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論普惠保險扶貧長效機制的構建"/>
孫正成, 張雪嬌, 何彭輝
(1. 西南財經大學 保險學院, 四川 成都 611130;2. 云南財經大學 金融學院 , 云南 昆明 650221;3. 云南大學 經濟學院, 云南 昆明 650500)
2020年中央一號文件繼續(xù)聚焦“三農問題”,防止返貧成為有效連接精準扶貧和鄉(xiāng)村振興的關鍵,而長效脫貧意味著扶貧效果要可持續(xù)。因而,作為貧困治理微觀主體的家庭,其收入和生計的可持續(xù)是貧困治理長效的試金石。增強家庭收入和家庭生計可持續(xù)性,降低其貧困脆弱性、提升農村家庭抗逆性是建立扶貧長效機制的關鍵法門。相對于季節(jié)影響和趨勢影響,外來風險沖擊或許是在短期內最容易導致稟賦相對不足的農村低收入家庭陷入貧困或新脫貧家庭重新返貧的原因之一。長期以來,政府是我國災害風險治理、貧困治理的主要責任主體,如何借助市場進一步發(fā)揮其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提高欠發(fā)達地區(qū)農村家庭應對外來風險的主動性和責任心,進而提升家庭內生力是實現(xiàn)有效扶貧、防止返貧的有效切入點。保險作為一種天然應對風險的市場手段,具有明顯的契約性和專業(yè)性,如何有效服務于貧困長效治理是一個值得思考的理論問題,也是一個值得探索的實踐議題。
已有文獻對自然災害風險對家庭收入的影響進行研究,大多以具體區(qū)域內的干旱、颶風等典型自然災害或事件為基礎進行,但大多數(shù)學者得出相似的結論:以農業(yè)生產為主的國家或地區(qū),氣象災害容易導致農作物收成不穩(wěn)定而使農戶落入長期貧困陷阱;自然災害的頻發(fā)會迫使人們選擇更具有抵御性的生計策略以維持生計,然而這種選擇會使他們縮減家庭在健康和教育方面的支出而降低家庭生計可持續(xù)性或發(fā)展能力而長期處于一個比之前更低的福利水平[1-3]。針對健康風險對家庭收入或生計的沖擊,由于大多數(shù)國家社會醫(yī)療保險制度的低保障或少覆蓋特征,國外學者大多從自費醫(yī)療費用的角度分群體研究健康風險給家庭帶來的后果,研究發(fā)現(xiàn)某些未納入制度覆蓋范圍或收入較低的群體受健康風險沖擊更為明顯,大多數(shù)家庭在面臨健康風險時會調整生計策略,重新配置家庭的各類資源如借款、出售資產以滿足衛(wèi)生支出,但仍然有不少家庭(特別是低收入家庭)無法完全消除中等和嚴重健康風險沖擊造成的收入損失[4-5]。高夢滔等關于健康風險沖擊對農戶收入的影響研究發(fā)現(xiàn)了類似結論[6]。
脆弱性一詞起源于地學研究領域,盡管不同學科對脆弱性定義的側重點不同,但大多都出現(xiàn)了風險暴露、敏感性、應對能力、使用適應能力等共同術語,例如:韓崢認為脆弱性是受到的沖擊和抵御沖擊的能力兩者相較的結果[7];李小云等將農戶脆弱性定義為個人或農戶在現(xiàn)有的資產配置狀況下承受打擊或者緩解及解除生計風險的能力[8]。近年來有借用脆弱性來分析風險沖擊的結果和影響并廣泛認為脆弱性與貧困有著伴生的關系,自然災害、健康、市場等風險會進一步加劇了小農戶(尤其是貧困農戶)的貧困脆弱性和生計脆弱性[9-10],“風險—脆弱性”交織在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中的鄉(xiāng)村產業(yè)、生態(tài)、文化、組織和農戶生活的鄉(xiāng)村生計系統(tǒng)中,風險沖擊顯著影響貧困脆弱性[11]。
