其名為《論指控人》(De Accusatoribus),主要論述指控教會及教會人士需注意的問題。據(jù)考察,該文本摘引自《偽伊西多爾教令集》(Pseudo-Isidore),該教令集由時任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蘭弗蘭克(Lanfranc,約1005—1089)自諾曼底的貝克修道院(Bec Abbey)帶回,并自那開始在英格蘭流行。

        第三,從3部抄本的流變情況看,它們對“年代順序”的態(tài)度從不在意逐漸轉(zhuǎn)為重視。前文有述CCCC MS383并不在意年代順序,威塞克斯王室世襲表被置于抄本末尾處,而且如前文所述,該部分極有可能呈斷尾狀態(tài)。而在另兩部抄本中,年代順序逐漸受到重視,并儼然已成為安排盎格魯—撒克遜法律文本順序的基本原則。4雖然這并不代表“年代順序”的完全勝利,因其與“內(nèi)容優(yōu)先”理念之間的斗爭仍在延續(xù),但卻表明,“年代順序”已經(jīng)強大到可以與“內(nèi)容優(yōu)先”放在一起被考量的程度了。這一點在《羅徹斯特文集》中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證據(jù)之一是,威塞克斯王室世襲表被放置在非??壳暗奈恢?。證據(jù)之二是,依據(jù)諾曼統(tǒng)治者意圖炮制出的《克努特法概要》所在折子編號為羅馬數(shù)字“I”,然而在抄本的成書狀態(tài),它并未居于篇首位置,而是按照年代順序被置于接近抄本末尾處。這表明,在兩種方案中,似乎是“年代順序”勝出。5然而,更多的細節(jié)表明,二者之間的斗爭無處不在。例如,同樣是在《羅徹斯特文集》中,在按照年代排序的埃塞爾雷德法典之后的空白處被“強行”附上了“征服者威廉關(guān)于無罪辯白的令狀”(William I’s writ on exculpation),而且是以古英語的形式出現(xiàn)。之所以用“強行”二字,是因為埃塞爾雷德法末尾的空間根本不足以書寫征服者威廉的令狀,抄工越過了頁面底部施畫的輔助格線,并多寫了3行才勉強完成。6另外,“年代順序”與“內(nèi)容優(yōu)先”的斗爭也體現(xiàn)在《四章法》中,例如在其幾個早期版本中,克努特律法雖被置于篇首,但使用的是古英語版本《克努特法》的拉丁文譯文,而非《克努特法概要》。而在其后期版本中,編纂者在保持篇首內(nèi)容不變的情況下,又將《克努特法概要》附于其后。

        通過對3部抄本的對比不難發(fā)現(xiàn),在12世紀法律抄本編纂者的“匯編法律,以資參考”的意圖之外,還體現(xiàn)出諾曼統(tǒng)治者政治意圖的重要影響,而且這種影響還呈現(xiàn)出不斷加強的趨勢。法律書寫、歷史意識與政治目的在這些抄本中已不再是獨立的存在,而是被緊緊地結(jié)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綜上所述,古英語的使用并未隨著諾曼征服的到來而終結(jié),而是呈現(xiàn)出很強的延續(xù)性,特別是在12世紀,人們對古英語的興趣突如其來,并呈爆發(fā)趨勢,以致形成以一個以古英語書寫的風潮。這種書寫廣泛地體現(xiàn)在宗教、文學、歷史、哲學領(lǐng)域,并形成了為數(shù)眾多的抄本作品。在法律領(lǐng)域也不例外,學者紛紛響應這一新趨勢,一時間對盎格魯—撒克遜法律文獻的搜集與整理并以古英語書寫儼然成了熱門學問,以至于保存、抄錄法律文本成為12世紀古英語書寫最為強勁的推動力。利用抄本學對4種典型古英語法律抄本的考察可發(fā)現(xiàn),這類抄本呈現(xiàn)出較強的家族相似性,均為以英格蘭本土小寫體進行單欄書寫的小尺寸抄本,具有便攜且易于參考的特性。

