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晃

春登梧桐山

云那邊有無神仙

在風之前擦不擦汗

到了山上雙腿軟不軟

山頂離天堂是否尚遠

山腰寺院的鐘聲

盼我是否已千年

輕霧如煙也好

人家看山像不像青蓮居士

暫且一概不管

山間已無松 即使有

松下也無童子可問

或乞討

或撿破爛

或端坐車間

給流水線抽紅了眼

剩下一個曾經(jīng)執(zhí)牛鞭的我

大清早便離開羅芳大酒店

自稱攜著假日

去登山尋覓狗日的詩篇

夜宿弘法寺

今夜鐘聲依舊

循夜半而來

濤聲是否依舊

船票是否依舊是唐時的那一張

沉甸甸如鉛

待查

而我愁發(fā)不過兩寸

胡須已拔它千百回

一手握啤酒罐

一手執(zhí)筆輕搖如櫓

不出一分鐘

左腳還是渺渺南海

右腳已到洞庭湖

九月九日致李白兄

太白兄安在？今日又重陽

莫獨個兒細數(shù)床前的明月光了

且來我麗湖花園

與我嗑天府花生

喝金威啤酒

澆灌夜夜勃起的鄉(xiāng)愁

來，來，對影成三人

此處尚可勝寒

尚可摘星星下酒

看吳剛月宮砍桂樹

嫦娥當空舞長袖

讓王維兄回山東

遍插茱萸于頭頂后

驀然發(fā)現(xiàn)

少了詩友你和我

月牙那把雪亮的刀子

斷不敢把你三千丈長發(fā)削落

來，來，來，醉就醉罷

醉后你仍可吟詩桃花潭

我且唱我的歌

弄人生這艘蚱蜢舟

于這陌生的河流

放風箏的女孩

黑頭發(fā)飄起來

蔚藍傾瀉的天空下

放風箏的女孩

像一朵花

紅艷艷盛開在陽光地帶

掙開媽媽的懷抱

紙鷂上牽著美麗的憧憬

放風箏的女孩

你的路不在路上

而在你的手中

放起手中的風箏來吧

假如繞住了雙腳

就把自己拔起

像升起一只風箏

高高的飛向未來

遺棄的死嬰

十年前，乘車經(jīng)過東門

在建設大廈的陰影下的垃圾箱邊

放著一個被遺棄的死嬰

蒼白而夾雜些黑紫色的皮膚

早已失去生命的光澤

一雙死魚般的黑眼睛

向著天空控訴著什么呢？

那么無聲

那一幕猶如一部

緩慢播放的黑白電影

烙印在腦海中。

那開放時代的愛情之結果呵

那狠心的青年父母

至今下落不明

麗湖邊上有人愁

一粒紅日狠狠地瞪我

青草幽幽白云悠悠

魚兒 悠 悠

麗湖邊上有人愁

頻回首，往事如

思鄉(xiāng)的病不時發(fā)作

一山的樹葉都在唱歌

哪一片可以入藥

此時斷無舟可渡

（亦無竿可撐無魚可釣）

縱使從唐詩中駛來

也載不動一船溫柔

此刻，心扉誰在輕叩

請問：有詩歌出租否？

一枯枝立于水中

伸出拒絕春天的手

平湖秋月

過了良安田，便喊“落車”

出租屋里的友誼頻頻舉杯。

最初的荷擊向墻上圓鏡，流出的

青春不知是鮮血，抑或玫瑰

芳華已逝。只有那輪至今懸掛在

平湖上空，倒映在良安田的秋月

扯一片云朵掩著淚：

“說不清也，哥哥；

道不明也，妹妹！”

在園山

在園山，本可以做鵝公髻上

一棵大樹，抑或潛伏的老虎

呼嘯山林，追逐一山小獸

雙耳灌滿各路英豪的頌詞

而我寧愿做一蔸碧玉潭邊的小草

抑或妙覺寺里的小樹，伸出手掌

任由掌紋與滿山的根系相握

眉額上棲滿五彩的蝴蝶

聽一聲誦經(jīng)，或者佛號

木魚空空，洞洞，香煙裊裊

梵音響起，聽萬千善男信女

在佛前的祈禱——

愿親人幸福安康，

愿眾生美好！

在荷坳蘭桂書室

從一滴露珠里，窺見我的

前世：花名冊上，赫然

有我發(fā)光發(fā)亮的名字。

端端正正坐在課堂，

彬彬君子聽先生講解《詩經(jīng)》

高舉的竹板也敲打手心

山雀子銜飛我的心事

在蘆葦彎腰喝水的河之洲

在野鴨嘎嘎叫的歡笑聲里

娉婷閃過，我悄然愛上

一個名字叫荷的女子……

睡在上鋪的兄弟，且莫笑話我

香甜的夢囈，嚇不走墻角

那尾靜靜蠕動的菜花蛇

只有那趴在墻上的貓

被烏云嚇得溜下瓦檐來

四周，頓時歸于寂靜

坪地望月

晚風吹不散鶴鳴東路上的塵灰，

淡水河邊的花香惹人沉醉。

今夜飛碟似的皎月普照千山，

偶爾一個回眸需用一生來回味。