基于既往文獻的指引和啟發(fā),通過分析災害風險對家庭貧困脆弱性的影響來探究貧困產生的原因成為科學可行的研究路徑。然而,目前關于如何借助保險等市場手段來應對家庭收入脆弱性的文獻較少且大多聚焦在農業(yè)保險對農業(yè)生產活動的影響等方面[12-13]。實踐觀察是開展這項研究的有效范式,本文基于云南省鎮(zhèn)雄縣的調研數(shù)據(jù),引入可持續(xù)生計框架試圖回答以下幾個問題:(1)外來風險會不會以及會如何影響(沖擊)欠發(fā)達地區(qū)農村家庭收入的脆弱性和生計的可持續(xù)性;(2)風險沖擊是否存在異質性或其他特征?(3)其他因素是否會影響農村家庭脆弱性?(4)是否以及如何借助商業(yè)保險助力貧困治理長效機制。本文在理論分析視角、調查地點、數(shù)據(jù)支撐等方面有顯著新意和貢獻。
英國國際發(fā)展署(DFID)可持續(xù)生計框架(Sustainable Livelihood Framework, SLF)中將人力、社會、物質、金融、自然等五類生計資本作為家庭可持續(xù)生計的基礎,其中人力資本、物質資本和自然資本是開展生產活動的基礎。家庭收入的第一要義是滿足生計,生計是指謀生的方式或手段,其建立在能力、資產和活動基礎之上[14]??沙掷m(xù)生計要求在不損壞自然資源的基礎上,生計能夠抵御各種風險沖擊,使其能恢復原有的水平并且長遠地維持下去,甚至能加強自己的能力和提高資產。如果將外界的沖擊、趨勢和季節(jié)性的風險變化描述為脆弱性環(huán)境,則會對各類可持續(xù)生計資本產生沖擊,進而各個家庭需要重新適應不斷(正在)調整的政策制度采取對應的生計策略實現(xiàn)家庭生計可持續(xù)。
一般而言,農戶會在脆弱性背景下尋求自身發(fā)展,努力達到最好的可持續(xù)生計結果,在這個過程中家庭資本的稟賦(尤其是收入稟賦)會直接影響家庭決策和努力路徑。然而,相對于周期性、季節(jié)性和趨勢性的沖擊與環(huán)境變化而言,自然災害和健康風險等外來風險由于具有系統(tǒng)外部性和突發(fā)性,家庭生計策略的調整需要一定的時滯,短期內這兩類風險會通過明顯減少農戶收入且同時會增加農戶家庭開支而在短期內會快速削弱家庭可持續(xù)生計資本,尤其是會對人力資本和物質資本產生顯著影響,同時由于降低了生產可持續(xù)性而影響金融資本的儲蓄而提高了家庭收入脆弱的概率。影響機制如圖1。
圖1 外來風險對家庭可持續(xù)生計和家庭收入脆弱性的作用機制
家庭收入脆弱性天然連接了外來風險(沖擊)、家庭生計可持續(xù)與貧困長效治理,是研究貧困治理長效機制的有效切入點。綜合已有文獻研究結論,本文將家庭收入脆弱性定義為“家庭由于對風險擾動的敏感性高、抵抗能力差而容易在風險沖擊中失去家庭收入原有的結構、狀態(tài)等的一種不穩(wěn)定狀態(tài)”;是在一段時期內當受到沖擊時家庭收入呈現(xiàn)出不穩(wěn)定的特征而會使家庭的食物、教育、健康服務等生計狀況發(fā)生變化的現(xiàn)象,表現(xiàn)為家庭面臨風險和外界擾動時抵抗力不足的情況??沙掷m(xù)分析框架和家庭收入脆弱性為本文分析災害風險對農村家庭收入脆弱性的影響提供了理論指引和重要的文獻支撐。
結合先驗文獻研究結論和理論基礎,提出以下假設:
(1)假設1(H1):自然災害對農村家庭收入脆弱性有正向(+)影響。
自然災害一方面降低農業(yè)生產效率而降低家庭收入;另一方面造農戶調整生計生產方式或導致家庭成員人身傷亡而增加家庭支出。
(2)假設2(H2):健康風險對農村家庭收入脆弱性有正向(+)影響。
家庭成員生病住院一方面會增加醫(yī)療費用等家庭開支,另一方面會降低家庭勞動力的供給和生產力而減少家庭收入。
(3)假設3(H3):家庭收入稟賦會影響風險對家庭收入脆弱性的沖擊,即沖擊存在稟賦效應、閾值效應和地區(qū)異質性。