        繼而,以CCCC MS 383號抄本為中心的考察印證了古英語法律書寫的“延續(xù)性”,同時也揭示出更多其所獨有的特征。首先,以抄本學和古文字學的方法對CCCC MS 383的近距離觀察表明:它除具有12世紀古英語法律抄本所共有的“便攜性”之外,還體現(xiàn)出“實用性”和“全面性”;并有多項證據(jù)表明,該抄本很有可能在相當長的時間里仍處于“散折狀態(tài)”;與同時代的古英語抄本相比,該抄本所使用的英格蘭本土小寫體更多地呈現(xiàn)出島嶼元素。隨后,通過考察CCCC MS 383的主要內(nèi)容及其與同時代兩部法律抄本的關(guān)系可發(fā)現(xiàn),CCCC MS 383并非以年代為序?qū)Π桓耵敗隹诉d法律文獻的原樣過錄,而是僅擇取部分大型法典,并將一些小型法律熱點問題融入其中,從而形成的一種頗具參考價值的法律匯編。然而,多方面的證據(jù)表明:它遠非一部成熟的作品,而是扮演著“過渡性資料摘編”之角色,為后續(xù)編著更為權(quán)威的法律匯編做準備工作;雖不是在國王的主持之下編纂,但它卻在很多方面迎合了諾曼統(tǒng)治者的實際需求,其重要法典與專門問題相結(jié)合的編纂方式使得抄本使用者快速了解盎格魯—撒克遜法律;通過與同時期其他抄本的對比可見,諾曼統(tǒng)治者明顯也已注意到盎格魯—撒克遜法律的重要價值與意義,并多方施加影響,力圖將其政治意圖與法律匯編結(jié)合起來。

        由此可見,通過對12世紀古英語法律抄本本身,及其使用者、編纂者對其改造與改編的考察,從而使得在一定程度上觀察其編纂者與使用者的工作與12世紀特定政治文化語境之間關(guān)系成為可能。但是,一些相關(guān)的重要問題仍不明朗,如:12世紀古英語法律抄本編纂者與使用者的真實意圖是什么?又是什么驅(qū)動著這次古英語法律書寫風潮?為何是12世紀?這些問題都非常值得研究,而且“知之甚少”并不代表毫無頭緒,本文對CCCC MS 383近距離觀察,及與同時代其他抄本的比較過程中所得的一些細節(jié)或許給出了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縱觀整個盎格魯—諾曼王朝,其立法活動可謂少之又少,但這一時代的法律學者卻對搜集、翻譯、整理、匯編諾曼征服之前的法律一直保持著濃厚的興趣,甚至延宕至金雀花王朝,直到格蘭維爾(Ranulf de Glanvill,約1125—1190)斷言英格蘭法律為“非成文法”(lex non scripta)為止。1這種長期、持續(xù)的興趣絕非簡單的懷舊情緒所致,而是包含諸多復雜的訴求,其中既包含統(tǒng)治者的政治意圖,也反映出法律學者學術(shù)旨趣。然而,面對如此復雜的訴求,法律學者到底如何抉擇?

        第一,若隱若現(xiàn)的政治力量。本文所涉法律抄本有一個共同點,即都能與某主教座堂的主教直接或間接地存在聯(lián)系,正如CCCC MS 383之于倫敦圣保羅大教堂的莫里斯主教,《羅徹斯特文集》之于羅徹斯特大教堂主教厄爾努夫,《四章法》的作者之于約克大主教杰拉德(Gerard of York,生年不詳—1108)。這是因為,中世紀早期的主教座堂一般是當?shù)氐膶W術(shù)中心,而其主教或大主教往往又是這些學術(shù)中心的主持者,同時還與國王保持密切聯(lián)系,有的甚至直接在王國里兼任高級職務,充當重要事務的咨議人,參與王國重大政策策略的制定,當然也包括起草法律。例如在伊尼法典的前言中就直接提到了主教哈德(H?dde,生年不詳—705)與主教艾肯沃爾德(Eorcenwold,生年不詳—693)。而事實上,像埃德加、埃塞爾雷德二世(Ethelred II,978—1013;1014—1016年在位)和克努特的法典就是由坎特伯雷大主教鄧斯坦和約克大主教伍爾夫斯坦等人所起草?;谶@樣的背景,有大主教直接或者間接地贊助這些法律抄本的編纂與制作,并于其中體現(xiàn)國王的政治意圖,或者受到國王政治意圖的影響,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因為國王能給他們無限的權(quán)力,使他們得以參與公共事務,而教皇的教令則做不到這一點”。1這種若隱若現(xiàn)的聯(lián)系也體現(xiàn)在本文涉及的3部法律抄本中:CCCC MS 383面世之時,倫敦圣保羅大教堂的兩位主教與該抄本密切相關(guān),其一是前文提及的曾任王室大法官,以及威廉一世的私人牧師的莫里斯。其二是理查德·德·博米斯(Richard de Beaumis,生年不詳—1127)。后者因為替亨利一世鎮(zhèn)守威爾士邊境而贏得國王的信任,并以通曉法律與行政而著稱,同時也是前王室地產(chǎn)管理官(reeve)。2而《羅徹斯特文集》則確定無疑由羅徹斯特大教堂主教厄爾努夫編纂?!端恼路ā返淖髡吲c約克大主教杰拉德保持密切關(guān)系,另外,他本人的兩件事跡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證明其立場:其一,雖然他的母語不是英語,卻堅稱英國是其祖國;其二,他認為亨利一世在諾曼底的軍事行動是以大獲全勝收場(實際相反)。另外,利伯曼還認為他有反教皇立場,在授職權(quán)爭論之中站在國王立場之上,并是最早提出英國化,本土化的人之一。

