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腳踏進哈爾濱,懵了,一個從小村長大的人,不知道何去何從了。老媽說:“有個戳燒火棍的地方,就算安了家了。”樓房太多了,樣子是多胞胎,走了一段路,還是覺得在原地踏步,我的家安在哪里呢?
這是斜角街,緊靠一個不大的公園,后來知道這站叫兒童電影院,是自然形成的勞務(wù)市場,竊喜,暗自慶幸自己的幸運,找到一份工作,就可以將燒火棍戳在那里了。
雇工的老板真多,不像在小村,找份工作得發(fā)動人脈關(guān)系。這里卻不同,你可以自由選擇。談了幾個都不錯,是由于我是一個窮人家的孩子吧,有一份工作就倍感奢侈,后來我在《雪落地就不會飛了》這首詩里這樣寫道:
雪落地就不會飛了
安家很隨意
就像我流浪久了
定居很隨意
一個穿過冬天的人
看什么都溫暖
這么多年,我從不給買房子的朋友建議,在我眼里,有了四壁就是家了?;钪?,一切在我眼里都是美好的。
工作還是要選擇,有個地方叫顧?quán)l(xiāng),不清楚是怎樣的地方,只是顧?quán)l(xiāng)和故鄉(xiāng)同音,就倍感親切,遠離故鄉(xiāng),那就從顧?quán)l(xiāng)開始吧……
一晃這是20多年前的事了,顧?quán)l(xiāng)鄉(xiāng)里街,海拔最高的知名建筑非顧?quán)l(xiāng)電影院莫屬了。塵土飛揚的很窄的街道,剩下是一片平房,梯田一樣蓋在溝邊。小房都不大,密密麻麻,住樓的人說,這是鴿子籠,我只能笑一笑,這是我來哈爾濱落腳的地方,它像布達拉宮一樣,很像,也同樣神圣。
老板很年輕,25歲,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我的細微變化。交流中得知,他這小酒館開業(yè)不到一個月,居然換了6個師傅,原因種種,卻都不是真的,這里的條件太差,留不住人的。老板和老板的父親,都恭維地說話,陪著小心。其實,在我心里,再苦的環(huán)境無所謂,一個對打工者的尊重,就足夠了。
這是一個大排檔似的店面,早上將所有菜品做好,我便無事了。中午飯口很急,除了幾個游手好閑的常客,打兩個小菜,要一大扎生啤,荒廢時光外,都是站大崗的農(nóng)民工。年輕的小老板自己把關(guān),打的菜有些少,我有些看不過去。3天過后試用期滿,我建議老板,先別算計利潤,一條街10多家這樣的店,競爭激烈,如果沒人來了,哪還有利。我不懂做生意,可是老話說的好,薄利多銷,這老話是經(jīng)過多年的實踐,打磨出來的真理。
生意果然越來越好,店面由小店變成大店,老板、老板的父親忙不過來,我也去幫忙。小老板說,師傅不能干這活,你休息吧。我告訴他,走進一家門,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后來,不叫我?guī)煾盗?,他叫我哥?/p>
3年后,顧?quán)l(xiāng)鄉(xiāng)里街動遷了,小老板去了大慶,我不想去,被小老板的朋友聘去通達街做管理。
秋高氣爽,這詞有點俗,但形容今天的天氣恰到好處。20多年了,今天我又來到顧?quán)l(xiāng)。街道沒有像我一樣,長得越來越寬,一切都面目全非了。從頭走到尾,顧?quán)l(xiāng)鄉(xiāng)里街,一座座樓,也像多胞胎了。顧?quán)l(xiāng)電影院,卻成了最矮的建筑,變成龍江大舞臺,夾在多胞胎里,有些滄桑。
我第一次來哈爾濱落腳的地方,已無處找尋。我來到馬家溝邊,水不緊不慢地流淌,這是舊的時光啊,花園一樣的美麗景致,我卻興奮不起來。記憶里梯田式的小屋,一層一層,在心里是神圣的布達拉宮。久久地凝望,顧?quán)l(xiāng),因為你的名字與故鄉(xiāng)同音,也與故鄉(xiāng)同在。我再次來看你,在默默地為你朝圣。
作者簡介:
蔣玉,1969年出生于紅光農(nóng)場,1989年開始在《松花江詩報》發(fā)表詩歌處女作,詩歌散見于《詩刊》《星星詩刊》《北方文學(xué)》《詩林》《詩潮》《歲月》等文學(xué)期刊,詩歌收入各種典集并獲獎。《北方詩人》主編,著有詩集《北方童話》,獲第十屆丁玲文學(xué)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