收入水平較高的家庭有較強的能力應對風險沖擊,風險對不同收入結構的家庭沖擊程度不同。
課題組調研選取了位于云南省昭通市東北、云貴川三省交界的國家級貧困縣鎮(zhèn)雄作為調研地點。鎮(zhèn)雄縣處于“烏蒙片區(qū)”連片特困地區(qū),區(qū)內自然災害多樣、少數(shù)民族眾多且自然資源貧乏,普遍農村家庭貧困程度深且致貧原因復雜。洪澇、冰雹、風雹、泥石流、地震等是鎮(zhèn)雄縣近20年來發(fā)生頻率最高的自然氣象和地質災害風險也是導致當?shù)亟洕軗p和貧困的主要原因之一。季節(jié)性較強的氣象災害,如冰雹、風雹等對農作物的生長和成熟有較強的影響從而降低農戶收成或增加生產成本,而泥石流和地質則可能會導致農作物無法耕種或導致房屋受損而對家庭產生更為持久的影響?!对颇蠝p災年鑒》(2010—2018)的相關數(shù)據(jù)顯示,2009—2017年期間記錄的洪澇災害共發(fā)生13余次,累積受災人口1 674 397人,農作物受災面積44 495.78 hm2,房屋受損及倒塌9 637間,直接經濟損失129 924.98萬元;風雹災害共發(fā)生6余次,累積受災人口1 363 008人,農作物受災面積86 567.8 hm2,房屋受損及倒塌16 848間,直接經濟損失92 512.69萬元;冰雹、干旱、低溫災害共發(fā)生4余次,累積受災人口1 920 262人,農作物受災面積81 280.52 hm2,房屋受損及倒塌7 036間,直接經濟損失41 021.29萬元;地震、泥石流等地質災害共發(fā)生2次,累積受災人口798 500人,房屋受損及倒塌460 500間,直接經濟損失430 390萬元。有研究表明,對于我國民族地區(qū)、貧困地區(qū)和農村地區(qū)而言,由于地理環(huán)境、氣候條件、經濟發(fā)展水平和民眾科學文化素質等方面的局限,災害風險帶來的沖擊和影響更為嚴重[15]。鎮(zhèn)雄縣“民族”“貧困”“農村”三大特征高度疊加,因此適合用以分析本文關注的外來風險對農戶家庭收入脆弱性和生計可持續(xù)性沖擊和影響問題。
為保證調研數(shù)據(jù)質量和代表性,課題組先于正式調研之前在林口鎮(zhèn)4個村莊開展了為期一周的預調研并以此為基礎修改完善問卷。最終確定縣轄內母享鎮(zhèn)、坪上鎮(zhèn)、以勒鎮(zhèn)、林口彝族苗族鄉(xiāng)四個鄉(xiāng)鎮(zhèn)進行調研,這四個鄉(xiāng)鎮(zhèn)在作物種植、海拔氣候、經濟支柱、地理位置、人口結構等方面存在著顯著差異,能綜合反應鎮(zhèn)雄縣主要面臨的農業(yè)風險特征、家庭收入水平和結構特征,同時組間有一定差異適合進行比較研究。采取分層隨機的抽樣方式,母享、坪上、以勒、林口四個鄉(xiāng)鎮(zhèn)分別隨機抽取2~3個村,每個村隨機抽取20~30戶普通農戶,對愿意接受調查的農戶進行訪談。調查過程中使用問卷星設置電子問卷,由調查人員向農戶詢問后錄入問卷,最終共得到有效問卷195份,家庭有人務農的128份,家庭無人務農的67份。其絕大部分家庭規(guī)模為4~6人;家庭年收入在 5萬元以下,半數(shù)以上的農戶表示過去兩年遭受到了1~2次自然災害,家人住院1~2次。調研地點(村落)的主要信息如表1所示。
表1 調研村鎮(zhèn)的基本信息
最終調研樣本特征符合基本實際,有很好的代表性,樣本特征如表2所示。信度分析用于研究定量數(shù)據(jù)(尤其是態(tài)度量表)的回答可靠準確性,本文采用Cronbach信度分析,借助SPSS軟件計算α系數(shù)值為0.809,說明本次調研數(shù)據(jù)質量高,非??尚?。
表2 調查樣本基本特征