        人員方面的關(guān)聯(lián)之外,法律匯編內(nèi)容的安排更能折射出統(tǒng)治者的政治意圖,這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首先,這幾部法律抄本的編纂及其后續(xù)發(fā)展過程中,最能體現(xiàn)諾曼統(tǒng)治者政治意圖滲透意愿的環(huán)節(jié)莫過于《克努特法概要》,以及后來的《懺悔者愛德華法》。這兩部法律不僅構(gòu)成諾曼統(tǒng)治者統(tǒng)治合法性的來源,也反映了其本土化,英國化的意愿。威廉一世于諾曼征服之初就確認了懺悔者愛德華的法律,并稱之為“愛德華法”。而且,亨利一世和斯蒂芬也均在其加冕憲章中對“愛德華法”予以了確認,這更證明了“愛德華法”的重要性。但問題是懺悔者愛德華統(tǒng)治期間并未頒布法律,直到12世紀30年代,一部由匿名者編纂的《懺悔者愛德華法》才得以問世,據(jù)稱是盎格魯—撒克遜貴族于1070年集會上呈給威廉一世并獲其認可的法律,但實際上不過是一位匿名作者對諾曼征服之后英國地方習慣的簡單記述,根本不是盎格魯—撒克遜法律。因此法律學者必須因應統(tǒng)治者的需要回答“愛德華法是什么”的問題,并制造出一個“愛德華法”出來。正因如此,法律學者才有了下列一連串動作:其一,抬高克努特王及克努特律法地位,在編纂的法典中強調(diào)克努特律法與“愛德華法”之間的聯(lián)系,并將其置于法典的首篇;其二,編纂一部拉丁文的《克努特法概要》。實際是在翻譯古英語《克努特法》的基礎上,補充大量克努特之前的法條,從而使其更能代表盎格魯—撒克遜法律與習慣;其三,《克努特概要》形成后不久,一個名為《克努特法咨議》(Consiliatio Cnut)的更新版本隨即出現(xiàn)。相對于《克努特概要》,改動主要體現(xiàn)在一頭一尾,篇首增加的序言指出了克努特同時兼任“挪威國王”的事實,并稱其頒布法典目的是統(tǒng)一帝國(包括英格蘭和挪威)的法律。言辭之中,“一個王國,一部法律”的理念呼之欲出。篇尾則是增加了幾條來源不明的條款,但與“十戶聯(lián)?!迸c“訟前宣誓”相關(guān);其四,約1175年,來自《克努特法咨議》的37條內(nèi)容被添加在“懺悔者愛德華法”之后,其主要內(nèi)容與司法程序相關(guān),這一改動使得后者的容量增加了近一倍;其五,約1190年,擴容后的“懺悔者愛德華法”、確認“懺悔者愛德華法”的威廉一世敕令、諾曼公爵的族譜作為三合一的組合(Tripartita)首次出現(xiàn)于亨廷頓的亨利(Henry of Huntington)的《英國史》(Historia Anglorum)末尾。此后,這種固定組合開始頻繁出現(xiàn)于法律、文學與歷史文本中。1由是觀之,本文所涉幾部法律匯編抄本不過是法律學者解決“‘愛德華法’是什么”這一大哉之問的初始步驟而已。這一過程中,“王權(quán)的巨大影響力”昭然若揭,然而不得不說,這其實是阿爾弗雷德大帝以來的英格蘭的常態(tài),而且這種狀態(tài)還后延至金雀花王朝。文化精英處于“受控制”,甚至是“被豢養(yǎng)”的狀態(tài),大學的形成滯后自不待言,連那些忠誠的主教研究一下教會法都會被告知,這樣的研究會影響對國王的忠誠。