問卷中設置了非主觀性的調研問題來判斷“一個小的風險事件是否會沖擊家庭收入和生計”以此衡量家庭收入脆弱性,調查顯示:近兩年來,47.42%的被訪家庭遭遇過“由于自然災害或者健康問題而需要借款、貸款等才能維持正常生活”,34%的被訪家庭認為庭成員生小病也會導致生活陷入困境,46.39%的家庭遭遇過“由于自然災害或者健康問題而不能支付學費”的情況;21.65%的遭遇過“考慮到經濟原因應住院而未住院或提前出院中止治療”的情況。調查結果折射出欠發(fā)達地區(qū)農村家庭收入和生計強脆弱性特征,由于醫(yī)療服務可得性不足而影響家庭健康人力資本可持續(xù)性尤其明顯。整體來說,調研地區(qū)農村家庭收入(生計)脆弱性強,可持續(xù)生計資本潛力不足。
家庭收入脆弱性的核心表現(xiàn)是家庭收入會由于遭受到風險沖擊而降低且會影響農戶家庭的食物、教育、健康服務等正常生計狀況,這種沖擊更多的是一種主觀的感受??紤]到實證檢驗的嚴謹性,設置問題“您認為您的家庭收入會非常容易受到災害風險影響而降低嗎”,借助農戶對家庭收入脆弱性直接的主觀評價進行實證檢驗。如果農戶回答是肯定的,便認為該家庭收入是脆弱的;若答案是否,便認為該家庭收入是不脆弱的。對所有樣本特征進行統(tǒng)計分析,如表3所示。
從表3可以看出:(1)家庭收入水平與家庭收入脆弱性存在關聯(lián):家庭收入水平較高的組其收入脆弱性的比例相對較低;若將被調查對象的人均收入水平與2018年昭通市農村人均可支配收入相比,家庭人均收入低于平均水平的樣本家庭脆弱性比率更高,為71.7%;以2018年昭通市農村家庭恩格爾系數(shù)為基準,被調查農戶家庭恩格爾系數(shù)高于基準恩格爾系數(shù)的樣本家庭收入脆弱性更高,為70.5%。(2)家庭風險意識與家庭收入脆弱性存在關聯(lián):風險意識較強的家庭收入脆弱性更高,為78.8%。這一系列發(fā)現(xiàn)初步吻合并支撐了前文關于家庭收入脆弱性可能存在閾值效應和異質性等假設(H3)。
表3 不同家庭特征的農戶收入脆弱性主觀評價表
本文關注的被解釋變量是家庭收入脆弱性,若被訪家庭主觀回答其家庭收入是脆弱則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關注的核心解釋變量主要是風險,包括自然災害(X1)、健康風險(X2),分別設置問題 “最近兩年有幾次自然災害影響到您的家庭收入” 和“過去兩年家庭成員住院的次數(shù)”進行衡量。之所以選擇受災次數(shù)(頻率)來度量災害風險,是考慮到農戶一般會記住對自己家庭造成較為嚴重后果的風險事件而很難準確剝離出真正由此產生的損失程度,因為損失程度還包括間接成本等??紤]到不同特征的家庭對相同風險沖擊敏感性有所區(qū)別,因此本文將家庭特征作為控制變量,包括家庭人口規(guī)模(X3)、家庭教育支出占比(X4)、家庭務農情況(X5)等。此外,為了檢驗分析沖擊效應會不會受收入水平的稟賦影響,因此設置了家庭收入水平(X6)這一關鍵的控制變量,在得出會受到收入稟賦影響的基礎上,為進一步檢驗是否存在閾值效應,設置了恩格爾系數(shù)(X7)作為關鍵的控制變量;為了檢驗沖擊效應是否會由于地理環(huán)境不同而導致農作物結構不同而不同,設置了地區(qū)虛擬變量(X8)。X6、X7、X8分別表示用家庭年收入水平、是否高于恩格爾系數(shù)和是否以糧食作物為主的地區(qū)來檢驗稟賦效應、閾值效應和地區(qū)異質性①家庭收入水平和家庭恩格爾系數(shù)是本文主要關注的控制變量,因為食品支出是必須支出,更能反映脆弱性;通過將家庭恩格爾系數(shù)與昭通市基準恩格爾系數(shù)(2018)進行比照來進行驗證是否存在收入閥值;如果檢驗結果是顯著的,則說明存在閾值效應,且平均恩格爾系數(shù)水平就是閾值。。變量含義、賦值及調研結果的描述性統(tǒng)計特征見表4。
表4 變量定義與描述性統(tǒng)計
家庭固有收入水平越高,家庭收入脆弱性越低。在農村家庭中,家庭收入是其最重要的資產,家庭收入水平決定了其對風險的抵抗能力,家庭收入水平越高,對災害風險的抵抗力越強?;谶@一系列假設和變量的離散特征,建立二元logit回歸基準方程:
式(1)中Y表示被解釋變量,即家庭收入是否脆弱,X1表示自然災害,X2表示健康風險,X3、X4、X5、X6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家庭規(guī)模、教育支出占比、收入結構、家庭收入結構等。 βi表示待估系數(shù),ε表示殘差。運用式(1)加入不同的變量構造不同的檢驗方程進行檢驗。
首先構造出檢驗方程1、方程2、方程3和方程4回應H1和H2。檢驗單一外來風險對家庭收入脆弱性產生沖擊影響、稟賦效應以及閾值效應問題,但不關注地區(qū)氣象氣候差異導致的作物結構呈現(xiàn)出來的異質性問題。即一個檢驗方程中只設置單一的災害或健康風險,同時不關注地區(qū)差異:在方程1、2中分別檢驗了將收入水平作為控制變量的健康保險和災害保險的沖擊,意在除了重點關注風險沖擊以外,關注收入水平是否是沖擊的影響因子,來檢驗稟賦效應的存在性;方程3、4,將收入水平換為恩格爾系數(shù)作為控制變量,意在檢驗閾值效應的存在性。進一步,建立檢驗方程5、6、7和方程8回應H3提出的地區(qū)異質性問題。重點關注災害和健康風險同時存在對農戶家庭收入脆弱性產生的沖擊,并關注地區(qū)氣象差異可能導致的農作物結果產生的異質性問題。
使用stata16.0軟件,控制家庭內部因素的情況下,研究自然災害、健康風險對家庭收入脆弱性的影響,并分析各個因素的影響程度,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其中:方程1、2分別探究了自然災害和健康風險對家庭收入脆弱性的影響;方程3、4將方程1、2中控制變量中的家庭年收入水平替換為家庭恩格爾系數(shù)檢驗是否存在收入閾值;方程5、6關注的是以收入水平作為控制變量的風險沖擊可能產生的地區(qū)(作物結構)異質性,方程5檢驗了自然災害風險和健康風險同時對收入脆弱性的影響,方程6在方程5的基礎上檢驗了風險在不同地區(qū)(農作物結構不同)產生沖擊的異質性;方程7、8將方程5、6中控制變量中的家庭年收入水平替換為家庭恩格爾系數(shù)檢驗是否存在收入閾值,關注的是以恩格爾系數(shù)作為控制變量的風險沖擊可能產生的地區(qū)(作物結構)異質性,方程7檢驗了自然災害風險和健康風險同時對收入脆弱性的影響,方程8在方程7的基礎上檢驗了風險在不同地區(qū)(農作物結構不同)產生沖擊的異質性。
表5 外來風險對農戶家庭收入脆弱性沖擊影響的實證結果
檢驗結果表明:(1)自然風險和健康風險對家庭收入脆弱性均產生了正向影響且自然災害風險對農戶家庭生計的沖擊更明顯(方程1~方程8)。控制變量中家庭規(guī)模對健康風險沖擊有明顯的正向抑制作用,這符合家庭人口規(guī)模越大能提供的勞動力越多可減緩由于個別家庭成員疾病產生的勞動力供給不足風險(方程2、方程5、方程6)。故H1和H2成立。(2)災害風險對家庭收入脆弱性的沖擊有明顯的收入水平稟賦效應:家庭固有年收入水平對外來風險會增加農戶家庭收入脆弱性有抑制作用,且抑制效果在自然災害風險和健康風險之間無明顯差異(方程1、方程2、方程5、方程6)。故H3成立。(3)災害風險對家庭生計脆弱性沖擊存在顯著的閾值效應:將控制變量中的家庭年收入換了家庭恩格爾系數(shù)發(fā)現(xiàn),兩類風險對家庭恩格爾系數(shù)高的農戶沖擊更加明顯,家庭收入脆弱性更高,閾值效應明顯;自然災害風險的沖擊較低,這或許是由于較必須支付貨幣形式的醫(yī)療費用來說,農戶更能夠靈活調整農作物種植等生計策略(方程3,方程4,方程7,方程8)。故H3成立。(4)災害風險對農戶家庭收入脆弱性的沖擊存在顯著的地區(qū)異質性,表現(xiàn)在以經濟作物為主要農作物的地區(qū)災害風險沖擊更明顯(方程6,方程8)。故H3成立。