        其次,本文所涉幾部法律匯編中出現(xiàn)體現(xiàn)諾曼統(tǒng)治者現(xiàn)實需求的“實用專題條款”,編纂者在擇取條款時基本不考慮所謂“年代順序”,只要有助于維持諾曼統(tǒng)治與社會穩(wěn)定,特別是事關(guān)國王、教會與和平問題的,能收盡收。諾曼征服之后,原有的盎格魯—撒克遜貴族要么已被消滅,要么沉降為社會中層,并與大量下層民眾一起構(gòu)成了蘊藏著巨量不穩(wěn)定因素的“盎格魯—撒克遜汪洋大?!保虼藢τ谀切┆q居孤島一般統(tǒng)治這一征服之地的諾曼統(tǒng)治者來說,盎格魯—撒克遜法律中消除“不穩(wěn)定”因素的法條此時仍有其用武之地。故此,他們本著“實用主義”的理念,盡可能收錄之:一個過時的和平協(xié)議,如阿爾弗雷德與格思魯姆的條約(甚至不惜收錄兩次);一個古老的不能再古老的習慣,如牛只失竊詛咒;一個地方組織制度,如十戶聯(lián)保;一種司法程序,如訟前宣誓。

        第二,一個法律學術(shù)派別的形成。然而在如此背景之下,也并非所有人都與過去絕緣,拒絕繼承,也有一些學者,非常有可能與上述法律學者是同一批人,選擇面對過去,上文談及的那些堅持“年代順序”,并抵制將《克努特法概要》放在抄本首位的編纂者就屬此類。他們雖不能避免“被政治裹挾”的命運,不能擺脫“受控制”的狀態(tài),卻仍存有崇高的學術(shù)理想,追求其學術(shù)旨趣,并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將其理念融入所編纂的作品中去。在后征服時代的英格蘭,這并非個別現(xiàn)象,而是形成了一個包括蘭弗蘭克、沙特爾的伊沃(Ivo of Chartres,1040—1115)、約克的杰拉德、厄爾努夫、《四章法》的作者在內(nèi)的知識群體(intellectual community)。他們的共同點之一是都來自法蘭克王國諾曼底的貝克修道院。該修道院在蘭弗蘭克的主持之下,曾是11世紀歐洲的學術(shù)中心,從這個學術(shù)機構(gòu)出來的大量知識分子有著共同的理想、相同的學術(shù)觀點與政治理念,以至形成了一個明顯的紐斯特里亞學派(Neustrian School),或稱弗蘭西亞(Francia)學派。事實證明,他們之間有頻繁的通信,并在授職儀式、都市大主教權(quán)力,以及針對教皇的態(tài)度方面保持著一致的立場。之后一段時間,該學派的后代學者幾乎遍布英國各大主教座堂和主教座堂,成為盎格魯—諾曼王朝的學術(shù)中堅力量。在這一學派正在形成的各種政治道德信念中,如何處理歷史與法律的關(guān)系是其重要方面。質(zhì)言之,其整體理念是面向過去的,不僅正視歷史,且承認現(xiàn)行法律與歷史上的法律之間存在延續(xù)性、繼承性,以及一定程度上的模糊空間,而不是一刀切地割裂二者聯(lián)系。