穩(wěn)健性檢驗的方法有多種,其中更換模型和變量均是有效的方法。由于本文的數(shù)據(jù)來源于調研,關注的被解釋變量是家庭收入的脆弱性,不是連續(xù)變量且有主觀效用的特征,因此本文采用更換檢驗模型的方法來進行穩(wěn)健性檢驗。Probit模型是另一種可選擇的有效的離散選擇模型,因此本文采用更換為Probit模型的方式構造相同的方程式(2)進行穩(wěn)健性檢驗。
控制住其他變量,檢驗結果呈現(xiàn)出與前文相同的結論,即兩類災害風險均會增加家庭收入和生計的脆弱性,且呈現(xiàn)出明顯的稟賦效應和閾值效應。具體見表6所示。
表6 穩(wěn)健性檢驗結果(Probit模型)
家庭(農戶)會/應自主根據(jù)所處的制度約束和資源環(huán)境進行生計策略調整以降低脆弱性增強可持續(xù),這一過程是人類面對外來沖擊主觀能動性和社會制度功能的綜合表現(xiàn)。DFID可持續(xù)生計框架中將季節(jié)、趨勢和沖擊作為脆弱性環(huán)境的主要構成,其中風險沖擊突發(fā)性特征最強而社會制度(例如救濟或災后重建等)功能發(fā)揮往往存在一定的時滯,這意味著應對外來的災害風險沖擊,農戶自身主觀能動性非常重要。同時,農戶對災害風險的主觀能動性及風險管理責任感也是充分發(fā)揮市場配置資源效率優(yōu)勢的重要實踐基礎。基于主觀能動性的視角來分析家庭收入高脆弱性的其他原因對具有類似自然災害風險特征的其他地區(qū)貧困長效治理有較強的參考意義。
風險感知和風險態(tài)度是影響農戶風險管理工具采納及主觀能動性的關鍵因素,有研究表明農戶對干旱和價格風險感知水平與風險的實際發(fā)生相當,但對洪水、暴雨的風險感知水平低于風險的實際發(fā)生情況[12]。根據(jù)以往研究結論和實踐觀察,外來風險的突發(fā)性越強(持續(xù)性越弱),農戶的風險敏感性越弱,即會產生風險認知偏差而會出現(xiàn)在風險管理和災害風險應對觀察中的盲目自信。本文觀察的鎮(zhèn)雄縣自然災害風險主要集中在洪水、暴雨、地震等,具有明顯的突發(fā)性和季節(jié)性,因此非常適合用于進一步探究農戶收入脆弱性的產生是否存在除了客觀風險因素以外的農戶自身主觀能動性方面的原因。
盡管自然災害是導致家庭收入脆弱性增加的主要因素,但大多數(shù)被訪者的風險意識淡薄,對自然災害風險更為明顯。大多數(shù)農戶遭受過實際嚴重的自然災害風險且由于自然資源稟賦約束導致農作物收益有限但農戶在過程中無明顯的風險感知和管理意識。30%以上的被訪家庭表示作物種植過程中遭受過3種以上的自然災害,20%的被訪家庭無年收入1.5萬元/hm2的作物,僅22%的被訪農戶有兩種以上能實現(xiàn)年收入1.5萬元/hm2的農作物;然而僅19.3%的被訪家庭會主動分析有哪些風險會影響家庭收入,可能的原因是73.2%的被訪家庭主要決策者年齡在45歲以上,大部分決策者會基于以往自己認為正確的經驗進行決策,即在風險認知方面存在可能的盲目自信。