        考其實踐,這一學術(shù)群體在法律編纂方面的活動表現(xiàn)為百科全書式的法律書寫,并具有全面化與系統(tǒng)化的特點?!叭婊笨稍趥惏偷氯耍═he Lombards)的法律編纂方法那里找到源頭,而“系統(tǒng)化”則來自法蘭克人(The Franks)對法律的特殊處理方式。倫巴德人是百科全書法律文本的先驅(qū),其成文法文化、司法程序以及對法律文獻的處理,對案件的整理都發(fā)展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另外,對法律的抽象思考以及將法條分門別類地羅列也是其重要特征,這一點在CCCC MS 383與《羅徹斯特文集》中多有體現(xiàn)。梅特蘭也曾關(guān)注倫巴德人法律成就與英格蘭的聯(lián)系,并指出其核心人物應該是那位曾在帕維亞(Pavia)任律師,并見識過倫巴德人整理過的羅馬法的蘭弗蘭克。3法蘭克人的影響主要來自其學術(shù)中心貝克修道院,系統(tǒng)化的教會法是其核心內(nèi)容。盡管蘭弗蘭克是貝克修院的中心人物,但在教會法方面,沙特爾的伊沃似乎才是主角。教會法雖經(jīng)小狄奧尼修斯(Dionysius Exiguus,約470—544)、偽伊西多爾(Pseudo-Isidore)和沃爾姆斯的伯查德(Burchard of Worms,約950—1025)等人數(shù)次整理,但在12世紀時卻是由沙特爾的伊沃匯編成冊。其關(guān)于授職權(quán)等方面的論述及其對抗教皇特權(quán)的立場均對英國學者有諸多影響。例如諾曼無名氏正是在伊沃思想的影響下才敢于以大膽的言辭反對教皇格里高利七世(Gregory VII,1073—1085年在位),并在授職權(quán)問題上提出主教—貴族雙重身份論,從而力挺英國王權(quán)。1另外,伊沃于12世紀20年代寫給羅徹斯特主教的一系列信件表明,伊沃與抄本《羅徹斯特文集》存在聯(lián)系,這些證據(jù)至今還保存在羅徹斯特大教堂的圖書館中。2其實,在伊沃之前,經(jīng)由蘭弗蘭克從諾曼底帶回的伊西多爾偽教令集既已對英格蘭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读_徹斯特文集》《亨利一世主要法律》和《懺悔者愛德華法》中都包含來自偽教令集的內(nèi)容。早在魯弗斯統(tǒng)治時期,圣加萊主教威廉(William of St. Calais,生年不詳—1096)在國王法庭上以叛逆罪受審時,就曾攜帶一本《伊西多爾偽教令集》,并據(jù)此書中的條款要求按照宗教法規(guī)仲裁(exceptio spolii),并聲言要上訴至羅馬。3除了貝克修道院,加洛林帝國敕令集的編纂方式及內(nèi)容均有可能對英格蘭的法律編纂者產(chǎn)生影響。因為這種法蘭克人理想的法律編纂方式或許也經(jīng)由知識階層帶入英格蘭。在《亨利一世主要法律》中,法蘭克人的繼承法已成為其核心內(nèi)容之一,其中對地域差異性的重視也被認為是源自“法蘭克經(jīng)驗”。另外,在“懺悔者愛德華法”的“威塞克斯法律”一章中,對繼承法的記載也被發(fā)現(xiàn)是逐字逐句地抄錄自5個世紀前法蘭克人的《里普利安法》(Lex Ribuaria)

        最后,回頭再看CCCC MS 383可發(fā)現(xiàn),它是后征服時代特定政治文化語境的產(chǎn)物,并與另兩部抄本一道構(gòu)成12世紀法律文化的復雜綜合體。其中,既體現(xiàn)了諾曼統(tǒng)治者施加的影響,也蘊含著知識階層的學術(shù)理想與旨趣,同時也映射出后征服時代的“政治與文化”窘境。諾曼征服者雖有強權(quán),但亟需論證其統(tǒng)治合法性,而盎格魯—撒克遜的統(tǒng)治精英已被摧毀多年,僅留下一些可憐的成文文獻,古英語幾乎已無人能懂。恰在此時,由諾曼底輸入的知識群體擔負起這一艱巨的使命,以其有限的羅馬法知識,開啟了整理與編纂古英語法律文獻的浩大工程?;谶@種分析,雖然CCCC MS 383與另兩部抄本相比更像“急就章”,其意義是非凡的,是后征服時代第一部古英語法律文獻的匯編。從這個意義上講,后征服時代的英格蘭學者面臨的窘境也并非完全是壞事,它在一定程度上使得英格蘭的法律自覺(legal consciousness)比歐洲大陸來的更早一些。然而不得不說,這種法律自覺仍顯稚嫩,其大哉之問也是為了解決一時之需,真正意義上的法律復興還要等到12世紀末13世紀初,那時的英格蘭也有強大的王權(quán)與法國的文化輸入,只不過那時的知識群體需要解決的大哉之問是“英格蘭需要什么樣的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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