進一步的調研確實證明被訪農戶整體呈現(xiàn)出對自己風險管理能力盲目自信或強烈的政府依賴心理特征而不會主動采取市場工具應對風險,面對自然災害風險更為明顯。55.11%的以務農為主的被訪家庭認為自己在遭受了自然災害之后采取了有效的風險管理方案和補救措施,但事實上45.88%的家庭遭受過農作物收成只能保本的情況;大多數(shù)務農家庭在遭受自然災害后采取的是非市場型的傳統(tǒng)風險管理方案:10%的會放棄種植轉向打零工以維持生計,29%的會保持原有規(guī)模和作物類型同時增加非農工作,30%的會選擇補種其他作物以降低損失;大多數(shù)的家庭都對健康風險非常敏感但主要依賴新農合等政府組織的社會保障而拒絕商業(yè)健康保險或意外傷害險:85%的被訪家庭加入了“新農合”,所有已加入新農合的被訪家庭愿意加大新農合的繳費以獲得更高的報銷,但1/4的被訪者表示無論如何都不會購買商業(yè)健康保險和意外傷害險。
大多數(shù)被訪家庭呈現(xiàn)商業(yè)保險意識不強或保險消費能力不足的特征,自然災害風險更為明顯。調查顯示:25%的被訪家庭從未聽說過大病保險和意外傷害險但54.63%的被訪者表示如果有多余的資金會考慮購買大病保險和意外傷害險;43.78%務農為主的家庭從未聽過農作物保險(包括煙草保險、生豬保險等),40.2%的家庭表示如果有財政補貼會考慮購買農作物保險以降低自然災害影響,10%的被訪家庭對購買農作物保險有明顯“大家買我就買”的從眾心理。被訪家庭當前主要作物是玉米、土豆等,囿于當前農作物保險產品的約束,當前幾乎沒有已經購買過農作物保險的家庭。
本文基于實地調研,針對外來的自然災害風險和健康風險對欠發(fā)達地區(qū)農村家庭收入脆弱性和生計脆弱性的影響進行了深入分析。結果表明:(1)在控制其他因素的影響下,自然災害風險和健康風險顯著會增加家庭收入脆弱性(H1,H2成立)。(2)家庭收入對這種沖擊有明顯的收入效應、閾值效應和異質性(H3成立):較高固有收入水平的家庭可以抑制風險沖擊,高于平均水平的家庭更為明顯;作物結構不同的地區(qū)顯著性有一定差異,以經濟作物為主的地區(qū)呈現(xiàn)出更高的顯著特征。(3)自然災害風險的強突發(fā)性會削弱災害風險主體風險感知能力等主觀能動性,大多數(shù)農戶面對災害風險沖擊時有明顯的政府依賴心理、從眾心理或對風險處置方式的盲目自信。(4)稟賦資源的稀缺往往會導致收入相對較低的行為主體更關注當前收益而缺乏主觀能動性進行長遠規(guī)劃,表現(xiàn)為行為主體在心態(tài)和能力上表現(xiàn)出一種匱乏。由于收入的約束,農戶普遍不會采用市場手段化解風險沖擊。
保險作為一種有效的風險管理市場手段,可借用以服務貧困長效治理。然而調研表明各類保險尚未充分發(fā)揮其應有價值,家庭收入水平成為重要的約束條件。綜合政府和市場職能,破解家庭收入約束是助力借助商業(yè)保險市場服務貧困長效治理的可行之路。對此,本文建議:政府和市場共同作用構建推進普惠保險扶貧長效機制,普惠保險可以理解為各種具有以弱勢群體利益最大化為目標的、市場化的政策性保險的統(tǒng)稱[13]。通過更有效的市場和更有為的政府共同鞏固扶貧成果:一要充分發(fā)揮普惠性商業(yè)保險的契約性以實現(xiàn)精準對接提升效率,充分發(fā)揮市場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二要結合欠發(fā)達地區(qū)農村家庭對政府高度信任和依賴的基本實際,在推進普惠保險項目的過程中充分發(fā)揮政府的資源配置作用:對投保人(尤其是低收入農村家庭)提供資金支持或稅收減免以降低其收入水平對保險消費的約束;對保險公司提供政策指引或激勵措施,促進可切實服務地方災害風險和貧困治理的保險產品創(chuàng)新與開發(fā)。為較低收入水平的農村家庭提供稅收優(yōu)惠或資金支持,尤其加大對普惠健康保險的支持,可有效減緩由于健康風險沖擊可能導致出現(xiàn)的馬太效應、增進社會總福利,以增強欠發(fā)達地區(qū)農村家庭健康人力資本保障生產資本的可持續(x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